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分裂尾声 十世纪 五〇年代(九五〇—九五九年)

本世纪比上(九)世纪,中国人的命运更为悲惨。从八世纪中叶安禄山兵变,到九世纪末,长达一百四十五年;从九世纪五〇年代末,十九任帝李忱逝世后,到九世纪末,也有四十年,中国人一直认为否极一定泰来,危机即是转机,灾难总会过去,想不到九世纪六〇年代以降,中国更陷入大黑暗时代,直到十世纪。

十世纪初,长期患病的唐王朝终于灭亡。中国由割据而分裂,我们称它为“小分裂时代”,作为“大分裂时代”的对称。其次分裂的时间较短,只七十三年。在小分裂时代中,中原地带先后就建立了五个短命帝国,其他土地上则建立了十一个短命帝国、短命王国,或短命政治实体,所以也称“五代十一国时代”。触目所及,除了战争,还是战争;除了饥饿,还是饥饿;除了杀戮,还是杀戮。帝王将相,不过一群发狂的畜生野兽。

直到七〇年代,宋王朝统一中国,人民才稍稍喘息,但疆土要比汉唐缩小三分之二,大劫之后的中国,不复当年光荣。

小分裂
  • 后汉二任帝刘承祐诛杀大臣,郭威叛,斩刘承祐,建后周。刘崇继任后汉三任帝。
  • 辽国兵变,杀三任帝耶律兀欲,侄耶律述律继任四任帝。
  • 南楚内乱,被南唐灭亡。
  • 后周二任帝郭荣攻南唐,陷寿州。南唐取消帝号,称臣。
  • 后周二任帝郭荣逝世,子三任帝郭宗训立。
  • 南汉宦官当权。
东西方世界
  • 日耳曼奥托一世大帝征意大利,娶美女阿德蕾德为妻。
  • 英格兰鼓励人民出海经商,凡商人用自己船舶载自己货物到大海航行三次,可封国王侍从(贵族最低级)。
  • 奥托一世在莱希费尔德击败马扎尔人,马扎尔人自此定居今之匈牙利。
  • 拜占庭帝国皇帝君士坦丁七世被他的儿子毒死,他的儿子继位称罗曼努斯二世。

九五五年(乙卯)

后汉·乾祐八年  南汉·乾和十三年  后周·显德二年  南平·显德二年  南唐·保大十三年  后蜀·广政十八年  吴越·显德二年  辽·应历五年

1、春季,正月十日,后周帝国(首都开封府〔河南省开封市〕)皇帝(二任世宗)郭荣(柴荣,本年三十五岁),发现水路运输,自从后晋、后汉以来,一直禁止征收额外“损耗粮”,以致负责漕运的一些官员,很多为了亏欠无法弥补,而被处死。于是下令规定自本年开始,每斛加征“捐耗粮”一斗。

定难战区(总部设夏州〔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司令官(节度使)李彝殷(李彝兴),因折德扆也当上战区司令官(折德扆任永安〔总部府州〕司令官,参考九五四年五月),跟自己的地位相等,感到脸上无光(李家自李思恭〔拓跋思恭〕起,便世袭夏州,参考八八一年四月,已七十五年之久,是沿边土霸,折家则刚冒出头),遂切断道路,不准中央使节通过。

正月十三日,郭荣(柴荣)跟宰相们讨论这件事,宰相们一致认为:夏州(陕西省靖边县北白城子)是边防重镇,李家又世代继承战区司令官职位,中央对他们一向优待宽容。府州(陕西省府谷县)既偏僻、又狭小,无论得到它或失掉它,对大局都没有影响。因之建议不妨先安抚李彝殷(李彝兴),盼望他顾全大体。郭荣说:“折德扆多少年以来,尽心尽力,对抗后汉(首都太原府)刘家,为什么偶然有点困难,就把他抛弃!而且,夏州只出产羊马,其他民生所需的物品,都靠中原供应,如果断绝关系,他们有什么能耐!”乃派宫廷随从(供奉官)齐藏珍,携带诏书,前去责备李彝殷。李彝殷惶恐道歉。

2、正月十八日,后蜀帝国(首都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在凤州(陕西省凤县)设置威武战区。

正月二十一日,后周政府命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立法院(中书省)跟监督院(门下省)官员,推荐县长(令)跟总务官(录)人选。新官任命的时候,必须注明推荐人的姓名,如果被推荐人贪赃枉法,推荐的人也要受连坐处分。

3、辽帝国(首都临潢府〔内蒙古巴林左旗〕)自后晋、后汉以来,屡次进攻黄河以北地区,轻装备骑兵奔腾南下,如入无人之境,中途从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燕云十六州一失,等于自拆大门,强盗随时可以闯到客厅卧室),生活在一片平原上的中原农民,不断被屠杀掳掠,遍地悲惨。有人指出:深(河北省深州市)、冀(河北省冀州市)之间,有条胡卢河(滏阳河),东西横亘好几百里,如果把它挖深,可以限制辽军南下。本月(正月),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命忠武(总部许州)司令官王彦超、彰信(总部曹州)司令官韩通,率士卒跟民夫挖掘,在李晏口(河北省深州市东南)兴筑城池,派军驻防。郭荣召见德州(山东省陵县)州长张藏英,向他询问边防问题,张藏英详细地陈述地理形势,指出山川要害之处,建议分别设置常备部队,招募边疆人民中有勇气的青年,给他们优厚的待遇,并自愿当他们的统帅,临机应变,随时出动。郭荣全都批准,命张藏英当边防巡查安抚总指挥官(沿边巡检招收都指挥使)。张藏英到任几个月,招兵买马,集结一千余人。王彦超等有次出来视察筑城工程进度,被突然出现的辽军包围。张藏英率领刚成立的新军,奔驰援救,大破辽军。自此之后,辽军不敢渡胡卢河,胡卢河以南人民,才得到休息(胡卢河以北,直到边界瓦桥关〔河北省雄县〕,广袤国土上的人民,仍暴露在随时大祸临头的惊恐之下,政府对他们毫无保护)。

4、二月一日,日食。

5、后蜀帝国夔王(恭孝王)孟仁毅逝世(孟仁毅是后蜀帝孟昶的老弟)。

6、二月二十三日,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下诏,命文武百官毫无保留地指出政治上的缺点或错误,诏书大意说:“我对各位的才干不能完全了解,对各位的面貌也不能完全认识。如果不听各位的言论而观察行为,如果不看各位的见解而观察忠诚,怎么能发现各位的器宇大小、智略深浅,以及职位是不是适当?如果各位的建议我不能采纳,过失在我,要求各位建议而各位不建议,是谁的过失?”

7、南唐帝国(首都金陵府〔江苏省南京市〕)皇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本年四十岁)命副立法长(中书侍郎)、主管国务院(知尚书省)严续,当副监督长(门下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

8、三月二日,后周帝郭荣在李晏口(河北省深州市东南)设立静安军。

郭荣时常愤慨自九世纪八〇年代、黄巢攻陷长安以来,八十年间,中国分崩离析、四分五裂。高平(山西省高平县)之役大获全胜之后,郭荣慨然生出以武力统一中国的雄心壮志。正巧,后蜀所属秦州(甘肃省秦安县西北)民众,有人来大梁(后周首都开封府所在城·河南省开封市)呈献恢复旧日版图计划,郭荣接受。

9、后蜀帝(二任)孟昶(孟仁赞,本年三十七岁)听说后周企图收复失地(后晋覆亡,阶〔甘肃省武都县东〕、成〔甘肃省成县〕、秦〔甘肃省秦安县西北〕三州投降后蜀,参考九四七年正月九日;凤州〔陕西省凤县〕继而投降,参考九四七年四月二十日),派皇家礼宾总监(客省使)赵季札,巡查边防。赵季札自认为文武全才,回京(首都成都府)之后,奏报说:“雄武(总部秦州)司令官韩继勋、风州州长王万迪,都不是将领人才,不能够抵挡强敌。”孟昶问说:“那么,谁可以担任统帅?”赵季札推荐自己。

三月二十七日,孟昶命赵季札当雄武(总部秦州)总监军官(监军使),派中央禁军精锐一千人,当他的警卫部队。

10、后周帝郭荣因首都开封府所在地大梁城,城厢狭小,决定扩充。

夏季,四月十七日,郭荣下诏,命把大梁外城,向外拓移,先在预定地段,插立界标。准备本年冬季,农民闲暇时,动工修筑,等到明年(九五六年)春天,农事开始,暂时停工,等到冬天,再继续施工,逐渐完成。并且下令:今后民间坟地,都应远在界标七里以外,界标以内由县政府规划街巷、仓库、军营,以及政府机关用地。多余的空地,由人民随意兴建家宅。

11、四月十八日,后蜀帝孟昶命主管帝国参谋总部(知枢密院)王昭远,巡视北方边界各城,检阅边防部队。

12、后周帝郭荣对宰相们说:“我常常思考怎么才可以把帝国治理好,却得不到要领,即令睡觉吃饭的时候,也都念念不忘。自从后唐、后晋以来,东吴(南吴及南唐)、巴蜀(前蜀及后蜀)、幽州(辽国)、并州(后汉)等地区,分别跟中原隔绝,不能统一。希望中央官员撰写《当帝王固难,当臣属也不易论》,跟《开疆扩土策略》各一篇,给我参考。”

国务院司法部审计司司长(比部郎中)王朴提出论文,说:

“中国所以四分五裂,先后失去东吴(南吴及南唐)、巴蜀、幽州、并州,都起因于政府公权力瓦解和社会秩序混乱。今天,必须探讨失败的真正原因,才能建立起改革的轨道。当初开始时,不外乎君王昏庸、臣属邪恶,军队骄傲凶暴,人民贫穷困苦,奸党在内部如火如荼,武夫在外面蛮横疯狂。种种现象,开始时很小,以后逐渐扩大;起初还被姑息掩饰,后来逐渐呈现到台面,不可收拾。要想改革,最有效的方法,是反其道而行。

“擢升贤能的人,斥退无能的人,是收揽人才的方法。推恩施惠,诚信相待,是团结民心的方法。奖赏有功的人,惩罚有罪的人,是使人负责任、尽忠心的方法。戒除奢侈,厉行节约,是增加国家财富的方法。配合农耕的时间征调劳役,依照实际的收成减少田赋捐税,是藏富于民的方法。等到人才已经聚集,政治已经走上轨道,财富充实,人民对政府生出信心,然后妥善运用,任何巨大的勋业,都可完成。

“这时候,敌人发现我们势必向他们采取攻击,则了解他们内情的人,一定愿当我们的间谍;熟悉他们山川地理的人,一定会当我们的向导。民心倾向我们,也就是天意倾向我们。凡主动夺取,必须先夺取容易夺取的。南唐跟我们疆土相接,边界几乎有二千里,最容易使对方疲于奔命。我们的攻击,当在他们没有戒备的地方着手,他们防备东边,我们攻击西边,他们防备西边,我们则攻击东边,他们势必东奔西跑,到处援救。从他们军队调遣的情形,就可以探听出他们的虚实强弱,然后躲开他们的主力,攻击他防御单薄的地方;避开强硬据点,攻击脆弱要害。不需要浩浩荡荡出军征讨,而仅由轻快部队出动骚扰,就可达到目的。南方人天性胆小懦弱,接到边界小小警讯,一定动员最大兵力赴援,大军连连出动,不可避免地,人民会陷于贫穷,财力会终于枯竭。对方如果不出动最大兵力,我们就利用他们的空虚,一举夺取。这样的话,长江以北各州,就归我们所有,既夺取江北,则利用他们的人力,由我们指挥,长江以南也容易到手。

“得到江南(南唐)之后,对于岭南(南汉)、巴蜀(后蜀),只要传递一份军令,就可平定。南方统一之后,燕云十六州之地(参考九三六年十一月),将会望风归附。如果不归附,则把南征大军,调作北伐,就像卷草席一样,可以一卷而平。只有河东(后汉)是誓不两立的仇敌,恩情诚信,毫无用处,只有对决一途,应该用强大的兵力,把他们摧毁。然而,他们自从高平之役(参考九五四年三月)战败,力量衰竭,士气沮丧,未必能成为我们的边患,所以不妨作为最后一个吞并的目标,等到天下太平,然后抓住机会,一次出击,就可以擒获。

“而今,兵强马壮,武器铠甲都精良充分,军令如山,将领们尽忠献力。明年(九五六年)之后,随时可以出动,今年夏秋之季,就应该积蓄粮食,充实边防。”

郭荣高兴地接受王朴的建议,当时,文武百官大多数苟且偷安,所提出的意见,很少有可取之处。只有王朴,意气焕发,进取心强,谋略有深度,而又果断,所作的规划设计,都合郭荣的心意,郭荣敬重他的器宇。不久,擢升他当监督院高级顾问官(左谏议大夫)、主管首都开封特别市政府(知开封府事)。

郭荣计划收回秦(甘肃省秦安县西北)、凤(陕西省凤县)二州,物色西征军统帅,宰相王溥推荐宫廷事务南院总监(宣徽南院使)、镇安(总部陈州)司令官向训。郭荣命向训跟凤翔(总部凤翔府)司令官王景、皇家礼宾总监(客省使)高唐(山东省高唐县)人昝居润(昝,音zǎn〔攒〕),一同出发。

五月一日,王景出动军队,自散关(陕西省宝鸡市西南)直指秦州。

郭荣下诏,命全国各地寺院庙宇,除非有皇帝特准兴建的匾额,其他的一律拆除。禁止私自剃度和尚尼姑,凡是想出家的人,必须得到祖父母、父母、伯父、叔父的同意。只有两京(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大名府(河北省大名县)、京兆府(陕西省西安市)、青州(山东省青州市),可以设立剃度戒坛。禁止和尚舍身(南梁一任帝萧衍舍身同泰寺,参考五二七年三月)、砍断手足、炼指(把香枝束在手指上点燃)、挂灯(和尚裸体,用铁钩遍钩全身肌肉,每一钩悬挂一盏小灯,贮满油脂,用火点燃,俗称“燃肉身灯”)、带钳(脚镣手铐)之类足以迷惑愚夫愚妇的行为。命两京及各州,每年编造僧侣名册,有死亡、还俗的,随时注销。本年,全国寺院庙宇还在的有二千六百九十四座,被拆除的有三万零三百三十六座,共有和尚四万二千四百四十四人、尼姑一万八千七百五十六人。

后周西征军统帅王景,一连攻克黄牛(陕西省凤县东北黄牛铺镇)等八个营寨。

13、五月十一日,后蜀帝孟昶命捧圣控鹤总指挥官(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兼保宁(总部阆州)司令官李廷珪当北方军团总指战官(北面行营都统);命左卫圣步兵总指挥官(左卫圣步军都指挥使)高彦俦当征剿司令(招讨使),命武宁(总部徐州)司令官(空头官衔。此时徐州属后周)吴彦珂,当高彦俦的副手,另命皇家礼宾总监(客省使)赵崇韬当总辅导官(都监)。

赵季札自京师(首都成都府)北上,走到德阳(四川省德阳市),听到后周西征军已经进入边境,大为恐惧,不敢前进,上疏请求解除边防重任,召回京师(首都成都府)面奏国事;一面把他的家财和小老婆以及侍女,先行送回。

五月二十日,赵季札单人匹马,奔入成都,官民认为前线失败,全城震恐。孟昶问他有关军情,赵季札完全回答不出,孟昶大怒,把他囚禁总监察署(御史台)。

五月二十七日,把赵季札绑到崇礼门外,斩首。

14、六月三日,后周帝郭荣在宫内御花园,亲自审问囚犯。汝州(河南省汝州市)人马遇的老爹及老弟,都被地方司法官诬害致死,屡次上诉审理,不能申冤,直到郭荣亲自盘问,才发现真相,人们认为郭荣英明如神。自此,地方政府首长没有人不亲自审讯案件。

15、六月五日,后周西征军跟后蜀北伐军统帅李廷珪等,在威武(陕西省凤县东北)城东会战,失利,后周阵地督战官(排阵使)濮州(山东省鄄城县)州长胡立等,被后蜀军生擒。

六月十日,后蜀帝孟昶派使节从小路前往后汉及南唐,计划三国同时出兵制裁后周。后汉帝(四任睿宗)刘承钧(本年三十岁)及南唐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全都应许。

六月十二日,后周命彰信(总部曹州)司令官韩通,当西南方面军步骑兵总纠察官(西南行营马步军都虞候)。

17、六月二十一日,南汉帝国(首都兴王府〔广东省广州市〕)皇帝(三任中宗)刘弘熙(刘晟,本年三十六岁),诛杀祯州(广东省惠州市)司令官通王刘弘政;于是一任帝(高祖)刘岩(刘)的儿子全部死光(只剩下刘弘熙一人)。

18、六月二十五日,后周帝郭荣命皇家文学侍从院院长(翰林承旨)清河(河北省清河县)人张美当右领军(卫军第八军)大将军,暂时主持中央财政三单位管理总监署(权点检三司事)。最初,郭荣镇守澶州(河南省濮阳市)时,张美负贵州库应缴中央财政三单位管理总监署的财物,郭荣有时私下求他通融,张美总是想尽办法供应。一任帝(太祖)郭威听到,大为震怒,但又恐怕太伤害郭荣,于是只贬张美当濮州(属镇宁战区〔总部澶州〕)步骑兵总纠察官(步骑军都虞候)。张美处理财务,精细敏捷,当时很少有人赶得上,所以郭荣把财政大权交给他。南征北讨,军需从不缺乏,都是张美的贡献。然而想起来他在澶州时的作为,总不认为他是无私的公正忠心。

秋季,七月一日,郭荣命王景兼西南方面军总征剿司令(兼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命向训兼兵马总辅导官(兵马都监)。宰相们认为王景等出军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进展,粮食运输难以供应,一再建议停战。郭荣派赵匡胤前去视察,回来后,赵匡胤强调秦、凤等州绝对可以夺取,郭荣同意。

八月十一日,副立法长(中书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景范,被免除主管中央财政三单位管理总监署(判三司)职务,不久,又因老爹逝世,而辞掉所有官职。

西征军统帅王景等,击败后蜀边防军,俘获官兵三百人。

19、八月二十三日,后蜀帝孟昶派奏章管理官(通奏使)、主管帝国参谋总部(知枢密院)、武泰(总部黔州)司令官伊审徵,往前线慰劳官兵,一方面严厉督战。

20、后周帝郭荣认为政府长久以来,没有铸钱,民间又把钱熔化,制造日常使用的器具,或铸成佛像,钱的数目越发减少。

九月一日,郭荣下令成立造币厂,开采铜矿铸钱。规定除非是政府法定物品和军械武器上的铜器,以及寺庙里的钟、磬、钹、锣之类,应该继续保存外,其他民间所有的铜器、佛像,限五十天之内,全部缴给政府,由政府支付价款。超过五十天仍不交出的,五斤以上,可判死刑,不到五斤的,以多寡定罪。郭荣对左右侍从官员说:“你们不必为了摧毁佛像,替我担忧。佛祖劝人向上,感化众生,只要一心向善,就是敬奉佛祖。那些铜像难道真的是佛?而且我听说过,佛祖的目的,只在造福别人,纵使眼睛、头颅,都可以施舍。如果施舍我的身子可以拯救人民,我不爱惜我的身子。”

司马光曰:

像郭荣,可以称为仁慈,不爱他的身体而爱人民。像郭荣,可以称为英明,不让无益的事妨碍有益的事。

21、后蜀北伐军统帅李廷珪,派先锋总指挥官(先锋都指挥使)李进,进驻马岭寨(陕西省凤县西),又派突击部队穿过斜谷(陕西省太白县境),进驻白涧(陕西省凤县东北);又派军从凤州北方唐仓镇及黄花谷出发,切断后周西征军的粮运路线。

闰九月,后周西征军统帅王景,派初级将领张建雄,率军二千人抵达黄花谷(陕西省凤县北),又派一千人直向唐仓(陕西省凤县东北黄花谷南),控制后蜀军的退路。后蜀宫廷染坊管理官(染院使)王峦,率军从唐仓出发,跟后周张建雄军在黄花谷会战,后蜀军失败,逃奔唐仓,途中遇到后周军,又被击败,王峦跟他的将士三千人,全被俘虏;马岭寨、白涧镇后蜀军,全都崩溃;李廷珪、高彦俦等,退到青泥岭(陕西省略阳县西北)据守。后蜀雄武(总部秦州)司令官兼最高监督长(兼侍中·使相)韩继勋,放弃秦州,奔回成都(四川省成都市);行政执行官(观察判官)赵玭,献出城池,投降后周。而出斜谷的后蜀援军,也都瓦解,成、阶二州,分别向后周投降。后蜀人心震恐。赵玭,是澶州(河南省濮阳市)人。郭荣打算任命他当战区司令官,宰相范质强烈反对,乃改命他当郢州(湖北省钟祥市)州长。

22、闰九月十七日,后周文武百官进宫祝贺西征军的胜利,后周帝郭荣举起酒杯向王溥致敬说:“边疆战胜,四州重回版图(事实上,此时后周军只夺得秦、成、阶三州;凤州仍未攻克),是你推荐统帅的功劳!”

