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萧鸾眼泪 六世纪 最初十年(五〇〇—五〇九年)
“北朝”鲜卑民族建立的北魏帝国,本世纪(六世纪)三〇年代开始,因不停地内乱——全是官逼民反,由贪官污吏所引起;遂分裂为东魏、西魏。五〇年代,东魏被北齐帝国篡夺,西魏被北周帝国篡夺,最后隋王朝兴起,统一“北朝”。“南朝”则南齐帝国、南梁帝国、陈帝国,相继兴亡。
本世纪,暴君层出不穷。八〇年代,隋王朝消灭陈帝国。大分裂时代以及后期的南北朝时代,同时结束。“分久必合”,分裂长达二百八十六年的中国,复归统一。
- 南北朝
- 萧衍襄阳起兵。
- 南齐帝国亡。
- 南梁帝国建立。
- 第九次南北大战。
- “仇池”亡。
- 北魏元恪诬杀元勰。
- 佛教在北魏帝国盛行。
- 东西方世界
- 苏格兰王国建立。
- 波斯王国与东罗马帝国战争。
- 法兰克王国击斩西哥特王阿拉利克二世。
五〇〇年(庚辰)
南齐·永元二年 北魏·太和二十四年 景明元年 (柔然汗国太安九年)
1、春季,正月一日,南齐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元旦朝会,南齐帝(六任帝)萧宝卷(本年十八岁)吃过早饭后才出来,祝贺的序幕刚刚完毕,他就回到西厢睡觉,从上午十时,直睡到下午四时,文武官员站在金銮宝殿陪同祝贺的位置上,饥饿寒冷交逼,很多人昏倒在地。萧宝卷好不容易醒过来,出来主持典礼,匆匆忙忙,草率结束。
2、正月五日,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大赦,改年号景明(之前是大和二十四年,之后是景明元年)。
3、南齐帝国豫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州长(刺史)裴叔业,听到南齐帝萧宝卷不断诛杀高阶层官员,心中惊惧不安。有一天,登上寿阳城楼,向东北眺望肥水(东淝河·流经寿阳城东北),对部属说:“你们要不要荣华富贵?我能办到。”后来改任南兖州(州政府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州长(参考去年〔四九九年〕九月),对于被调往内地,并不乐意。正巧,陈显达起兵反抗中央,裴叔业派军政官(司马)、辽东(侨郡)人李元护率军增援首都建康,但内心并不是效忠中央,而只是观望形势。陈显达失败,李元护也回军。中央也疑心裴叔业的意图,裴叔业更派出专人前往首都建康探听消息,中央对他越发猜疑,气氛紧张,事变随时都会爆发。裴叔业的侄儿裴植、裴飏、裴粲,都在京师(首都建康)当直阁将军,守卫宫殿,大为恐惧,抛弃娘亲,仓皇逃往寿阳,警告裴叔业:中央势将发动突袭,应早作打算。萧宝卷的亲信、直阁将军徐世标等,认为裴叔业身在边界,逼得太急时,可能倒向北魏帝国,中央政府就无法克制;于是报告萧宝卷,派裴叔业同族、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裴长穆前往传达皇帝旨意,收回去年(四九九年)发布的人事命令,允许裴叔业仍留原官。但裴叔业仍忧愁惊惧,而裴植等更不停地要裴叔业提高警觉。
裴叔业派亲信马文范前往襄阳(湖北省襄樊市),向雍州(州政府襄阳)州长萧衍请教如何才能保全?先说自己的计划:“天下大势,可以预知。用正常办法,恐怕无法生存,不如面向北方(北魏),至少可以封一个河南公。”萧衍说:“一群品质低劣的人物掌握权柄,怎么会有远见?他们连自己都不晓得在做什么,结果不会有任何成就。唯一的因应之法,莫过于把家眷送回京师,先使他们安心(去年〔四九九年〕八月,萧衍把老弟们秘密召出京师,而今却建议裴叔业送家眷回京师)。如果他们仍不顾一切逼迫,只要率步骑兵二万人,直接攻击横江(安徽省和县东南长江渡口·对岸就是采石),断绝中央政府的外援,则天下大事,一战就可决定。如果向魏国靠拢,魏国政府势必派人接替你的官职,而把你调到黄河以北,主持一州;河南公,怎么能够得到!而且,一旦发动,回到南方的道路,就完全绝望。”(胡三省注:“裴叔业之问,萧衍之答,虽然二人的志向有大有小,但明显看出,南齐边防军将领都有叛变之心,萧宝卷还跟谁共治天下!”)裴叔业沉吟疑虑,不能决定,最后终于派他的儿子裴芬之到首都建康当人质,同时也派人送信给北魏帝国豫州(州政府设悬瓠〔河南省汝南县〕)州长薛真度,询问归附北魏是不是适宜?薛真度劝他归附得越早越好,警告说:“如果情势危急,被逼投降,功劳就小,赏赐就少。”信件秘密来往,互相讨论。此时,建康谣言传播,认为裴叔业非叛变不可,裴芬之大为恐惧,再逃回寿阳。裴叔业遂派裴芬之和侄女婿杜陵、韦伯昕,前往北魏呈递归降奏章。
正月七日,北魏政府派骠骑大将军、彭城王元勰,车骑将军王肃,率步骑兵十万人强大混合兵团,南下增援裴叔业;任命裴叔业“使持节”、豫雍等五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豫雍等五州诸军事。五州:豫雍兖徐司,此五州指南齐五州,都是南齐北疆)、征南将军、豫州州长(仍保持原来“豫州”),封兰陵郡公。
正月三十日,南齐帝(六任)萧宝卷下诏讨伐裴叔业。
二月十六日,南齐政府任命皇城保安司令(卫尉)萧懿当豫州州长(接替裴叔业)。
二月二十八日,北魏帝国任命彭城王元勰当宰相(司徒)兼扬州州长,镇守寿阳(曹魏帝国及晋王朝初年时,寿阳〔寿春〕一直是扬州州政府所在,大分裂时代初期,扬州州政府设建康,执行司隶校尉〔京畿总卫戍司令部〕任务;晋帝国末年,把豫州州政府设寿阳,参考四二〇年四月。而今,北魏帝国既取得寿阳,遂恢复魏晋时代旧制)。北魏派最高统帅(大将军)李醜、杨大眼率骑兵二千人,进入寿阳协防;又派指挥官(统军)奚康生率羽林禁卫军一千人,急行军南下增援。杨大眼,是杨难当的孙儿(杨难当掀起汉中之战,参考四三四年三月)。
北魏军队还没有南渡淮河,二月二十九日,裴叔业因病逝世(年六十三岁),重要僚佐多数打算推举军政官李元护当总部执行官(监州),讨论磋商一两天,不能决定。前建安(河南省商城县)驻军司令(戍主)、安定郡(侨郡·湖北省南漳县西)人席法友等,认为李元护不是同乡(裴叔业是河东郡〔侨郡·湖北省松滋市西北〕人,跟席法友同是雍州人),恐怕李元护改变裴叔业的决定,就共推裴植当州政府总监,封锁裴叔业死亡消息,一切命令及裁决都出自裴植之手。北魏指挥官奚康生抵达后,裴植大开城门,迎接北魏军,把城门和仓库钥匙全部交给奚康生。奚康生召集城里父老士绅,宣读北魏帝元恪的诏书,安抚勉励。北魏政府任命裴植当兖州(州政府设瑕丘〔山东省兖州市〕)州长,李元护当齐州(州政府设历城〔山东省济南市〕)州长,席法友当豫州州长,带兵官(军主)、京兆郡(侨郡·湖北省襄樊市北)人王世弼当南徐州(州政府设宿预〔江苏省宿迁市〕)州长。
4、南齐帝国巴西(四川省绵阳市)变民首领雍道晞集结变民一万余人攻击郡城;巴西郡郡长鲁休烈登城坚守。
三月,益州(州政府设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州长刘季连,派大营军事参议官(中兵参军)李奉伯率军五千人增援,跟郡政府军队会合,发动攻击,斩雍道晞。李奉伯打算乘胜进军,消除郡境东部残余的变民部队,涪县(巴西郡郡政府所在县)县长李膺劝阻,说:“政府军士卒怠惰,军官骄傲,利用战胜余威,深入险地,不是万全的谋略。不如稍稍休息,再想别的办法。”李奉伯不理,率军全部入山,大败奔回。
5、三月十五日,南齐政府派平西将军崔慧景,率领水上战斗部队讨伐寿阳。南齐帝萧宝卷在戒严净街、断绝行人、长幔布障严密保护下,前往琅邪城(白下·建康城北),亲自为崔慧景送行。萧宝卷身穿军服,坐城楼上,召唤崔慧景单身独马,进入长幔布障,没有一个人跟随,崔慧景只说了几句话,便拜辞叩别,发现自己得以平安出来,不禁大喜。
新任豫州州长萧懿率步兵三万人驻防小岘(安徽省含山县西北);交州(州政府龙编)州长李叔献率军驻防合肥(四八五年正月,二任帝萧赜强迫当时的交州州长李叔献入朝,一直保持官衔)。萧懿派副将军胡松、李居士率军一万余人,驻防死虎(宛唐·安徽省寿县东二十千米)。骠骑将军府军政官(骠骑司马)陈伯之率舰队逆淮河西上,进逼寿阳,在硖石(安徽省凤台县西南)停泊。寿阳城内士绅和居民,很多人打算响应。北魏受降指挥官奚康生对外防敌,对内防叛,紧闭寿阳城门,支持一个月之久,北魏援军才到。
四月二十七日,北魏彭城王元勰、车骑将军王肃攻击胡松、陈伯之等,大破南齐水陆两军。更进攻合肥(安徽省合肥市),生擒李叔献。指挥官宇文福向元勰建议:“建安(河南省固始县)是淮河以南的重镇,双方军事行动的咽喉。如果能够夺取,就可进一步攻击义阳(河南省信阳市);如果夺取不到,则寿阳难以保存。”元勰同意,命宇文福进攻建安,南齐建安驻军司令胡景略双手反绑背后,出城投降。
6、四月三十日,北魏帝国皇弟元恌逝世。
7、南齐帝国平西将军崔慧景从建康出发时,他的儿子崔觉当直阁将军,父子秘密约定行动时间表:崔慧景抵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后,崔觉立刻逃出京师,投奔老爹。崔慧景率军越过广陵数十里后,召集各带兵官会议,说:“我身蒙三位皇帝的厚恩(指一任帝萧道成、二任帝萧赜、五任帝萧鸾),又接受辅佐托孤的重责(五任帝萧鸾遗诏,命崔慧景、刘悛、萧惠休,同心协力),可是,幼主(萧宝卷)昏庸狂暴,政府败坏,帝国倾危而不扶持。今天正应尽到职责,我打算跟各位共同建立伟大的功劳,安定国家,各位意下如何?”大家一致响应。于是,大军折回,再向广陵。军政官崔恭祖留守广陵,大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萧宝卷听到兵变消息,三月十二日,加授首都两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左兴盛:皇家符节、首都军区水陆各军司令长官(都督建康水陆诸军),讨伐崔慧景。崔慧景在广陵停留两天,集结部众,渡长江南下。
最初,南徐州(州政府京口)、南兖州二州州长、江夏王萧宝玄娶徐孝嗣的女儿当王妃;徐孝嗣被诛杀(参考去年〔四九九年〕十月),萧宝卷下诏,命他离婚,萧宝玄十分怨恨。崔慧景派使节前往晋见,尊奉萧宝玄当盟主;萧宝玄诛杀使节,动员军队,登城固守。萧宝卷派骑兵部队长(马军主)戚平、皇宫外务总监(外监)黄林夫前往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协防。崔慧景渡长江南下前夕,萧宝玄派人跟崔慧景秘密接触,态度剧烈转变,诛杀仍效忠中央的军政官孔矜、收发官(典签)吕承绪,以及戚平、黄林夫,大开城门,迎接崔慧景;命秘书长(长史)沈佚之、首席军事参议官(咨议)柳憕分别部署。萧宝玄乘八抬大轿,手拿红旗,跟随崔慧景大军,向首都建康出发。中央政府派骁骑将军张佛护、直阁将车徐元称等六位将领驻防竹里(江苏省句容市北),构筑数个城垒,封锁要道,阻拦反抗军前进。萧宝玄派信差对张佛护说:“我身为亲王,回京入朝,顺理威章,你何必用尽心计,断我去路?”张佛护回答说:“我身份低贱,蒙国家厚恩,使我在这里建立小小的军事基地,殿下回京入朝,请一直通过,我怎么敢阻拦!”于是,只对崔慧景军射击,遂肉搏会战。反抗军崔觉、崔恭祖所率前锋将士,都骁勇善战,而又轻装行军,不煮饭进餐,只用小船满载酒食作为军粮。每看到城垒里炊烟升起,就立刻发动猛烈攻击,中央军遂无法进餐,陷于饥饿困顿。徐元称等建议出降,张佛护不肯。崔恭祖等作更猛烈的攻击,遂攻克城堡,斩张佛护。徐元称归降,其他四位带兵官全死。
