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自然的造化 兔儿梁
沿照金北端逶迤绵延的山岭行进,盘旋曲折约七、八里,蜿蜒百余里的长蛇岭子午岭中段,便被造化成了一处沟壑纵横、林木茂盛、流水潺潺、水草丰茂的所在。这里环境清幽,山鸟飞回,山涧盆地、洼地、坪地星罗棋布。从远处眺望,一脉龙脊般的山梁影影绰绰地蜷伏在一片广阔的洼地之间,犹如一只奋蹄欲跃的兔子,与寺坪市寸后的照金山参差相接,这个幽美的去处就是兔儿梁。
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
公元二千零六年的一天,笔者曾陪同一位年愈华甲白发盈巅的老人来到这里。浸润着对故里山水浓烈的热爱之情,老人眼含热泪。在一个个小山梁上凝思,在一裸裸高价入云的参天大树前驻足,在一个个山坳前肃立沉恩……。看到这种情形,我脑海里悠然飘忽了诗人艾青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看着老人家查看的如此仔细,我感受到了老人家对此地所流露出的恋恋不舍的深厚情感。老人一生戎马倥偬。在这个小山村里,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激情少年,就毅然参加了革命。随着红二十六军、陕甘宁晋绥联防军、第一野战军二兵团四纵,一路东突西征,所向披靡,隆指兰州。旗插武泉。最终转业到了甘肃地方工作。老人家一生屡立战功,数获嘉奖,但百忙中却无暇回故乡走走看看,直至“少小离家老大回”而“乡音末改鬓毛衰”。老人操着浓重的乡音,滔滔不绝地向我们述说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这里的水很甜很甜。这里是沮河的发源地,是全耀州人民的母亲河的渊源。环兔儿梁兀发的一脉清溪,一路经过长蛇岭南麓的沟壑流至绣房沟川道。另一脉清溪,则从张果老崖和照金山之间的老君庵沟飞泻而下。两脉甘甜清冽的清溪由此汇成田峪河,沿途汇集东沟、西沟、大坡沟、西川河水,东南流至陈家楼子又纳瑶曲川水,南流至田家咀再纳瑶峪川、店子河、蔡家河水,经庙湾纳柳赫西川水,又向东南入安里、石柱,再纳梁寨河、马源沟、吕渠河水,至祧曲坡水库入锦阳川,绕耀州县城西流,最终与漆水河汇合……。说到这里,老人还俯下身去,不忘用双手掬捧起哪清冽香舌甘的溪水,忘情地细细品咂一番……。
这里曾是陕甘边最早燃起武装斗争烽火的地方。一九三二年春,刘志丹、谢子长、阎红彦领导的中国工农红军陕甘游击队就曾在照金一带活动,这里也是游击队最初常亲常往的居住地和休息地。一九三三年三月八日,陕甘边特委在兔儿梁成立,金理科任书记,习仲勋任军委书记;李妙斋、周冬至、王满堂为特委委员,史克寿为团特委书记。边区特委下辖旬邑、淳化、耀县照金的基层党组织。从此。陕甘边照金革命根据地有了党的坚强的统一领导。三月中旬。边区特委和红二十六军根据省委指示。在兔儿梁建立了陕甘边游击队总指挥部,李妙斋任总指挥,习仲勋任政委。指挥部下辖照金、耀县、旬邑、淳化、宜君等二十一支游击队。从此。陕甘边照金革命根据地有了统一的苏区群众武装指挥部,苏区发展也由此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当时边特委机关和游击队总指挥部。就设在这里仅有的几户人家家中,条件虽然校其艰苦,但所有工作人员精神饱满。夜以继日地忘我工作。在这里,大家经常会看见边特委及游击队领导那矫健的身影。习仲勋同志在工作之余。常常沿着这条小沟坳边散步,边走还边思考着边区建政的重大问题。他十分平易近人,常常和照面的群众打招呼或点头致意。有时他还会驻足停下来,抱起我们这几个衣衫褴褛的穷孩子。或亲亲我们的小脸蛋。或给我们钩一些野景子吃。边区领导们朴素俭朴,衣服常常是补丁打补丁,但却十分干净整洁。我们这些穷孩子也会常常缠着打仗归亲休息的刘志丹、王世泰、李妙斋,还有高岗(人称高麻子),讲一些打仗的故事。