闰九月二十九日,郭荣跟高层官员在万岁殿共同进餐,感慨说:“这两天气温陡地降低,十分寒冷,我却在皇宫里吃山珍海味,想起对人民并没有功劳,却坐在这里享受上天恩典。我既不能去种田吃饭,只有亲冒乱箭飞石,为人民除害,心里才能勉强平静。”

冬季,十月—日,后蜀败军统帅李廷珪上疏请求处罚。

十月八日,伊审徵抵达首都成都,也请求处罚。后蜀帝孟昶宽恕不再追究。

孟昶写信给后周帝郭荣,请求和解,自称“大蜀皇帝”。郭荣对他自抬身价,很不高兴,所以不作回答。孟昶越发恐惧,于是招兵买马,分别在剑门(四川省剑阁县北剑门关)、白帝(重庆市奉节县东)囤积军粮,准备守卫。可是招募的士卒一多,国库就不够开支。这才开始铸造铁钱,向民间征收铁器,民间苦不堪言。

24、南唐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性情温和柔顺,爱好文学,喜欢别人拍自己的马屁,于是大批马屁精进入政府,政治风气遂一天比一天腐败。接着又攻克建州(闽国。参考九四五年八月)、击破湖南(南楚。参考九五二年十月),越发骄傲,有吞并天下、横扫四海的壮志。所以中原每发生动乱,诸如李守贞(参考九四八年三月)、慕容彦超(参考九五二年正月)叛变,李璟都派出军队声援。又派使节从东海前往辽国及后汉,相约对中原南北夹攻。这时候,中原不断改朝换代,没有时间跟南唐计较。

先前,每年冬季,都是枯水时期,淮河水位低浅,两岸居民,可以步行蹚水而过。南唐政府常派军沿岸戒备,称为“把浅”(自安徽省霍邱县到河南省潢川县一段)。后来,寿州(安徽省寿县)监军宦官(监军)吴廷绍,认为列国对抗时代已成过去,不可能再有沙场战争,边防“把浅”部队坐在那里,白白浪费国家粮饱,于是全部撤除(错误的决策是导致衰亡的先声,后周政府应该给吴廷绍一个感谢状)。清淮(总部寿州)司令官刘仁赡上疏竭力反对,中央当权官员全听不进去。

25、十一月一日,后周帝郭荣任命李穀当淮南(淮河以南的南唐国土)前锋特遣兵团野战司令官(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兼主管庐(安徽省合肥市)、寿(安徽省寿县)特遣总部(兼知庐寿等行府事),命忠武司令官王彦超当副手,率领皇家侍卫军骑兵总指挥官(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等十二位将领,向南唐发动攻击。韩令坤,是磁州(河北省磁县)武安(河北省武安市)人。

26、汴水(流经河南省开封市南)自从唐王朝末年溃决,自埇桥(安徽省宿州市)东南,积成一片污秽的庞大沼泽。后周帝郭荣计划对南唐进攻,先派武宁(总部徐州)司令官武行德,征调民夫,沿着旧有堤岸修堵疏导,东端直到泗水(淮河支流)。大家议论纷纷,认为很难成功。郭荣说:“几年之后,就可以得到利益。”

十一月十三日,郭荣跟左右侍从官员讨论刑罚奖赏。郭荣说:“我一定要做到:不因发怒处罚别人,也不因喜欢赏赐别人。”

先前,大梁旧城里面,居民盖房舍时,往往侵占路面,以致街道狭窄,能通行马车的很少。郭荣下令全部拓宽,最宽的有三十步,并把旧城里的坟墓,迁到新城界标以外。郭荣说:“最近,京师拓宽工程,对在世的人和地下的鬼魂,有很大惊动,怨恨诅咒的话,我自己承当。有一天,人们会享受到成果。”

西征军统帅王景等包围凤州,韩通率分遣部队修筑固镇(甘肃省徽县)城池,阻截后蜀援军。

十一月十四日,王景攻克凤州,生擒后蜀威武(总部凤州)司令官王环及总辅导官(都监)赵崇溥等官兵五千人。赵崇溥绝食而死。王环,是真定(河北省正定县)人。

十一月二十一日,郭荣下令赦免秦、凤、阶、成四州境内俘获的后蜀将士,愿意留下的,给他们优厚的薪俸赏赐,愿意回去的,给他们路费行装,送他们上路。诏书说:“为了安抚人心,免得违背人性,四州人民,除了田赋房捐两项税款继续征收之外,凡后蜀政府所有的捐税差役,全部撤销。”

27、南唐军民听到后周大军就要南下,十分恐慌,只清淮司令官刘仁赡神色不改,部署防御,跟平常一样,人心稍微安定。南唐帝李璟派神武(卫军第五、六军)统军刘彦贞,当北方特遣兵团野战司令官(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军一万人,增援寿阳(寿州州政府所在县);命奉化(总部江州)司令官、遥兼二级宰相(同平章事·使相)皇甫晖当援军司令(应援使),命常州(江苏省常州市)民兵司令(团练使)姚凤,当支援军总辅导官(应援都监),率大军三万人,进驻定远(安徽省定远县)。又召唤镇南(总部洪州)司令官宋齐丘返回首都金陵,共同讨论突发的灾难。又命皇家文学侍从院院长(翰林承旨)、国务院财政部长(户部尚书)殷崇义,当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主管帝国参谋总部(知枢密院事)。

28、后周南征军统帅李穀等在淮河上建造浮桥,从正阳(西正阳·安徽省颍上县东南淮河渡口〔正阳也属双子城,淮河西岸属后周,称西正阳;淮河东岸属南唐,称东正阳。淮河贯穿其中〕)南渡淮河。

十二月十日,李穀奏报说,王彦超在寿州(安徽省寿县)城下,击败南唐军二千余人。

十二月十五日,李穀再奏报说:先锋总指挥官(先锋都指挥使)白延遇,在山口镇(安徽省寿县东)击败南唐军一千余人。

十二月二十二日,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兼最高监督长(兼侍中)、韩公爵(忠正公)郑仁诲逝世。郭荣亲自前往丧家祭悼,左右侍从认为天文法术师推演,现在的时辰不对,郭荣说:“领袖与部属,情义重大,讲什么时辰!”前去丧宅哭泣祭悼,极为哀伤。

29、吴越王国(首都杭州〔浙江省杭州市〕)国王(五任忠懿王)钱弘俶(本年二十七岁),派元帅府执行官(元帅府判官)陈彦禧,到后周朝见进贡。后周帝郭荣命他出兵攻击南唐的后背。

九五六年(丙辰)

后汉·乾祐九年  南汉·乾和十四年  后周·显德三年  南平·显德三年  南唐·保大十四年  后蜀·广政十九年  吴越·显德三年  辽·应历六年

1、春季,正月二日,后周帝国(首都开封府〔河南省开封市〕)皇帝(二任世宗)郭荣(柴荣,本年三十六岁),任命王环当右骁卫(卫军第六军)大将军,奖励他拒绝投降的行为(王环是后蜀将领,守凤州〔陕西省凤县〕不降,参考九五五年十一月)。

正月三日,南征军统帅李穀奏报说:在上窑(安徽省淮南市东北上窑镇)击败南唐军(首都金陵府〔江苏省南京市〕)一千余人。

正月四日,征调开封府、曹(山东省定陶县)、滑(河南省滑县)、郑(河南省郑州市)等州府农民十余万人,修筑大梁(首都开封府所在城)外城。

正月六日,后周帝郭荣(柴荣)下诏御驾亲征,向南唐发动攻击。命宫廷事务南院总监(宣徽南院使)、镇安(总部陈州)司令官(节度使)向训,暂代东京(首都开封府)留守长官,命端明殿文学侍从官(端明殿学士)王朴当副留守长官,命彰信(总部曹州)司令官韩通,暂管皇家侍卫亲军司令部(权点检侍卫司),充任京师内外总巡查官(在京内外都巡检)。命皇家侍卫亲军总指挥官(侍卫都指挥使)、归德(总部宋州)司令官李重进,率军先往正阳(西正阳·安徽省颍上县东南淮河西岸),命河阳(总部孟州)司令官白重赞率亲兵三千人,进驻颍上(安徽省颍上县)。

正月八日,郭荣从大梁(首都开封府所在城)出发。

南征军统帅李穀进攻寿州(安徽省寿县),很久不能攻克。南唐援军统帅刘彦贞率军增援,抵达来远镇(即东正阳·安徽省寿县西南淮河东岸),距寿州二百里(二地航空距离二十五千米),派战舰好几百艘,向寿州进发,势将攻击后周军所建的浮桥。李穀畏惧,召集各将领商量说:“我们军队都是北方人,不会水上作战,敌人如果切断浮桥,围城军腹背受到夹击,大家都不能回去。不如全力守卫浮桥,等待皇上御驾。”郭荣抵达圉镇(河南省杞县西南圉镇),听到李榖的决定,立即派宦官乘驿马前往阻止。可是等到宦官抵达,围城军已烧毁粮食草料,退回正阳(西正阳)。

正月十三日,郭荣抵达陈州(河南省淮阳县),立即派李重进率军急行军直向淮河。

正月十七日,李穀奏报说:“南唐舰队在淮河中央前进,强弓石炮都打不到,如果浮桥陷落,军心一定动摇,势将全盘撤退。而今,敌舰每天前进,淮河水位每天上涨,皇上如果亲临,万一粮道断绝,危险的程度,难以预测。建议陛下暂时停留陈、颍(安徽省阜阳市)二州。等李重进抵达后,我跟他共同研究,如果敢肯定敌舰可以抵御、浮桥可以保持,当立刻奏报。不过,我想如果随时充实战备,我们即令春天撤退,冬天还会再来,足可使敌人疲惫不堪,到时候再发动攻击,也不算晚。”郭荣看到,大不高兴。

2、南唐援军统帅刘彦贞(参考九五五年十一月),一生荣华富贵,对人态度傲慢,既没有才干智略,也不懂军事,历任战区司令官,只知道贪赃枉法,累积的家财高达亿万之多,用来贿赂当权重要人物,因此宰相魏岑等对他互相争着称赞,认为他治理民众的能力犹如龚遂(参考前六六年十二月)、黄霸(参考前五五年二月),指挥大军作战的能力好像韩信(参考前二〇六年七月)、彭越(参考前二〇七年二月),所以后周军队南下,南唐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首先起用他担任统帅,刘彦贞的部将咸师朗等都是粗汉,没有智谋,只有勇敢。听到李穀撤退消息,大为欢喜,率军直抵正阳(东正阳·安徽省寿县西南正阳关〔淮河东岸〕),沿途旌旗招展,辎重车辆连绵,长达数百里。清淮(总部寿州)司令官刘仁赡,及池州(安徽省贵池市)州长张全约,一再劝他停止,刘仁赡强调说:“你的主力部队还没有到,敌人就先逃走,是畏惧你的声威,何必速战速决?万一不太顺利,大事就一去不返。”刘彦贞不接受。大军开拔后,刘仁赡说:“他如果跟对方遭遇,一定失败!”于是增加城防兵力,严密戒备。后周将领李重进渡淮河迎击,在正阳(东正阳)东会战,大破南唐军,斩刘彦贞、生擒咸师朗,杀一万余人,尸体横在路上,长达三十里,掳获物资军械三十余万。当时,江淮一带(华东地区),长期以来,都是太平盛世,人民不习惯战争,刘彦贞失败,南唐全国惊恐,张全约率残兵败将逃奔寿州,刘仁赡上疏推荐张全约当步骑兵左翼总指挥官(马步左厢都指挥使)。皇甫晖、姚凤,退守清流关(安徽省滁州市西北)。滁州(安徽省滁州市)州长王绍颜放弃城池,逃走。

3、正月十八日,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抵达永宁镇(安徽省阜阳市东南五十千米),对左右侍从说:“听说寿州已经解围,到城里逃难的农民,都各自回到各自的村庄,现在大军又到,势必再度逃到城里躲避。在长期围困下,他们只有饿死,想到这里,十分怜悯,应该先派使节前去各地向他们解释劝导,让他们安居乐业。”

正月二十日,郭荣抵达正阳(西正阳),命李重进代替李穀当淮南地区特遣兵团总征剿司令(淮南道行营都招讨使),调李穀主管寿州特遣政府(判寿州行府事)。

正月二十二日,郭荣到寿州城下,在淝水(东淝河)以北扎营,下令各路人马包围寿州,把架在正阳(西正阳跟东正阳之间)水面的浮桥,移到下蔡镇(安徽省凤台县)。

正月二十三日,征召宋(河南省商丘市)、亳(安徽省亳州市)、陈、颍、徐(江苏省徐州市)、宿(安徽省宿州市)、许(河南省许昌市)、蔡(河南省汝南县)等州民夫几十万人,猛烈攻城,日夜不停。南唐(首都金陵府)军一万余人,及水上战舰,驻扎淮河南岸,而在涂山(安徽省怀远县东南)之下扎营。

正月二十六日,郭荣命赵匡胤出动,赵匡胤率骑兵一百余人,攻击南唐援军大营,稍一接触,即行撤退,等到南唐追兵进入埋伏阵地,就在涡口(涡河注入淮河处·安徽省怀远县),大败南唐军,斩南唐总辅导官(都监)何延锡等,俘获战舰五十余艘。

4、湖南地区(南楚故土·湖南省),后周帝郭荣命武平战区(总部设朗州〔湖南省常德市〕)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王逵,当南方军团总指战官(南面行营都统),进攻南唐的鄂州(湖北省武汉市)。王逵率军东下,经过岳州(湖南省岳阳市),岳州民兵司令(团练使)潘叔嗣用最丰富的酒席招待,对王逵更是恭敬谨慎,可是王逵左右摇尾系统,有的乞求、有的勒索,纷纷向潘叔嗣榨取财宝。可是,潘叔嗣无论怎么供应,他们都不满足,这些不满足的人在王逵面前诬称潘叔嗣将要叛变,王逵愤怒,而且在脸色和谈话间,不掩饰自己的愤怒,潘叔嗣大为恐惧,心神不安。

南唐帝李璟(徐景通,本年四十一岁)听到湖南军队就要进攻的消息,命武昌战区(总部设鄂州〔湖北省武汉市〕)司令官何敬洙坚壁清野,把四郊农民,聚集到城里,准备长期抵抗。何敬洙不接受,反而派军铲除草木,开辟战场,说:“敌人来到,我跟全体军民,一块死在这里。”李璟(徐景通)对他称许。

5、二月三日,后周南征军兴筑下蔡浮桥完成,后周帝郭荣亲往观察。

二月五日,后周庐(安徽省合肥市)、寿(安徽省寿县)、光(河南省潢川县)、黄(湖北省黄州市)巡查官(巡检使)、元城(河北省大名县)人司超(司,姓),奏报说:在盛唐(安徽省六安市)击败南唐军三千余人,生擒总辅导官(都监)高弼等,俘获战舰四十余艘。

郭荣命赵匡胤急行军袭击清流关。南唐将领皇甫晖等,在山下筑阵,正跟后周先锋部队厮杀,赵匡胤率军从山后突然出现,皇甫晖等大吃一惊,立即退守滁州,打算砍断桥梁,固守城池。赵匡胤跨马冲刺,挥军蹚过河水,直到城下。皇甫晖说:“人,各人效忠各人的君王,可不可以等我们布好阵势,再行交战。”赵匡胤笑笑答应。皇甫晖整理好部队出城,赵匡胤前身趴下,一手搂住马颈,一手拿着武器,大声号叫,冲进敌阵,呼唤说:“我只杀皇甫晖一个人,其他的人都不是敌手。”一剑击中皇甫晖的脑部,皇甫晖栽倒马下,遂被生擒,同时生擒姚凤,攻克滁州。几天后,赵匡胤的老爹赵弘殷,担任骑兵副总指挥官(马军副都指挥使),率军于半夜抵达滁州城下,命人传话开门,赵匡胤说:“父子虽是至亲,可是,城门却是帝国的重要设施,不敢接受老爹的命令。”

郭荣派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窦仪,整理清查滁州库藏,赵匡胤命亲信侍从索取绢绸,窦仪说:“你当初攻陷城池时,把库藏全部搬走,也没有关系。现在政府既经登记,就是国家财产,除非皇上诏书,不可以私自处理。”赵匡胤因此对窦仪十分敬重。郭荣命左金吾卫(卫军第十一军)将军马崇祚,代理滁州州长。

最初,永兴(总部京兆府)司令官刘词逝世时,遗疏推荐他的幕僚、蓟县(北京市)人赵普,很有才干,可以担当大事。正巧,克复滁州,宰相范质推荐赵普当滁州军事执行官(军事判官),赵匡胤跟他谈话,大为欣赏。当时,捕获强盗一百余人,应该立即斩首,赵普请求先经过审讯,再下判决,救活的占十分之七八。赵匡胤更觉得他是一个奇人。

赵匡胤的威名一天比一天高,每次出战,战马以及铠甲武器,都用很多彩带扎成的绣球装饰,耀眼明亮,有人说:“你这样做,是提供敌人一个明显的目标。”赵匡胤说:“我就是要敌人认识我是谁!”

6、南唐帝李璟派泗州(江苏省盱眙县淮河北岸)营门官(牙将)王知朗,携带皇家书信,前往徐州(江苏省徐州市)呈递,上写:“南唐皇帝敬上书后周皇帝,请求结束战争,恢复和平,愿以事兄长之礼侍奉大国,并贡献财货,作为军需。”

二月十一日,徐州把这封信呈报,郭荣不作回答。

二月十五日,郭荣命前武胜(总部邓州)司令官侯章等攻击寿州军港,把西北角堤防破坏,把港湾里的水引导进淝水(淮河支流东淝河)。

赵匡胤派人押解皇甫晖等,送到御营,皇甫晖伤势严重,躺在担架上晋见郭荣,说:“我并不是不愿尽忠故主,只因两国士卒的勇敢和懦弱,有明显的差别。我从前曾很多次跟辽国(首都临潢府)作战(皇甫晖是导致后唐一任帝李存勖灭亡的兴唐兵变男主角〔参考九二六年二月〕,后来,辽军入侵,投奔南唐〔参考九四七年正月〕,曾驻防瓦桥〔河北省雄县〕,有和辽军作战的经验),从没有见过这么强悍的战士。”接着极力称赞赵匡胤的英勇。郭荣把他释放,过了几天,逝世。

郭荣从情报上发现扬州(江都府·江苏省扬州市)没有戒备。

二月十六日,命韩令坤等率军奇袭,告诫他不可以伤害平民;对李姓皇家的坟墓,应派人会同李姓家属,一同守护。

李璟因国防军不断战败,恐怕亡国,于是采取和平攻势,派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户部侍郎)钟谟,国务院工程部副部长(工部侍郎)、皇家技术侍从官(文理院学士)李德明,携带称“臣”的奏章,前往后周南征军御营请求和解,并呈献皇家用具,及茶叶、药物,以及一千两重的金器和价值五千两的银器,以及绸缎二千匹、牛五百头、酒二千斛。

二月十九日,钟谟、李德明抵达寿州城下。二人以口才闻名于世,郭荣看出他们想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他撤军解围,于是在盛大军礼下接见,说:“你们的领袖自称是唐王朝李姓皇族的后裔(参考九三九年正月),跟别的国家不同,应该知道礼义。跟我们只相隔一条淮河,却从没有派过一个使节前来敦睦邦交,反而飘洋过海,跟辽国勾结,舍弃中华,侍奉蛮夷,礼在哪里?义在哪里?你们是不是想游说我撤军解围?我绝对不是战国时代六国那些愚蠢的君王,你们岂能使我回心转意?回去后告诉你们的领袖,快来见我,向我叩头道歉,保证平安无事。不然的话,我想参观一下金陵城(南唐首都·江苏省南京市),借用你们的国库,犒赏我的三军,到那时候,你们难道不会后悔!”钟谟、李德明浑身发抖,不敢言语。

7、吴越王国(首都杭州〔浙江省杭州市〕)国王(五任忠懿王)钱弘俶(本年二十八岁),派北伐军到南唐边界,等候后周帝郭荣进一步的指令。苏州(江苏省苏州市)武装部队屯垦区指挥官(营田指挥使)陈满,建议丞相吴程说:“后周大军南下,南唐全国震惊,常州没有戒备,我们可以夺取。”正巧,南唐帝李璟下诏安抚江阴(江苏省江阴市)军民,陈满告诉吴程说:“后周帝郭荣诏书已经到了。”吴程把这些话报告钱弘俶,请迅速派军出发,依照陈满的计划行事。另一位丞相元德昭说:“南唐是一个庞大帝国,不可以轻估,如果我们进入南唐国土,而后周大军不来,谁跟我们同心合力,怎么可能没有危险?不如姑且观望!”吴程认为机不可失,坚持立刻行动。钱弘俶终于采纳吴程的意见。

二月二十日,钱弘俶派衢州(浙江省衢州市)州长鲍修让、中营常备总指挥官(中直都指挥使)罗晟,直往常州。吴程对将领们说:“元丞相(元德昭)不打算出兵。”将士们大怒,传出话来说,他们准备攻击元德昭。钱弘俶把元德昭藏到王宫里面,下令逮捕散布谣言的人,叹息说:“大军刚刚出动,士卒就想攻击丞相,这不是好的兆头。”

8、二月二十二日,后周将领韩令坤率军悄悄抵达扬州(江都府·江苏省扬州市)城下。天将亮时(二月二十三日),派白延遇率骑兵数百人奔驰进城,城里居民还什么都不知道。韩令坤主力随后赶来。南唐任命的屯垦区司令(营屯使)贾崇,纵火焚烧官府民宅,放弃城池,向南逃走。东都(江都府)副留守长官、国务院工程部副部长(工部侍郎)冯延鲁,剃光头发,身穿袈裟,冒充和尚,躲藏在佛寺里,后周军士卒把他生擒。韩令坤安抚居民,使他们不受惊扰。

9、二月二十七日,湖南地区首领王逵奏报后周政府说:已攻下南唐鄂州(湖北省武汉市)长山寨(湖北省通城县南),生擒南唐将领陈泽等,押解后周政府。

10、二月二十八日,后周赵匡胤奏报说:南唐天长(安徽省天长市)军政总监(制置使)耿谦投降;俘获粮食草料二十余万。

11、南唐帝李璟派御花园管理官(园苑使)尹延范前往泰州(江苏省泰州市),把南吴一任帝(睿帝)杨溥的家属,全数护送到润州(江苏省镇江市。徐知诰〔李昪〕把杨姓家族,由润州迁到泰州,参考九三九年五月)。尹延范因道路不太好走,又恐怕杨家暴动,于是把杨家男子六十人,全部屠杀;回京(首都金陵府)奏报。李璟大怒,腰斩尹延范。