三月十五日,萧宝卷再派中央禁军总监(中领军)王莹,率各路兵马,在湖头(玄武湖东)构筑城垒,连同蒋山(建康城东)两麓原来驻防的军队数万人。王莹,是王诞的堂曾孙(王诞受司马元显宠信,参考四〇二年正月)。崔慧景抵达查硎(今地不详),竹塘(今地不详)人万副兒建议说:“现在,道路都被中央部队切断,不可以考虑由平地进军。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攀登蒋山小径而上,将大出他们意外。”崔慧景采纳,遂派一千余人鱼贯登山,从西麓连夜冲下,杀声鼓声,震动大地,攻击湖头城垒,中央军惊恐,霎时间四散逃走。萧宝卷再派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左兴盛,率宫城内禁卫军三万人守卫北篱门;左兴盛听到风声,立刻撤退。
三月二十四日,崔慧景进入乐游苑(玄武湖南),崔恭祖率轻装备骑兵十余人,杀入宫城北掖门,再行杀出。宫城所有城门全都关闭,崔慧景指挥大军,重重包围。于是东府(宰相府·建康城南)、石头(建康城西北)、白下、新亭(建康城西南)各重要军事城池基地,全部崩溃。左兴盛撤退,无法进宫,躲到秦淮河采荻草小船上,崔慧景搜出他,斩首。宫城中派军出击,不能战胜。崔慧景纵火焚烧总监察署(兰台),开辟战场。暂任皇城保安司令(守卫尉)萧畅驻防南掖门,负责宫城防御军事行动,抵御反抗军随时发动的攻击,人心稍稍安定。崔慧景宣称奉宣德太后王宝明的命令(王宝明是文惠太子萧长懋的正妻〔太子妃〕,她的儿子三任帝萧昭业登基,尊她“皇太后”。五任帝萧鸾夺取帝位,王宝明出宫定居鄱阳王萧锵的故宅,改称宣德宫。依辈分,是现任帝〔六任〕萧宝卷的堂嫂),罢黜萧宝卷,改封吴王。
王敬则兵变时(参考前年〔四九八年〕四月),五任帝(明帝)萧鸾曾把所有亲王集中皇宫。陈显达兵变时(参考去年〔四九九年〕十一月),萧宝卷再召集各亲王入宫。巴陵王萧昭胄对五任帝萧鸾命各亲王入宫,各亲王几乎被屠往事仍感惊恐,遂跟老弟永新侯萧昭颍,假扮成和尚,逃到江西地区(安徽省中部)。萧昭胄,是竟陵王萧子良的儿子(萧子良是二任帝萧赜的儿子,参考四八四年正月)。等到崔慧景起兵,萧昭胄兄弟出来投靠,崔慧景改变主意,又想拥护萧昭胄,犹豫不决,个知道应选择哪一个人(萧宝玄,是五任帝萧鸾的儿子;萧昭胄,是二任帝萧赜的孙儿)
反抗军竹里一战告捷,崔觉跟崔恭祖争功,崔慧景不能裁决。崔恭祖劝崔慧景用火箭射烧北掖门城楼。崔慧景认为大事就要成功,烧了之后,将来如果重建,所需经费和人力相当繁重,所以不肯接受。崔慧景喜爱清谈,同时对佛学也有见解;指挥部设在法轮寺,每天只跟客人(指何点)高谈阔论,崔恭祖心中十分怨恨。
当时,豫州(投降北魏后,南齐政府于历阳〔安徽省和县〕另置州政府)州长(新任)萧懿率军驻防小岘讨伐裴叔业,萧宝卷派密使命萧懿回军援救京师。萧懿正在吃饭,接到命令,立刻放下筷子,率带兵官胡松、李居士等数千人,从采石(安徽省马鞍山市西南采石矶)渡长江登陆,抵达越城(建康城南),燃起烽火,宫城里的人呐喊呼叫,庆幸援军已到。之前,崔恭祖曾经建议崔慧景先派两千人驻防采石,封锁长江,阻止彼岸援军渡江。崔慧景认为宫城就要投降,一旦投降,外来的救兵自会瓦解,不肯接受崔恭祖意见。萧懿勤王军既到越城,崔恭祖请求立即迎战,崔慧景又不同意;可是,却派他的儿子崔觉率精兵数千人,在秦淮河南岸布防。萧懿发动拂晓攻击,奋不顾身,誓死相拼,只几个回合,崔觉军大败逃散,投到秦淮河淹死的有两千余人。崔觉单人匹马后退,拉起秦淮河吊桥,切断南北交通。崔恭祖抢到太子宫舞女,崔觉用压力强把舞女夺去。崔恭祖累积太多气愤,当天夜晚,与崔慧景手下勇将刘灵运投奔宫城归降。反抗军的军心霎时崩溃。
夏季,四月四日,崔慧景发现大势己去,只率心腹侍从数人,悄悄逃出大营,打算北渡长江。而宫城北部的反抗军还不知道已被领袖遗弃,仍在那里拒战。宫城守军出城扫荡战场,斩杀数百人。萧懿勤王军渡秦淮河到北岸(北岸就是建康城),崔慧景反抗军的残余部队全都逃散。崔慧景包围宫城,共计十二天,终于大败。追随他的心腹亲信在中途逐渐溜走,最后只剩下崔慧景一人一马,逃到蟹浦(江苏省江宁县西北),被一个渔夫格杀,把人头放到装泥鳅的箩筐里,担到首都建康呈献。崔恭祖被囚军械制造厂(尚方),不久,斩首。崔觉逃到庙里当和尚,被发觉后,生擒,绑赴刑场,斩首。
萧宝玄初到建康时,驻扎东府城,官员和民众很多前往投效。崔慧景失败,勤王军搜查出政府官员或民间士绅投效萧宝玄和崔慧景的名册,南齐帝萧宝卷下令烧掉,说:“江夏王(萧宝玄)还那个样子,怎么能怪罪别人!”(胡三省注:“昏暴的人,难道没有一句话合乎真理!萧宝卷这句话说对了。”)萧宝玄逃亡,躲藏了几天才出来。萧宝卷叫他到后堂,用布障把他裹起来,命左右数十人,急擂战鼓,猛吹号角,围绕着他不停奔驰,派人对萧宝玄说:“你这些日子围我,也是如此。”
最初,崔慧景打算跟隐士何点结交,何点拒绝。崔慧景包围建康时,强迫何点晋见;何点只好前往大营,跟崔慧景每天清谈,从来不触及政治军事。崔慧景失败后,萧宝卷打算诛杀何点。萧畅对茹法珍说:“何点如果不引诱盗贼(崔慧景)在一起胡说八道穷嚼蛆,时局发展,难以预卜(崔慧景如果全副精力用来攻城,安危难知)。从这个观点来看,真应该封何点一个爵位!”萧宝卷才打消原意。何点,是何胤的老哥(何胤隐居,参考前年〔四九八年〕四月)。
8、南齐帝国讨伐寿阳司令官、豫州州长萧懿,从小岘回军增援京师后,北魏帝国车骑将军王肃也回洛阳。投奔北魏的一些地痞流氓,人云亦云,一口咬定说:王肃打算投奔南齐帝国。
五月六日,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十八岁)下诏任命王肃当豫徐司三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豫徐司三州诸军事),豫州州长,封西丰公。
9、五月十日,南齐政府诛杀江夏王萧宝玄。
五月十三日,南齐政府大赦。
五月二十六日,南齐政府对建康、南徐州、兖州地区,特别再作一次大赦。最初,崔慧景战乱平定,南齐帝萧宝卷下诏(五月十三日),赦免崔慧景的党羽。可是,受宠爱的家奴弄臣当权,根本不理会诏书:对没有罪而有财产的人,就诬陷他们是叛乱匪党,诛杀之后,还没收他们的财产。而实际上参加反抗军的变兵变民,只因家庭贫苦,反而一概不问。有人向立法院立法官王晅之反映(晅,音xuān〔宣〕):“赦书欺骗,人心愤慨!”王晅之说:“没有关系,还有第二次赦书。”因此,再赦。不久,受宠爱的家奴弄臣随意诛杀,跟从前一样。
10、六月八日,北魏政府擢升彭城王元勰当全国武装部队最高指挥官(大司马),兼任宰相;加授王肃开府仪同三司。
大阳(山西省平陆县)蛮酋长田育丘等二万八千户向政府归降;政府在群蛮居住地区设置四个郡、十八个县。
11、南齐帝萧宝卷宠爱的家奴弄臣有三十一人、侍奉宦官(黄门)有十人。直阁将军兼骁骑将军徐世标,一向受萧宝卷信任,几乎所有的处决都由徐世标执行。陈显达起兵反抗中央时,萧宝卷擢升徐世标当辅国将军;萧宝卷虽然用中央军事总监(护军将军)崔慧景当讨伐大军总司令官(参考去年〔四九九年〕十一月),但兵权却握在徐世标之手。徐世标也知道萧宝卷昏聩凶暴,暗中对他的党羽茹法珍、梅虫兒说:“哪一个王朝没有坏君王,但我们的君王却坏到了尖。”茹法珍等正跟他争权,就把这话秘密报告萧宝卷,萧宝卷也早就讨厌徐世标的凶恶顽强,于是派禁卫军前往诛杀,徐世标奋勇抵抗,最后仍不免一死。自此,茹法珍、梅虫兒当权,一同担任皇宫外务总监,口中所说每一句话,都是传达皇帝的诏书或指令。王咺之负责文书工作,跟二人唇齿相依。
萧宝卷最宠爱贵妃(小老婆群第一级)潘玉奴,对潘玉奴的老爹潘宝庆以及茹法珍都称“阿丈”;而称梅虫兒、俞灵韵“阿兄”(自三国时代起,民间喜用“阿”字发语,如“阿父”“阿兄”“阿戎”等是)。萧宝卷跟茹法珍等一块去潘宝庆家,亲自到井上汲水,帮助厨夫炒菜做饭。潘宝庆遂仗势欺人,作奸犯法,对有钱人家就诬以谋反;犯人的田地、财产,没有一件不请求萧宝卷赏赐给自己。一家被诬陷,灾祸蔓延四周邻居。潘宝庆又考虑到对方将来可能复仇,为了斩草除根,对方所有男孩全部格杀。
萧宝卷也常到“提刀圣旨”(刀敕)家游戏饮宴。“提刀圣旨”家有婚葬大事,萧宝卷都去庆贺、哀悼。
宦官王宝孙,年纪十三四岁,绰号“伥子”(受老虎驱使的鬼魂,称“伥”〔音chāng昌〕,这种鬼魂,专门引导老虎吃人,邪恶无情,又诡计多端),最受宠爱,参与政府决策。即令是王晅之、梅虫兒之辈对他也得低头。王宝孙随意指挥高级官员,随时更改皇帝的诏书和指令,甚至骑马闯入金銮宝殿,对萧宝卷动辄吆喝斥责;三公以及部长级官员看到王宝孙,没有一个不恐惧得不敢大声呼吸…
12、吐谷浑汗国(青海省)可汗(十四任)慕容伏连筹侍奉北魏帝国十分周到,竭尽藩属应尽的礼节。但在汗国之内,却设立文武百官,政府编制跟帝国一样,而对于邻国,则以君王自居,反把他们当做藩属。北魏帝元恪派使节前往责备,但仍然容忍。
13、南齐帝国冠军将军、骠骑将军府军政官(骠骑司马)陈伯之率军再攻寿阳。北魏帝国彭城王元勰登城抵御,增援大军还没有到,汝阴郡(安徽省阜阳市)郡长傅永,率郡政府军三千人增援。陈伯之在淮口(河南省淮滨县东·汝水注入淮河处)筑城,防守坚固。傅永在距淮口二十余里处,用人力拉动船舰,沿汝水南岸前进,再改用水牛拉纤,向南直入淮河,军队一下船就在淮河南岸登陆。而南齐的阻击部队也同时到达。当天夜晚,傅永秘密进入寿阳,元勰喜不自胜,说:“我向北眺望,一日复一日,恐怕洛阳(北魏首都)难以再见,想不到你能到此。”元勰命傅永率军入城;傅永说:“我先到这里,目的在击退敌人,如果遵照你的指示,是来陪同殿下一起接受围攻,岂是救兵的原意!”遂驻扎寿阳城外。
秋季,八月十八日,元勰分配将士作战任务,跟傅永配合,攻击陈伯之大本营肥口(肥水注入淮河处),大破南齐军,斩杀九千人,俘虏一万人,陈伯之单身逃走。自此一战,淮南郡(寿阳)遂成为北魏领土(南朝既失彭城,又失寿阳,边界日近长江)。
