第四部 逐鹿中原 九、沮渠蒙逊卖兄称王

在甘肃一省境内同时存在四、五个国家,今天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在十六国后期却的的确确是事实。这五个国家分别是吕氏的后凉(甘肃中部)、乞伏氏的西秦(甘肃南部)、秃发氏的南凉(甘肃西南部及青海东北部)、沮渠氏的北凉(甘肃中西部)和李氏的西凉(甘肃西部)。

吕光死后,几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便爆发。他的侄子吕超劝嗣位的吕绍除掉握有兵权的吕纂,吕绍抱着吕光的遗命不放,坚持不肯。吕纂、吕弘兄弟就没那么客气,两人私下里一拍即合,率军攻入宫廷,吕绍被逼自杀,吕纂以庶长子的身份夺取了天王之位,改元咸宁。不久,吕纂、吕弘又彼此拥兵自疑,在宫中大打出手。吕弘战败,出逃后被抓回处死。

吕纂给内乱中与他作对、而后外逃的吕超等人官复原职,暂时稳定住国内形势,也埋下了定时炸弹。他一心想着攻伐外敌,其目的应该是提高自己的威望,但后凉兵在咸宁二年(公元400年)与南凉的“希望之星”秃发傉檀的对抗中吃了败仗,吕纂的威望不升反降。据守张掖的段业于一年前自称凉王,建立了北凉政权。这还不算,更西面的敦煌太守李暠又在这一年脱离北凉,也自称凉公,这就是西凉。

李暠是北方各政权统治者中极少有的汉人之一,他的出身没有太大的疑问,他是西汉名将李广的十六世孙。他的先祖在汉初奉命到陇西讨伐叛乱的羌人,不幸战死,后人前来奔丧,将他葬于陇西,并将全家迁到这里。李暠的家族从汉朝到晋朝,一直是凉州的大族。祖父李弇在前凉张轨的手下做到将军、侯爵,相当不容易。父亲李昶也很有名气,只是死得早,李暠是他的遗腹子。

李暠年纪轻轻,就文武双全,喜欢结交名士,与郭黁以及异父同母的弟弟宋繇志同道合,众人一致看好他会有一番作为。

段业、沮渠蒙逊起兵的时候,李暠也与宋繇等人响应。段业任命李暠做效谷(今甘肃敦煌西)县令。不到一年,敦煌太守孟敏去世,李暠又被推为敦煌太守。

段业自称凉王,他的右卫将军敦煌人索嗣想取代李暠,担任敦煌太守,在段业面前竭力构陷李暠,段业最后让索嗣去取代李暠。索嗣带着五百个骑兵,从张掖赶往敦煌赴任。在离城二十里处,得意忘形的索嗣给李暠写了封信,让他前来迎接。

李暠惊疑之际正欲前往,被宋繇和效谷令张邈劝止。他们说:“吕氏衰微,段业暗弱,正是英豪有为之时。将军既已据有敦煌之地,岂可轻易拱手送人?索嗣是个怎样的货色,将军可一战擒之。”

李暠早有野心,只是担心自己虽系陇西大族,毕竟不是敦煌当地人,吃不准敦煌名门大户的态度,如今见到身边的敦煌士人领袖都明确地表示支持自己,顿时信心倍增,回答说:“我这人向来没有叱咤风云之志,受了委派来此为官,没想到竟得到大家的拥戴。刚才准备出迎,实在是因为不知道你们的心意。”

于是,李暠在宋繇、张邈等人的支持下,乘索嗣没有防备,出兵击败了索嗣。索嗣逃回张掖,李暠又上书段业,历数索嗣的罪状。沮渠男成也因与索嗣关系不好,乘机怂恿段业除掉索嗣。无主见的段业不仅杀了索嗣,而且还专门派使臣到敦煌向李暠表示慰问,提拔李暠为都督凉兴以西诸军事、镇西将军。

李暠控制的地盘在段业的“支持”下不断扩大。北凉的晋昌太守唐瑶跟着背叛段业而支持李暠,传檄敦煌、酒泉等六郡,推举李暠为大都督、大将军、凉公。李暠下令大赦境内,改元为庚子,建立起一个类似前凉的汉人政权。

李暠的独立几乎是段业一手促成,段业这个懦弱书生作为领袖人物,表现实在差劲。沮渠蒙逊看出此人不足与谋,决定取而代之。段业任命的张掖太守马权有勇有谋,与蒙逊争权。他就在段业面前说些马权的坏话,事情果然进展顺利,段业杀了马权,为他排除掉一个障碍。

沮渠蒙逊想与堂兄沮渠男成联手,对他说:“段业愚暗庸碌,够不上做个君主的资格,我想除掉他,推兄长为主,怎么样?”

男成没这兴趣,回答说:“段业本是孤客,是我拥立为君主的,靠着我们兄弟,才如鱼得水。人家亲信我们,我们却要背叛人家,这可不行。”

沮渠蒙逊没得到支持,却不愿作罢,竟想出一招毒的!他在北凉天玺三年(公元401年)四月,约男成一同去祭告兰门山,在暗中却派人告诉段业说:“男成准备发动变乱,如果他请求祭告兰门山,我的话就可以应验。”

到了那一天,男成当然向段业提出要去祭拜,段业就派人抓了男成,命他自杀。男成说:“沮渠蒙逊先前曾和我商量谋反,因为他是我兄弟我没有把他告发。如今又因为我在,担心部众不听他的,才约我祭山,反诬我谋反,他这是想借大王之手杀掉我。大王不如假说我已被处死,沮渠蒙逊必然起兵反叛。那时我再奉大王之命讨伐,就可以无往不胜了。”段业不信,还是杀了男成。

沮渠男成一死,蒙逊便到自己的部众面前哭着说:“男成忠于段业,竟被段业无故杀害。当初之所以推举段业,是把他当作陈胜、吴广一样的人物,他却听信谗言,滥害忠良,我们怎么可以再忍耐下去?”

男成平时深得部众拥护,部众为了替男成报仇,都跟随蒙逊讨伐段业。不少匈奴人,羌人起兵响应,蒙逊走到氐池(今甘肃张掖一带),手下的部众人数已超过了一万,段业手下的一些将领也归顺了蒙逊。

这年五月,沮渠蒙逊到达张掖,段业的军队早就四散溃逃。蒙逊不费吹灰之力就攻进城去,斩杀了段业,自己当上了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

沮渠蒙逊卖兄称王,这一招真是太毒了。十六国时期尔虞我诈的事多得很,采取各种非常策略来谋得利益并不为过,但像这样的可不多。沮渠蒙逊出卖自己的堂兄,做得太阴险,且太没有必要。其实沮渠男成并不是很反对沮渠蒙逊谋反,他的原话是“背之不祥”,从语气可以看出他只是不愿做首乱分子。沮渠蒙逊完全可以用段业的昏庸无能和天下大义来说服部众,堂堂正正出兵打败段业。(其实当时段业早就没了群众基础。)那时或者推沮渠男成为主,或者自立为主,是很自然的事。(沮渠男成光论打仗和权术根本比不过沮渠蒙逊。)他用的这招,抛开阴毒一层,也有冒险的成分。沮渠男成临死前给段业出的主意,可谓将计就计,很厉害。如果段业依计行事,揭穿沮渠蒙逊的阴谋,则人心归向就会有变化,蒙逊反而可能会输。可惜,蠢才就是蠢才,段业的死,是怪不了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