12、后周韩令坤等,进攻南唐泰州,攻克,州长方讷逃奔金陵(江苏省南京市)。

13、南唐帝李璟派人携带蜡丸书信,向遥远的辽国求救。二月二十九日,身怀蜡丸的使节被后周静安军(李晏口·河北省深州市东南)基地司令(军使)何继筠捕获,押送御营。

14、后周命御前监督官(给事中)高防,暂代泰州州长。

二月三十日,吴越王(五任忠懿王)钱弘俶,派上军常备总指挥官(上直都指挥使)路彦铢,进攻南唐宣州(安徽省宣州市);派罗晟率战舰停泊江阴。南唐静海绥靖区(江苏省南通市)军政总监(制置使)姚彦洪,率军民一万人,投降吴越。

湖南地区潘叔嗣集合他的部将宣告说:“我侍奉王大帅(王逵),仁至义尽,而今却听信谗言,猜忌愤怒。大军班师时,一定对我们攻击,我们不可以坐等死亡,你们能不能跟我一块西上?”大家同感愤慨,请求加入。潘叔嗣于是率领他们西进,直袭朗州。王逵得到情报,急回军追击,追到武陵(朗州州政府所在县)城下,跟潘叔嗣会战,王逵大败被杀。

有人建议潘叔嗣占领朗州,潘叔嗣说:“我只不过为了救命,怎么敢自抬身价,应该把统帅部归还周大帅(周行逢),他怎么不把武平(总部朗州)给我!”遂回岳州(湖南省岳阳市),派民兵司令部执行官(团练判官)李简,率武平文武百官前往潭州(湖南省长沙市)迎接武安(总部潭州)司令官周行逢。代表团告诉周行逢说:“必须把武安交给潘叔嗣!”周行逢说:“潘叔嗣杀害统帅,就应该灭族。唯一可宽恕的是,得到武平后不肯占为己有,而把它交给我。假如马上用他当战区司令官,天下人都会认为我跟他同谋叛逆,我用什么办法表明清白?现在暂时由他当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等过了一年,再正式擢升。”乃命衡州(湖南省衡阳市)州长莫弘万暂代潭州州长,率大军进入朗州,自称武平、武安二战区候补司令官(留后),奏报后周政府,另行任命潘叔嗣当作战参谋长,潘叔嗣大怒,声称有病,拒不到差。周行逢说:“作战参谋长,我曾经干过,权力跟战区司令官相等,潘叔嗣仍不满意,难道还要杀我!”有人建议说:“不妨公开任命潘叔嗣当武安司令官,准备符节及斧钺(代表权威的装饰性武器),引诱他上钩,命他到统帅部举行就职典礼,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肉罢了。”周行逢接受。潘叔嗣将要动身,他的亲友都劝他不要前去,潘叔嗣仗恃一向把周行逢当做兄长一样侍奉,二人感情又十分亲昵(参考九五二年九月),遂启程上路,一点也不起疑。周行逢不断派出使节迎接问候,沿途不断。潘叔嗣既到朗州,周行逢又亲自到郊外迎接,二人相见,叙述旧日友情,十分欢欣。等到潘叔嗣正式到统帅部晋见,还没有走到大厅,周行逢派人把他生擒,站在大庭前面,斥责他说:“你不过一个低级军官,从没有立过大功,王逵用你当民兵司令(团练使),一旦叛变,竟谋杀统帅。我因念及从前的友情,不忍心杀你,用你当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你怎么敢违背我的命令,竟不接受?”潘叔嗣知道事情已无可挽回,请周行逢看顾自己的家属,遂被斩首。

17、三月一日,后周帝郭荣视察舰队,抵达淝水(东淝河)桥,亲自拿一块石头,拿到指挥部,供应攻城巨炮使用,随从官员跟着每一个人也拿一块石头过桥。赵匡胤乘牛皮小艇,深入寿春(寿州州政府所在县)护城河,城上南唐军用连发强弓(功能像是二十世纪的机关枪)射击,箭竿粗长,犹如房上椽柱,营门官(牙将)馆陶(河北省馆陶县)人张琼用自己身体保护赵匡胤,一枝射中张琼的大腿,痛昏过去,再悠悠苏醒,箭头深入骨髓,无法拔出,张琼吞下一大杯酒,命人敲碎骨头拔出,鲜血流好几升,而张琼神色跟平常一样。

18、南唐帝李璟命国务院右最高执行长(右仆射)孙晟,出任司空(三公之三),再派他跟国务院教育部长(礼部尚书)王崇质携带奏章,前往后周乞和,奏章上说:“自本(十)世纪最初十年以来,四海之内,分崩离析,有的割据一个地区,有的已经改朝换代。我继承老爹的事业,统治江南(长江以南),只因归鸦盘旋,还没有找到落脚之处(《诗经·五月》:“瞻乌爰止,于谁之屋。”)。一心攀龙附凤,龙凤却难以寻找(这是耿纯劝刘秀称帝语,参考二五年四月)。而今,天意有所归属,陛下的声威和教化,传播远方,我愿比照两浙(吴越王国)、湖南,奉行中央(后周)年号,谨守疆域。乞求陛下收回讨伐的命令,赦免我最后才臣服的罪行,准许下国(敝国)作陛下境外的臣属。陛下怀柔远方的恩德,还有谁能不顺服!”再呈献黄金一千两、纹银十万两、细绸二千匹。孙晟对冯延已说:“这次出使,应该你去(冯延巳是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左仆射〕,位在孙晟的右最高执行长之上)。然而,我如果推辞,辜负先帝(一任李昪〔徐知诰〕)。”出发后,自知难逃一死,睡到半夜,对王崇质叹息说:“你家人有百口之多,应该为自己打算,我考虑了又考虑,绝不辜负永陵(李昪〔徐知诰〕墓)一杯土——先帝的在天之灵,其他我全不知道。”

19、南汉帝国(首都兴王府〔广东省广州市〕)甘泉宫管理官(甘泉宫使)林延遇,阴险恶毒,诡计多端,南汉帝(三任中宗)刘弘熙(刘晟,本年三十七岁)对他十分信任,诛杀所有老弟,都是林延遇的计划。

三月二日,林延遇逝世,南汉国人互相祝贺。林延遇病重时,推荐内宫管理官(内给事)龚澄枢接替自己的职务。刘弘熙当天就擢升龚澄枢主管宫廷事务总监署(知承宣院)及主管宦官总管府(知内侍省)。龚澄枢,是番禺(兴王府所在县·广东省广州市)人。

20、后周任命何超当光(河南省潢川县)、舒(安徽省潜山县)、黄(湖北省黄州市)三州招安巡查官(招安巡检使),代理光州州长;率安(湖北省安陆市)、随(湖北省随州市)、申(河南省信阳市)、蔡(河南省汝南县)四州军队好几万人,进攻光州。

三月三日,何超奏报说:南唐任命的光州州长张绍,放弃城池逃走,总辅导官(都监)张承翰献出城池投降。

三月四日,后周代理舒州州长郭令图,攻克仍在南唐固守中的舒州。南唐蕲州(湖北省蕲春县)将领李福,格杀代理州长王承雋,献出州城,投降后周。后周政府派亲王住宅管理官(六宅使)齐藏珍进攻南唐黄州(湖北省黄州市)。

彰武战区(总部设延州〔陕西省延安市〕)候补司令官(留后)李彦頵,贪污暴虐,爆发民变,居民跟羌胡等民族部落联合反抗,进攻总部。郭荣征调李彦頵返回京师。

后周收复秦(甘肃省秦安县西北)、凤(陕西省凤县)等州时(参考去年〔九五五年〕闰九月),郭荣赦免所俘虏的后蜀官兵,改编为后周政府正式部队(另成立怀恩军,参考九五七年四月),随大军南下,他们趁势投降南唐。

三月十日,南唐帝李璟上疏把后蜀降卒一百五十人,全数送回后周。郭荣命全部斩首。

舒州民变,驱逐后周任命的州长郭令图。铁骑总指挥官(铁骑都指挥使)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人王审琦,挑选轻快骑兵部队,于夜晚袭击舒州,再把它收复,郭令图才回去上任。

马希崇(南楚亡国之君)、及王延政(闽国亡辑之君)的儿子王继沂,都定居扬州,郭荣下诏安抚照顾。

21、三月十三日,南唐和谈代表孙晟等,抵达后周帝郭荣御帐。。

三月十七日,郭荣派使节把孙晟等送到寿春(寿州州政府所在县)城下,让守城的南唐将领刘仁赡观看,并且要孙晟向刘仁赡喊话,刘仁赡见到孙晟,穿全副武装,在城上下跪叩头。孙晟告诉刘仁赡说:“你身受帝国大恩,不可以开门欢迎盗匪。”郭荣听到报告,大怒,孙晟说:“我身为宰相,怎么可以教战区司令官叛降外国?”郭荣不再追究。

22、南唐帝李璟派李德明、孙晟奏报后周帝郭荣,表示愿意取消自己的皇帝称号,另行割让寿、濠(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泗(江苏省盱眙县淮河北岸)、楚(江苏省淮安市)、光、海(江苏省连云港市)六州土地(此时光州已被后周军占领),并且每年进贡黄金、绸缎一百万,请求停止进攻。郭荣认为淮河以南区域,后周已占领一半,各将领又每天都传来捷报,因而想一口气吞并江北(长江以北)土地,所以拒绝。李德明发现后周大军不断前进,十分忧虑,奏报郭荣说:“敝国君王不知道陛下兵力如此强大,请求延后五天杀我,容我回去向领袖作详细分析,把江北土地,全部呈献。”郭荣允许。孙晟乃奏请派王崇质跟李德明一同回国。郭荣派宫廷随从(供奉官)安弘道,送李德明等回金陵(南唐首都·江苏省南京市),写信给李璟,大略说:“你只管保留皇帝的称号,并不妨碍你严冬时松柏不变的节操。如果侍奉大国的心意坚定,我任何时候都不会乘人之危。”又说:“等到各州(淮河以南各州)来归,南下大军立刻撤退。话说到这里为止,不再反复解释。假如你不同意,请就此断绝来往。”又写信给南唐宰相及军事将领,提醒他们深思远虑后,再作回复。李璟也上疏谢恩。

李德明强调郭荣的威望和恩德,以及武装部队的强大,建议李璟割让长江以北土地,李璟大不高兴。宰相宋齐丘认为割让国土,丝毫没有益处,而李德明轻佻浮躁,说话一向不够诚实,政府官员也都不太相信。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陈觉、副指挥官(副使)李征古从来就讨厌李德明、孙晟,遂设计要王崇质提出恰恰相反的情报,暗中陷害李德明,警告李璟说:“李德明卖国求荣!”李璟大怒,逮捕李德明,绑到街市斩首。

23、吴越北伐军统帅吴程,进攻南唐常州,攻破外城,生擒南唐常州民兵司令(团练使)赵仁泽,押送钱唐(首都杭州州政府所在县)。赵仁泽见到吴越王(五任忠懿王)钱弘俶,不肯下跪叩头,并斥责钱弘俶背叛两国友谊。钱弘俶大怒若狂,下令用刀插进他口中猛挑,直挑到耳朵。元德昭可怜他因忠于故国,受这么大的酷刑,为他敷上最好的药,总算没有身死。

24、南唐帝李璟,因吴越北伐军驻扎常州城下,恐怕进攻润州(江苏省镇江市),因宣润军区总司令(大都督)燕王李弘冀年纪还轻,恐怕他不能应变,于是把他调回首都金陵(江苏省南京市)。李弘冀的部将赵铎警告李弘冀说:“大王身为元帅,万民仰望依赖,反而自己先走,部众一定陷于混乱。”李弘冀同意。婉转拒绝调回,部署将领们各就战斗位置,严阵以待。

龙武(禁军第三、四军)总纠察官(都虞候)柴克宏,是柴再用的儿子(柴再用,南吴名将,参考九一二年三月),沉默寡言,喜爱帮助别人,从不治理家产,虽然统御皇家禁卫部队,但每天跟宾客朋友赌博、下棋、喝酒,不谈军事,当时的人都认为他不是统帅将领人才。现在,有人提醒中央说柴克宏很久没有升官,李璟遂擢升柴克宏当抚州(江西省临川市)州长,柴克宏请求调到野战部队效命沙场。柴再用的妻子也上疏指称:她的儿子有老爹的才能器宇,可以胜任统帅,如果不能胜任,甘愿跟儿子同时处死。李璟乃任命柴克宏当右武卫(卫军第四军)将军,派他率军跟袁州(江西省宜春市)州长陆孟俊会合,增援常州。

当时,南唐精锐部队,都在长江以北,柴克宏率领的好几千人援军,全是老弱残兵,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李徵古发给他的铠甲武器,都是虫蛀的或破烂的,柴克宏晋见李徵古理论,李徵古态度傲慢,破口大骂,官兵们痛恨愤怒,但柴克宏心情平静。将要到达润州时,李徵古派使节调柴克宏回京(首都金陵府),另派神武(禁军第五、六军)统军朱匡业代替。燕王李弘冀对柴克宏说:“你只管前进作战,我负责向中央说明。”于是上疏说:“柴克宏的才能和战略,一定成功。常州危险万状,随时都会陷落,不应该中途撤换统帅。”柴克宏遂率军直向常州。李徵古再派使节调他回师。柴克宏对使节说:“我计算着日子要击破盗匪,你却调我回去,定是奸细。”喝令斩首。使节抗议说:“我奉李指挥官(李徵古)之命而来。”柴克宏说:“李指挥官亲自来,我也砍下他的人头。”

最初,吴越将领鲍修让、罗晟,驻防福州(福建省福州市)时,跟吴程之间结怨(鲍修让驻防福州,吴程任战区司令官,参考九四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现在,吴程身为统帅,对二人处处压制,二人更是愤怒。先前,南唐帝李璟派立法官(中书舍人)乔匡舜,出使吴越,现在,吴越送乔匡舜回国。

三月十九日,柴克宏抵达常州,用布幕把战舰蒙起来,把武装战士藏在布幕底下,宣称迎接乔匡舜。吴越巡逻艇报告吴程,吴程说:“两国交兵,使节照常来往,不可以疑神疑鬼。”柴克宏遂得率军登岸。直接攻击吴越阵地,罗晟稍稍抵抗,就让开一条通道,让柴克宏杀奔吴程营帐,吴程仅逃出一命。柴克宏纵兵扫荡,大破吴越围城军,杀一万人。南唐援军新统帅朱匡业抵达前线,柴克宏对他十分恭敬。吴程逃回钱唐(首都杭州州政府所在县),吴越王钱弘俶免除他所有官职。

25、三月二十一日,后蜀帝国(首都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皇帝(二任)孟昶(孟仁赞,本年三十八岁),任命捧圣控鹤总指挥官(都指挥使)李廷珪,当左右卫圣各军步骑兵总指挥官(左右卫圣诸军马步都指挥使)。又把卫圣、匡圣步骑兵分为左右十军,命武定(总部洋州)司令官吕彦琦等分别出任基地司令(军使),由李廷珪当统帅,好像当年赵廷隐的职位(赵廷隐事,参考九三四年九月十七日)。

26、最初,南唐将领柴克宏当宣州(安徽省宣州市)巡查官(巡检使),刚到差时,城墙墙沟,倒塌荒废,没有人管,铠甲武器也都缺少,地方官吏说:“自从田頵(参考九〇三年八月)、王茂章(参考九〇六年正月)、李遇(参考九一二年三月)接二连三叛变,后任的首长,没有人敢再整修。”柴克宏说:“时代不相同,情势不一样,哪有自绑手脚的道理!”于是一一重建,恢复完整。因此,吴越将领路彦铢攻城,不能攻克,后来听到吴程兵败,路彦铢不敢再留,才退。

三月二十二日,路彦铢撤退回国。南唐帝李璟命柴克宏当奉化(总部江州)司令官。柴克宏再请率军增援寿州,还没有走到,就在中途逝世。

27、后周河阳(总部孟州)司令官白重赞,因后周帝郭荣南下亲征,担心后汉军队乘虚入侵,于是修筑城墙,磨利武器,加强守备,并且向西京(河南府·河南省洛阳市)请求派军支援。西京留守长官王晏开始时不答应他的要求,但又考虑到这件事不比寻常,于是率军亲自前往。白重赞因王晏没有奉到命令,就擅自出动大军,拒绝接纳,派使节对王晏说:“你从前在陕州(河南省三门峡市),曾经立过大功(王晏献陕州投降后汉一任帝刘知远,参考九四七年二月十四日),河阳(孟州州政府所在县)是个小城,不敢劳动你的大驾。”王晏感到惭愧,撤退。但孟、洛之间居民,一连好几天都陷于惊恐。

28、南唐帝李璟派各战区道兵马元帅、齐王李景达,率军抵御后周,命陈觉当总监军官(监军使),命前武安(总部潭州)司令官边镐当支援司令(应援都军使)。立法官(中书舍人)韩熙载上疏说:“论到信任,没有人超过亲王,论到重要,没有人超过元帅,何必设置总监军官!”李璟不接受。

李璟派藩属事务部长(鸿胪卿)潘承佑,前往泉(福建省泉州市)、建(福建省建瓯市)二州招兵买马。潘承佑推荐前永安(总部建州)司令官许文稹、静江指挥官(静江指挥使)陈德诚、建州人郑彦华、林仁肇。李璟命许文稹当西方军团支援司令(西面行营应援使),命郑彦华、林仁肇当带兵官。林仁肇,是林仁翰的老弟(林仁翰格杀连重遇,参考九四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29、夏季,四月二日,后周帝郭荣命皇家侍卫亲军总指挥官(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归德(总部宋州)司令官李重进,当庐(安徽省合肥市)、寿等州征剿司令(招讨使);命武宁(总部徐州)司令官武行德,当濠州(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前线总司令(濠州城下都部署)。

30、南唐右卫(卫军第二军)将军陆孟俊,自常州率士卒—万余人,直向泰州,后周占领军逃走,陆孟俊收复泰州,留部将陈德诚守城,而自己率主力进攻扬州(江都府),进驻蜀冈(扬州市西北二千米),后周占领军将领韩令坤放弃扬州(江都府)逃走。后周帝郭荣派张永德率军增援,韩令坤再回扬州(后周夺取南唐的江都府后,因不承认南唐政权的合法性,所以把江都府改回唐王朝时代名称:扬州。并在史书上以“扬州”记载)。郭荣又派赵匡胤率军进驻六合(江苏省六合县,位于扬州西六十五千米),赵匡胤下令说:“扬州占领军有经过六合的,砍下他的脚!”韩令坤这才决心死守。

郭荣自从抵达寿州城下(参考本年正月二十二日),命各路大军日夜不停地攻城,为时很久(迄今三个多月),不能攻克,不巧天又降大雨,营中水深数尺,攻城武器装备以及士卒,都损失惨重,粮食供应难以为继,而南唐使节李德明超过约定时间,还没有回来(郭荣还不知道李德明已被斩首),于是,讨论班师。有人建议郭荣东往濠州,却对外宣传说:“寿州已被攻破。”郭荣接受。

四月七日,郭荣自寿春(寿州州政府所在县)沿淮河东下。四月十三日,抵达濠州。

扬州后周占领军将领韩令坤在城东击败南唐援军,生擒陆孟俊。

当初,陆孟俊罢黜南楚五任王马希萼,拥护六任王马希崇登位(参考九五一年九月)时,曾屠灭前衡州(湖南省衡阳市)州长杨昭恽一族,夺取他们的家产。先前,杨家有一位漂亮的女儿,曾献给马希崇。韩令坤攻陷扬州后,定居扬州的马希崇,再把杨家女儿赠给韩令坤,韩令坤爱她爱得要死。现在,生擒陆孟俊,将要戴上脚镣手铐,押送到郭荣御帐。杨家女儿正站在门帘那里,忽然大叫一声,捶胸痛哭,韩令坤吃惊地问她什么事,她说:“当年在潭州,陆孟俊屠杀我家二百余口,今天再看到他,请你为我申冤!”韩令坤遂斩陆孟俊。(陆孟俊杀人谋财,固应受到处罚;但杨昭恽也是恶棍。《十国春秋·衡阳王夫人传》载:杨昭恽是长沙人,老爹杨谥,当南楚一任王马殷的作战参谋长〔行军司马〕,第二个女儿当二任王马希声的王后,调杨昭恽当衡州州长。杨昭恽自认为是皇亲国戚,大肆聚敛财产,建筑广大家宅,两个儿子自小生长在富贵家庭,任性使气,仗势欺人,知识分子对他们都很厌恶。长沙大乱时,陆孟俊愤怒说:“杨家靠着权势,灭绝公义,全国人民怀恨已久!”于是屠灭杨家。)

南唐齐王李景达,率援军二万人,自瓜步(江苏省六合县南长江渡口)渡长江北上,在距离六合二十余里的地方,安营扎寨,不再前进。后周将领打算攻击,赵匡胤说:“他们安营扎寨,是对我们心里恐惧,只求自保。我们的部众不满两千人,如果主动出击,他们一眼就看出我们的弱点,最好是等他逼到面前,再迎头痛击,一定会把他们击破!”过了几天,南唐军拔营,直向六合,赵匡胤猛烈攻击,大破南唐军,格杀及俘虏将近五千人,剩下的还有一万余人,涌到江边南渡,争夺船舰,淹死的很多,南唐武装部队的精英,完全丧失。这一次战役,后周士卒奋战有不太尽力的,赵匡胤假装挥剑督战,却顺便砍破他们所戴的皮笠。等到第二天,检查所有的皮笠,有剑砍痕迹的好几十人,全都斩首。自此,部下战士没有人敢不拼死效命。

