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自然的造化 雾锁石门
刚才还清清楚楚的,一股雾浪涌过,逶迤的群峰,如黛如烟的远山,巍峨陡削的石门东西两峰,顷刻间便淹没在了扑天盖地而亲的云雾之中……
情景与儿时的那次何其相似!在那个贫穷与饥饿交织的年代里,为了那几元钱的学费,我们几个伙伴们从晨露中便爬上了这座伟岸的石门山山顶采药。
在石门山山顶的这一汪水草丰茂的洼池中,黄芪、苍术、穿地龙、单参俯首即拾,叶茂根肥的各种草药比比皆是。当什么沉浸在在收获的时,本来就阴沉如铅的天穹,突然涌北有照金过来一股雾浪,将我们这些小伙伴们顷刻间就吞噬在了浓浓的重雾之中。一不小心,托起的小镢头不幸挖向了我的左脚面,顿时血流如往,露滴伴着伤口里外喷的血注使我疼痛难忍。我无助地减了几声“救命”之后,钻心的疼痛便使我昏厥在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重重迷雾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恍恍惚惚中我醒了,但却分明是依偎在一个宽厚而温热的怀抱中……。雾霭也渐渐散开了一些,有了一定的能见度,渐渐地我听见了同伙们的哭声,稍稍有点清醒的我才发现,自已正躺在一个善良温厚的长者的怀中。同伴们说,他老人家闻讯后,循着声音依了稔熟于心的轻车熟路,穿过重重迷雾,及时赶到了这里。他早已为我揩擦了伤口,而且就地采了中草药刺棘,挤压出了叶汁。涂在我血流如注的伤口上,并撕扯下了自己的衣襟为我包扎……。同伴们跑到我的身边时,他早已用娴熟的包扎。让我脱离了险境……。当我脱离危险准备回家时,他老人家还从药篓中掏出一载粗短的黑色柱状的东西亲手交给我,并反复叮嘱我:“这是‘血三七’,切成片泡水喝,止血很灵验的。”就这样,在他老人家所惠草药的调剂和滋养下,回到家的我伤口迅速恢复,既末影响学业,又末留下什么后遗症……。
再后来,我考上了县城的重点高中,后来又考进了国家院校,我的人生际遇不断向好的方向发展。我去拜谢过他老人家几次,但都因他要上山野采药而末能谋面。从外人的口里才知道,他是方圆百里、四邻八乡有名的“土医生”,居住在前面沟口的雁岭村。他父亲是大名鼎鼎的蒲金山,是大生产运动时陕甘宁边区的劳动英雄,受过毛主席的亲自接见。而且,他的英雄事迹还上过陕甘宁边区的识字速成课本。三十年代初,他曾为红二十六军将领张秀山等老一辈革命家和很多红军战士,用草制的药埝子刮毒疗伤,而且和陕甘边照金革命根据地游击队总指挥李妙斋是至交。刘志丹、谢子长、习仲勋、孪妙斋、王世泰在麈战间隙休整时,都曾从暗门将部队拉向比较安全的这里,而且几乎都睡过他家的大炕。他本人十一、二岁就参加了红军,后来成为了边区政府淳耀县石门乡的首任乡长,再后车为人民服务至旬邑县工会主席……。在那个特殊年代里,因生性耿直,脾气执拗,早已“靠边站”赋闲在家。此后,他终日里与石门山林海为伴,以救死扶伤为已任,利用祖传的治病绝技。辩识和简单临床试验了石门山三百余币中丰富的中草药,为方圆几百里地的群众免费看病。他几乎是每天带足干粮,身披蓑衣,踏着石门山的晨露和浓雾,几十年如一日,早出晚归,浴雾采药。“一蓑烟雨任平生”,俨然是一位身居“世外桃园”的“药翁”……
眼前的雾越笼越厚,我不得不从回忆中回到现实里,将在浓雾里蜗牛般嚅动的车辆停在路旁,,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轻抚着脚面上那条窄长的岁月留下的伤疤,与眼前浓雾闭锁石门的景象一样,我心灵深处的迷雾也再一次渐渐洇开,在一种惶惶然的情绪里打开了脑海里记忆的闸门……
听说,再后来,他生活的很苦很苦。不愿求人的他,听说我担任了某大型水泥厂的“中干”,曾捎话来让我帮忙买一些便宜水泥给自己家中盖房用,而我却疲于事务和忙于应酬,竟将此事抛之脑后。他捎信来求我牵线搭桥,寻觅开发石门山中草药的门径。却因我万事缠身终忤权贵而忘的干干净净。他老人家采药东篱,吟啸徐行,以小学一年级的文化程度写成了厚厚的五本诗集,让我帮助联系诗集刊印事宜,我却终日在生活和工作的缠扰中不能自拔,没有给他老人家以慰藉和满意的回复……。生活的迷雾氤氲在我的周遭,越积越厚,愈笼愈重。在世俗和物事北有照金的泥泞中,我也早已渐渐褪去了纯洁和俭朴的秉性。在感情世界里,也自觉或不自觉地渗入了市侩和庸俗,好了伤疤忘记了疼痛,渐渐屈从于世故和圆滑。若不是经历了那场人生的大起大落,自己还会沉湎于世俗的烦嚣中。在自己的不慎及奸佞的陷害后。头脑才渐渐清醒,脑海里才想起了那场浓密的大雾……。
而今也是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雾。但情景却大不相同。在我遭受挫折后,他老人家却丝毫末记前嫌。以博大的襟怀捎来了一封信。我流着泪默诵着那些尽释前嫌和开导宽慰自己的文字,郁积在脑海中的失落和抑郁也在慢慢流走……。他老人家还再三叮嘱我,让我一定要再感受一下石门山的浓雾。迷雾终会被雨打风吹去。一切烦恼和龌龊定会在雾中冰释……。
一阵山风吹来。精灵般的雾似乎也在渐渐散开,被浓雾紧锁的石门也渐渐露出了它清晰的轮廊。拨开谜雾见晴天,面对生活,笑傲生活,才是生活的真谛。我终于从沉思和往事的回忆中走出来,从容地发动车。向那个险些被遗失在了记忆里的小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