北魏政府派镇南将军元英率军增援淮南,还没有到达,陈伯之已被击败,北魏帝元恪把元勰召回洛阳。元勰不断上疏,辞让最高指挥官兼宰相,请求回中山(河北省定州市),当定州(州政府中山)州长。元恪不许,而任命元英当扬州总部执行官(行扬州事)。不久,任命王肃当淮河以南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淮南诸军事)、扬州州长,“持节”,接替元勰。
14、八月十七日(原文“甲辰”,据《南齐书》改)夜晚,南齐后宫失火,当时南齐帝萧宝卷出游大街小巷,没有回宫,外人不敢擅自打开宫门,宫里的人遂无法逃生。等打开宫门时,烧死的宫女、宦官,遍地尸体,房舍烧毁三十余间。
当时,受宠爱的家奴弄臣都用“鬼”字作为绰号。有一位“赵鬼”,能够读《西京赋》,对萧宝卷说:“柏梁台火灾之后,建章宫兴筑。”(东汉王朝张衡,作《东京赋》、《西京斌》,有此二语。柏梁台火灾及建章宫兴筑事,参考前一〇四年。)萧宝卷遂大兴土木,兴建芳乐、玉寿等殿,用麝香涂抹墙壁,雕刻绘画、修饰装潢,竭尽奢侈豪华,堂皇富丽。工匠夜以继日,从晚上做到天亮,仍赶不上萧宝卷要求的进度。
后宫小老婆群及宫女的服装和使用器物都非常奇异珍贵;皇家储藏的旧有东西不再够用,遂用高价收买民间金银珠宝,价格比平时高出数倍。建康酒税都折成黄金,让人民缴纳,而仍然不足。萧宝卷用黄金雕成莲花贴到地上,命贵妃潘玉奴在上面行走,说:“这才是步步生莲花!”又令人民缴纳野鸡头上红色羽毛、仙鹤翎毛及白鹭绒毛代替赋税;受宠爱的家奴弄臣就利用这个机会,从中图利。皇帝不过要求进贡一件,受宠爱的家奴弄臣便要求人民进贡十件;又派人到各州县招揽生意,代替人民缴纳赋税,折收现款,但是却不交给地方政府,而自己全部侵占;郡长县长不敢吭声,只好重向人民征收,如此这般,反复不停,人民困顿贫苦,山穷水尽,号叫哭泣于道路之中。
柏杨曰:
一种不确定的传说:残害中国妇女最厉害的“缠小脚”风俗,出自六世纪最初十年,南齐亡国之君萧宝卷的创意,而由潘玉奴演出。大概黄金莲花还不能烘托玉足的雪白,稍稍用薄纱把玉足松松的包住,似乎比光脚更为性感。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了八世纪唐王朝之后,缠脚风气,竟势不可当。中国妇女不得不陷于万劫不复之地,一千年来,一半以上的中国人的双脚,硬被人力摧残,趾骨寸断,脚不像脚,倒像一根舂米用的木杵。每天夜晚,我们如果倾耳静听,会听到中国境内,家家户户,都有少女的悲惨哭声,当西方小女孩正在读幼稚园,读小学,欢天喜地,成为父母宠物的时候,中国少女却被父母施以酷刑。这种缠出来的小脚,不但外貌丑陋,而且还会发出一种奇臭。但是却被一些文妖之类,化腐朽为神奇,反而成了瘦不盈握、香喷喷的三寸金莲,把事实颠倒到如此程度,使二十世纪之后出生的中国人羞愧难当。
这是一个很大的困惑,不仅要问:中国人有没有美感细胞?中国人分清分不清什么是美?什么是丑?什么是香?什么是臭?中国人有没有鉴赏能力?在传统深处,我们不了解美,因而畏惧、排斥美,甚至认为美是一种恶。发展到终极,恶反而变成了美。女人缠脚,就是一个例证。
15、南齐帝国带兵官吴子阳等率军从三关出发侵入北魏帝国领土(三关:平靖关〔湖北省广水市北〕、武阳关〔河南省信阳市南武胜关〕、黄岘关〔河南省罗山县西南〕)。
九月,吴子阳等跟北魏东豫州(州政府设新息〔河南省息县〕)州长田益宗在长风城(河南省潢川县南)会战;吴子阳等大败而还。
16、南齐帝国豫州州长萧懿自小岘南下增援京师时,雍州州长萧衍派亲信虞安福飞骑前往,劝告萧懿说:“诛杀盗贼(指崔慧景)之后,你就建立下使皇帝无法赏赐的大功。面对贤明的君王,还不见得可以自保,何况如此昏乱的政府,怎么可能免死?如果盗贼消火,你率军入宫,行使伊尹、霍光所行使的大事,应是万世难逢的良机。如果不能,就应上疏中央,班师历阳,宣称全力对付外患,则声威震慑内外,谁敢不服从命令!这两件事都办不到,一旦放弃兵权,接受他的富贵荣华,地位虽高,却没有军队,一定后悔。”秘书长徐曜甫也苦苦进言,萧懿全不同意。
崔慧景既死,萧宝卷任命萧懿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萧懿有九个弟弟:萧敷、萧衍、萧畅、萧融、萧宏、萧伟、萧秀、萧憺、萧恢。萧懿以伟大功勋位居政府首长高位;萧畅当皇城保安司令,管理城门钥匙。当时,南齐帝萧宝卷忽然出城,忽然入宫,行动飘忽无常,有人建议萧懿:趁萧宝卷出城游逛时,紧急动员军队,把他罢黜,萧懿不接受。受宠爱的家奴弄臣茹法珍、王咺之等,厌恶萧懿权势太大,警告萧宝卷说:“萧懿将要效法对付萧昭业前例(参考四九四年七月),陛下的性命就在顷刻。”萧宝卷相信。徐曜甫得到消息,秘密在长江小岛上准备船只,劝萧懿逃亡,投奔襄阳。萧懿说:“人生自古都有死,岂有叛逃的国务院总理!”但萧懿的老弟和侄儿都严密戒备。
冬季,十月十三日,萧宝卷派人把毒药送到国务院(尚书省)给萧懿。萧懿毒发身死前,说:“我弟弟(萧衍)在雍州,实在替政府担心。”萧懿的弟弟、侄儿们全都逃亡,躲在民间,没有人检举告发。只有萧融被捕,斩首。
17、十月二十一日,北魏政府任命彭城王元勰当宰相、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元勰坚决辞让,北魏帝元恪不准。元勰性情恬淡,不爱荣华富贵,不喜名声势利。七任帝(孝文帝)元宏敬重他的才干,所以交付给他大权重任,虽然有明确的准他退休的诏书,可是,仍被现任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挽留。元勰因愿望屡次不能实现,有一种落寞的感觉,常常叹息。元勰具备优美的风度仪表,端庄严肃,好像一位神明。平常跟人结交周旋,都循规蹈矩;出入内外,言谈笑语,使人乐而忘倦。元勰喜爱文学史学,处理公务之余,一直不停地读书。做人小心谨慎,从来不犯过错。即令休闲时候,独自居住,也没有懒惰懈怠的表情。敬重儒家学派的文雅知识分子,尽心以礼相待。清廉正直,简单朴素,家门之内,没有因公事而私下晋见的人。
十一月三日,东荆州(州政府设沘阳〔河南省泌阳县〕)州长桓晖攻击南齐帝国,攻克下笮戍(湖北省襄樊市东北);归降桓晖的南齐住民,有二千余家。桓晖,是桓诞的儿子(桓诞降北魏事,参考四七二年正月)。
18、最初,南齐帝萧宝卷,疑心雍州州长萧衍可能对中央图谋不轨。直后将军、荥阳郡(侨郡)人郑植的老弟郑绍叔当萧衍的宁蛮司令部秘书长(宁蛮长史。雍州州长〔刺史〕兼任宁蛮校尉),萧宝卷命郑植以探望郑绍叔名义,前往行刺萧衍。郑绍叔得到消息,秘密报告萧衍。萧衍在郑绍叔家摆下筵席,对郑植开玩笑说:“中央派你当刺客,今天宴会,正是大好良机。”宾主都大笑。萧衍又招待郑植参观城防工程、仓库、战士、兵马、武器、船舰。郑植告退后,对郑绍叔说:“雍州实力雄厚,不容易对付。”郑绍叔说:“老哥回去,应把所见到的全部报告天子(萧宝卷),如果用武力夺取雍州,我就凭着这些装备,一决死战。”郑植返京时,郑绍叔送他到南岘(即岘山·襄阳城南五千米。孙坚在此战死〔参考一九一年十月〕,羊祜坠泪碑也在此〔参考二七八年十一月〕),痛哭握别(一旦战争爆发,兄弟敌对,难再相见)。
萧懿死讯传到襄阳,萧衍深夜召集张弘策、吕僧珍、秘书长王茂、总务官(别驾)柳庆远、人事官(功曹)吉士瞻等,在家中商议对策,最后决定,用最强烈的手段反应。王茂,是王天生的儿子(王天生攻击袁粲事,参考四七七年十二月)。柳庆远,是柳元景的侄儿(柳元景之死,参考四六五年八月十三日)。
十一月九日,萧衍集合僚属,说:“皇上(萧宝卷)昏聩暴虐,罪恶超过子受辛,我准备跟各位同心协力,把他除掉。”当天建立大本营,竖起义旗,集结部众,约有武装土卒一万余人,战马一千余匹,船舶三千余艘。把檀溪中储存的木材、竹竿,拿来建造舰艇,用茅草做成船篷,事情立刻办妥。各将领争夺船桨,吕僧珍把原先准备的拿出来,每船分配两支,争论才算平息。
这时,南康王萧宝融当荆州州长;西翼警卫指挥部秘书长(西中郎长史)萧颖胄当总部执行官(行府州事,萧宝融武职是西中郎将)。南齐帝萧宝卷派辅国将军、巴西、梓潼二郡(二郡郡政府皆设涪城〔四川省绵阳市〕)郡长刘山阳,率军三千人前往任所;命他路过江陵时,会合萧颖胄的军队袭击襄阳。萧衍得到情报,派军事参议官(参军)王天虎前往江陵,送信给总部各位官员,声称:“刘山阳大军两上,将同时袭击荆(江陵)、雍(襄阳)二州。”萧衍对属下将领及幕僚说:“荆州一向畏惧襄阳(襄阳是边陲重镇,军民骁勇善战),加上唇亡齿寒,怎能不暗中跟我们同心!我集结荆、雍二州的兵力,擂动战鼓,大举东下,纵然韩信、白起复活,也不能拯救建康,何况一个昏君和一群‘提刀圣旨’之徒!”萧颖冑接到信,犹豫不能决定。而中央军刘山阳已抵达巴陵(湖南省岳阳市),萧衍派王天虎携带两封书信,再往江陵,分别呈递萧颖胄及他的老弟、南康王府宾友(王友)萧颖达。王天虎出发后,萧衍对张弘策说:“指挥军队作战,以心战最为重要。前些时派王天虎到荆州,每人都有函件,这一次王天虎乘驿马车十万火急赶往,却只携带呈递萧颖胄兄弟的两封信,信上写明:‘由王天虎口头报告。’可是,当问王天虎有什么报告时,王天虎却不知道有什么报告。王天虎是萧颖胄的亲戚,那边的人一定认为萧颖胄跟王天虎共同隐瞒一个秘密,于是每个人都会生出疑心。刘山阳自然也会猜忌,跟萧颖胄保持距离。到那时候,萧颖冑无论进退,都没有办法证明,自会跳进我的圈套,是以,两封平淡的信,却可以平定一州。”(胡三省注:“萧衍在襄阳举事,妙计百出。后来遇到侯景,不如一个白痴〔参考五四八年〕。难道是他老了,或是上天夺取他的魂魄?”中国多的是半截英雄,有能力创造奇迹,没有能力保持奇迹:说萧衍是半截英雄还是恭维他,实际上从头到尾都是庸碌之辈,运气来了,小聪明多如牛毛。他欠缺大智慧,没有后劲,不得不败得悲惨。)
刘山阳大军挺进到江安(湖北省公安县),逗留停顿十余日,不肯北上:萧颖胄大为恐惧,不知道如何是好。夜晚,召集西翼警卫指挥部城防军事参议官(西中郎城局参军)、安定(侨郡·湖北省南漳县西)人席阐文,首席军事参议宫(咨议参军)柳忱,在戒备森严的书房中召开秘密会议。席阐文说:“萧衍招兵买马,已不是一天。江陵一向畏惧襄阳,而且江陵又寡不敌众。如果攻击萧衍,一定无法克制;即令可以克制,最后仍不会被中央包容。现在,如果诛杀刘山阳,跟萧衍联合起兵,另行拥护一位新皇帝,号令全国,霸主的事业就可以建立。问题是,刘山阳迟迟不进,是他对我们已不信任。只有一个办法使他信任,那就是先斩王天虎,把王天虎的人头送给刘山阳,化解他的猜疑,等他到达时,再向他下手,不可能不成功。”柳忱说:“皇帝疯狂荒唐,一天比一天严重,京师显贵官员,没有一个不站着时不敢动移、停着时不敢呼吸。幸而他是那么遥远,使我们暂时得以保住性命。讨伐萧衍,只是中央使我们两州互相击毙对方的谋略。难道看不见国务院总理萧懿的下场?萧懿率精兵数千人,攻破崔慧景十万大军,而竟被一群鲨鱼陷害,灾难相接。如果对从前事件不忘,它就是后来事件的教师。而且,雍州士卒骁勇善战,粮多将广。萧衍英姿,盖世无双,刘山阳绝对抵挡不住。萧衍如果击破刘山阳,我们荆州又要接受违犯军律的责备,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应该深思。”萧颖达也劝告萧颍胄接受席阐文的建议。第二天早晨,萧颖胄召见王天虎,说:“你跟刘山阳相识,事到今天,不得不借一下你的人头。”遂斩王天虎,把人头送给刘山阳,一面征调民间车辆牛只,宣称出动步兵远征襄阳;刘山阳大喜过望。