32、最初,南唐帝李璟听到扬州(江都府)失守的消息,下令四方州县出兵收复失土。

四月十七日,后周占领军将领韩令坤奏报说:在湾头堰(扬州市东北万福闸)击败南唐楚州(江苏省淮安市)军队一万余人,生擒涟州(江苏省涟水县)州长秦进崇。张永德奏报说:在曲溪堰(江苏省盱眙县西南)击败南唐泗州(江苏省盱眙县淮河北岸)军队一万余人。

33、四月二十四日,后周帝郭荣任命宫廷事务南院总监(宣徽南院使)向训,当淮南战区(总部设扬州)司令官兼长江征剿司令(沿江招讨使)。

涡口(涡河注入淮河处·安徽省怀远县)淮河浮桥建成。

四月二十五日,郭荣自濠州前往涡口。

郭荣急于建立统一大业,打算亲自增援扬州,宰相范质等认为大军疲劳,而粮食又不充足,哭泣劝阻,才算打消原意。郭荣曾经对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窦仪大发雷霆,要把他斩首。范质进宫抢救,郭荣看见他,知道他的来意,站起来就走,范质跑到他面前下跪叩头规劝说:“窦仪所犯的罪,不应处死,我身为宰相,不能阻止陛下冤杀亲近臣属,罪过都在我身上。”痛哭流涕,郭荣怒气稍稍平息,才把窦仪释放。

34、后汉帝国(首都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把三任帝(世祖)刘崇(刘旻),安葬在交城(山西省交城县)北山,谥号神武皇帝,祭庙称世祖。

35、五月一日,后周擢升涡口为镇淮军(“军”,是较“州”为小的行政单位)。

36、五月五日,南唐永安(总部建州)司令官陈诲,在南台江(福建省福州市南)击败吴越驻防福州守军,格杀及俘虏一千余人。南唐帝李璟改永安战区为忠义战区。陈诲,是陈德诚的老爹(陈德诚,参考本年三月)。

37、五月七日,后周帝郭荣留皇家侍卫亲军总指挥官(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等继续包围寿州,而自己从涡口北归。

五月十四日,抵达大梁(首都开封府所在城)。

六月十一日,郭荣下诏赦免淮河以南占领区狱中囚犯,撤除南唐政府不合理的赋税及差役,凡是增加人民负担的,由地方首长奏报。

皇家侍卫亲军步兵总指挥官(侍卫步军都指挥使)、彰信(总部曹州)司令官李继勋,在寿州城南扎营。南唐寿州守将刘仁赡趁他没有防备,发动奇袭,击破李继勋军,杀士卒数百人,焚毁攻城武器。

38、南唐国务院国防部畜牧司副司长(驾部员外郎)朱元(舒元),在面奏的时候,谈论战争策略,南唐帝李璟认为他有军事才能,命他率军收复长江北岸各州。

39、秋季,七月一日,后周帝郭荣命湖南地区首领周行逢,当武平(总部朗州)司令官,兼管武安、静江(总部桂州,时属南汉)两战区。周行逢既统辖湖南,竭力矫正从前累积下来的流弊,留心民间生活,撤除南楚马姓政府的沉重赋税,驱逐一些为害平民的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遴选廉洁公正的人,担任州长县长。

朗州汉人跟其他种族的人混合住在一起,刘言、王逵旧日部将,很多仍然骄傲凶暴,横行地方;周行逢一律依法制裁,一点也不讲情面,大家既怨恨又恐惧。有位大将跟他的同党朋友十几个人,阴谋兵变,周行逢得到消息,把将领们集合在一起,就在座位上把那位大将逮捕,责备他说:“我穿粗布衣服,吃粗糙米饭,用来充实公库,目的就是为了你们,怎么辜负我这番苦心,而去叛逆!今天的聚会,跟你告别!”立刻用铁锤挝杀。大家在座位上发抖,周行逢说:“各位没有犯错,尽管安心。”畅快的饮酒作乐才结束。

周行逢计谋多端,特务密布,能很快的揭穿别人的不法阴私,无论将领或士卒,有暗中准备叛乱或逃亡的,在发动以前,周行逢总是先行发觉,把他逮捕斩首,所以部属对他深为敬畏。然而,周行逢性情猜忌,常把特务派到各州刺探官员阴私。其中派到邵州(湖南省邵阳市)的特务,没有事可以打小报告,只好说州长刘光委常常设宴招待宾客饮酒。周行逢说:“刘光委和一些人饮酒聚会,莫非想谋害我!”立即召回刘光委,诛杀。亲卫指挥官(亲卫指挥使)、衡州州长张文表,恐怕大祸临头,一再要求解除军权,专任州长,周行逢允许。张文表每逢过年过节,都大量呈献金银财宝,对周行逢左右亲近,更谨慎侍候,因此得以逃过一死。(胡三省注:“后来,周行逢临死,对他的儿子周保权说:我出身贫农,投效自卫队当兵,共有十个好友,现在全都诛杀,只张文表一个人还存人世。,十人:王逵、张倣、何敬真、朱全琇、潘叔嗣已死,其他三人蒲公益、宇文琼、彭万和,可能也被周行逢处死,只是史书没有记载,所以只剩下张文表。”)

周行逢的妻子郧国夫人邓女士,面貌很丑,但刚强决断,智慧很高,精于经营家产,曾经劝告周行逢不可以杀戮太多,将没有人肯跟自己亲近,周行逢大怒说:“你们女人知道什么!”邓女士大不高兴,请求前往乡下探视田园,去了之后,就不再回朗州官邸,周行逢屡次派人迎接,她都拒绝,有一天,邓女士率领奴仆到朗州缴粮纳税,周行逢亲自去税收处相见,说:“我已当战区司令官,你何必如此刻苦?”邓女士说:“税,是人民应该缴纳的,你当战区司令官,怎么可以不先缴税,作部属的榜样。而且,你难道忘记当里长的时候(里,是当时政府最底层的行政单位),替别人缴税,免得被拷打的情形?”周行逢打算求她一块返回官邸,邓女士不肯,而且提醒说:“你杀人太多,我常想到,万一发生变化,乡下农户,容易逃亡躲藏!”周行逢老羞成怒,他的部属说:“夫人的话正直,你应该接受。”

周行逢的女婿唐德,希望当一个小官,周行逢说:“你的才干有限,没有能力当官,我如果一定给你一个小官,当然可以。可是,你到差后犯了法,我绝不饶恕你,则亲戚的恩义就完全断绝!”送给他耕牛跟种地农具,让他回家。

周行逢少年时曾因犯罪而被在脸上刺青,发配辰州(湖南省沅陵县)铜矿矿坑。有人建议说:“你脸上刺青,恐怕中央使节会笑,最好用药把它灭迹!”周行逢说:“听说西汉王朝有个大将英布,脸上也有刺青(参考前二〇八年正月),不妨碍他是一代英雄,我为什么认为是一种耻辱!”

湖南地区自从刘言、王逵以来,战争不断,文武官员累积功劳,以及用来维系蛮夷各部落的向心力,所任命的摄理官(检校官),以至三公官的数目,以千为单位计算。前天策府文学侍从官(天策府学士)徐仲雅,于马希广(南楚四任王)被罢黜后,闭门不出,周行逢对他素来敬重,任命他当军事执行官(节度判官)。徐仲雅说:“周行逢曾经在我手下做过事,怎么可以教我当他的幕僚!”声称有病,不去到差。周行逢威胁他,要他非到差不可,当面把任命状交给他,徐仲雅仍不接受。周行逢大怒,把他贬到邵州,但不久又召唤他回来。周行逢过生日的那天,各战区道都派使节前来祝贺寿诞,周行逢露出沾沾自喜的脸色,对徐仲雅说:“我身兼三个战区,四邻对我是不是有点畏惧?”徐仲雅说:“大帅辖区之内,满天都是太保(三师之三),遍地都是司空(三公之三),四邻怎么会不畏惧!”周行逢再把他贬到邵州,但终不能使他屈服。有一个和尚法名仁及,最受周行逢信任,总部军政事务,他都参与,也加授摄理司空(检校司空·三公之三)官衔,娶了好几个妻子,出入时卫士前呼后拥,好像王爷公爵。(《九国志·周行逢传》载:周行逢对左右侍从说:“我杀的人太多,不借佛法无边,怎么能免除冤冤相报!”)

40、七月二十一日,后周帝郭荣的妻子、宣懿皇后符女士逝世(年二十六岁)。

41、南唐将领朱元(舒元),收复舒州(安徽省潜山县),后周任命的州长郭令图放弃城池,逃走。南唐另一将领李平(杨讷)收复蕲州(湖北省蕲春县)。李璟命朱元当舒州民兵司令(团练使),李平当蕲州州长(朱元、李平,都是李守贞派来南唐求救的使节,参考九四八年十一月),朱元又收复和州(安徽省和县)。

最初,南唐政府强迫农民用米和布购买茶叶和食盐,术语叫“博征”;又在淮南(淮河以南)强占民地,推行武装垦田;农民苦不堪言。所以后周军南下,农民争着送上牛肉酒菜慰劳,可是后周将领们丝毫不知道珍惜体恤,专门掳掠抢夺,把农民当成草芥粪土,农民大失所望,于是成群结队,聚集山上水畔,修筑堡寨自守,把农器改成武器,把纸张用糨糊黏在一起制成铠甲,当时人称这些抗暴部队为“白甲军”。后周占领军前往讨伐,屡次都被击败,先前攻克南唐的州县,多半再被南唐夺取。

南唐援军扎营在寿州南紫金山(寿县东北五千米八公山),跟寿州城里的守军,互举烽火,遥相呼应。后周淮南(总部扬州)司令官向训,建议放弃扬州,调回占领军,集中兵力,进攻寿春(寿州州政府所在县),等攻克寿春后,再图谋扬州,郭荣同意。向训把公库粮仓等都上锁加封,点交给当地主管官员,命营门官(牙将)分别巡视城中,对人民没有一针一线的侵犯。扬州居民为之感动,后周占领军退出城时,有人甚至背着干粮送给他们。滁州(安徽省滁州市)后周占领军守将,也放弃城池,向寿春集中。

南唐各将领请据守险要,截击后周撤退中的占领部队,宰相宋齐丘说:“如果这样的话,两国间的怨恨将会更深。不如放他们回去,使敌人感谢我们的善意,战争就容易化解。”于是下令将领各守据点,不准擅自出军攻击。因此,寿春的包围,越发紧急。南唐齐王李景达的援军大营设在濠州,遥远声援寿春,但军令都由陈觉下达,李景达在纸尾签个字而已,所以虽拥有五万人的大军,却无意决战。文武官员畏惧陈觉,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42、八月九日,后周端明殿文学侍从官(端明殿学士)王朴、天文台副台长(司天少监)王处讷,编写《显德钦天历》完竣,奏报。后周帝郭荣下诏,命自明年(九五七年)起施行。

殿前总指挥官(殿前都指挥使)、义成(总部滑州)司令官张永德,驻防下蔡(安徽省凤台县),南唐将领林仁肇,率陆军及淮河舰队,增援寿春。张永德阻截,林仁肇采取火攻,用船舰满装木柴干草,顺风纵火,打算烧毁下蔡浮桥。想不到突然之间,风向翻转,南唐军败退。张永德铸造一条一千多尺长的铁链,在距浮桥十几步的地方,横亘两岸,切断淮河,用绳拴上粗大木头,从此南唐舰队不能接近。

九月十七日,郭荣任命端明殿文学侍从官、监督院最高顾问官(左散骑常侍)、暂代首都开封特别市市长(权知开封府事)王朴,当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户部侍郎),及帝国参谋总部副指挥官(枢密副使)。

冬季,十月十四日,李重进奏报说:南唐军攻击盛唐(安徽省六安市),铁骑总指挥官(铁骑都指挥使)王彦升等,把他们击破,杀三千余人。王彦升,是蜀(四川)人。

十月十七日,郭荣对左右侍从官员说:“最近几个朝代,征收粮食、布匹、绸缎,都不肯等到粮食收割和布匹绸缎织成之后!”于是下诏给中央财政三单位管理总监署(三司),规定从今以后,夏税六月起征,秋税十月起征;民间认为方便。

山南东道战区(总部设襄州〔湖北省襄樊市〕)司令官、暂任太尉(守太尉·三公之一),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安审琦,镇守襄州(湖北省襄樊市)有十余年(自九四七年迄今),本年进京(首都开封府)朝见,郭荣加授他暂任太师(守太师·三师之一),命他返回任所。安审琦走后,郭荣问宰相说:“你们给安审琦送行没有?”宰相说:“送到城南分别,安审琦对陛下的恩德,刻骨铭心。”(小分裂时代,战区司令官进京朝见,不是被留下来不准回原任所,就是调到其他战区。安审琦不但加官,还送回任所。)郭荣说:“最近一些朝代,待部属都不诚信,他们虽然想效忠尽节,却没有渠道。领袖人物只要不丧失信用,何必担心地方首脑不肯归心!”

十月二十三日,张永德奏报说:在下蔡(安徽省凤台县)击败南唐援军。这时南唐舰队发动第二波进攻,张永德派精于潜水的战士,潜到南唐舰队底下,用铁链把它们互相拴住,然后发动攻击,南唐战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淹死很多人。张永德解下身上的黄金腰带,赏给潜水战士。

十月二十五日,郭荣命赵匡胤当匡国(总部同州)司令官,兼殿前总指挥官(殿前都指挥使);赵匡胤上疏推荐渭州(甘肃省平凉市)军事执行官(军事判官)赵普当战区司法官(节度推官)。

张永德跟李重进都不喜欢对方,张永德秘密检举李重进有心叛变,郭荣不信,当时,二人都手握重兵,大家心里忧愁及恐惧交加。有一天,李重进单人匹马,前往张永德大营,宴席上从容不迫地饮酒,对张永德说:“你我二人,都因为是皇亲国戚的原因,很侥幸地擢升到统帅高位(李重进的娘亲是一任帝郭威的妹妹,张永德是一任帝郭威的女婿。李重进是郭荣的表兄弟,张永德是郭荣的妹夫),为什么猜忌排斥到如此严重!”张永德这才对他谅解,人心也安定下来。南唐帝李璟得到消息,用蜡丸藏信,送给李重进,承诺给他重大利益,信上全是伤害郭荣和挑拨离间的话。李重进把它呈报中央。

最初,南唐使节孙晟、钟谟,从寿春城下,跟随郭荣前往大梁,郭荣待他们十分优厚,每天早上朝会,位置在立法院(中书省)官员的后面,而且经常召见,用美酒款待,询问南唐方面的事情。孙晟只说:“我们领袖敬畏陛下的神武,侍奉陛下决没有二心。”后来看到南唐给李重进的蜡丸藏信,郭荣大怒,召见孙晟,斥责他满口谎言。孙晟严肃地抗争分辩,请求准他一死。郭荣再问他南唐内部情形,孙晟沉默,不回答一句。

一月十七日,郭荣命总传谕官(都承旨)曹翰,把孙晟送到右军军法处(右军巡院),再用郭荣的意思问他。曹翰跟他喝酒,喝了几杯,重新提到这个问题,孙晟始终不发一言。曹翰只好宣布说:“圣旨下,命你自杀。”孙晟神色安定,跟平日一样,索取官服、笏版,整理衣帽,向南方下跪叩头说:“我用一死,报答国家。”乃请行刑,随从人员一百余人,全都斩首。把钟谟贬作耀州(陕西省耀县)军务秘书长(司马)。不久,郭荣怜悯孙晟对国家竭忠尽节,后悔把他杀掉,召回钟谟,命他当军械供应部副部长(卫尉少卿)。

郭荣召唤华山(西岳·陕西省华阴市南)隐士真源(河南省鹿邑县)人陈抟,问他成仙升天、锻炼白银成为黄金的方法,陈抟回答说:“陛下身为天子,应该以治理国家、平定天下为第一要务,要这些方法做什么?”

十一月二十日,郭荣送陈抟回山,命有关州县时常拜访照顾。

十二月十四日,郭荣命张永德当殿前总护从官(殿前都点检)。又派宦官分别征调陈(河南省淮阳县)、蔡(河南省汝南县)、宋(河南省商丘市)、亳(安徽省亳州市)、颍(安徽省阜阳市)、兖(山东省兖州市)、曹(山东省定陶县)、单(山东省单县)等州民夫几万人,兴筑下蔡城。

43、本年,南唐帝李璟下诏说:淮南武装部队屯垦区,其中害民最严重的,加以废止。派国务院国防部军政司司长(兵部郎中)陈处尧,携带贵重礼物,从东海乘船北上,向辽国(首都临潢府)乞求救援。辽国不但不肯出兵,反而拘留陈处尧,不让他回国。陈处尧刚强正直,有很好口才,很久之后,无法排除心里的愤怒怨恨,好几次面对面责备辽帝(四任穆宗)耶律述律(本年二十六岁),耶律述律也不怪他。

44、后蜀(首都成都府)陵(四川省仁寿县)、荣(四川省荣县)二州族部落聚众起兵,弓箭库管理官(弓箭库使)赵季文把他们击溃。

45、吴越王(五任忠懿王)钱弘俶搜捕全国青年,组成民兵部队,劳师动众,制造很多骚乱,代理明州(浙江省宁波市)州长钱弘亿手写奏章规劝,钱弘俶才停止。

九五七年(丁巳)

后汉·天会元年  南汉·乾和十五年  后周·显德四年  南平·显德四年  南唐·保大十五年  后蜀·广政二十年  吴越·显德五年  辽·应历七年

1、春季,正月一日,后汉帝国(首都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大赦,改年号天会。命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卫融当副立法长(中书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命宫廷礼宾总监(内客省使)段恒当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

2、后周帝国(首都开封府〔河南省开封市〕)宰相屡次请封皇子们王爵。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柴荣,本年三十七岁)说:“几个儿子的年纪都很小,而且功臣的儿子们还没有封,却先封我的儿子,怎能安心!”

后周南征大军一连两年包围寿春(寿州州政府所在县),都没有攻下(围城始于九五五年十一月),城里粮食吃完。南唐(首都金陵府)援军统帅齐王李景达,自濠州(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派支援司令(应援使)永安(总部建州)司令官(节度使)许文稹、总带兵官(都军使)边镐、北方军团征剿司令(北面招讨使)朱元(舒元),率军好几万人,逆淮河西上,救援寿春,在紫金山(安徽省寿县东北五千米八公山)扎营,像连珠一样,排列十几个庞大营寨,跟城里的守军互相举起烽火,日夜不停地呼应。又修筑甬道,直抵寿春城下,运送粮食草料,连绵好几十里,可是将要修到寿春城下的时候,后周围城军将领李重进发动攻击,大破南唐援军,杀五千人,夺取两个营寨。

正月十九日,李重进向郭荣奏报这次战况。

正月二十日,郭荣下诏定于下月(二月)亲自前往淮河视察。

3、南唐帝国寿州守将刘仁赡建议由边镐代替守城,而由自己率领部众出城决战。齐王李景达不准,刘仁赡忧虑愤怒,终于病倒。他最小的儿子刘崇谏利用黑夜乘快艇渡淮河北去,被巡逻官员擒获,刘仁赡下令腰斩,左右都不敢抢救,总监军官(监军使)周廷构到中门痛哭哀求,刘仁赡仍然不准,周廷构又向刘仁赡的妻子求情,刘夫人说:“我并不是不爱崇谏,然而军法大公无私,名节不可有亏,如果宽恕他,刘家就是一个不忠之家,我们夫妇还有什么面目再见各位将士!”催促行刑,然后再为儿子办理丧事。将士们都感动得流泪。

柏杨曰:

刘崇谏叛父叛国,处死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腰斩不可。腰斩痛苦,百倍斩首。刘仁赡夫妻对亲生儿子,竟使用这种最残忍的酷刑,显然的不是为了尽忠,而只是为表态,这种父母,使人作呕。

4、后周政府官员们议论纷纷,认为南唐援军仍很强大,很多人建议停止军事行动,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也有点疑虑。而这时,李穀正卧病在家。

二月八日,郭荣派宰相范质、王溥前去跟李榖商议,李穀上疏说:“寿春受困,情况万分危急,随时都会陷落,如果陛下能够亲自南征,将士们自会拼命搏斗,援军震惊恐惧,城里守军知道非亡不可,一定可以攻克。”郭荣大为高兴。

二月十二日,郭荣命有关单位重新制造祭祀时用的器具及璧玉等。命国立贵族大学教授(国子博士)聂崇义,研究祭祀制度,并且画图解说。

二月十六日,命王朴暂代东京(首都开封府)留守长官,兼代首都开封特市市长(判开封府事);命中央财政三单位管理总监(三司使)张美当内宫总巡查官(大内都巡检);命皇家侍卫亲军总纠察官(侍卫都虞候)韩通当京城(首都开封府)内外总巡查官(京城内外都巡检)。

二月十七日,郭荣从大梁(首都开封府所在城)出发。

先前,后周跟南唐交战,南唐的舰艇跟陆战部队的敏捷和锐利,后周军无法抵挡,郭荣常认为是一件恨事,自寿春北返后,就在大梁西郊汴水设立造船厂,制造战舰几百艘,命投降过来的南唐水手,训练后周士卒水上作战技术,几个月之后,后周舰队凌波逐浪,纵横出没,战斗力还超过南唐水军。现在,命右骁卫(卫军第六军)大将军王环,率水军几千人,乘舰自闵河(流经河南省淮阳县东,于河南省项城县注入颍河,今已湮没)进入颍水(淮河支流颍河,于安徽省颍上县东南注入淮河),再进入淮河,来往如飞,南唐军看到,大为惊骇。

二月二十七日,郭荣抵达下蔡(安徽省凤台县)。

三月二日,夜晚,郭荣渡过淮河,抵达寿春城下。

三月三日,凌晨,郭荣身穿铠甲、头戴铁盔,在紫金山南扎营,命赵匡胤攻击南唐先锋寨跟山北的另一寨,全都攻克,格杀及俘虏三千余人,摧毁南唐修筑的运粮甬道。因此,南唐援军跟寿州之间的联系,被拦腰切断,头尾不能相救。到了傍晚,郭荣分派军队驻防各寨,而自己北返下蔡(安徽省凤台县)。