刘志丹、王世泰、李妙斋等红军将领讲故事时诙谐幽默。精神抖擞,给了我们这些苦孩子无限的暇想和神往。我们也经常会头戴草圈“帽”,手持梭镖为特委和游击队送信。“任务”完成的好。习仲勋主席还会亲切地拍拍我们的肩膀,给我们以鼓励。当时的边特委和游击队总指挥部的工作,主要是巩固扩大农会、妇女会;培养发展有觉悟的农民入党,组建党闭基层组织;武装工农,普通成立赤卫军、少年先锋队;广泛开展游击战争,扩大游击区域;为开展土地分配运动,成立红色革命政权做准备等等。这些工作得到了广大群众的热烈拥护和积极响应。短短一、两个月,成立的游击队就有二十一个支队。人员达千余人。这种局面一直维持到特委机关和游击队总指挥部迁往兔儿梁东面的薛家寨……。讲到此时,老人沉思良久,沉浸在对往事的追忆和对英烈们的追念中……。
这里曾是红二十六军的大后方。兔儿梁后的长梁,有茂密深幽的丛林,西边有一条小道,经暗门与敌人统治稍为薄弱的七里川联通。东面的丛山密林与绣房沟两侧的薛家寨和龙家寨相连,红军来可在遮天蔽日的密林山坳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回转移。兔儿梁前面是壁立千仞陡峭无比的照金山,只要稍有警戒,就会“一夫当关,万夫莫克”。红二十六军在庙湾之战和芋园被围时的大部分伤员,在这里都得到了很好的掩护和救治。敌人在芋园包围红二十六军红二团时,李妙斋先是把伤员转移到绣房沟的龙家寨。为了躲避当地反动民团的搜查,他又机智地把伤员从深山密林中转入兔儿梁后山长梁深处丛赫里的一个烧木炭的破窑,敌民团扑向兔儿梁搜查时,他又带领群众将伤员转移到黑田峪市村。一个阴霾很重的清晨,庙湾民团和柳林民团联合起亲到黑田峪清剿,李妙斋组织群众又冒着生命将这些伤员搀扶上了黑田峪后山。敌人撤走后,群众又协助游击队,将红军伤员从密林中转移到兔儿梁后山的长梁隐蔽起来。在白色恐怖的岁月里,兔儿梁的天然屏障与革命热情相结合,奏响了一曲曲掩护革命同志和救死扶伤的英雄主义凯歌。当时在兔儿梁后山养伤的红二十六军二团骑兵连指导员张秀山。经常散步到特委和指挥部机关,与金理科、习仲勋、李妙斋等边区领导沟通交流。虽然当时医疗条件简陋,但所有伤员在转移过程中,以兔儿梁为中心,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疗……。说到这里,老人忽然转身面向兔儿梁后山的焦家后川方向,默默地弯下腰去,淙淙地鞠了一躬。他哽咽地说,白色恐布时,土桥民团到焦家后川清剿,我红军伤员温治国不幸被搜出杀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兔儿梁仲春的漠漠轻寒携着一股股凉意,才把我们从战火纷飞杀声四伏的年代里拉回现实。眼下的这个村落已无人常住,只有一个孤独的守林人在制造着邡袅袅飞升的缕缕炊烟。这样,几座散落在山坳林间的破败的土房子,似乎才有了一些生机。渐近黄昏,虽然我们已归心似箭,而邢位从一个顽童成长为少年先锋队员,最终成长为红军战士、红军指挥员、社会主义革命建设者的已是耄耄之年的老人,却拽着黄昏时放牛劳作归来的守林老者那布满老茧的手,热泪盈眶,滔滔不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和道不尽的情……。后来知道了,原亲他们是儿时的好伙伴,在同一个山山坳里长大。一个参加了红军,南征北战,奔赴他乡,为中国人民的解放和建设事业贡献了自己的一生。而另一个曾是当年勇猛的赤卫队员,杀死过很多反动民团的团丁、土匪和国民党反动派,且久居斯地。他用辛勤的双手,在兔儿梁栽植了上万棵林木。在他的有生之年里,为兔儿梁的山川秀美发挥着最后的光与热,以强烈的眷恋之情守护着这块美丽而神奇的热土。
天色已彻底晦暗了下来,但两只大手还是紧紧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