十一月十八日,刘山阳抵达江津(江陵县东南十千米),乘坐一辆车子,身穿白色衣服,带了左右几十个卫士,进城拜会萧颖胄。萧颖胄派前汶阳郡(湖北省远安县)郡长刘孝庆等在城内设下伏兵,刘山阳一进城门,伏兵突起,就在车上击斩刘山阳。刘山阳的副带兵官李元履集结部众,请求归降。
柳忱,是柳世隆的儿子(柳世隆,参考四六六年四月)。萧颖冑忧虑西翼警卫指挥部军政官(西中郎司马)夏侯详不赞成起兵反抗中央,告诉柳忱。柳忱说:“容易得很!最近夏侯详向我家求婚,我还没有答应。”遂把女儿嫁给夏侯详的儿子夏侯夔,然后把密谋告诉他,夏侯详同意。
十一月十九日,萧颖胄用南康王萧宝融的名义,下令戒严;又下令赦免囚犯,赏赐给他们恩德,颁布奖赏标准。
十一月二十日,萧颖胄再用萧宝融名义,任命萧衍“使持节”(一级权力)、前锋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前锋诸军事)。
十一月二十一日,再任命萧颖胄当前进及留守大军总司令官(都督行留诸军事)。萧颖胄有才能、度量,自公开背叛中央,谦卑虚心,委曲自己,顾全大局,人心归附。因总务官(别驾)、南阳郡(河南省南阳市)人宗夬(音guài〔怪〕)以及同郡人、大营军事参议官(中兵参军)刘坦,首席军事参议官乐蔼,都受本州人士推乐敬重;萧颖胄遇到总部重要措施,总是向他们请教。萧颖胄、宗夬每人都捐出自己的财产及布帛、粮秣;又向富家交换借贷物资,供应军需。长沙寺的和尚一向富有(四三二年六月,南宋临川王刘义庆当荆州州长,为老爹长沙王刘道怜祈福,兴建庙院,名长沙寺),用黄金铸成金龙,有数千两重,埋在土中。萧颖胄把它掘出,捐输给军队。
萧颖胄派人把刘山阳的人头送给萧衍,并且说:本年不利军事行动,应延缓到明年(五〇一年)二月间出兵。萧衍说:“发动大事,全靠一股锐气。一个突破接一个突破,还恐怕惊疑懈怠,如果停留一百天,一定后悔莫及。而且,十万武装部队,按兵不动,粮秣先行吃光,只要有一个小娃起来反对,我们的大事就不会成功。何况,部署已经完成,怎么可以中途停止?从前,姬发(武王)讨伐子受辛(纣帝),在冒犯‘太岁’之下进军;怎么可以坐在那里,等‘太岁’自己变换方位,再采取行动?”(“太岁”,就是木星,古天文书记载,大岁星每十二年绕一个大圈。所在的方向,最为凶恶,不可以从事土木工程〔俗云:“太岁头上动土。”祸不可测。〕更不可以出兵。)
十一月二十二日,萧衍上疏南康王萧宝融,请登基称帝,萧宝融拒绝。
十二月,萧颖胄跟夏侯详,发布政治号召及军事命令给首都建康的文武百官以及全国各州郡政府首长,条条指控南齐帝萧宝卷以及梅虫兒、茹法珍的罪行。萧颖胄派冠军将军、天水郡(侨郡·湖北省宜城县东)人杨公则率军攻击湘州(州政府设临湘〔湖南省长沙市〕);又派西翼瞥卫指挥部军事参议官(西中郎参军)、南郡(湖北省江陵县)人邓元起攻击夏口(郢州州政府所在城·湖北省武汉市);带兵官王法度,被认为不及时前进,撤职。
十二月十日,荆州各将领及参谋僚佐,再建议萧宝融登基称帝,萧宝融仍不应许。夏侯详的儿子、骁骑将军夏侯亶在京师当殿中禁卫总队长(殿中主帅),夏侯详秘密召唤,夏侯亶遂自建康逃回。
十二月二十七日,夏侯亶抵达江陵,宣称奉宣德皇太后王宝明的命令:“南康王(萧宝融)应继承大统,可等待京师方面清除宫廷。在没有使用皇帝称号之前,特别赏赐给他十个郡,封宣城王(晋帝国时,七任帝元帝司马睿,以琅邪王身份当皇帝,所以琅邪王异于其他亲王,居于储君的第二顺位〔第一顺位是皇太子〕。南齐帝国五任帝明帝萧鸾。以宣城王身份当皇帝,所以宣城王跟琅邪王同样特别)。担任帝国相国兼荆州全权州长(牧),加授皇帝诛杀时专用的铜斧(黄钺),可以遴选文武百官;而原来职务:西翼警卫指挥官(西中郎府)、南康国(南康王采邑)仍然保持。等到皇家军队接近京师时,主管单位备法驾迎接。”
竟陵郡(湖北省钟祥市)郡长、新野郡(河南省新野县)人曹景宗派亲信向萧衍建议:应迎接萧宝融建都襄阳,先登大位,确定皇帝身份,然后出动大军;萧衍不同意。王茂私下对张弘策说:“现在,把萧宝融放到别人手里,别人挟持天子,号令全国。萧衍努力前进,不过受别人驱使,这岂是长远计划!”张弘策告诉萧衍,萧衍说:“如果大事不能传出捷报,当然玉石俱焚。如果攻无不克,威望震动四海,我岂是庸庸碌碌,受别人摆布之辈。”(不让权力魔杖滑出手掌,是野心家最大守则,萧衍否认是庸碌之辈,事实上恰是庸碌之辈,只是他的运气不错。萧颖胄不死,萧衍可能是袁绍第二。)
最初,陈显达、崔慧景之乱,人心不安。有人向上庸郡(湖北省竹山县西南田家坝)郡长、杜陵(侨县·湖北省襄樊市西)人韦叡询问对时事的看法,韦叡说:“陈显达虽然是沙场老将,却没有政治才干。崔慧景虽然阅历过不少事情,可是性情懦弱,魄力不够:他们全族都被诛杀,并不使人感到意外。将来安定天下的,莫非就在本州岛(雍州)!”遂命他的两个儿子去结交萧衍。等到萧衍聚众起兵,韦叡率郡政府军二千人,兼程前进,去襄阳投效。华山郡(湖北省宜城县)郡长、蓝田(侨县)人康绚率郡政府军三千人增援萧衍。郑县(湖北省老河口市西北)人冯道根在家为娘亲守三年之丧,也率同乡中能胜任作战的子弟投奔萧衍。梁州、南秦州(二州州政府设南郑)州长柳惔也起兵响应萧衍。柳谈,是柳忱的老哥。
萧宝卷听到刘山阳被杀消息,下诏动员,出军讨伐荆、雍二州叛徒。
十二月十三日,萧宝卷任命冠军将军府秘书长(冠军长史)刘浍(音kuài〔快〕)当雍州州长;派骁骑将军薛元嗣、皇家制造事务总监(制局监)暨荣伯,率领大军及运送装载粮秣的一行四十余艘船只,增援郢州州长张冲,阻止反抗军前进。薛元嗣等对刘山阳中计被杀前事,深怀戒惧,因之疑惑张冲的立场,不敢前进,遂驻扎夏口浦;一直等反抗军逼近,才陆续进入郢城(夏口)。前竟陵郡郡长房僧寄准备回首都建康;经过郢城时,萧宝卷下诏,命房僧寄当骁骑将军,留下来驻防鲁山(湖北省武汉市汉水南岸)。张冲跟房僧寄一同向天盟誓,效忠中央,派带兵官孙乐祖率数千人,前往鲁山协防。
萧颖胄写信给武宁郡(湖北省荆门市北)郡长邓元起,要求他站在反抗军一边。张冲对邓元起一向厚待,所以大家都劝他返回郢城,邓元起在大庭广众中高声宣布,说:“皇上(萧宝卷)凶暴,屠杀高阶层官员,一群品质低劣的摇尾系统当权,官宦之家的品德道义全部沦丧。荆、雍二州同时发动大事,还怕失败?而且,我的娘亲在西方(邓元起是南郡〔江陵〕人),如果事情失败,虽被昏暴的政府诛杀,却有幸可以免除不孝的罪过。”当天就收拾行李,西去江陵,担任西翼警卫指挥部大营军事参议官(西中郎中兵参军。这段史实应是追叙邓元起十一月间事,事实上此时邓元起正率军攻击夏口)。
湘州总部执行官(行事)张宝积征调军队保卫州城(临湘),不知道应该支持哪一边。反抗军冠军将军杨公则攻克巴陵,进击白沙(湖南省湘阴县北),张宝积恐惧,请求归降。杨公则进入长沙,对张定积和他的部众接纳安抚。
19、本年,南齐帝国北秦州州长杨集始率部众一万余人,从汉中(陕西省汉中市)出发北上,打算收回过去丧失的土地(杨集始被杨灵珍击败事,参考四九七年八月)。北魏帝国梁州(州政府设骆谷城〔甘肃省西和县南〕)州长杨椿,率步骑兵五千人混合兵团据守下辩(甘肃省成县),写信给杨集始,分析利害,杨集始遂率领他的私人军队一千余人投降北魏。北魏政府恢复他的爵位——武兴王,命他回去镇守武兴(陕西省略阳县)。
五〇一年(辛巳)
南齐·永元三年 中兴元年 北魏·景明二年 (柔然汗国太安十年)
1、春季,正月二日,南齐帝国(首都建康〔江苏省南京市〕)皇帝(六任)萧宝卷(本年十九岁)任命晋安王萧宝义当宰相(司徒),建安王萧宝寅当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宰相级)。
正月十日,反抗军盟主、南康王萧宝融开始称相国,大赦。任命萧颖胄当左秘书长(左长史)、萧衍当征东将军、杨公则当湘州(州政府设临湘〔湖南省长沙市〕)州长(刺史)。
正月十三日,萧衍率军从襄阳(雍州州政府所在县·湖北省襄樊市)出发,留下老弟萧伟当总部执行官(总府州事),另一老弟萧憺负责防卫城郊堡垒:征东将军府军政官(府司马)庄丘黑驻防樊城(湖北省襄樊市汉水北岸)。萧衍既然南下,州政府兵力和仓库粮秣十分空虚,而魏兴郡(陕西省安康市)郡长裴师仁、齐兴郡(湖北省邵县)郡长颜僧都不但不接受萧衍的命令,反而更集结部队,袭击襄阳。萧伟、萧憺派军在始平郡(侨郡·湖北省丹江口市西北)迎头拦击,大破二郡联军,雍州(襄阳)才转危为安。
2、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咸阳王元禧担任首相(元禧以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太尉〕身份,辅佐皇帝,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不亲自处理政务,反而骄傲奢侈(骄傲二字出现),贪污荒淫,多数行为都违犯国法,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十九岁)对他十分讨厌。元禧派奴仆去向中央禁军总监(领军)于烈索取皇家羽林和虎贲武士,作为自己出入的仪仗卫队。于烈说:“天子(元恪)守丧期间,心怀悲哀,闭口不再说话,国家大事,全由首相决定。可是,我只知道负责警卫,保护宫廷安全,除非有诏书,不敢违背体制,私相授受。”元禧的奴仆失望而回。元禧再派人对于烈说:“我,天子(六任帝拓跋弘)的儿子,天子(元恪)的叔父,身为首相,提出要求,跟诏书有什么分别!”于烈声色俱厉,说:“我并不是不知道大王的尊贵,可是,你不应该教一个奴仆,向我索取只有天子才可以使用的羽林和虎贲武士!你可得到我的头,但你得不到羽林、虎贲武士。”元禧大怒,调于烈当恒州(州政府设故都平城〔山西省大同市〕)州长。于烈不愿被贬到远方,坚决辞职,元禧当然不准;于烈只好声称有病,不出家门。
于烈的儿子、左翼警卫指挥官(左中郎将)于忠兼直阁将军,时常侍奉北魏帝元恪左右。于烈命于忠提醒元恪:“王爷们专断横行,意图难以预测,最好早一天解除他们的职务,由皇上自己掌握权柄。”北海王元详,也秘密向元恪检举元禧的过失,并且警告:彭城王元勰很得人民拥护,不应该长久使他留在中央。元恪同意。