5、南唐援军将领朱元(舒元)仗恃自己有功(指收复舒、和二州,参考九五六年七月),时常违背统帅齐王李景达的命令,而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陈觉,跟朱元一向有怨,屡次上疏指控朱元反复无常,不可以掌握军队,南唐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本年四十二岁)命武昌(总部鄂州)司令官杨守忠接替朱元的职位。杨守忠抵达濠州(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陈觉用齐王李景达的命令,召唤朱元到濠州出席军事会议,准备在会议上剥夺他的军权,朱元得到消息,大怒若狂,打算自杀,幕僚宾客宋垍提醒朱元说:“大丈夫哪里找不到富贵,何必为了妻儿去死!”(指有些人为了保护妻子儿女,宁愿领死。)

三月四日,夜晚,朱元跟先锋开路司令(先锋壕寨使)朱仁裕等,向后周献出营寨,裹胁一万余人投降。初级将领时厚卿拒绝,朱元把他诛杀。

6、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预先考虑到:一旦南唐援军溃败,可能会沿着淮河,向东逃跑,遂命虎捷左翼总指挥官(虎捷左厢都指挥使)赵晁,率战舰及陆战部队数千人,沿淮河顺流而下,在下游堵截。

三月五日,凌晨,郭荣进驻赵步(凤台县东北淮河北渡口),各将领率主力进攻南唐援军紫金山大营,大破南唐援军,格杀及俘虏一万余人,生擒南唐大将许文稹、边镐、杨守忠,南唐残余部众果然沿着淮河向东逃走。郭荣从赵步率骑兵几百人沿淮河北岸追击,各将领分别率步骑兵沿淮河南岸追击,战舰及陆战部队则顺流而下,南唐官兵战死及淹死的,以及投降的将达四万人。掳获南唐战舰、粮食、武器,以十万为单位计算。黄昏时分,郭荣已奔驰到荆山洪(安徽省怀远县),距赵步有二百余里。当天(三月五日)夜晚,住宿镇淮军(涡口·安徽省怀远县)。

三月六日,侍从官员随后才赶到。寿春南唐守将刘仁赡听到援军瓦解,手扼咽喉,不断叹息。

三月七日,郭荣征调邻近各县民夫几千人,兴筑镇淮军双子城——南北城,淮河从中流过(状如德胜南北城〔河南省濮阳市〕),把下蔡的浮桥,迁移到这里,控制濠州支持寿州的要道。正巧,淮河水涨,南唐任命的濠州总辅导官(濠州都监)彭城(江苏省徐州市)人郭廷谓,率战舰逆淮河而上,打算乘后周没有戒备,焚烧浮桥。后周右龙武(禁军第四军)统军赵匡赞先得到情报,发动埋伏的军队,拦腰出击,把郭廷谓击败。

7、南唐援军统帅、齐王李景达,跟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陈觉,都从濠州逃回金陵,只有静江指挥官(静江指挥使)陈德诚率领完整的部队回来。

8、三月十一日,后周帝郭荣命淮南(总部扬州)司令官(此时扬州〔江都府〕又属南唐)向训,当武宁(总部徐州)司令官、淮南地区特遣兵团总辅导官(淮南道行营都监),率军驻防镇淮军。

三月十二日,郭荣从镇淮军再往下蔡。

三月十三日,郭荣给南唐寿州守将刘仁赡诏书,要他自己在灾难跟富贵二者之间,加以选择。

9、南唐帝李璟表示要御驾亲征,率各将领抵抗后周入侵大军。立法官(中书舍人)乔匡舜上疏竭力劝阻,李璟认为他打击民心士气,把乔匡舜流窜抚州(江西省临川市)。李璟询问神卫统军朱匡业、刘存忠有关防御战略事项,朱匡业吟罗隐的诗说:“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时运来的时候,天地神灵都帮助你;时运去的时候,英雄也身不由己,无能为力。”罗隐,参考九〇七年四月。)刘存忠同意。李璟大怒,贬朱匡业当昭武(总部抚州)副司令官(副使),流窜刘存忠到饶州(江西省波阳县)。可是李璟终于还是不敢亲到前线。

10、三月十七日,后周帝郭荣在寿春城北检阅军队,向守城的南唐军炫耀强大。南唐清淮(总部寿州)司令官兼最高监督长(兼侍中·使相)刘仁赡,病势沉重,昏迷不醒。

三月十九日,南唐清淮总监军官(监军使)周廷构、武装屯垦副司令(营田副使)孙羽等,派使节携带用刘仁赡的名义撰写的奏章,前往后周大营投降。

三月二十日,郭荣用诏书答复刘仁赡,派宫门管理官(阁门使)万年(长安〔陕西省西安市〕东半城)人张保续,进城宣告解释,刘仁赡的儿子刘崇让出城向后周围城军道歉。

三月二十一日,郭荣在大军严密戒备下,于寿春城北,举行受降典礼,周廷构等用担架抬着刘仁赡出城,刘仁赡已不能起身,郭荣慰问赏赐,仍送他回城养病。

三月二十三日,把寿州州政府迁到下蔡,下诏赦免州境以内除了死刑之外的所有囚犯。居民有受南唐政府鼓励,到高山丛林逃难的,命他们一律复员,不作任何处罚。有被这些人杀伤的,不准复仇告状。南唐的法令规章,人民如果认为不方便的,由州政府一条一条列奏。

三月二十四日,郭荣任命刘仁赡当天平(总部设郓州〔山东省东平县〕)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诏书大略说:“刘仁赡尽忠他所侍奉的君王,坚守节操,没有瑕疵,就是以前的名臣,有几个人可以相比!我之讨伐叛逆(指南唐),能得到你的效忠,可以说是我的收获最大。”当天(三月十四日),刘仁赡逝世(年五十八岁),郭荣追封他当彭城郡王。李璟得到消息,追赠刘仁赡当太师(三师之一)。郭荣命清淮战区恢复原名忠正战区(南吴称忠正战区,南唐改称清淮战区),以表彰刘仁赡的节操。又任命右羽林(禁军第二军)统军杨信当忠正司令官,遥兼二级宰相(同平章事·使相)。

前许州(河南省许昌市)军务秘书长(司马)韩伦,是皇家侍卫亲军骑兵总指挥官(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的老爹。韩令坤遥兼镇安(总部陈州)司令官,而韩伦定居陈州(河南省淮阳县),干涉政府行政,贪赃枉法,成为政府及人民的一种灾难。因为犯一项大罪,被人控告,韩令坤为老爹屡次向郭荣哭泣求情。

三月二十六日,郭荣下诏赦免韩伦一死,流放沙门岛(山东省蓬莱市西北小岛)。韩伦后来遇到大赦,得以回家,定居西京洛阳(河南省洛阳市),结交宫廷膳食部长(光禄卿)退休的柴守礼(郭荣〔柴荣〕的生父),以及当时宰相、大将王溥、王晏、王彦超的老爹们,仗恃儿子的势力,想干什么坏事就干什么坏事,人人畏惧,称他们为“十大阿父”。郭荣既是当今皇帝,遂没有一个人敢指摘柴守礼。郭荣则一直把他当做母舅尊敬,给他很优厚的待遇,但从来没有让他前去大梁。柴守礼曾经因一件小事,愤怒之下杀了一个人,主管官员不敢查问。郭荣得到报告,也不追究。

柏杨曰:

权势之家的子弟,仗恃父兄官大钱多,在社会上横行霸道,世人称他们“恶少”——邪恶少年,固使人痛恨,但较之仗着子侄官大钱多,在社会上横行霸道的“恶爹”,诚属小巫见大巫,因为父亲可以管教犯罪的儿子,儿子却难以管教犯罪的父亲。

儿子官越大、钱越多,恶爹的犯罪程度就会越高,韩令坤的恶爹杀人,总算流放沙门岛,郭荣的恶爹杀人,却一点事也没有。现代人类因医药进步,饮食改进,寿命逐渐延长,老人看到子侄攀登高位可能性也越增加,我们的社会,如果不先行预防,总有一天,恶爹满街,那才是一桩大祸。

11、后周帝郭荣下令打开寿州所有仓库,发放粮食,赈济饥饿的灾民。

三月二十九日,郭荣北返。

夏季,四月十二日,抵达大梁。

郭荣下诏整修永福殿,命宦官孙延希主持这项工程。

四月二十日,郭荣到工地视察,发现工匠穷苦到有人削木片当饭匙,用碎瓦盛饭来吃,勃然大怒,把孙延希绑到街市斩首。

郭荣攻克秦(甘肃省秦安县西北)、凤(陕西省凤县)二州时,改编俘虏或投降过来的后蜀士卒数千人,成立怀恩军。

四月十八日,郭荣命怀恩指挥官(怀恩指挥使)萧知远等,率将士八百余人,返回后蜀。

四月二十五日,李穀带病进宫朝见,郭荣命他不要下跪叩头,径行坐在一旁。李穀诚恳地提出辞职,郭荣不准。

四月二十七日,郭荣把南唐投降过来的士卒,改编为六个军,设置三十个指挥官,总称怀德军。

四月二十八日,郭荣下令疏浚汴水,向北流进五丈河。自此齐鲁地区(山东省)的船舶,都可直接驶到大梁。

五月十一日,命赵匡胤兼义成(总部滑州)司令官。

郭荣下诏说:国家的法令规章,都用文言文,难以看懂,命主任监察官(侍御史知杂事)张湜等,一一加以注解阐明,定名《刑统》。

12、南唐濠州守将郭廷谓,率舰队摧毁后周南征军兴建的涡口(安徽省怀远县)浮桥,又在定远(安徽省定远县)发动突袭,击败后周武宁(总部徐州)司令官武行德,武行德仅逃出一命。南唐帝李璟命郭廷谓当濠州民兵司令(团练使),充当淮河上游水陆支持司令(上淮水陆应援使)。

13、后蜀帝国(首都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政府官员,众口一词地认为,左右卫圣步骑兵总指挥官(左右卫圣马步都指挥使)、保宁(总部阆州)司令官、遥兼二级宰相李廷珪,是败军之将(连失秦、凤、阶、成四州,参考九五五年闰九月),不应该再统率大军。李廷珪自己也提出辞职。

六月十日,后蜀帝(二任)孟昶(孟仁赞,本年三十九岁)加授李廷珪摄理太尉(检校太尉·三公之一),解除军职。李太后看到历届统帅人选,都不恰当,警告她儿子孟昶说:“我亲眼看见后唐一任帝(庄宗)李存勖横跨黄河跟后梁交战,也亲眼看见你老爹(一任帝孟知祥)在太原(山西省太原市)的时候,以及平定东西二川(东川梓州、西川成都府)时候,将领们除非建立大功,都不可以掌握军权,所以士卒敬畏(胡三省注:“李太后本是李存勖的宫女,赏赐给孟知祥,所以往事历历。”)。而今,王昭远是我们豢养的家奴(《十国春秋·王昭远传》:王昭远,成都人,十二岁时当东郭禅师智调的小厮,孟知祥施舍斋饭时,王昭远随着智调进府,孟知祥看他聪明伶俐,就教他陪伴儿子孟仁赞到书房读书,从此一帆风顺),伊审征、韩保贞、赵崇韬,都是富贵家的子弟,乳臭未干,从来不懂军事,只因父兄对国家有功,擢升到人上人的高位,平常时候,谁敢指摘?一旦战争爆发,怎么能抵抗强大敌人!以我的观察,只高彦俦是太原时代的旧人,一定不会负你,其他没有人可以担当。”孟昶拒不接受。

14、六月二十二日,后周任命前华州(陕西省华县)州长王祚,当颍州(安徽省阜阳市)民兵司令(团练使)。王祚,是现任宰相王溥的老爹。王溥虽然已是宰相,可是,每当王祚有朋友来访的时候,总是教王溥穿上宰相穿的一品官服,站在身旁招待伺候,客人们必须不断尴尬地起立致敬,王祚就说:“这是我家的猪狗,不必为他欠身!”

柏杨曰:

世界上确实有些智商奇异的人,借着侮辱甚至伤害他最亲近的人,来展示自己的优越,王祚就是这种老浑球。

秋季,七月二日,郭荣确定寿春之败(参考九五六年六月)及定远之败(参考本年五月)的责任,免除武宁(总部徐州)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武行德职务,调降左卫(卫军第一军)上将军;免除河阳(总部孟州)司令官李继勋职务,调降右卫(卫军第二军)大将军。

15、后汉帝国皇帝(四任睿宗)刘承钧(本年三十二岁),兴建皇家七座祭庙(三任帝刘崇〔刘旻〕不建皇家祖庙,参考九五一年正月十六日)。

16、后周司空(三公之三)、副监督长(门下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李穀,患病躺床二年,共呈递过九次奏章请求辞职。

八月二十一日,郭荣才下令照准,免除兼职,仍留本职,每月乘两人抬的小轿进宫到便殿相见,讨论国事。

郭荣命帝国参谋总部副指挥官(枢密副使)、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户部侍郎)王朴,摄理太保(检校太保·三师之三),升任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

17、后周怀恩军八百人,抵达后蜀首都成都(怀恩军返国事,参考本年四月)。后蜀帝孟昶遣送梓州(四川省三台县)总秘书长(别驾)胡立等八十人东还(胡立被俘事,参考九五五年六月),并写信道谢,请求建立两国友好关系。

八月二十九日,胡立等回到大梁,后周帝郭荣因孟昶以平等地位相待,大不高兴,不作答复。孟昶得到报告,大怒说:“我当天子在郊外祭祀天地神灵时,你这小子还正当小偷,怎么敢这样待我!”

18、九月,后周立法官(中书舍人)窦俨,上疏后周帝郭荣,请下令有关官员讨论古今礼节仪式,撰写《大周通礼》。又请下令有关官员考正音乐旋律,撰写《大周正乐》,同时也对军国大事,提出建议说:

“治理国家,没有比选拔人才更重要;选拔人才,没有比物色宰相更重要。但是自从唐王朝末年,中央滥用国家的官位。一个地方官员刚刚当上宰相,就兼任三公(太尉、司徒、司空)或兼任国务院最高执行长(仆射)。当他还没有得到手的时候,钻营奔走,全神贯注;当他如愿以偿的时候,就以没有声音沉默寡言,取悦当世,反而一味盼望解除机要重任,只剩下尊贵的官衔,逍遥在山林亭台之间,用来保护满门家族的安全。请求陛下训令现任宰相,要在国务院各部长、立法院立法官(舍)、监督院御前监督官(给)以上的官员中,推荐他们所赏识的人才,如果陛下一向知道他们确有能力,自然升迁;如果不是这样,则不妨让该员仍保留原来官职,而兼代新的职务,一年之后,考察他的成绩,假若称职,而原来的官位已经很高的话,则命他当宰相;原来的官位不很高的话,则逐渐擢升,仍然继续代理。假若不称职,则免除他的代理,责罚保荐他的人。又,文武百官,只有官衔,而没有实质职务的,占—大半(诸如禁卫军将军、大将军、统军之类,都无事可干),请酌量他的才能,外放到地方政府当官,负责实际工作。调回中央后,仍命他用原来的官职铨叙,考察他的成绩,有干才的擢升,没有干才的罢黜。”

窦俨又说:

“请鼓励盗匪们互相检举告密,把对方财产的一半,作为奖金。如果盗匪的亲戚代替盗匪向政府自首,就赦免那个盗匪,而只惩罚没有亲戚代他自首的盗匪。这样的话,盗匪永不可能聚集。新郑(河南省新郑县)乡村农民,分别建立自卫团队,各自有军官指挥,只要一家当盗匪,全村村民都被当做盗匪;一家被偷被抢,则惩罚那个村庄自卫团队的军官。一旦发现盗匪,则四面八方擂动战鼓,举起火把,青年战士像乌云一样地向出事地点集中,则盗匪少,而捕捉的人多,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因此,邻县到处都是盗匪,只新郑一县升平,请陛下训令其他各县仿效,这也是肃清盗匪的一种方法。

“几个朝代下来,中央不断颁发诏书,任由农民开荒垦田,尽量耕种,承诺只缴旧税,可是,等到田地播种,主管官员却去测量亩数,增加税款,所以农民心怀猜疑畏惧,不敢扩大耕作面积。政治的先决条件,没有比信用更为重要,假若信用建立,则耕田面积自会扩大;耕田面积扩大,则粮食自会增多;粮食增多之后,藏在民间,犹如藏在政府库仓。”

窦俨又说:

“陛下讨伐南唐,一次战役,就克复八州(光〔河南省潢川县〕、黄〔湖北省黄州市〕、舒〔安徽省潜山县〕、蕲〔湖北省蕲春县〕、和〔安徽省和县〕、扬〔江都府·江苏省扬州市〕、滁〔安徽省滁州市〕、泰〔江苏省泰州市〕),御驾再次亲征,即行平定寿春(寿州州政府所在县·安徽省寿县),神威所到之处,所向无敌。今后,我们用大量的兵力攻击弱小敌人,用太平盛世对付混乱地区,大势所趋,没有不胜利的道理,只是必须速战速决,使他们的人民免除被杀被俘的灾难,也使我们的人民免除运输粮饷的困苦。”

郭荣看到,十分称赞。窦俨,是窦仪的老弟(窦仪,参考九四四年正月)。

冬季,十月五日,郭荣命中央考试时,设立“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经学优深可为师法科”“详闲吏理达于教化科”等。

19、十月十日,后汉麟州(陕西省神木县)州长杨重训,向后周边防军献出城池投降(杨重训于九五二年十二月,曾投降后周,不知何以再降)。后周任命杨重训当麟州警备区司令(防御使)。

20、十月十六日,后周帝郭荣任命王朴当东京(首都开封府)留守长官,全权处理军国大事。命中央财政三单位管理总监(三司使)张美当内宫护从司令(大内都点检)。

十月十九日,郭荣从大梁出发,再度南下亲征南唐。

十一月四日,抵达镇淮军。

十一月五日,凌晨五时(五更),渡过淮河。

十一月五日,抵达南唐濠州城西。濠州东北十八里,有个浅滩,南唐军在上面建立防御工事,四面淮河环绕,构成天然屏障,认为后周军绝不可能登岸。

十一月六日,郭荣亲自出击,派金殿侍从官(内殿直)康保裔,率武装战士几百人,骑骆驼蹚水而过。而赵匡胤率骑兵继进,遂占领浅滩;另一支军队李重进则攻破濠州关城。

十一月十一日,郭荣亲自攻击濠州;后周将领王审琦攻陷南唐舰队码头基地。南唐在城北集结战舰好几百艘,又于淮河竖立巨大木柱,用以限制后周舰队行动。郭荣命舰队发动攻击,拔去巨木,烧毁战舰七十余艘,杀二千余人;最后攻克濠州的羊马城(一边靠水,三面筑墙的战术堡垒),城里南唐守军震恐。

十一月十四日,夜晚,南唐濠州警备区司令(防御使)郭廷谓上疏给后周帝郭荣说:“我家住住江南(长江以南),如果很快投降,恐怕家族被政府屠杀。请准我派人到金陵(南唐首都·江苏省南京市)请示,然后投降。”郭荣同意。

十一月十九日,郭荣听说南唐有几百艘战舰,停泊在涣水(淮河支流浍河,于安徽省五河县注入准河)东岸,打算增援濠州,于是亲自率水陆两路大军,在夜色掩护下,发动袭击。

十一月二十一日,在洞口(安徽省五河县东)大破南唐军,杀五千余人,收容投降士卒二千余人,在震天战鼓声导引下,向东追击,势如破竹,攻无不克。

十一月二十三日,后周军抵达泗州(江苏省盱眙县淮河北岸)城下,赵匡胤先攻南门,纵火焚烧城门,攻破月城(半月形防御工程)和舰队基地。郭荣登上城楼,指挥作战。

21、后汉帝(四任睿宗)刘承钧自登基以来,全力安抚国内,没有力量对外发展。

本月(十一月),辽帝国(首都临潢府〔内蒙古巴林左旗〕)派大同(总部云州)司令官、最高监督长(侍中·使相)崔勋,率领军队前往后汉首都太原访问,计划联合向后周发动攻击。刘承钧派忠武(总部许州)司令官(空头官衔。此时许州属后周)、二级实质宰相李存瓌率军会师南下,侵入后周潞州(山西省长治市),直到城下,即行撤退。刘承钧终于发现辽国不足以信赖,但也不敢立刻跟它断绝来往,所以,仍馈送他们很多东西。

22、十二月三日,南唐泗州守将范再遇,向后周献出城池,投降。后周帝郭荣擢升范再遇当宿州(安徽省宿州市)民兵司令(团练使)。郭荣亲自到泗州城下,禁止军中派出砍柴的人践踏民间田地,农民喜悦感激,争着赠送粮草,占领泗州时,没有一个士卒敢随便进城。郭荣接到洞口有几百艘敌舰的报告,派骑兵前往侦察,敌舰退往清口(江苏省淮阴市西南·清河〔泗水〕注入淮河处)。

十二月六日,郭荣亲自率军从淮河向北挺进,命赵匡胤率步骑兵从淮河向南挺进,其他将领率战舰顺淮河东下,分别追击南唐的残兵败将。当时,淮河因为是国界线的缘故,多少年来,两岸从没有行人,杂草芦苇,密集丛生,尤其多的是泥沼壕沟,后周士卒乘着战胜余威,士气高升,踏草蹚水,争先恐后前进,全都忘记自己的疲劳。

十二月八日,后周各路大军终于追上南唐败兵,一面攻击、一面追赶,战鼓声震动天地,声音在几十里以外都听得见。

十二月九日,后周军追到楚州(江苏省淮安市)西北,再大破南唐军,郭荣亲自追击沿淮河东下逃亡的一支,赵匡胤当先锋,挺进六十里,生擒南唐保义(总部陕州)司令官(空头官衔。此时陕州属后周),濠、泗、楚、海四州总支援司令(都应援使)陈承昭而回,除了击沉或焚毁,俘获的战舰还剩下三百余艘,除了杀死或淹死,俘虏的士卒还剩下七千余人。南唐的淮河舰队,全部覆灭。

濠州守将郭廷谓派往中央的使节,从金陵(南唐首都·江苏省南京市)回来,知道中央不能再派出援军,于是命总务参谋官(录事参军)鄱阳(江西省波阳县)人李延邹起草投降奏章,李延邹用忠心大义责备郭廷谓,郭廷谓把刀架到他脖子上,李延邹把笔掷到地下,叹息说:“大丈夫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辜负国家,替叛徒写投降文告。”郭廷谓遂砍下他的人头,献出濠州投降。后周接收南唐士卒一万人,粮食几万斛。李璟赏给李延邹的儿子一个官职。

十二月十日,郭荣南渡淮河,抵达楚州,在城西北扎营。

十二月十三日,南唐雄武军基地司令(雄武军使)、代理涟水(江苏省涟水县)县长崔万迪投降后周。

十二月十四日,后周任命郭廷谓当亳州(安徽省亳州市)警备区司令(防御使)。

十二月十六日,郭荣进攻楚州,攻克河畔月城。

十二月十八日,郭荣在御营接见郭廷谓,说:“自从南征以来,南唐将领,不是战败,就是阵亡,前后相继,只有你能摧毁涡口浮桥,击破定远大营(参考本年五月),足以报答国恩。濠州是个小城,即令李璟亲自来守,他岂能守得住!”命郭廷谓率濠州本部人马,进攻天长(安徽省天长市)。又派铁甲骑兵左翼总指挥官(铁骑左厢都指挥使)武守琦,率骑兵数百名,直向扬州(江都府·江苏省扬州市),抵达高邮(江苏省高邮市)。南唐焦土抗战,纵火把扬州所有官衙民房,全部烧光,驱赶所有民众渡长江而南。过了几天,后周军队才到,城里只剩下十几个害重病的人。

十二月二十一日,武守琦把惨状奏报。郭荣听说泰州(江苏省泰州市)没有守军防备,派军袭击。

十二月二十五日,攻克泰州。

23、南汉帝国(首都兴王府〔广东省广州市〕)副立法长(中书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卢膺逝世。

南汉帝(三任中宗)刘弘熙(刘晟,本年三十八岁)听到南唐不断战败消息,脸上掩不住忧愁,派使节前往后周朝贡,又被湖南地区(南楚故土·湖南省)割据军阀(周行逢)阻隔,无法通过,乃增强舰艇,整修武器,积极备战。可是过不了多久,又尽情饮酒寻欢,说:“我自己能逃过去,就十分幸运了,哪有时间为后代子孙担心!”

24、南唐派往辽国的使节陈处尧(参考九五六年十二月),身在辽国,向辽帝(四任穆宗)耶律述律(本年二十七岁)请求前往后汉首都太原一游,耶律述律允许。后汉帝(四任睿宗)刘承钧热诚接待。盘桓几天,北返,最后死在辽国。

九五八年(戊午)

后汉·天会二年  南汉·乾和十六年  后周·显德五年  大宝元年  南唐·保大十六年  南平·显德五年  中兴元年  后蜀·广政二十一年  交泰元年  辽·应历八年  吴越·显德五年

1、春季,正月三日,后周帝国(首都开封府〔河南省开封市〕)撤销匡国战区(总部设同州〔陕西省大荔县〕)。

2、南唐帝国(首都金陵府〔江苏省南京市〕)改年号中兴(之前是保大十六年,之后是中兴元年)。

3、正月五日,后周右龙武(禁军第四军)将军王汉璋奏报说:攻克南唐海州(江苏省连云港市)。

正月七日,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柴荣,本年三十八岁)命皇家侍卫亲军骑兵总指挥官(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暂管扬州(江苏省扬州市)总部军政大事。

郭荣打算亲率舰队自淮河进入长江,但中途被淤塞了的北神堰阻隔,不能通过(楚州〔江苏省淮安市〕北五里处,五代时有北神镇,春秋时吴王国七任王吴夫差在此开凿运河,以连接淮河长江,称为邗沟〔邗,音hán寒〕,因淮河水位低,运河水位高,遂在北神镇邗沟入准河处,建立水闸,称北神堰,以防运河水无止境灌入淮河),工程人员打算挖掘楚州西北鹳水(今地不详。鹳,音guàn〔灌〕),找出运河故道。郭荣派使节前往作实地调查。回来后奏报说:地理形势困难,不适宜施工,一定要施工的话,需要太多工人或太多工作天。郭荣亲自前往观看,参与规划,征调楚州民夫挖掘,十天工夫就完全打通,经费比原预算节省很多,几百艘巨大战舰顺序通过,直入长江。南唐人民大为震惊,认为有神仙相助。

正月十日,后周占领静海军(江苏省南通市),终于打通前往吴越王国(首都杭州〔浙江省杭州市〕)的道路。先前,郭荣派监督院高级顾问官(左谏议大夫)长安(京兆府〔陕西省西安市〕所在西半城)人尹日就等,出使吴越,行前对他们说:“你们今天去吴越,虽然飘洋过海,可是,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淮南(淮河以南)已经平定,可以从陆路回来。”现在,果然如此。

4、正月二十二日,后蜀帝国(首都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立法院候补立法官(右补阙)章九龄,晋见后蜀帝(二任)孟昶(孟仁赞,本年四十岁),指控说:“政治所以混乱不上轨道,由于奸邪马屁精在政府中当权。”孟昶问奸邪马屁精是谁,章九龄指出李昊、王昭远。孟昶大怒,认为章九龄诋毁高级官员,贬他当维州(四川省理县)总务参谋官(录事参军)。

5、后周军进攻楚州,已超过四十天。南唐任命的警备区司令(防御使)张彦卿,坚苦守卫,后周军无法攻克。

正月二十三日,后周帝郭荣监督各将领再次进攻。夜晚,就住在城下。

正月二十五日,攻克楚州。张彦卿跟总辅导官(都监)郑昭业,仍率部众巷战,箭已射尽、刀口已缺,张彦卿用板凳当武器缠斗,被杀,部属一千余人,全部牺牲,没有一个人投降。

6、南平王国(首都江陵府〔湖北省江陵县〕)国王(三任贞懿王)高保融(本年三十九岁),派指挥官(指挥使)魏璘率战舰一百艘,顺长江东下,跟后周会师,联军进攻南唐,抵达鄂州(湖北省武汉市)。

7、正月二十八日,后蜀在果州(四川省南充市)设置永宁战区,把通州(四川省达川市)划入辖区(通州原属山南西道战区〔总部兴元府〕)。

8、南唐在天长(安徽省天长市)设雄州,任命建武军基地司令(建武军使)易文赟当州长。

二月二日,易文赟献出城池,投降后周。

9、二月六日,后周帝郭荣自楚州出发。

二月十五日,抵达扬州,命韩令坤征调民夫一万余人,在旧城东南角,另筑小城,以容纳政府机关及陆续来归的居民。

二月二十三日,黄州(湖北省黄州市)州长司超奏报说:会同控鹤右翼总指挥官(控鹤右厢都指挥使)王审琦,进攻南唐舒州(安徽省潜山县),生擒州长施仁望。

10、二月二十四日,后周建雄(总部晋州)司令官真定(河北省正定县)人杨廷璋奏报说:“在隰州(山西省隰县)城下,击败后汉(首都太原府)军队。”当时,后周任命的隰州州长孙议,突然逝世,杨廷璋对总辅导官(都监)、皇家马厩管理官(闲厩使)李谦溥说:“而今,皇上大驾南征,隰州没有守将,后汉一定乘机下手,如果要等奏报后得到指示再行动,这座孤城就陷入险境。”即用公文通知李谦溥,命李谦溥暂代隰州州长。李谦溥到差后,立即增强防御工事。不久,后汉军果然抵达,各将领请求杨廷璋火速增援,杨廷璋说:“隰州城池坚固,将领优秀,不容易攻克。”后汉攻城很久,果然无法攻下,杨廷璋等后汉攻城军疲惫困乏,又没有戒备,暗中跟李谦溥约定,各招募敢死队一百余人,于夜晚前后夹击,进攻后汉大营,后汉军惊骇崩溃,被杀一千余人,解除包围撤走。

11、二月一日,后周帝郭荣前往泰州(江苏省泰州市)。

12、三月六日,南唐大赦,改年号交泰(之前是中兴元年,之后是交泰元年)。

南唐皇太弟李景遂,前后呈递十次奏章,请求辞皇太弟职位,强调说:“帝国危险,我不能解救,请准许我到地方负责一个战区。燕王李弘冀,是陛下的嫡长子,又有战功(支持柴克宏败吴越军,解常州围,参考九五六年三月),应该做皇家继承人,谨缴回皇太弟的封册。”齐王李景达也因作战失败,而辞元帅职务。南唐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本年四十三岁)批准,于是改封李景遂当晋王,加授:天策上将军、江南西道(江西省)兵马元帅、洪州军区(总部设江西省南昌市)总司令(大都督)、太尉(三公之一)、国务院总理(尚书令·使相)。又命李景达当浙江西道(太湖流域)元帅、润州军区(总部设江苏省镇江市)总司令。李景达因浙西地区军情紧张(因吴越舰队逼近),坚决辞职,于是改派他当抚州军区(总部设江西省临川市)总司令。接着,封李弘冀当太子,参与中央决策。李弘冀刻薄寡恩,又对人猜忌。叔父李景遂左右亲近官员,有还没有出宫的,李弘冀立刻把他们驱逐出宫。他的老弟安定公爵李从嘉对这位老哥十分畏惧,不敢过问政治,只在儒家学派经典中寻求乐趣。

13、三月十日,后周帝郭荣前去迎銮镇(江苏省仪征市),好几次亲到渡口视察,派舰队攻击沿江南唐部队,把他们击破。听说南唐战舰几百艘集结在东㳍洲(江苏省启东市,十世纪时尚是长江出海口北边的沙洲。㳍,音bù〔布〕),打算切断后周跟吴越间的交通,于是派殿前总纠察官(殿前都虞候)慕容延钊率步骑兵、派右神武(禁军第六军)统军宋延渥率舰队,分别顺长江而下。

三月十三日,慕容延钊奏报说:在东洲大破南唐军。郭荣派李重进率军攻击庐州(安徽省合肥市)。

南唐帝李璟接到郭荣身在长江北岸消息,恐怕他立刻就渡江南下,可是自己又羞于取消皇帝尊号,作后周的臣属;只好派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兵部侍郎)陈觉,携带奏章晋见郭荣,请准他把帝位传给太子李弘冀,让李弘冀向后周称臣。当时,淮南(淮河以南)地区的庐、舒、蕲、黄四州还由南唐军据守。

三月十五日,陈觉抵达迎銮镇,看到后周南征军精锐强大,立刻请郭荣准许他派人渡江回京(首都金陵府)去取降书,容许李璟献出四州,而以长江为两国边界,只求后周停止军事行动,言辞卑微哀伤,郭荣说:“我南征的目的,本来只索取江北(长江以北)土地,你的领袖如果全国归附,我还有什么不满意!”陈觉叩头退出。

三月十六日,陈觉请求派他的部属宫门总管理官(阁门承旨)刘承遇返回首都金陵。郭荣写信给李璟,称“皇帝恭敬地问候江南国主”,安抚慰劳,诚恳接纳。

14、三月十七日,吴越王国奏报后周政府说:已指派上军常备总指挥官(上直都指挥使)兼处州(浙江省丽水市)州长邵可迁、秀州(浙江省嘉兴市)州长路彦铢,率战舰四百艘、士卒一万七千人,停泊通州(江苏省南通市,后周于静海设通州)南岸待命出击。

15、南唐帝李璟派刘承遇携带奏章,自称“唐国王”,再度晋见后周帝郭荣,呈献江北(长江以北)四州,承诺每年进贡物品数十万(数十万什么,说不清楚)。于是江北地区全部并入后周版图,共十四州、六十县(十四州:光〔河南省潢川县〕、寿〔安徽省寿县〕、庐〔安徽省合肥市〕、舒〔安徽省潜山县〕、蕲〔湖北省蕲春县〕、黄〔湖北省黄州市〕、滁〔安徽省滁州市〕、和〔安徽省和县〕、濠〔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泗〔江苏省盱眙县淮河北岸〕、楚〔江苏省淮安市〕、扬〔江苏省扬州市〕、泰〔江苏省泰州市〕、通〔江苏省南通市〕)。

三月十九日,郭荣写信给李璟,指示说:“中央以及吴越、南平、湖南地区(南楚故土·湖南省)三方面大军,已停止战斗,自当班师返回。其他庐、蕲、黄三州的围城部队(没有提舒州,可能在此之前攻克,或城外已无后周军),也将撤退到近郊,等守城将士和家属启程南返时,直接派人通知进城接收。长江船舶有被俘停泊北岸的,如有需要,就派人到北岸把它们领走。”

三月二十日,陈觉辞行南返,郭荣再写信给李璟,告诉他不必把帝位传给太子。

三月二十一日,郭荣从迎銮镇再往扬州。

16、三月二十二日,后周帝郭荣,下诏命吴越、南平讨伐南唐的军队,各自班师。赏赐吴越王(五任忠懿王)钱弘俶(本年三十岁)犒军费绸缎三万匹,赏赐南平王(三任贞懿王)高保融犒军费绸缎一万匹。

17、三月二十三日,后周在庐州设保信战区,任命右龙武(禁军第四军)统军赵匡赞当战区司令官。

18、三月二十五日,南唐帝李璟,派宰相冯延巳向后周进贡金银、绸缎、钱币、茶叶、粮食,共一百万(一百万什么,不知道),犒劳三军。

19、三月二十八日,后周帝郭荣命宋延渥率水上部队三千人,乘舰逆长江而上,巡视检查。

三月二十九日,郭荣下诏,命故淮南(总部扬州)司令官杨行密(杨行愍)、故镇海(总部金陵府)司令官徐温等坟墓,分别依据实际情形,设立守墓户。江南(长江以南)文武百官家属坟墓在江北(长江以北)的,州县政府官员应于过年过节时照顾。

20、三月三十日,南唐帝李璟派临汝公爵徐辽,代替自己则往后周,向后周帝郭荣祝福。

21、本月(三月),后周挖掘汴口(汴水注入淮河处·江苏省盱眙县淮河北岸),引导黄河的水流入淮河。于是长江、淮河间的运河,得以畅通无阻。

夏季,四月四日,后周帝郭荣,从扬州北返。

郭姓皇家祖庙(太庙)落成。

四月九日,郭荣把祖先牌位送进皇家祖庙。

22、四月十日,夜晚,吴越钱唐(首都杭州州政府所在县)城南失火,烧到内城,政府官舍及民间房舍,几乎全化成灰烬。

四月十一日,早晨,大火就要烧到镇国仓(吴越粮库),吴越王(五任忠懿王)钱弘俶很久以来,一直患病,这时强行起床救火。火势终于被扑灭,钱弘俶对左右侍从说:“我的病被这场大火治好!”大家才安心。

23、后周帝郭荣南征时,辽帝国(首都临潢府〔内蒙古巴林左旗〕)乘北边防务空虚,派军南下。

四月二十一日,郭荣抵达大梁(首都开封府所在城),命镇宁(总部澶州)司令官张永德率军北上边界戒备。

24、五月一日,日食。

25、后周帝郭荣下诏犒赏南征全体士卒及淮南(淮河以南)新近归附的居民。

五月十一日,任命赵匡胤兼忠武(总部许州)司令官,调安审琦当平卢(总部青州)司令官。

成德(总部镇州)司令官郭崇威(郭崇)进攻辽国束城(河北省河间市东北束城镇),攻克,报复辽国的入侵。

26、南唐帝李璟为了避后周一任帝(太祖)郭威高曾祖父郭璟的讳,改名李景(我们仍称他李璟),下令取消皇帝称号,改称“江南国主”,凡是皇帝礼仪及制度,都降一等,废除自己年号,改用后周年号(之前是交泰元年,之后是显德五年),并到皇家祖庙,把这项决定,向历代祖先奏报。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左仆射)、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冯延巳免除职务,改任太子太傅(太子三师之二)。副监督长(门下侍郎)、二级实质宰相严续免除职务,调任太子少傅(太子三少之二)。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兵部侍郎)陈觉免除兼职,只留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本职。

当初,冯延巳提出恢复中原,统一中国的方略,李璟大为欣赏,因此受到宠信。冯延巳常讥笑一任帝(烈祖)李昪(徐知诰)坚持和平理念“狭窄龌龊”,说:“安陆(安州州政府所在县·湖北省安陆市)之役,才死了数千名士卒,他竟然长吁短叹十几天(参考九四〇年六月),这正是庄稼老汉的见识胆量,怎么能成就大事!怎么能比现在皇上(李璟),大军数万人远在前方,暴露在刀枪剑戟、烈日暴雨之下,他却仍然踢球饮酒,跟平常一样,这才是真正的英明领袖!”冯延巳跟他的同党谈论,常把治理国家和统一天下,当做自己的责任,互相赞美褒扬。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常梦锡屡次抨击冯延巳等浮滑荒谬,绝对不可以信任,李璟听不进去。常梦锡警告说:“奸邪们说出的话,听起来忠心耿耿,再不醒悟,国家必亡。”后来,南唐终于向后周称臣,冯延巳的党羽在一块谈话时,有人把后周称为“大朝”。常梦锡忍不住大笑说:“各位先生时常要使皇上成为伊祁放勋(尧帝)、姚重华(舜帝)那样神圣的君王,想不到今天却自己承认是小朝!”大家沉默不敢说话。

自从南唐归降,后周帝郭荣每次都乘南唐使节返国之便,带信件回去,从没有派遣过使节前往。

五月二十九日,才派交通部长(太仆卿)冯延鲁、军械供应部副部长(卫尉少卿)钟谟,出使南唐(二人本是南唐重要人物,兵败被后周生擒,参考九五六年二月),赏赐李璟御衣、玉带,以及犒赏绸锻十万匹;同时颁发本年《钦天历》(参考前年八月九日)。

后周使节刘承遇从金陵回国时(参考本年三月),李璟命陈觉奏报郭荣说:因为江南(长江以南)没有盐田,请求把海陵(泰州州政府所在县·江苏省泰州市)以南盐田划归南唐,用以供应武装部队。郭荣说:“海陵在长江以北,两国官民,难以杂住一起,我会另想办法。”现在,郭荣命每年运输食盐三十万斛给南唐。后周俘虏的南唐士卒,也渐渐释放他们回家。

27、六月二日,后周昭义(总部潞州)司令官李筠威(李筠)奏报说:“攻击后汉石会关(山西省榆社县西),一连攻克六个堡寨。”

六月五日,晋州(山西省临汾市)奏报说:总辅导官(都监)李谦溥,率军攻击后汉,攻破孝义(山西省孝义市)。

28、南平王(三任贞懿王)高保融派使节劝后蜀帝(二任)孟昶(孟仁赞)向后周称臣。孟昶回信说:“去年(九五七年),曾派胡立送去信件(参考去年八月),可是没有得到回应。”

29、秋季,七月七日,后周开始施行《大周刑统》(《后周帝国法律全书》。刚在九五七年五月编撰完成)。

后周帝郭荣打算推行土地改革。

七月八日,复制元稹的《均田图》,分别颁发给所有战区道以及各州。

30、闰七月,南唐清源战区(总部设泉州〔福建省泉州市〕)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留从效,派营门官(牙将)蔡仲资,改穿商人衣服,把写在绢上的奏章,藏到衣带里,从小路北上,向后周称臣。

31、南唐江南西道(江西省)元帅、晋王李景遂前往洪州(江西省南昌市)到差时(参考本年三月),军事情况紧张,请中央派一个重要高官做自己的副手。李璟命帝国参谋总部副指挥官(枢密副使)、国务院工程部副部长(工部侍郎)李徵古,当镇南(总部洪州)副司令官(副使)。李徵古,既傲慢、又阴狠,专权放肆。李景遂虽然心胸宽厚,但日子一久,也无法忍受,经常想杀掉李徵古后,自己再到司法单位投案,左右侍从官员竭力劝阻,才算打消此意,但心情从此落寞,不再欢笑。

皇太子李弘冀在东宫违法乱纪,李璟大怒,曾经用球杆殴打他,警告说:“看我再教你景遂叔叔回来。”昭庆宫管理官(昭庆宫使)袁从范,随从李景遂到洪州担任大营总管理官(都押牙),有人在李景遂面前陷害袁从范的儿子,李景遂打算把袁从范的儿子斩首,袁从范怨恨。李弘冀得到消息,把毒药秘密送给袁从范。

八月二日,李景遂打球之后,口干舌渴,袁从范端给他一杯果汁,李景遂喝下,立刻死亡(年三十九岁)。还没有埋葬,尸体就已溃烂。李璟不知道内情,追赠李景遂当皇太弟,谥号文成(文成太弟)。

32、八月三日,南汉帝国(首都兴王府〔广东省广州市〕)皇帝(三任中宗)刘弘熙(刘晟)逝世(年三十九岁)。他的儿子、卫王刘继兴继承宝座(四任),改名刘鋹(音chǎng〔厂〕。我们仍称他刘继兴),改年号大宝(之前是乾和十六年,之后是大宝元年)。刘继兴(刘鋹)才十六岁(高级中学一年级学生的年龄),国家大事都由宦官、玉清宫管理官(玉清宫使)龚澄枢,跟女监督长(女侍中)卢琼仙等做主,政府院部组织,只不过摆个模样而已。

33、八月六日,南唐在大梁(后周首都开封府所在城)设立驻京办事处(进奏院)。

34、八月十四日,后周帝郭荣命西上阁门管理官(西上阁门使)灵寿(河北省灵寿县)人曹彬,出使吴越,赏赐吴越王钱弘俶骑兵铁甲二百副、步兵铁甲五千副,以及其他武器。任务完成后北返,不接受任何馈赠,吴越官员用轻快小艇追赶,曹彬仍然拒绝,一连追赶三四次,曹彬说:“我如果再不接受,好像在沽名钓誉。”于是一一清点登记后,收下,回来后呈献政府。郭荣说:“从前,派出去的使节,一味向他们索取财货,使他们看不起中央,你能够这样,实在难得。然而,这是他们送你的东西,你还是自己留下。”曹彬才叩头接受,而把它们全部分散给亲戚朋友,没有一件拿到家里。

35、八月二十三日,南唐帝李璟送冯延鲁、钟谟回后周,李璟亲自书写奏章,向后周帝郭荣叩谢恩典,大略说:“天地的恩德,十分厚重,父母的恩德,至为深广。然而做儿女的从不向父母口说感激的话,人们也无法酬庸皇天后土。只有一颗赤心,勉强回报陛下伟大的关爱。”自愿比照一个普通战区,请直接颁发诏书,又说:“有事情托钟谟面奏,请命他早日回来。”原来李璟再一次通过钟谟面报郭荣,打算传位给太子李弘冀。

九月九日,郭荣任命冯延鲁当国务院司法部副部长(刑部侍郎),钟谟当御前监督官(给事中)。

九月十一日,郭荣先命钟谟南返,写信给李璟,传达不必传位的意思。李璟再派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主管帝国参谋总部(知枢密院)殷崇义赴后周庆贺“天清节”(郭荣生于九月二十四日,定为“天清节”)。

郭荣计划向后蜀发动攻击。

冬季,十月二日,任命国务院财政部副部长(户部侍郎)高防,当西南方面水陆军政总监(西南面水陆制置使),任命太子宫事务署副署长(右赞善大夫)李玉,当西南方面水陆军政司令部执行官(判官)。

十月十七日,郭荣把所俘虏的南唐文武官员冯延鲁(参考九五六年二月二十二日),及左监门卫(卫军第十三军)上将军许文稹、右千牛卫(卫军第十六军)上将军边镐、军械供应部长(卫尉卿)周廷构等,遣送返回南唐。李璟认为许文稹等都是败军俘虏,摒弃不再录用。

36、南平王(三任贞懿王)高保融,再写信给后蜀帝(二任)孟昶,想说服他向后周称臣。孟昶召集文武百官讨论,宰相李昊说:“接受建议则君王屈辱,不接受建议则后周军队一定攻打国门,各位将领能不能抵抗?”将领们都说:“陛下睿智英明,江山险要坚固,怎么可以一听到风声,就屈服投降!喂饱战马,磨利武器,正是为了今天,我们用生命保护国家!”