这时,将要举行西郊春季大祭,王爵、公爵等,在皇家祖庙东边别馆集合,元恪在夜晚命于忠通知于烈:“明天早上来见,会有人事变动。”天刚亮时,于烈先到,元恪命于烈率直阁武士六十余人,宣布圣旨,召见元禧、元勰、元详,并把他们护送到元恪所在。元禧等到光极殿(光极殿,四九五年建,专为接见大臣之用)晋见元恪,元恪说:“我孤陋寡闻,继承皇家宝座,近年以来,体弱多病,完全依靠各位叔父,苟延性命,前后己三年之久。各位叔父十分辛苦,诚恳的要辞去宫职,退隐田园,我不得不答应这个请求。从现在开始,我接管政府,亲自处理政务。各位暂时回到各位的办公处所,我另有人事命令。”又对元勰说:“这些日子以来,南北事务繁重(南指扬州〔州政府设寿阳·安徽省寿县〕,北指定州〔州政府设中山·河北省定州市〕),不允许你完成谦让的美德。可是,我是什么人,怎敢长期的违背先帝(元宏)遗诏,使叔父不能远离世俗?”元勰拜谢说:“陛下孝顺谦恭,遵行先帝指示,对上显示圣明的胸襟,对下满足微臣的心愿,感激陛下恩典,思念先帝深情,悲喜交集。”
正月十五日,元恪下诏,命元勰解除所有官职,以亲王身份,返回私宅;擢升元禧当太保(上三公之三。太保是架空的高官,没有实权);而任命元详当最高统帅(大将军)、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事)。国务院执行官(尚书)、清河郡(山东省临清市)人张彝、邢峦,听到皇帝派武士押送各亲王进宫,将有非常处分,惊骇震恐,弃家逃亡,逃出洛阳城;被总监察官(御史中尉)、中山郡人甄琛弹劾,元恪下诏对二人严厉责备。再命于烈当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并加授车骑大将军(正三品)。从此之后,于烈一直在宫廷值班,无论军事或政治大事,都参与决定。
元恪本年十六岁(实应是十九岁),事实上没有能力处理国家政务,只好把大权交给左右侍从。于是,受宠爱的家奴弄臣,如茹皓、赵郡(河北省赵县)人王仲兴、上谷郡(河北省怀来县)人寇猛、赵郡人赵脩、南阳郡(河南省南阳市)人赵邕以及元恪的舅父高肇等,分别掌权,北魏帝国开始衰落。摇尾系统中,赵脩尤其受宠,十天半月之间,升迁到宫廷膳食部长(光禄卿·正三品)。每升一次官,元恪都会亲自到赵脩家,设宴庆祝;王爵、公爵以及文武百官,全随皇帝前往。
3、正月十六日,南齐帝萧宝卷到首都建康南郊祭祀天神。大赦。
4、正月二十二日,北魏帝元恪在太极前殿召见文武百官,寅布他亲自主持政府的决定。
正月二十七日,元恪命咸阳王元禧兼任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广陵王元羽当宰相。元恪请元羽进宫,当面授给这个官职。元羽坚决辞让,说:“元勰本来不愿出任官职,是陛下勉强他非接受不可,现在,刚刚免除他的宰相,却由我代替,一定引起议论。”元恪遂改命元羽当最高监察长(司空)。
5、二月一日,南齐帝国反抗军盟主南康王萧宝融命冠军将军府秘书长(冠军长史)王茂当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竟陵郡(湖北省钟祥市)郡长曹景宗当郢州州长;邵陵王萧宝攸当荆州州长。
6、二月十日,北魏帝国政府大赦。
7、二月十八日,南齐帝萧宝卷派羽林警卫军进攻反抗军基地雍州。全国戒严。
二月二十日,反抗军征东将军萧衍抵达竟陵,命王茂、曹景宗分别当前锋指挥官,向前推进;大营军事参议官(中兵参军)张法安,镇守竟陵城。王茂等抵达汉口(汉水注入长江处·湖北省武汉市),各将领打算集中兵力,包围郢城,另派军袭击西阳(湖北省黄州市)、武昌(湖北省鄂州市)。萧衍说:“汉口水面宽不过一里,敌人在两岸射击,箭枝穿过江心,可以彻底封锁。房僧寄率重兵固守鲁山(湖北省武汉市汉水南岸),跟郢城互相呼应,如果把所有的军队全部投入郢城战场,房僧寄一定切断我们的后勤补给,后悔已来不及。不如派王茂、曹景宗先渡过长江,跟荆州的部队会师,攻击郢城。我自己率军围攻鲁山,保持沔水(汉水)畅通,使郧城(湖北省安陆市)、竟陵的粮船可以并肩而下。江陵、湘州的军队,得以陆续增援,兵力既多,粮秣又足,不担心鲁山、郢城不攻克。天下大事,可以躺在床上等它到手。”遂命王茂等率军南渡长江,在九里(距郢城九里)扎营。中央军郢州州长张冲派大营军事参议官陈光静出城迎战,大败,陈光静阵亡,张冲登城固守。反抗军郢州州长齐景宗进驻石桥浦,军队前后相接,直到加湖(湖北省黄陂县东南,距郢城十五千米)。
反抗军荆州州政府派冠军将军邓元起、带兵官(军主)王世兴、田安之等,率数千人跟雍州部队在夏首(今地不详)会师。萧衍在汉口兴筑汉口城(湖北省武汉市汉水北岸),控制鲁山;而命舰队司令(水军主)、义阳郡(河南省信阳市)人张惠绍等在长江巡逻,断绝郢城跟鲁山之间的联络。反抗军冠军将军杨公则率领湘州所能派出的武装部队,抵达夏口会师;反抗军总部左秘书长萧颖胄,命荆州派出的军队全受杨公则指挥,即令是老弟萧颖达,也隶属杨公则麾下。
反抗军总部(府朝)打算派人当湘州总部执行官(行湘州事),一时找不到恰当人选。西翼警卫指挥部大营军事参议官(西中郎中兵参军)刘坦对大家说:“湘州人心很容易骚动,却很难使他们安定信服。任用军人则欺压平民,任用文官又没有声威。一定要使湘州平静,供应军民的粮食都不缺乏,没有一个人比我老汉更为适合。”总部遂任命刘坦当辅国将军府秘书长(辅国长史)、长沙郡(郡政府临湘)郡长,兼湘州总部执行官(行湘州事)。刘坦曾经在湘州停留过,很多人受过他的恩惠,道路上迎接他的人不断。刘坦到任后,遴选有能力、有担当的官员,分别到湘州所属的十个郡(长沙郡、桂阳郡〔湖南省郴州市〕、零陵郡〔湖南省永州市〕、衡阳郡〔湖南省株洲市西南〕、营阳郡〔湖南省道县〕、湘东郡〔湖南省衡阳市〕、邵陵郡〔湖南省邵阳市〕、始兴郡〔广东省韶关市〕、临贺郡〔广西贺县〕、始安郡〔广西桂林市〕),动员人民运送田租稻米三十余万斛,到前方供应荆、雍二州部队,从此反抗军的粮秣和辎重不再缺乏。
三月,萧衍命邓元起占领南堂(郢城南)西边长江中小岛,田安之占领城北(郢城北),王世兴占领曲水故城(郢城东)。
三月三日,中央军郢州州长张冲病重逝世;骁骑将军薛元嗣跟张冲的儿子张孜,以及征虏将军府秘书长(征虏长史)、江夏郡(郡政府夏口)郡长(内史)程茂,共同守卫郢城(张冲本是辅国将军,后晋升征虏将军)。
三月十一日,反抗军盟主、南康王萧宝融(本年十四岁)在江陵登基称帝(七任和帝),改年号中兴(南齐遂有两个皇帝和两个政府,萧宝卷用他的永元年号,萧宝融用他的中兴年号),大赦;建立皇家祖庙、南北郊祭坛;江陵城门全改换名称,跟建康一样。设立国务院(尚书)及国务院所属五部(五省:文官部〔吏部〕、法务部〔都官〕、国防部〔五兵〕、民政部〔左民〕、内政部〔祠部〕)。任命南郡(郡政府江陵)郡长当首都江陵市长(江陵尹),萧颖胄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萧衍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左仆射),晋安王萧宝义当最高监察长,庐陵王萧宝源当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建安王萧宝寅当徐州(北徐州·州政府设钟离〔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州长(三位亲王,都在建康);总顾问长(散骑常侍)夏侯详当中央禁军总监,冠军将军萧伟当雍州州长。
三月十二日,萧宝融下诏,封被贬黜为平民的萧宝卷当涪陵王(此时萧宝卷仍在建康当他的皇帝)。
三月十五日,命国务院总理萧颖胄代理荆州州长(行荆州刺史);加授萧衍征东大将军、征剿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征讨诸军事),赐给皇帝诛杀时专用的铜斧(假黄钺)。当时,萧衍军抵达杨口(湖北省潜江市北),萧宝融派总监察官(御史中丞)宗夬到前方劳军。宁朔将军、新野郡(河南省新野县)人庾域,用暗示和压力对宗夬说:“没有君王专用的铜斧,不容易统率各路兵马。”宗夬回反抗军总部后,遂有这项命令。中央军骁骑将军薛元嗣派带带兵官沈难当率轻快舰艇数千艘,横渡长江攻击,反抗军舰队司令张惠绍等迎战,生擒沈难当(本年,萧宝融才十四岁,初级中学二年级学生,被推上宝座〔事实上是刀山〕,身不由己,胜也好,败也好,都是悲剧)。
三月十九日,中央政府皇帝萧宝卷任命豫州(州政府设历阳〔安徽省和县〕)州长陈伯之当江州州长、“假节”、前锋大军总司令官(都督前锋诸军事),西上攻击荆州、雍州。
夏季,四月,反抗军征东大将军萧衍出沔水,命王茂、萧颖达等进军逼近郢城;守城司令、骁骑将军薛元嗣不敢出城应战。反抗军各将领要求攻城,萧衍不准。
8、北魏帝国广陵王(惠王)元羽跟顾问院编制外事务顾问官(员外郎)冯俊兴的妻子私通,元羽深夜前往幽会,受到冯俊兴攻击,而且被囚禁。
五月十九日,元羽逝世(应是伤重而死)。
北魏帝元恪既亲自处理政事,受宠爱的家奴弄臣掌握权势,王爷、公爵等高级官员很少能够见皇帝一面。皇家室内布置官(斋帅)刘小苟,不断警告咸阳王元禧:听到天子(元恪)左右的人说:打算诛杀元禧。元禧越发恐惧,遂跟王妃的老哥、监督院副总监督长(给事黄门侍郎)李伯尚、“氐王”杨集始、杨灵佑、乞伏马居等阴谋发动政变,推翮元恪。正巧,元恪出京,到北邙山(洛阳城北)狩猎;元禧跟他的同党,在洛阳西郊别墅中集合,打算动员军队,向元恪发动突袭;派他的长子元通暗中前往河内(河南省沁阳市)聚众起兵,跟京师呼应。乞伏马居建议:“立刻回洛阳,采取紧急措施,关闭城门,皇帝无家可归,只有北返桑干河(指故都平城)。殿下就可以切断黄河上的桥梁,当河南(黄河以南)天子。”但人心不一,各有意见,元禧也不十分积极,从早晨讨论到下午,反复研究,不能决定,最后互相誓言:绝不泄露一字,散会告辞。杨集始出来后,立即飞马到北邙山,问元恪告密。
寝殿侍卫宫(直寝)苻承祖(不是冯太后的弄臣苻承祖,参考四七六年六月)、薛魏孙跟元禧同党,当天,北魏帝元恪在佛塔的遮阴下小睡,薛魏孙打算乘此机会,把元恪格杀;苻承祖说:“我曾经听说,杀皇帝的人,会得麻风。”薛魏孙才打消念头。一会工夫,元恪醒来,而杨集始也适时赶到。元恪左右卫士都出外四散,追逐禽兽,值班的禁卫军没有几个人,事情突然发生,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左翼警卫指挥官(左中郎将)于忠说:“我老爹(于烈)统御全体禁军,留守京师,想他定有办法,不会使人忧虑。”元恪命于忠快马到洛阳察看,于烈已经部署戒严,吩咐于忠回来向元恪奏报:“我年纪虽老,但身心健康,仍可报效国家,这些人猖狂胡闹,不值得担忧,请陛下早日起驾,慢慢回京,使万民安心。”元恪大为高兴,遂从华林园返宫(华林园,曹魏帝国二任帝曹叡所建的芳林园,为了避三任帝曹芳的讳,改称华林园,参考二三七年十月)。拍着于忠的背,说:“你总是使人满意。”
元禧不知道阴谋已经泄露,还跟他的小老婆群以及左右侍从住宿洪池别墅(洛阳城东十千米),命刘小苟呈送奏章,说他正巡视田亩,察看庄稼。刘小苟走到北邙山,正好碰到戒严部队,对刘小苟身穿红袍大为奇怪,打算当场格杀。刘小苟生命陷于紧急危境,无法自救,只好声称他要告密一桩谋反阴谋,戒严部队这才对他稍稍放松。就在这时候,有人警告元禧说:“你召集这么多人,准备谋反,听到不同的意见,竟然中止,恐怕一定走漏风声,今天晚上怎么还这样毫不在意!”元禧不耐烦说:“我自己的性命,自己知道爱惜,还用别人说话!”那人又警告说:“你的大儿子已经渡过黄河,互相不知道对方的决定,岂不使人忧虑?”元禧说:“我已经派人追他,计算时间,今天应该回来。”当时,元通己经进入河内,煽动军队,释放囚犯。于烈派直阁将军叔孙侯率虎贲武士三百人,逮捕元禧。元禧得到消息,从洪池向东南逃走,随身的家童奴仆,只有数人,渡过洛水,抵达柏谷坞(河南省偃师县东南),追兵赶到,生擒活捉,送到华林园总管理处(华林都亭)。元恪当面质问元禧谋反情形。
五月二十九日,命元禧在他的私宅自杀。同党被处死的有十余人,所有元禧的子孙都从皇族名册中删除,每人略微给他们一点财产、奴隶、婢女;剩下的家产,分别赏赐给高肇和赵脩;再剩下的,则赏赐给中央及地方官员,直到最低级的“九品”以下官员(流外),多的一百余匹,少的也有十(元禧财产之丰,令人咋舌)。元禧的儿子们缺衣少食,只有彭城王元勰不断的救助他们。河内郡郡长陆琇听到元禧失败,遂斩元通,把人头送到京师。中央政府认为陆琇在元禧失败前不逮捕元通,一定事先参与,命他前往最高法院(廷尉)报到,听候审判;最后,陆琇死在监狱。
元恪对于元禧无缘无故起兵谋反,大惑不解,从此对皇族越发猜忌疏远。
9、南齐帝国巴西郡(四川省绵阳市)郡长鲁休烈、巴东郡(重庆市奉节县东)郡长萧惠训,拒绝接受反抗军政府(江陵政府)国务院总理萧颖冑的命令。萧惠训派他的儿子萧顼率军攻击反抗军,萧颖胄派汶阳郡(湖北省远安县)郡长刘孝庆驻防峡口(湖北省宜昌市西),会同巴东郡郡长(反抗军政府所任命)任漾之等联合抵抗。
中央政府(建康政府)皇帝萧宝卷派带兵官吴子阳、陈虎牙等十三军,增援郢州,推进到巴口(巴河注入长江处·湖北省黄州市东)。陈虎牙,是陈伯之(江州州长)的儿子。
六月,反抗军政府(西台)派皇城保安司令(卫尉)席阐文往前方慰劳萧衍的雍州部队,携带萧颖胄等的共同建议,对萧衍说:“而今,我们的军队分散长江两岸,没有集中力量包围郢城,攻取西阳(湖北省黄州市)、武昌、江州;出奇制胜的时机已经丧失,不如向魏国(北魏帝国)靠拢,请求支援,仍不失为上策。”萧衍说:“汉口城上通荆州、雍州,控制秦州、梁州(二州州政府设南郑〔陕西省汉中市〕),粮秣及辎重补给,全靠这个通道。所以我才主张用重兵控制汉口,结合各州。现在如果集中力量包围郢城,而又分兵夺取其他城池,敌人在鲁山的军队,一定切断沔水交通,扼住我们咽喉。粮秣辎重运输一旦不通,我们的部队自然离散,怎能持久?邓元起最近打算用三千人的薄弱军力攻克寻阳,寻阳如果恍然大悟,我们派一位说客就够了;寻阳如果抗拒正义之师(反抗军),三千人就不可能战胜夺取。进退都有困难,我不认为邓元起之行有什么必要。至于西阳、武昌,我们只要进攻,立刻就可以得到。问题在于得到之后,必须防守。两座城池需要的兵力,不能少于一万人,粮秣及辎重,也以此为准。一时之间,我们没有这个能力。而且,万一建康政府的军队西上,用一万人攻击两城,两城在地势上无法互相支持。我们总部如果分兵两路增援,则两路兵力都不够大,如果不派救兵,孤城一定陷落。一个城池失守,其他各城将像推骨牌一样,势将顺序瓦解,天下大事就一去不可复返。现在,我们只要攻克郢州,像卷草席一样,沿长江两岸一卷,西阳、武昌自然闻风投降。何必分散兵力,自己为自己制造忧患!而且,大丈夫举兵起义,创立大业,目的在肃清帝国前途障碍!更何况,我们拥有数州的臣大军力,去诛杀几个品质低劣的下流痞,等于用一条大河去浇小火,不可能浇不灭。何至于面向北方,请求戎狄(北魏)援助,向天下人显示我们是何等卑弱!何况,戎狄也不见得相信我们的诚心,徒使我们蒙受投降外国的丑名,这是下策,怎么说是上策!你代表我回报镇军将军(萧颖胄),沙场上征战的事全交给我,事情一目了然,不怕不传捷报,镇军将军只要安静的镇守后方就可以了。”
中央军带兵官吴子阳等率军增援郢城,挺进到武口(武水〔滠水〕注入长江处·湖北省黄陂县东南)。反抗军萧衍命带兵官梁天惠等驻防渔湖城(今地不详),唐脩期等驻防白阳垒(湖北省武汉市北五千米白阳蒲),分别在长江两岸严阵以待。吴子阳推进到加湖(武汉市北十五千米),距郢城三十里,一边傍山,一边靠水,构筑营垒自保。吴子阳燃起烽火,通知城内援军已到,城内守军也燃起烽火呼应。然而,都只能自保,没有力量解救对方。正巧,中央军鲁山守军司令、骁骑将军房僧寄病重逝世,部队各将领推举守军副司令(助防)孙乐祖(张冲派他协防,参考去年〔五〇〇年〕十二月)代理司令,继续防守鲁山。
萧颖胄最初起事时,老弟萧颖孚从建康逃亡。庐陵郡(江西省吉水县)人修灵佑拥护他当盟主,招兵买马,集结二千人,袭击庐陵,攻克。中央政府任命的庐陵郡郡长(内史)谢篹,逃向豫章(江西省南昌市)。萧颖胄派宁朔将军范僧简从湘州出发增援,攻克安成(江西省安福县)。萧颖胄即任命范僧简当安成郡郡长、萧颖孚当庐陵郡郡长。中央政府南齐帝萧宝卷,派带兵官刘希祖率三千人反攻,反抗军南康郡(江西省赣州市)郡长王丹献出郡城,响应刘希祖;萧颖孚战败,逃往长沙,不久患病逝世,谢篹重回他的任所。刘希祖攻克安成,诛杀范僧简;萧宝卷命刘希祖当安成郡郡长。庐陵变民首领修灵佑再度集结部众,攻击谢篹,谢篹再度逃走。
10、南齐帝国内战激烈,而中央政府更加混乱。南齐帝萧宝卷大肆扩建芳乐苑,假山上的石头都漆成彩色。发现民家有棵好树或有株好竹,立刻夺取,房屋拆掉、墙壁打破,用来完整无缺的运回宫廷。当时正值盛暑,天气炎热,树木竹子移植不久,就干枯而死;于是再移,一直不断地在拆屋毁墙。又在芳乐苑中设立商店市场,命宦官、宫女一起充当店员小贩,做生意赚钱。命贵妃潘玉奴当市场管理官(市令),而萧宝卷自己当市场管理员(市录事),萧宝卷稍微有点过失,潘玉奴就下令用棍子责打;萧宝卷命虎贲武士不准呈献大棍或实心木杖。萧宝卷又挖凿运河,建立水坝,而由他自己撑船、拉纤;有时候坐到店里亲自割肉,跟宫女宦官做买卖。萧宝卷又宠爱巫师或女巫,念咒作法;左右侍从朱光尚宣称说他会看鬼。有一次,萧宝卷骑马到乐游苑,人和马忽然受到惊吓,萧宝卷问朱光尚什么原因?朱光尚说:“我看见先帝(萧宝卷的老爹萧鸾)十分恼怒,不准你总是出宫游荡。”萧宝卷火冒三丈,抽出佩刀,命朱光尚带他寻找老爹萧鸾的鬼魂,打算砍死。当然寻找不到,遂用草扎一个萧鸾人像,面向北方,斩下人头,悬挂芳乐苑大门示众。
当初,崔慧景政变失败时(参考去年〔五〇〇年〕四月),巴陵王萧昭胄、永新侯萧昭颖出来投奔政府,萧宝卷都教他们仍保持爵位,返回私宅,可是二人内心一直不安。竟陵王萧子良时的王府禁卫官(防阁)桑偃是梅虫兒的副带兵官(军副),跟前任巴西郡郡长萧寅密谋拥护萧昭胄当皇帝。萧昭胄承诺:一旦事情成功,就任命萧寅当国务院左执行长兼中央军事总监(护军)。当时,带兵官胡松率军驻防新亭(建康城西南),萧寅派人向他游说:“等神经病(萧宝卷)出宫,我就发动政变,保护萧昭胄入宫,关闭城门,发号施令。神经病一定回来投靠将军,你只要紧闭营垒,对他不理,三公高位,轻易就可得到。”胡松承诺。偏偏萧宝卷正在扩建芳乐苑,整整一个月,足不出门。桑偃等准备召集敢死壮士一百余人,从万春门(宫城〔内城〕东门)杀入宫城,突击萧宝卷,萧昭胄认为不可以。桑偃的同党王山沙忧虑拖得太久,不会成功,遂把阴谋告诉提刀卫士(御刀)徐僧重。萧寅派人在中途格杀王山沙。有关官员在一个盛麝香的袋囊中搜出政变文件,遂诛杀萧昭胄兄弟和桑偃等。
雍州州长张欣泰(中央政府任命)跟老弟、前始安郡郡长张欣时,秘密联络胡松以及前任南谯郡(侨郡·安徽省巢湖市东南)郡长王灵秀、直阁将军鸿选等(鸿,姓),打算诛杀各宠爱的家奴弄臣,罢黜萧宝卷。萧宝卷派立法院立法官(中书舍人)冯元嗣担任监军官,增援郢城。
秋季,七月二日,茹法珍、梅虫兒及太子宫右翼卫队长(太子右率)李居士、皇家制造事务总监(制局监)杨明泰在中兴堂(在新亭)摆设筵席,给冯元嗣饯行。张欣泰等派人身藏利刀,混入宴会大厅,就在座上,直砍冯元嗣,冯元嗣的人头掉到盛水果的盘子里;又砍杨明泰,划破他的肠肚;梅虫兒身上数处负伤,十个手指全被砍断;李居士、茹法珍逃回宫城。王灵秀急往石头(建康城西南)迎接建安王萧宝寅,率城中将领和现有的兵力,拆掉车轮,抬起萧宝寅,文武官员数百人,沿途呐喊净街,直向宫城,人民数千人,赤手空拳在后面跟随。张欣泰听到事情发生,飞马入宫,希望茹法珍等被阻在宫外,萧宝卷会把宫城防卫军事交给自己负责,如此就可以里应外合,想不到一会工夫,茹法珍逃回,下令关闭城门,动员全体禁卫军戒备,并不分配给张欣泰兵力;于是鸿选虽在寝殿,也不敢发动。萧宝寅抵达杜姥宅(宫城南掖门外),天已黄昏,宫城城门紧闭,城上禁卫军向城外发箭射击,群众遂抛下萧宝寅,四散逃走。萧宝寅也逃走,逃了三天,才改穿军装,投奔草料场管理员(宫城六门之外,各有草料场,设草料场管理员〔草市尉〕),草料场管理员(草市尉)飞报皇帝萧宝卷。萧宝卷命萧宝寅入宫,亲自询问,萧宝寅哭泣说:“那一天不知道什么人,逼我上车,带我到宫城,身不由己。”萧宝卷笑起来,恢复他的爵位。张欣泰参与政变的阴谋被发觉,跟胡松同时被杀。
反抗军征东人将军萧衍派征虏将军王茂、带兵官曹仲宗等,趁水势上涨,率舰队袭击加湖,擂鼓呐喊,猛烈攻击。
七月五日,加湖防卫崩溃,守军司令吴子阳等逃走,得免一死,将领士卒被杀或溺死的以万计算。反抗军俘虏残余下来的部众,班师。郢城、鲁城士气低落。
11、七月十三日,柔然汗国(瀚海沙漠群)攻击北魏帝国边疆。
12、南齐帝国内战急转直下,鲁山城内缺少粮食,中央官兵在滩头捕捉小鱼果腹,一面秘密准备轻便小艇,打算逃往夏口(郢城)。反抗军征东大将军萧衍派别动部队断绝守军退路。
七月二十五日,鲁山守军司令孙乐祖窘困急迫,遂献出城池,投降反抗军。
七月二十七日,中央政府皇帝萧宝卷任命程茂当郢州州长、薛元嗣当雍州州长。然而,就在当天,程茂、薛元嗣献出郢城,投降反抗军。郢城刚被包围时,男女居民约有十万人;闭城二百余日,传染病流行,死亡达十分之七八,尸体无地埋葬,都堆到床下,而人睡在上面,家家户户,塞满尸体(人间惨事)。程茂、薛元嗣等讨论投降时,命故州长张冲的儿子张孜写信给萧衍。张冲的旧部、青州(州政府设郁洲〔江苏省连云港市东沉积小岛〕)人事官(治中)房长瑜(张冲曾当青州〔郁洲〕州长,参考四九五年二月)对张孜说:“从前,你父亲(张冲)忠心耿耿,上贯天日,你继承事业,自当发扬光大。如果天心己变,也应改戴便帽,追随老爹于地下。现在接受人家的意见,不仅郢州男女对你失望,恐怕对方(反抗军)也瞧你不起。”张孜不能接受。萧衍任命韦溆当江夏郡(郡政府夏口)郡长兼郢州总部执行官,埋葬尸体,安抚残存的居民,郢州人心才归安定。