十月二十日,孟昶命李昊起草回信,严词拒绝。

37、后周帝郭荣派监督院最高顾问官(左散骑常侍)须城(郓州州政府所在县·山东省东平县)人艾颍等三十四人,分别前往各州,调整田租。

十月二十三日,命各州政府尽量合并所属乡村,大致以一百户人家作为一“团”,每“团”设长老三人。郭荣留心农业发展,用木头刻出农夫和养蚕妇女的雕像,放在殿堂庭院里面。

郭荣派武胜(总部邓州)司令官宋延渥,率舰队巡防长江。

38、南平王高保融听说后周将对后蜀采取军事行动,上疏请求准他派舰队攻击三峡(湖北、四川交界地带),后周帝郭荣下诏褒奖。

39、十一月四日,后周帝郭荣训令立法官(中书舍人)窦俨,编纂《大周通礼》、《大周正乐》(窦俨建议定礼仪,参考九五七年九月)。

40、十一月五日,南汉(首都兴王府)安葬前任帝(三任)刘弘熙(刘晟)于昭陵(广东省广州市东),谥号文武光明孝皇帝,庙号中宗。

41、十一月十九日,南唐帝李璟再派国务院教育部副部长(礼部侍郎)钟谟,到后周晋见。

42、后周西南方面军执行官(判官)李玉,抵达长安(京兆府所在县),有人告诉他:“后蜀归安镇(陕西省安康市北二千米香獐镇)在长安南三百余里处,可以在一次袭击中夺取。”李玉深信不疑,遂用正式公文向永兴(总部京兆府)司令官王彦超,征调士卒二百人。王彦超认为归安镇道路窄狭危险,难以进军,李玉说:“我有皇上的秘密指令。”王彦超不得已,拨给他人马。李玉率领南下。

十二月,后蜀归安卫戍司令(镇遏使)李承勋据守险要,对后周军拦腰痛击,斩李玉,后周全军覆没。

43、十二月九日,后蜀帝孟昶乘归安之役战胜余威,对后周的入侵,作强烈反应,任命右卫圣步兵总指挥官(右卫圣步军都指挥使)赵崇韬,当北方军团征剿司令(北面招讨使)。

十二月十日,任命奉銮、肃卫总指挥官(都指挥使)、武信(总部遂州)司令官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使相)孟贻业当昭武(总部利州)文州(甘肃省文县)总征剿司令(都招讨使),命左卫圣骑兵总指挥官(都指挥使)赵思进当东方军团征剿司令(东面招讨使),命山南西道(总部兴元府)司令官韩保贞当北方军团总征剿司令(北面都招讨使);率军六万人,分别进驻边界要塞,防御后周西征。

44、十二月十日,后周帝郭荣下诏说:“所有课户(负担官员薪俸的农家),跟俸户(在规定数目的户口中,指定最殷实可靠的农家,负责收缴钱粮),一律撤销,全部纳入州县户籍。州县政府官员及幕僚,从今之后,由政府直接发给薪金及粮食。”

45、当初,南唐太傅(三师之二)兼最高立法长(兼中书令)楚公宋齐丘,亲戚朋友满天下,党羽密布,企图巩固自己在政府中的权势和官位,急于往上蹿升的官场人物,都对他巴结攀附,异口同声歌颂他是帝国元老。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陈觉、副指挥官(副使)李徵古,仗恃宋齐丘的势力,尤其傲慢横暴。后来,许文稹等在紫金山(安徽省寿县东北五千米八公山)溃败(参考九五七年三月),陈觉跟宋齐丘、李景达,从濠州逃回,全国人民惊惶恐惧。南唐帝李璟曾经叹息说:“我的国家,竟有一天到这种地步!”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李徵古说:“陛下应该训练兵马,抵挡敌人,哭有什么用!难道酒喝得太多?还是等奶娘等她不到?”李璟脸色大变,可是李徵古神情自在。正巧,天文台(司天)奏报说:“天上星象发生变化,领袖应该离开宝座,化解灾难。”李璟说:“国难正重,我想放下所有的政务,让心里清静一下,不知道谁可以托付?”李徵古说:“宋齐丘是创造帝国的高手,陛下如果厌倦国事,为什么不把帝国交给他?”陈觉也说:“陛下深居皇宫里面,国家大事,全权交给宋齐丘,先裁决施行,再行奏报。我们经常进宫侍候,谈谈佛经、讲讲道书。”李璟大不高兴,但仍立刻命立法官(中书舍人)豫章(洪州州政府所在县·江西省南昌市)人陈乔起草诏书。陈乔大惊,请求晋见,说:“陛下如果批准这个诏书,我就再也见不到陛下的面。”竭力反对。李璟笑起来,说:“你也知道不可以这样做!”这才停止。就在这时候,晋王李景遂出任江南西道(江西省)元帅,兼镇南(总部洪州)司令官,遂派李徵古当他的副手。陈觉被后周释放遣返后,李璟也免除他的重要职务。

钟谟一向跟李德明友情深厚,自李德明被杀(参考九五六年三月),把宋齐丘痛恨入骨。后来,出使后周回国,奏报李璟说:“宋齐丘利用国难危急的时候,竟然阴谋篡位。陈觉、李徵古作为他的党羽,天理国法,都不允许宽恕。”陈觉从后周回来时(参考本年三月),假传郭荣的训令给李璟说:“听说江南(南唐)几年以来,一直抗拒中央,都是宰相严续的阴谋,替我把他斩首。”李璟知道陈觉跟严续之间互相仇视,本来就不相信,钟谟建议向郭荣查证,所以当钟谟北返时,交给他这项任务,上疏说:“很长时间抗拒中央,都是我一个人愚昧昏迷,不是严续的罪。”郭荣听到,大惊说:“如果真是这样,则严续可是一个忠良,我当天下最高领袖,怎么会教人残害忠良!”钟谟回来,奏报李璟。李璟遂决心诛杀宋齐丘等,于是再派钟谟前去奏报,郭荣认为这是别国的内政,所以不置可否。

十二月二十三日,李璟命主管帝国参谋总部(知枢密院)殷崇义,起草诏书,宣布宋齐丘、陈觉、李徵古罪状,准许宋齐丘返回九华山(安徽省青阳县南)旧宅隐居(参考九四三年十二月),但仍保留原来所有官职爵位;陈觉被贬作国立贵族大学教授(国子博士),流窜宣州(安徽省宣州市)看管;李徵古则剥夺所有官职,命他自杀。其他党羽,都不追究。派使节把处理情形,奏报郭荣。

46、十二月三十日,后蜀任命峡路(长江三峡)巡查军政总监(巡检制置使)高彦俦当征剿司令(招讨使)。

47、后周平卢(总部青州)司令官、太师(三师之一)、最高立法长(中书令·使相)陈王安审琦的仆夫安友进,跟安审琦最心爱的小老婆通奸,小老婆恐怕事情泄露,向安友进提议谋杀安审琦,安友进不肯,小老婆说:“你不肯,我就反过来咬你一口。”安友进恐惧,只好接受。

九五九年(己未)

后汉·天会三年  南汉·大宝二年  后周·显德六年  南平·显德六年  南唐·显德六年  后蜀·广政二十二年  吴越·显德六年  辽·应历九年

1、春季,正月七日,后周帝国(首都开封府〔河南省开封市〕)平卢(总部青州)司令官(节度使)安审琦酒醉,沉沉入睡,小老婆抽出他枕头下面的佩剑,交给仆夫安友进,遂格杀安审琦,并杀光帐下所有婢女灭口。过了好几天才被安审琦的儿子安守忠发现,立刻逮捕安友进跟小老婆,片片割下他们的肉,直到剐光而死。

2、最初,后周中央主管单位打算设立皇家正式仪仗,先一天在殿廷摆设全副乐器,请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柴荣,本年三十九岁)参观。郭荣(柴荣)发现有些钟磬,虽然放在位置上,乐师却没有敲打,询问乐师怎么回事,乐师们张口结舌,无法答复。郭荣命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窦俨探讨古今声韵,厘定皇家雅乐。宰相王朴精通音律,郭荣就音乐方面的事,问他的意见,王朴上疏说:

“礼,约束行为;乐,陶冶心灵。外在的行为合理、内部的心灵和谐,而政治还不上轨道的,从来还没有过,是以礼仪音乐教育,由中央推行,天下万邦,自然都受到感化;圣人的教训,虽不严厉,却可以完成;圣人的施政,虽不苛刻,同样能使秩序建立,用的就是这种方法。音乐生于人的心灵,而声韵必须通过乐器才可表达,乐器尽善尽美,才能激动人心。

“黄帝姬轩辕(黄帝王朝一任帝)吹九寸的竹管,发出黄钟正声,吹四寸半的竹管,发出清声,吹十八寸的竹管,发出缓声。然而,分别各加三分之一、或各减三分之一,则发出十二律。十二律旋转结合称宫,生出七调,称为一均。所以共十二均、八十四调,遂告齐全。可是,自从秦王朝一任帝嬴政焚书坑儒,历代音乐就很少能够演奏。

“唐王朝二任帝李世民在位时,音乐家祖孝孙、张文收,考正当时皇家音乐,审定八十四调(参考六二七年正月)。可是安禄山、史思明叛变,天下大乱,乐器跟乐师丧失十分之八九(安禄山搜捕乐师,参考七五六年八月二十日)。后来,黄巢之役,终于全部荡然无存。当时祭祀部祭祀官(太常博士)殷盈孙,参考《考工记》,铸造单独悬在一个钟架上的大钟(镈钟)十二个,十六个悬在一个钟架上的小钟(编钟)二百四十个。隐士萧承训校定石磬,就是现在挂在架上的这种。问题是,它们虽然看起来有各种乐器的形状,而演奏出来的声音,却不能呼应。大钟发不出音律,乐师只会反复敲打而己,小钟、小磬(编磬)之悬挂在那里,只不过为了装饰得好看一点。弦琴(丝)、箫管(竹)、笙竽(匏)、陶埙(土),只有七声(埙,音xūn〔勋〕。古代一种陶制乐器,大如拳头,状如秤锤,上尖、中空、下平,顶端有一吹口,前面有四个孔,后面有两个孔。内地曾经失传,唯新疆民间有用来传递音讯的,近年又流传各地),名称虽然是黄钟之宫,但能演奏的,只剩下九个曲调。经过排练检验,其中仅三个曲调合格,其他六个曲调则羼有其他声调。音乐的衰落残缺,没有比今天更为严重。

“陛下武功显赫之余,留心礼仪音乐,知道我曾经在这方面有过学习,因而训令有关单位,就这方面的问题,跟我讨论。所以谨遵照古人法度,用黑米(黑色的黍米)来定尺寸,竹管长九寸、粗三分的,称黄钟之管,跟现行的黄钟之管比较,加以推断,找出十二律。我认为众多乐器合奏,音色不能调和,才创作一项标准,共十三条弦,长九尺,都能跟黄钟之声(最洪亮的声音)呼应,依照次序,设置琴柱,共十一律,以及黄钟清声,旋转七律而成为一均。均的主声是宫声(C调·Do),而徵(G调·So)、商(D调·Ra)、羽(A调·Lai)、角(E调·Mi)、变宫(B调·Si)、变徵(升F调·Fa)是次声。发展均主之声,回归到本音的格律,毫不混乱,才完成调,共计八十一调。这个方法久已失传,而是我自己发现,请召集文武百官审查校正。”(对于音律、天文,我完全不懂,且把《资治通鉴》所载的王朴先生的奏章原文,照录于后,供对照参考:“礼以检形,乐以治心;形顺于外,心和于内,然而天下不治者未之有也。是以礼乐修于上,万国化于下,圣人之教不肃而成,其政不严而治,用此道也。夫乐生于人心而声成于物,物声既成,复能感人之心。昔黄帝吹九寸之管,得黄钟正声,半之为清声,倍之为缓声,三分损益之以生十二律。十二律旋相为宫以生七调,为一均。凡十二均、八十四调而大备。遭秦灭学,历代治乐者罕能用之。唐太宗之世,祖孝孙、张文收考正大乐,备八十四调;安、史之乱,器与工什亡八九,至于黄巢,荡尽无遗。时有太常博士殷盈孙,按《考工记》,铸镈钟十二,编钟二百四十。处士萧承训校定石磬,今之在县者是也。虽有钟磬之状,殊无相应之和,其镈钟不问音律,但循环而击,编钟、编磬徒悬而已。丝、竹、匏、土仅有七声,名为黄钟之宫,其存者九曲。考之三曲协律,六曲参涉诸调;盖乐之废缺,无甚于今。陛下武功既着,垂意礼乐,以臣尝学律吕,宣示古今乐录,命臣讨论。臣谨如古法,以柜黍定尺,长九寸径三分为黄钟之管,与今黄钟之声相应,因而推之,得十二律。以为众管互吹,用声不便,乃作律准,十有三弦,其长九尺,皆应黄钟之声,以次设柱,为十一律,及黄钟清声,旋用七律以为一均。为均之主者,宫也,徵、商、羽、角、变宫、变征次焉。发其均主之声,归于本音之律,迭应不乱,乃成其调,凡八十一调。此法久绝,出臣独见,乞集百官校其得失。”)

郭荣批准,文武百官一致推崇,于是颁布施行。

3、南唐帝国(首都金陵府〔江苏省南京市〕)被贬放的太傅(三师之二)宋齐丘(参考九五八年十二月),抵达九华山(安徽省青阳县南)。南唐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本年四十四岁)下令锁住他的家门,只在墙上打一个洞传递饮食。宋齐丘叹息说:“我从前曾贡献毒计,把让皇(南吴亡国之君杨溥)一族,集中囚禁泰州(参考九三七年十月),今天应该有这个报应。”乃上吊而死(《江表志》则记载说:宋齐丘抵达青阳〔安徽省青阳县〕,断食已好几天,家人也都陷于饥饿,脸色憔悴。宦官告诉说:等宋齐丘死掉,才供应饮食。家人用绵絮塞住宋齐丘的嘴,窒息而卒)。李璟追赐他谥号:丑缪。

最初,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常梦锡主管帝国事务总监(知宣政院),参与中央决策,对宋齐丘一伙党徒,十分痛恨,很多次警告李璟说:“不把这些东西赶出政府,国家一定危亡。”跟冯延巳、魏岑一帮人,天天争论。很久之后,常梦锡反而失败,被免除宫廷事务总监署(宣政院)职务,不再参与国事。心情忧郁,有志难伸,每天纵情喝酒,终于患病逝世。现在,宋齐丘处死,李璟说:“常梦锡一辈子都想杀宋齐丘,遗憾没有让他亲眼看到。”追赠常梦锡官衔:国务院左最高执行长(左仆射)。

4、二月一日,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命宰相王朴前往河阴(河南省郑州市西北桃花塔)考察黄河堤岸,决定在汴河注入黄河处,设立闸门。

二月七日,派皇家侍卫亲军总指挥官(侍卫都指挥使)韩通、宫廷事务南院总监(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调徐(江苏省徐州市)、宿(安徽省宿州市)、宋(河南省商丘市)、单(山东省单县)等州民夫几万人,疏竣汴水。

二月九日,又命骑兵总指挥官(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从大梁城(首都开封府所在城)向东引导汴水(沟通黄河与淮河之间的古运河,今已湮没)注入蔡水(颍河支流,于河南省项城县南,流经河南省淮阳县东,今已湮没),打通陈(河南省淮阳县)、颍(安徽省阜阳市)间的粮食运输;又命步兵总指挥官(步军都指挥使)袁彦疏浚五丈渠(连接汴水与梁山泊之间的古运河,东起河南省开封市,流经山东省定陶县,于山东省郓城县南注入梁山泊),向东流过曹(山东省定陶县)、济(山东省钜野县)、梁山泊(山东省梁山县东南,湖泊今已干涸),连接青(山东省青州市)、郓(山东省东平县)二州的水路运输;又征调京畿地区以及滑(河南省滑县)、亳(安徽省亳州市)二州民夫几千人,参与这项工程(九五七年已疏浚过五丈河,参考该年四月二十八日)。

二月十二日,首都开封特别市政府(开封府)奏报说:“以前,缴税的田地共十万二千多顷,土地改革的结果,多出四万二千多顷,奉指令减去三万八千顷。等派往各州调查员回来,奏报多出的田地时,当依照这个比例减少(派调查员事,参考九五八年十月)。”

淮南(淮河以南)大饥荒(大乱之后,必有凶年),郭荣命借粮食给民间,有人说:“民间太穷,将来恐怕无力偿还。”郭荣说:“人民跟我的儿子一样,哪有儿子倒吊在那里,当父亲的不去给他解开的道理?为什么要他们非偿还不可!”

三月十五日,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王朴逝世(本年四十五岁)。郭荣亲自到灵堂祭悼,用玉斧砍地,好几次放声大哭,不能自制。王朴性情刚强而反应敏锐,智慧谋略都超过一般人,郭荣因此十分痛惜。

5、三月十九日,郭荣下诏说:“北部疆土(燕云十六州),还没有收复。”打算北伐,亲自前往沧州(河北省沧州市东南)。于是命义武(总部定州)司令官孙行友防护西山路(定州西部及北部太行山山区通道),命宫廷事务南院总监(宣徽南院使)吴延祚暂代东京(首都开封府)留守长官,兼主管首都开封特别市(判开封府事);命中央财政三单位管理总监(三司使)张美,暂代禁宫总调配官(大内都部署)。

三月二十二日,命皇家侍卫亲军总纠察官(都虞候)韩通等,水陆并进,先行出发。

三月二十九日,郭荣自大梁动身。

夏季,四月十五日,韩通奏报说:从沧州疏浚河道,直向辽国(首都临潢府)国境,在乾宁军(即后唐有名的芦台军·河北省青县)之南扎营,填补损坏的堤防,凿开三十六个泄洪口,舰队遂直接进到瀛(河北省河间市)、莫(河北省任丘市北鄚州镇)二州。

四月十六日,郭荣抵达沧州,当天就亲率几万名步骑兵,从沧州出发,直向辽国国境。军纪严明,河北(黄河以北)各州县,除非郭荣御驾经过,其他地方人民,简直不知道大军曾经入境。

四月十七日,郭荣抵达乾宁军,辽国任命的宁州(州政府设乾宁军)州长王洪,献出城池投降。

四月二十日,郭荣全面调整舰队部署,下令各将领水陆两路同时并进,命韩通当陆上总司令(陆路都部署)、赵匡胤当水上总司令(水路都部署)。

四月二十二日,郭荣登上皇家旗舰,顺河水流向,亲统大军北征,船舰前后相连,长达几十里。

四月二十四日,抵达独流口(天津市静海县北·今南运河注入子牙河处),逆流西上。

四月二十六日,抵达益津关(河北省霸州市),辽军守将终廷辉献出城池投降。从这里再往西航行,河道逐渐狭窄,巨大的战舰不能通过,于是停止前进。

四月二十七日,郭荣上岸,改由陆路继续西上,夜晚就住宿旷野,负责保护御驾的皇家侍卫亲军不过五百人,力量单薄,随从官员都很恐惧,辽国的斥候游骑兵,成群结队,不断地在附近出现,可是,却始终保持一段距离,不敢逼近。

四月二十八日,赵匡胤先到瓦桥关(河北省雄县),辽军守将姚内斌献出城池投降,郭荣遂进入瓦桥关。姚内斌,是平州(河北省卢龙县)人。

四月二十九日,辽国莫州州长刘楚信,献出城池投降。

五月一日,皇家侍卫亲军总指挥官(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天平(总部郓州)司令官李重进等,才率主力大军赶到,辽国瀛州州长高彦晖献出城池投降。高彦晖,是蓟州(天津市蓟县)人。于是,瓦桥关以南失地,全部收复。

五月二日,郭荣在御营设宴款待各将领,商议进攻幽州(北京市),将领们一致说:“陛下出京(首都开封府)四十二天(郭荣三月二十九日离大梁,迄五月二日,前后三十二天。“四”当是“三”字抄误),刀口没有染血,就完全平定燕南(河北省中部),这是举世难得的辉煌成果。辽国精锐骑兵,聚集幽州以北,不应该深入敌人国土。”郭荣大不高兴。当天,催促先锋总指挥官(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先行出发,进驻固安(河北省固安县),郭荣也前进到安阳水(海河支流,流经河北省霸州市北,今已湮没),下令造桥,因天色已晚,返回瓦桥住宿。当天(五月二日),郭荣突然感到身体很不舒适,才停止行动。

6、辽帝国(首都临潢府〔内蒙古巴林左旗〕)皇帝(四任穆宗)耶律述律(本年二十九岁)派使节,以每天飞奔七百里(三百五十千米)的速度,前往太原,请后汉帝国(首都太原府〔山西省太原市〕)皇帝(四任睿宗)刘承钧(本年三十四岁)立即派军沿后周边界发动攻击。后来听到后周帝(二任世宗)郭荣撤退,才停止行动。

7、五月四日,后周孙行友奏报说:攻克易州(河北省易县),生擒辽国任命的州长李在钦,呈献御营,绑到军营市场斩首。

五月五日,后周在瓦桥关设雄州,划容城(河北省容城县北)、归义(河北省容城县)二县归它管辖。又在益津关(河北省霸州市)设霸州,划文安(河北省文安县)、大城(河北省大城县)二县归它管辖。征调滨(山东省滨州市)、棣(山东省惠民县)二州民夫几千人,修筑霸州城池,命韩通负责全部工程。

五月六日,命李重进率军西出土门(河北省鹿泉市西南),攻击后汉。

五月七日,命皇家侍卫亲军步骑兵总指挥官(侍卫马步都指挥使)韩令坤,当霸州野战司令(都部署),命义成(总部定州)候补司令官(节度留后)陈思让,当雄州(河北省雄县)总司令(都部署),各率自己的部队驻防。

五月八日,郭荣自雄州南返。

五月二十五日,李重进奏报说:在百井(山西省阳曲县西北)击败后汉军队,杀二千余人。

五月三十日,郭荣抵达大梁。

六月一日,昭义(总部潞州)司令官李筠(李荣)奏报说,进击后汉的军队,攻克辽州(山西省左权县),生擒州长张丕。

8、六月二日,后周郑州(河南省郑州市)奏报说:黄河在原武(河南省原阳县西南原武镇)决口。后周帝郭荣命宫廷事务南院总监(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征调附近州县二万余民夫堵塞。

9、南唐(首都金陵府)所属清源战区(总部设泉州〔福建省泉州市〕)司令官留从效,派使节到后周进贡,请求直接隶属后周政府(九五八年闰七月已向后周称臣),在开封设立驻京办事处(进奏院)。后周帝郭荣下诏回答说:“江南(南唐)最近才归附中央(后周),正渴望双方互相信赖。很久以来,你一直臣服金陵(南唐首都),不可以忽然间改变立场,如果在京师(首都开封府)设立办事处,就恰恰跟他们以平等地位抗衡。政府如果一律接受,过错在我。你从边远的地方派人前来进贡,足以表示你的忠心和诚意,希望你侍奉旧日君王,也能如此。这样的话,你可以坚守始终如一的大义,我也完成怀柔远方的任务,你是个晓事明理的将领,定能体会我的心意。”

10、南唐帝(二任元宗)李璟(徐景通)派他的儿子纪公爵李从善,跟钟谟一同到后周朝见,郭荣向钟谟说:“江南是不是也训练军队,整顿守备?”钟谟回答说:“自从服从大国,不敢有这种念头。”郭荣说:“不是这样,从前我们是仇敌,今天我们是一家,我跟你们国家的大义,已经确定,没有任何事情能使人担忧,只不过人生有太多变数,前途难以预料,以后有什么事发生,不易先知。回去告诉你的领袖,应该在我仍在位期间,整顿城池、磨利武器、擦净铠甲、据守险要,为子孙多做准备。”钟谟回去奏报李璟。李璟才增修金陵(南唐首都·江苏省南京市)城池,各州城池不完整的,都重新兴建,驻防军队太少时,增加人数。

司马光曰:

曾经有人问我:“五代帝王,李存勖(后唐一任帝)、郭荣(后周二任帝),都以英明雄武闻名于世,依你之见,哪一位贤良?”我回答说:所谓天子,正因为他统治万邦,讨伐不服从的叛徒,安抚弱小,使号令得以推行,制度能够统一,发扬信义,博爱人民。李存勖既消灭后梁,海内人民震动,南楚马家派儿子马希范进贡(参考九二三年十月),李存勖说:“最近听到消息,马家的基业,最后终会被高郁夺走,今天看马家有你这么样的好儿子,高郁怎么可能得手!”高郁,是马家的忠臣,马希范的老哥马希声听到李存勖的话,终于假传老爹马殷的命令,屠杀高郁(参考九二九年八月),这是市井商人的小动作,岂是帝王行动的恢弘常轨!李存勖只是一员战将,所以能够以弱小的晋国(后唐前身),击败强大的后梁。但也于达到目的之后只有几年(前后四年),内外叛离,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地。是他只会战争,不懂政治。

郭荣用诚信统御文武百官,用正义对待各国,王环因拒绝投降受到赏赐(参考九五五年十一月),刘仁赡因坚守城池加以褒奖(参考九五七年三月),严续因尽忠职守而被保护(参考九五八年十二月),后蜀军队因反复而受到诛杀(参考九五六年六月),冯道因失去节操而被摒弃(此事跟史实不符,九五四年二月,郭荣为了迎战后汉,还跟冯道有过激烈对话,四月冯道便死,并没有摒弃)。张美因私自树恩,而被疏远(张美官做到宰相兼中央财政三单位管理总监〔三司使〕,不能说疏远)。南唐没有臣服时,他亲冒飞石乱箭,定要战胜,既已臣服,则爱护他们如同自己的儿子,推诚布公,为他们着想,这种恢弘的度量,李存勖怎么能跟他相比!

《书经》上说:“不偏私、不结党,帝王的道路坦坦荡荡。”又说:“大国畏惧他的威力,小国怀念他的恩德。”郭荣接近这个境界。

11、六月七日,后周建雄(总部晋州)司令官杨廷璋奏报说:进攻后汉,接受十三个营寨归降。

六月九日,后周帝郭荣娶符女士当皇后,符皇后是前任符皇后(宣懿皇后)的妹妹(前符皇后逝世,参考九五六年七月二十一日)。封皇子郭宗训当梁王,兼左卫(卫军第一军)上将军,封另一皇子郭宗让当燕公,兼左骁卫(卫军第五军)上将军。

郭荣打算命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枢密使)魏仁浦当宰相,有些人认为魏仁浦没有经过考试,欠缺文官资格,不可以当宰相(魏仁浦,自参谋总部最低的小职员干起),郭荣说:“自古以来,那些才略俱备的人当帝王辅佐,难道都经过考试!”

六月十五日,命王溥当副监督长(门下侍郎),跟范质一同参与帝国参谋总部工作。命魏仁浦当副立法长(中书侍郎)、二级实质宰相(同平章事),仍兼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魏仁浦虽然身居权势顶峰,但他谦恭谨慎。郭荣性情急迫严厉,身旁官员冒犯他时,魏仁浦总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来解救当事人的危境,救活的人有十分之七八,所以虽然出身微贱,升到宰相高位,当时的人都不认为过分。又命宫廷事务南院总监(宣徽南院使)吴延祚当左骁卫(卫军第五军)上将军,充当帝国参谋总部指挥官。加授归德(总部宋州)司令官、皇家侍卫亲军总纠察官(都虞候)韩通,以及镇宁(总部澶州)司令官兼殿前护从总司令(殿前都点检)张永德,同时兼二级实质宰相,命韩通仍兼皇家侍卫亲军副总指挥官(副都指挥使)、赵匡胤兼殿前护从总司令(殿前都点检)。

郭荣曾经向国务院国防部长(兵部尚书)张昭(张昭远),询问谁可以当宰相,张昭推荐李涛,郭荣呆在那里,说:“李涛举动轻浮,没有高级官员必须具有的沉着气质,我问谁可以担任宰相,你第一个就提到他,什么缘故?”张昭说:“陛下责备的是一种细小的行为,我所以推荐他当宰相,是看他的大节。从前,石敬瑭(后晋一任帝)在位,张彦泽虐待杀戮无辜平民,李涛屡次上疏,请求制裁,认为如果不杀张彦泽,一定会为国家遗留下灾难(参考九四六年十二月)。后汉二任帝刘承佑在位时,李涛也上疏请剥夺先帝(一任帝郭威)的军权(参考九四八年三月)。国家的危机在还没有形成之前,就先发现,这才是真正的宰相器宇,因这个缘故,我才第一个推荐他。”郭荣说:“你说的很对,而且也很公正,然而,像李涛这样的人,毕竟不可以进入宰相联合办公厅(中书)。”李涛言谈幽默,又不在意仪容衣着,跟他的老弟李澣,都以文学造诣闻名于世,兄弟间很是友爱,但戏谑放荡,没有长幼的礼节,郭荣因此看他不起。郭荣认为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单父(单州州政府所在县·山东省单县)人王著,是旧日的幕僚,几次要命他当宰相,都因他太喜欢喝酒又不知道检点而打消原意。

六月十九日,郭荣病重,召见范质等进宫托付后事,郭荣说:“王著,是我在战区工作时的旧人,我如果再不能起床,应命他当宰相。”范质等退出,互相警告说:“王著整天酩酊大醉,怎么可以当宰相,千万不要把这话泄露出去。”当天(六月十九日),郭荣逝世(本年三十九岁)。

郭荣担任地方官职时,沉默寡言,从不表现自己的才能。后来登基,高平(山西省高平县)之役,大破后汉军队(参考九五四年三月),人们才发现他的英明雄武。他统御军队,号令严明,没有人敢违犯,无论围攻城池,或两军对决,飞石乱箭,落到他附近,侍从官员都面无人色,而郭荣一如平常,随机应变,反应迅速,往往出人意外。全身投入国事,各单位的文书、资料,只要看过一遍,就不忘记。臣属们如果有邪恶行为,他都能揭发,观察入微,洞悉世情,活像一尊神明。闲暇的时候,则请知识分子读前代历史给他听,讨论是非功过;天性不喜爱音乐跟珍宝玩物,常叹息说,是老爹(一任帝郭威)太过宽纵,才促使王峻、王殷的傲狠和背叛,以致良好的君臣关系,不能保持完整(参考九五三年二月)。文武百官有过失时,郭荣就当面责备,承认错误就不再追究,有功时还优厚赏赐。文武人才一视同仁,务使各尽所能,人们没有不畏惧他的英明而怀念他的恩惠,是以能开疆拓土,所向无敌。然而,他对人的要求太过严厉,臣属在职务上稍微有点小小毛病,几乎都要处死,即令一向有才干、有名声,得到欣赏的,也不原谅,但一会工夫,又感到后悔。最后几年,尺度也逐渐放宽。逝世的那天,不论远近,没有人不怀念哀悼。

六月二十日,宣布遗诏,命梁王郭宗训登基(三任恭帝),本年七岁。

秋季,七月十七日,加授向拱兼最高监督长(兼侍中·使相)。向拱,就是向训,为了避现任皇帝郭宗训的“训”字讳,才改名向拱。

七月十九日,命皇家侍卫亲军总指挥官(都指挥使)李重进遥兼淮南(总部扬州)司令官,命副总指挥官(副都指挥使)韩通遥兼天平(总部郓州)司令官,命赵匡胤遥兼归德(总部宋州)司令官。命山南东道(总部襄州)司令官遥兼二级宰相(同平章事·使相)向拱(向训)当西京(河南府·河南省洛阳市)留守长官。

七月二十三日,后周政府大赦。

13、南唐帝李璟,因首都金陵距后周国境才一水(长江)之隔,而洪州(江西省南昌市)却在长江上游,城墙又十分坚固,于是召集文武百官讨论迁都。大家都不愿搬家,只有帝国参谋总部副指挥官(枢密副使)、御前监督官(给事中)唐镐赞成,于是任命唐镐负责经营豫章(洪州州政府所在县)成为一国之都的规模。

南唐自从淮河两岸战争及割让长江北岸地区,向后周屈膝称臣后,每年都要向后周进贡,以致国库空虚,现钱更是缺少,物价飞涨。国务院教育部副部长(礼部侍郎)钟谟,建议铸造大钱,新钱一枚抵旧钱五十枚。立法官(中书舍人)韩熙载更建议铸造铁钱。李璟开始时都不接受,但钟谟不断提出,李璟最后才终于批准。

本月,一枚当十枚的大钱问世,上面刻文“永通泉货”;又铸一枚当两枚的大钱,上面刻文“唐国通宝”,跟“开元钱”同时通行(开元钱,参考六二一年八月)。

14、八月十五日,后蜀帝国(首都成都府〔四川省成都市〕)皇帝(二任)孟昶(孟仁赞,本年四十一岁),任命李昊遥兼武信(总部遂州)司令官;立法院初级立法官(右补阙)李起上疏抨击说:“查遍先例,宰相从没有人遥兼战区司令官的。”孟昶说:“李昊家人口太多、开销太大,只是为了多给他一份薪俸而已。”李起,是邛州(四川省邛崃市)人,性情直爽。李昊曾经劝告他说:“以你的才干,只要能保持沉默,至少可当到皇家文学侍从官(翰林学士)。”李起说:“等我没有了舌头,才不讲话。”

柏杨曰:

我们对李起有无限慕思,在此致敬。看到有些政客,为了做官,不但不要脸,甚至还不要命,更觉得高品质人类的可贵。

15、八月十七日,后周帝(三任恭帝)郭宗训封皇弟郭宗让当曹王,改名郭熙让;封郭熙谨(郭宗谨)当纪王、郭熙诲(郭宗诲)当蕲王。

16、九月四日,南唐皇太子李弘冀逝世。主管单位强调他在常州(江苏省常州市)建立的战功(参考九五六年三月),赠给他谥号:武宣太子。句容(江苏省句容市)县政府保卫员(尉)全椒(安徽省全椒县)人张洎上疏说:“太子主要的品德,不在武功,而在孝敬双亲,今天却专指他的武功,并不是预防事端、砥砺品德的道路。”于是谥号改为文献太子;调升张洎当上元(首都金陵府所在县)防卫员(尉)。

国务院教育部副部长(礼部侍郎)、主管国务院(知尚书省事)钟谟,经常出使后周,把后周帝郭荣的命令传达给李璟,郭荣跟李璟对他,都十分礼遇,钟谟仗恃两国君王的宠爱,横行全国,骄傲不可一世,中央政府所有事务,他都干预。文献太子李弘冀总揽中央大权时,钟谟请求在太子宫兼一个官职,没有成功,于是推荐他的好友阎式到太子宫当政务管理官(司议郎·正六品上),主管各单位的门锁。李德明被杀时(参考九五六年三月),唐镐参与陷害阴谋,钟谟听说唐镐接受贿赂,曾经当面向唐镐盘问,唐镐大为恐惧,决定先发制人。钟谟跟天威总纠察官(都虞候)张峦,感情亲密,时常在家里聚会,摒除左右,秘密谈话,一谈就谈到半夜。唐镐遂向李璟打小报告说:“钟谟跟张峦,一文一武,志趣根本不同,却过分密切。钟谟屡次出使上国(后周),而张峦又是北方人,恐怕有什么阴谋。”又说:“永通大钱(一枚抵十枚)有很多人盗铸,犯法的人很多。”后来,李弘冀逝世,李璟想封李弘冀的一母同胞的老弟郑王李从嘉接替太子,而钟谟曾经跟纪公爵李从善一同出使后周,彼此要好,遂对李璟说:“从嘉行为轻薄、性情懦弱,又信佛教信得入迷,不是元首的恰当人选。而从善勇敢果断、稳重严肃,是很好的接班君王。”李璟大怒,不久,封李从嘉当吴王,出任国务院总理(尚书令)、三级实质宰相(知政事),入住太子宫(东宫)。

冬季,十月,钟谟建议派张峦率他的部队巡查街市,负责首都金陵的治安。李璟下诏斥责钟谟侵犯其他官员职权,贬作国立贵族大学副校长(国子司业),流窜饶州(江西省波阳县),把张峦贬作宁国(总部宣州)副司令官(副使),同时废除“永通钱”。

17、十一月一日,后周把二任帝郭荣,安葬庆陵(河南省新郑县西北郭店,在一任帝郭威墓之北),谥号睿武孝文皇帝,庙号世宗。

18、南汉帝国(首都兴王府)皇帝(四任)刘继兴(刘鋹,本年十七岁),因立法官(中书舍人)钟允章是他当亲王时的幕僚,擢升钟允章当国务院右秘书长(尚书右丞)、三级实质宰相(参政事),相当信任。钟允章请求诛杀几个违法乱纪的人,以维持法律正常执行,刘继兴不能接受,宦官们得到消息,对他十分厌恶。刘继兴打算到南郊祭祀天神,三天之前,钟允章率领礼仪官员登上圆形祭坛,向四方指挥设立神位,宦官管理总监(内侍监)许彦真望见,号叫说:“他在那里发动兵变!”带着佩剑,登上高台,钟允章厉声把他喝退。许彦真立即飞马进宫,奏报说:“钟允章打算在陛下祭祀天神那天叛乱!”刘继兴说:“我待钟允章十分优厚,怎么可能有这种事!”但玉清宫管理官(玉清宫使)龚澄枢、宦官管理总监(内侍监)李托,共同作证,认为许彦真的话真实。刘继兴乃下令逮捕钟允章,囚禁在含章楼下,命宦官跟国务院教育部部长(礼部尚书)薛用丕一同审问。薛用丕跟钟允章原是好友,告诉钟允章说,事情已经确定,难逃一死。钟允章拉住薛用丕的手流泪说:“我今天不过是砧板上的一块肉,理应被仇人烹煮。只恨我的儿子钟邕、钟昌年纪还小,不知道我受冤情形,等他们长大,替我告诉他们。”(胡三省注:“钟允章受到谗害,身负难以预测的大罪,正是恐怕连累妻子儿女的时候,却说出这种话,是自找灾祸。”)许彦真听到消息,诟骂说:“你这个老贼,打算教你儿子报仇呀!”于是再奏报刘继兴说:“钟允章当初跟他的两个儿子一同在台上,暗中有所祈祷。”父子三人一并斩首。自此以后,宦官越发专权横暴。李托,是封州(广东省封开县)人。

十一月十日,刘继兴到南郊圆形祭坛祭祀天神;大赦。不久,任命龚澄枢当左龙虎军(禁军第三军)观察兵马阵容特派监军长(观军容使)、宦官太师(内太师),帝国大政,都由他裁决。文武百官中有才能的人,中央进士科考试第一名的“状元”,以及和尚道士中可以谈论的人,都先送到蚕室阉割,然后才可以出任官职。也有人为了当官而自己主动阉割的;也有人为了免除死刑而接受阉割的。因此宦官的数目,将近两万人。掌权的高官贵爵,差不多都是宦官。把知识分子称为“门外人”,不准“门外人”参与政府决策,终于因此亡国。

19、南唐把洪州(江西省南昌市)升格为南昌府,建立南都,派武清(即武昌·总部鄂州)司令官何敬洙当南都(南昌府)留守长官,派国务院国防部长(兵部尚书)陈继善当南都南昌特别市市长(南昌尹)。

20、后周当初进攻秦(甘肃省秦安县西北)、凤(陕西省凤县),后蜀全国恐慌,国务院司法部狱政司司长(都官郎中)徐及甫自认为有很高的才能跟策略,可以拯救帝国,却始终不能发挥,于是秘密集结党羽,准备拥护前蜀帝国一任帝王建的孙儿、宫廷供应署副总监(少府少监)王令仪当领袖,发动政变。恰巧后周军队撤退,才中途停止。现在,当时的党羽向政府告密,大肆搜捕,徐及甫自杀。

十二月二十三日,命王令仪自杀。

21、后周端明殿文学侍从官(端明殿学士)、国务院国防部副部长(兵部侍郎)窦仪,出使南唐,天气转阴,雨雪交加。南唐帝李璟打算在走廊接受诏书,窦仪说:“我只是个使节,奉命前来,不敢擅自变更旧日礼节。如果怕雪会沾染衣服,不妨多等几天。”李璟乃在大庭雪地上跪接诏书。

22、辽帝国(首都临潢府〔内蒙古巴林左旗〕)皇帝(四任穆宗)耶律述律派他的舅父出使南唐。后周泰州(江苏省泰州市)民兵司令(团练使)荆罕儒,招募刺客截杀。南唐官员曾在清风驿(今地不详)设宴款待辽国使节,辽国使节酒醉,起身去洗手间,很久不见回来,派人探视,人头已被砍下,不知带往什么地方。从此,辽国跟南唐断绝关系。荆罕儒,是冀州(河北省冀州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