反抗军各将领打算在夏口整训,萧衍认为应该乘战胜威势,东下直接攻击建康。车骑将军府首席军事参议官(车骑咨议参军)张弘策、宁远将军庾域,也认为应该乘胜前进。萧衍遂下令各军,当天即行开拔,顺着长江行军,直到建康,沿途经过山崖、水畔、村落,无论大军夜间住宿,或白大休息,张弘策事先都有安排,替各将领画出地图,就跟亲眼看到一样。
13、七月二十九日,北魏帝国政府大赦。
扬州州长、安国侯(宣简侯)王肃在寿阳逝世(七任帝元宏的妹妹彭城公主,因不愿嫁北平公冯夙,而逃出首都洛阳,一状告垮嫂嫂皇后冯润;参考前年〔四九九年〕二月。彭城公主后嫁王肃,侄儿元恪即位,改封陈留长公主。本年王肃又死,年三十八岁,彭城公主再婚不过两年,真是红颜薄命)。北魏帝元恪追赠王肃监督院总监督长、最高监察长。最初,王肃的老爹王奂死于非命(王奂被杀事,参考四九三年三月),所以四年之久,不脱丧服。七任帝(孝文帝)元宏说:“三年之丧,即令是圣贤,也不敢延长。”命王肃依照正常服丧规定,除去丧服。然而,王肃仍一直穿素衣裳,一生不听音乐。
14、南齐帝国汝南(侨郡·河南省信阳市)变民首领胡文超在滠阳起兵,响应反抗军征东大将军萧衍,请求夺取义阳(南义阳·湖北省孝昌县)、安陆等郡,作为自己进身之阶。萧衍又派带兵官唐脩期攻击随郡(湖北省随州市),全都攻克。中央任命的司州(州政府义阳)州长王僧景,派他的儿子到萧衍那里当人质,司州(河南省东南部)全境完全被反抗军平定。
当崔慧景被杀时(参考去年〔五〇〇年〕四月),他最小的儿子崔偃当始安郡郡长(内史),弃职逃亡,得以免死。等反抗军政府在江陵建立,任命崔偃当宁朔将军。崔偃到宫城大门上疏说:“我暗中思量:高宗(五任帝萧鸾)有忠臣孝子,昏君(萧宝卷)有乱臣贼子。高宗的忠臣孝子是:江夏王(萧宝玄)和陛下(萧宝融);昏君的乱臣贼子是:我的老爹(崔慧景)和镇军将军(萧颖胄)。虽然成败的结果不同,但所使用的方法相同。陛下刚刚坐上至尊的宝座,跟天意相合;而天下还有卑微的小人物,含冤莫申,等待陛下昭雪。何况先帝(五任帝萧鸾)的儿子、陛下的老哥(萧宝玄),从前所走的道路,正是陛下今天的道路。这种情形下如果不蒙抚恤,其他的人还有什么希望?而今,不可以希望小民没有知识而对他们欺骗:如果有人告诉他们其中情节,因而纷纷逃亡,陛下将如何因应!”奏章呈上后,被搁置在那里,没有答复。崔偃又第二次上疏,说:“近来,冒昧的陈述江夏王所受的冤枉,绝不敢因父子之情而伤害公义,实在不知道圣明的政府,为什么不肯答复!如果认为疯狂的天子虽然疯狂,仍然是天子;江夏王虽然贤明,仍是人臣;我的父亲拥护人臣,冒犯天子,绝不可以。那么,不知道今天动员大军,直指宫门,却是什么缘故!我所以不肯自杀,苟延残喘,保留一线气息,并不是为了别的原因,而是希望等待皇家时运太平,使忠魂得以昭雪。现在,皇家时运已经太平,而为帝国死难的人,反而被当做叛逆,我又何必爱惜自己的生命,活在陛下之世!我谨慎的思考:镇军将军萧颖胄、中央禁军总监夏侯详,都是帝国的重臣,也都知道我父亲辅佐江夏王,效忠皇家;只因天命没有完全成熟,人主死亡,人臣也跟着丧生。可是,他们(指萧颖胄等)却不在陛下面前,偶尔提上一言。知道而不说,是不忠;不知道而不说,是不智。如果认为我父亲派出的使节,江夏王曾把他诛杀,所以我父亲是叛徒;那么,征东大将军(萧衍)的使节(王天虎),为什么也被斩首?陛下斩征东大将军的使节,日的只在欺骗刘山阳(参考去年〔五〇〇年〕十一月);江夏王拒绝我父亲的使节,目的也只在图谋孔矜(参考去年〔五〇〇年〕三月二十二日),只因天命另有安排,大事不能如愿以偿。我所陈述的话,已经说完,愿意接受烹杀酷刑。然而,我虽被诛杀,仍愿陛下为我父亲申冤昭雪。为什么?为的是,怜悯他的忠诚而为他平反,天下敬服;不怜悯他的忠诚而为他平反,天下背叛!我父亲的忠心,有见解的人全都知道;南史、董狐的史笔,虽已是千年以前的事,今日仍将出现(前五四八年,春秋时代,齐国二十五任国君〔庄公〕姜光,私通国务官〔大夫〕崔杼的妻子姜女士,崔杼遂杀姜光:史官记栽:“崔杆弑君。”崔杼斩史官,史官的老弟坚持不改,连斩二人,老弟的老弟仍如此记载,崔杼只好放弃。南史〔在野史学家〕听到史官全死,手拿竹简,前往递补,听到已经获准据实报道,才转回来。前六〇七年,晋国二十六任国君〔灵公〕姬夷皋暴虐,打算诛杀他的恩人、宰相赵盾;赵盾逃亡,赵盾的老弟赵穿刺死姬夷皋。史官董狐认为赵盾回国之后,不逮捕凶手,遂记录:“赵盾谋杀他的君王。”孔丘说:“董狐,是古代优秀史官,不隐瞒事实。”柏杨按:儒家系统这种“诛心论“,是反科学、反人权的罪恶之源,姬夷皋之死,董狐就隐瞒了赵穿是凶手的事实,结果是有权的人有福了,他想怎么解释别人的动机,就怎么解释,世界上遂永远没有善良的人或值得歌颂赞扬的事。这种“责人无已时”的态度,使人感觉到,做一个有正义、有担当、天良未泯的人,比做一个恶棍,要困难千倍万倍),根本也用不着陛下为他昭雪褒扬。然而,官职微小的我,一片愚诚,只是为陛下设想。”萧宝融诏书(萧颖胄诏)回答:“知道你心中悲痛,自当公开追赠官爵,制定谥号。”不久,崔偃就被逮捕,死在监狱。
柏杨曰:
崔偃以锐利的逻辑推论,对实际掌握权柄的萧颖冑,不留退路的咄咄进逼,锐不可当,无懈可击。然而,机械的逻辑有震撼的力量,没有说服的力量。政治行为是吊诡的,在甲时空,A是A,在乙时空,A是B,在丙时空,A是反A。,崔偃忘了一点——那是致命的一点,当老爹崔慧景要诛杀萧宝卷的时候,萧颖冑是站在箫宝卷一边的。
八月五日,中央政府皇帝萧宝卷,命辅国将军申胄当豫州总部执行官(监豫州事)。
八月九日,萧宝卷命高级资政官(光禄大夫)张瓌镇守石头。
最初,萧宝卷派陈伯之当江州州长,声援驻防加湖的吴子阳。吴子阳等溃败后,反抗军征东大将军萧衍对各将领说;“双方作战,不一定完全依靠实力,还要看声势威风。现在,陈虎牙狼狈逃走,寻阳人心一定大乱,我们送去一纸文告,就可平定。”遂命在俘虏中搜查,查出陈伯之属下支队司令(幢主)苏隆之,特别对他赏赐,命他回去游说陈伯之,允许命陈伯之当安东将军,仍兼江州州长。陈伯之派苏隆之回报,虽然承诺归附反抗军,似楚说:“反抗军不必立即前进。”萧衍说:“陈伯之说这种话,仍是脚踏两条船。我们应趁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大军急进相逼,他没有别的办法,就非投降不可。”命邓元起率军,先行顺流而下;杨公则直接袭击柴桑(寻阳郡郡政府所在县);萧衍跟各将领陆续出动。邓元起将到寻阳,陈伯之集结部队,退保湖口(鄱阳湖注入长江处·江西省湖口县),而留陈虎牙驻守湓城(江西省九江市〔寻阳东〕)。国务院文官部考选司司长(选曹郎)、吴兴郡(浙江省湖州市)人沈瑀建议陈伯之迎接萧衍。陈伯之流泪说:“我的儿子留在京师,不能不爱。”沈瑀说:“你不可以再强调这个原因。现在,人心濒临崩溃边缘,都在盼望改变,如果不早日决定,一旦部众哗然逃散,就再不能集合。”
八月十四日,萧衍抵达寻阳,陈伯之缴出武器,等候定罪。最初,新蔡(南新蔡郡·湖北省黄梅县南)郡长席谦的老爹席恭穆,当镇西将军府军政官(镇西司马),被巴东王萧子响诛杀(参考四九〇年八月)。席谦追随陈伯之镇守寻阳,听到萧衍东下消息,说:“我家世代忠贞,宁死不叛。”陈伯之把他处决。
八月十七日,反抗军政府(首都江陵)皇帝萧宝融下诏任命陈伯之当江州州长、陈虎牙当徐州州长。
效忠中央(建康政府)的巴西郡郡长鲁休烈、巴东郡郡长萧惠训的儿子萧璝,在峡口大破反抗军汶阳郡(湖北省远安县)郡长刘孝庆等;反抗军巴东郡郡长任漾之战死。鲁休烈等乘胜东下,追到上明(湖北省松滋市西北),江陵大为震动。国务院总理萧颖胄恐惧,火速通知前方的萧衍,要求命湘州州长杨公则回军援救根本。萧衍说:“杨公则逆流西上,纵然抵达江陵,又怎来得及?鲁休烈的军队不过乌合之众,用不了多久,会自己解散退走。目前要做的是拖延时间,沉着应付,等待时机成熟。一定需要援军的话,我的两个弟弟近在雍州(萧伟当雍州总部执行官,萧憺留守大营),下令征调,增援并不困难。”萧颖胄遂派带兵官蔡道恭“假节”,进驻上明,抗拒效忠中央的萧璝。
八月十九日,中央政府皇帝萧宝卷命太子宫左翼卫队长(太子左率)李居士当西部讨伐大军总司令(总督西讨诸军事),驻军新亭(建康城西南)。
九月四日,反抗军政府皇帝萧宝融下诏,授权萧衍:如果平定京师,可以随他的意思行事。萧衍命骁骑将军郑绍叔留守寻阳,自己跟陈伯之联军东下。萧衍对郑绍叔说:“你,正是我的萧何(参考前二〇九年九月)、寇恂(参考二六年六月)。前方作战不能传出捷报,责任在我:后方粮秣不能供应不缺,责任在你。”郑绍叔流泪送别。一直到攻陷建康,郑绍叔督运江州(江西省及福建省)、湘州的粮秣,从没有短缺。
15、北魏帝国京畿总卫戍司令(司州牧)、广阳王元嘉,请求在洛阳城内兴筑三百二十三个街坊(坊,街区),每个街坊,三百平方步。元嘉说:“人民虽然暂时辛苦劳累,可是地痞贼盗永远平息。”九月六日,北魏帝元恪下诏征召京畿民夫五万人动工,四十天完成。
九月八日,北魏帝元恪册封于女士当皇后。于皇后是征虏将军于劲的女儿。于劲,是中央禁军总监于烈的老弟。于皇后自祖父于栗磾(于栗磾被称黑矟将军,参考四一六年九月),一连数代,都显要富贵;出过一个皇后,四个追赠公爵(死后追赠)、三个中央禁军总监、两个国务院总理、三个开国公爵(始封公爵)。
16、九月十三日(原文“甲申”,据《南齐书》改),南齐中央政府皇帝萧宝卷任命李居士当江州州长、冠军将军王珍国当雍州州长、建安王萧宝寅当荆州州长、辅国将军申胄当郢州总部执行官(监郢州)、龙骧将军扶风(侨郡·湖北省穀城县)人马仙琕当豫州总部执行官(监豫州)、骁骑将军徐元称当徐州军区司令(监徐州军事)。王珍国,是王广之的儿子(王广之曾当萧衍的上司,参考四九五年二月)。当天(九月十三日)反抗军征东人将军萧衍的前锋抵达芜湖(安徽省芜湖市);申胄军二万人,放弃姑孰(安徽省当涂县)逃走;萧衍挺进,占领姑孰。
九月十七日,萧宝卷命后军将军府军事参议官(后军参军)萧璝当司州州长;前辅国将军鲁休烈当益州(州政府成都)州长(酬庸二人进逼江陵的战功)。
萧衍攻克江州、郢州时,萧宝卷无动于心,在建康四出奔驰,游玩欢乐跟过去一样。对茹法珍说:“等他们来到白门(建康西门),当决一死战。”萧衍大军逐渐逼近,萧宝卷招兵买马,打算防守宫城,在东军械制造厂(左尚方)、西军械制造厂(右尚方)、东郊铁矿场(东冶)、西郊铁矿场(西冶),挑选健壮的奴工,分配给各军,充当士卒或苦役。对于死罪囚犯,在朱雀门(朱雀桥北)里,每天诛杀一百余人。
萧衍派曹景宗等进驻江宁(江苏省江宁县西南江宁乡)。
九月二十五日,中央军李居士自新亭挑选精锐骑兵一千人,也抵达江宁。曹景宗刚刚到达,还没有建立营垒、构筑阵地,手下的反抗军经过长途远征,武器盔甲都陈旧破烂。李居土看到,心存轻视,立即擂起战鼓,大声呐喊,肉搏攻击。曹景宗奋勇迎战,大破中央军,乘胜挺进,直到皂荚桥(秦淮河桥)。于是,其他反抗军王茂、邓元起、吕僧珍等同时并进,占领赤鼻逻(今地不详)。效忠中央的新亭驻军司令江道林率军出击,反抗军在阵前把他生擒。萧衍抵达新林(江苏省江宁县西),命王茂进占越城、邓元起进占道士墩、陈伯之进占篱门(宫城西篱门)、吕僧珍进占白板桥(以上均建康宫城外及秦淮河两岸小据点)。李居士发现吕僧珍部队人数不多,于是,率精锐部队一万人,直接猛扑吕僧珍营垒。吕僧珍说:“我们的人少,不可以迎战,也不可以远射。等他们越过护城壕沟,再用全力痛击。”刹那间,中央军已越过护城壕沟,拔除木栅拒马。吕僧珍派一部分士卒登上城墙,万箭和乱石同时发射,然后自己率步骑兵三百人,迂回到中央军背后,城上守军也适时下城,内外奋勇夹击,李居士战败,撤退。反抗军俘获中央军武器盔甲,不计其数。李居士报告萧宝卷,于是,纵火焚烧秦淮河南岸所有村落和民房,另行开辟战场;朱雀桥(大航)以西、新亭以北,一片灰烬焦土。萧衍那些躲藏在建康民间的老弟纷纷出面,投奔反抗军(因萧懿之死,各老弟纷纷躲藏民间,参考去年〔五〇〇年〕十月)。
冬季,十月十三日,萧宝卷派征虏将军王珍国、带兵官胡虎才,率精锐部队十万余人,在秦淮河朱雀桥南,构筑阵地;宦官王宝孙,高举白虎幡督战,拆开朱雀桥,背靠秦淮河,断绝退路(用韩信“背水战术”〔参考前二〇四年十月〕,置之死地而后生,希望发挥战力)。萧衍反抗军果然失利,稍稍后退;王茂斗志如火,跳下马背,挥动大刀,直前冲锋。王茂的外甥韦欣庆,手拿铁丝缠柄的长矛在王茂身旁掩护,向中央军猛攻,霎时间攻入阵地。曹景宗趁势把大军投入,吕僧珍顺风纵火,焚烧中央军营,反抗军作殊死战,鼓声喊声,震动天地。中央军王珍国等各军不能抵抗;监军官王宝孙对各将领的节节败退,怒不可遏,暴跳诟骂;直阁将军席豪不能忍受这种羞辱,率军突击死战,被反抗军格杀。席豪是一员猛将,死讯传出,中央军霎时瓦解,被逼到秦淮河中淹死的人无数,尸体堆积,高达桥面,后面的败兵,踏着尸体而过,向秦淮河北岸逃命。中央其他各军,望见情形,全部崩溃(据《梁书·武帝纪》:这次战役,萧宝卷登上朱雀门,亲自督战)。萧衍反抗军长驱直入,抵达宫城宣阳门(建康城南面中门),各将领大营更向前推进。
反抗军陈伯之驻军西明门(建康城西面北门),每逢城里有人出来投降,陈伯之总是召见他们,咬耳朵密谈。萧衍恐怕他反复无常,再倒向中央,秘密对陈伯之说:“听说城里(中央政府)对你献出江州投降,痛恨入骨,打算派刺客干掉你,请特别戒备。”陈伯之不太相信。正巧,中央军将领郑伯伦出降,萧衍命他顺便拜访陈伯之,对陈伯之说:“城里对你咬牙切齿,打算派亲信见你,用高官贵爵引诱,等你倒过去后,当活生生砍断你的双手双脚。你如果不投降,就派刺客对付,你要小心。”陈伯之大为恐惧,从此才死心塌地效忠反抗军。
十月十七日,中央政府宁朔将军徐元瑜献出东府(宰相府·建康城南),向反抗军投降。中央政府青冀二州州长桓和增援宫城,驻防太子宫。
十月十八日,桓和向萧宝卷声称出城作战,出了城后,率军向反抗军投降。中央高级资政官张瓌放弃石头,返回宫城。李居士献出新亭向萧衍投降;琅邪城防司令(城主)张木也跟着投降。
十月二十一日,萧衍进入石头,命各路兵马攻击建康六门。萧宝卷纵火焚烧六门里的营房及政府机关,驱迫所有居民,都进入宫城,紧闭宫城城门抗战;萧衍命各军兴筑长墙,把宫城团团围住。
反抗军杨公则驻扎中央禁军总监部(领军府)大营北楼,跟宫城南掖门遥遥相对,曾经登北楼眺望战场,城中守军看见将军们专用的旌旗伞盖,用神臂弓(一种强弓)射击,一箭射穿杨公则所坐的小凳,左右惊慌失色。杨公则说:“几乎射中我的脚。”依旧谈笑风生。萧宝卷派敢死队在深夜攻击杨公则木栅,大营惊骇骚动,而杨公则睡在床上,不肯起身,从容下达命令反击,敢死队才退回。杨公则所率的反抗军都是湘州人,而湘州人一向被认为胆小没有勇气,皇城中守军十分轻视,所以每次出城扫荡,一定首先攻击杨公则营垒。杨公则勉励将士,战胜的次数及俘获的物资比别人更多。
最初,萧宝卷派带兵官左僧庆驻军京口(江苏省镇江市)、常僧景驻军广陵(江苏省扬州市)、李叔献驻军瓜步(江苏省六合县南长江渡口)。后来,申胄放弃姑孰,逃回宫城,萧宝卷命他再出屯破墩(即破冈·江苏省句容市东南),在东北方作为声援。现在,萧衍派出使节游说,四人都率领他们的部众向反抗军投降。萧衍派他的老弟、辅国将军萧秀镇守京口;辅国将军萧恢镇守破墩;堂弟、宁朔将军萧昞镇守广陵。
17、十一月六日,北魏政府任命骠骑大将军穆亮当最高监察长。
十一月七日,任命北海王元详当太傅(上三公之二)兼宰相。
最初,元详打算夺取彭城王元勰所担任的宰相职务,因之暗中陷害,北魏帝元恪遂罢黜元勰。可是元详恐怕惹起别人议论,所以当时只接受最高统帅(大将军)职务(参考本年正月),直到现在,才接受宰相官位。元详富贵已到顶峰,声势烜赫。丁程总监(将作大匠)王遇,更尽量满足元详的欲望,暗中把供应皇宫的东西供应元详。宰相府秘书长(司徒长史)于忠当着元详的面,斥责王遇,说:“殿下(元详)是帝国的姬旦,辅佐皇家,如果有什么需要,皇上(元恪)自会下令供给,用不着你趋炎附势,假公济私。”王遇既手足失措,元详也惭愧道歉。但于忠经常的过分耿直,使元详兴起杀机,曾经诅咒于忠说:“我担心的是先看到你死,不担心你先看到我死。”于忠说:“人生在世,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如果注定死在大王之手,逃也逃不掉;如果不然,大王想杀也杀不成。”于忠因讨伐咸阳王元禧的功劳,封魏郡公,升总顾问长(散骑常侍)兼武卫将军。元洋就利用于忠上疏辞让的机会,秘密向北魏帝元恪建议:任命于忠当中央直属部部长(列卿),而解除可以接近皇帝的职务,并准他辞去爵位。元恪遂下诏停止封爵,特别破格,晋升于忠当宫廷库藏部长(太府卿。北魏宫廷库藏部〔太府寺〕是中央直属十二部之一,部长官秩正三品。而总顾问长〔散骑常侍〕、武卫将军,官秩只是从三品。表面上看,对于忠优待,但总顾问长因跟皇帝接近之故,权势要大。元详在这次官场斗争中,成功的排除于忠)。
18、南齐帝国反抗军政府(江陵)国务院总理、巴东公(献武公)萧颖胄,因带兵官蔡道恭迎击中央军萧璝不能取胜,战况胶着,忧虑与愤怒交集,遂一病不起(萧衍东征,所向无敌,一直打到建康。萧颖胄身居江陵,连逼到江陵大门的中央军萧璝都无法击退,远虑近忧,都无法解决)。
十一月十三日(原文“壬午”,据《南齐书》改),萧颖胄逝世(年四十岁)。中央禁军总监(中领军)夏侯详封锁死讯,不对外发布。物色一位笔迹跟萧颖胄相似的人,假冒萧颖胄颁发指令。一面秘密报告萧衍,萧衍也保守秘密。夏侯详命雍州增援,雍州总部执行官(总州府事)萧伟,派老弟萧憺率军南下。而此时,中央军萧璝听到建康危急消息,军心恐惧日增,终于四散逃走;萧璝及鲁休烈也向反抗军投降。此时,反抗军政府才发布萧颖胄逝世消息。皇帝萧宝融下诏,追赠萧颖胄监督院总监督长、丞相。于是,人心全归萧衍(萧颖胄不死,必然爆发内斗,谁死谁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又有多少人丧生)。夏侯详邀请萧憺共同参与政府决策;萧宝融下诏,任命夏侯详当监督院总监督长、国务院右执行长;不久再任命他“使持节”(一级权力)、抚军将军、荆州州长;夏侯详坚决让给萧憺。萧宝融下诏命萧憺当荆州总部执行官(行荆州府州事)。
19、北魏政府在伊水(洛水支流)北岸改建祭祀天神的圆坛(迁都之年,在委粟山兴建圆坛;参考四九五年十一月)。十一月二十五日,北魏帝元恪开始在新建的圆坛上祭祀。
镇南将军元英上疏说:“萧宝卷(南齐建康政府皇帝)荒淫放纵,日甚一日,杀害无辜,虐待人民。他的雍州州长萧衍向东攻击秣陵(即建康,秣陵是古称,参考二一二年九月),动员所有军队,顺流而下。襄阳只剩下一座孤城,没有重兵守卫。这正是皇天把它交给我们的日子,千年难逢的大好机会,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更等待什么!请准许我率步骑兵三万人,深入沔阴(汉水以南),夺取襄阳城池,断绝黑水道路(黑水,陕西省汉中市东二十千米处,注入沔水。此指断绝南齐梁州的交通线)。昏聩暴虐的君王和他的臣属,自相残杀,我们占据上游,声威震动远近。然后大举南攻,夺取江陵,则三楚地区(据《史记·货殖传》,三楚:东楚,指淮河下游及泗水流域;西楚,指汉水下游及淮河上游;南楚,指长江中下游流域),一天之中,就可以接收,而岷蜀(四川省中部)跟中央的联系也自被切断。然后,再命扬州、徐州(州政府设彭城〔江苏省徐州市〕),宣布同时出兵南下,建业紧迫穷困,就像锅里的游鱼。我们就可以使南北文字和车辙重新相同;天下地上,合而为一。只盼望陛下圣心决断,不要犹豫,如果错过这个机会,吞并南方的日子永不再来。”奏章被搁置,没有答复。
车骑大将军源怀上疏,说:“萧衍发动内战,萧宝卷孤立,危在旦夕,广陵、淮阴(江苏省淮阴市)等军事重地,都在一旁观望成败。这正是上天安排的良机,并吞南朝的时期已经成熟。我们应该东西同时发动大规模攻击,造成像卷起草席一样的形势。如果萧衍在内战中成功,上下一心,不仅以后图谋他困难,恐怕扬州也陷于危险。为什么?寿春距建康才七百里(两地航空距离两百千米),山川水陆,他们都十分熟悉。内外平安,君臣名分确定,势将派出船舰,逆流而上,很快就到达城下,不容易阻挡。而今,萧宝卷的首都可能瓦解,沿边一带城池没有得到援军的希望,肃清江南(长江以南),正在今天。”
北魏帝元恪才命任城王元澄当淮河以南军区司令长官(都督淮南诸军事)、镇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州长,负责南征;但没有结果。源怀,是源贺的儿子(源贺,参考四一四年七月)。
东豫州(州政府设新息〔河南省息县〕)州长田益宗上疏,说:“萧家政权的纲纪混乱,君臣内斗,长江以南郡县分割为二,东两对抗,已有一年。人民从事粮秣转运,财产全被榨尽;士卒东征西讨,精力早已疲惫。大家只知道救眼前三寸的急难,所有力量,全被这场眼前三寸急难所消耗,对京师以外的‘州’‘镇’无法保护,也无法控制。各地重要城池像棋盘上的棋子,孤孤零零,放在那里。如果不乘机闪电出击,一扫而光,扩张我们在南蛮境内的边界,恐怕以后再去筹划征战,都没有今天这么容易。我们虽然夺取了寿春,可是,东南西三面道路仍然梗塞,如果加强防守,必须事先计划。义阳跟淮河源头距离较近,是南北之间重要的渡口,帝国大军南下,一定通过这个要道。如果长江以南(南齐)恢复秩序,对淮河以北采取军事行动,必须利用夏季,各河涨水,舰队出长江,入淮河。而我们增援寿春,则一定要从义阳以北进兵。是南朝占尽地利,扼住咽喉,对这一点,应该深刻考虑。而击破义阳,现在正是时候。观察形势,不过需要精锐部队一万二千人。但军事行动,依赖声威,请命荆州(州政府设穰城〔河南省邓州市〕)、东荆州(州政府设沘阳〔河南省泌阳县〕)出动两州军队,南下攻击随郡(湖北省随州市)及襄阳;扬州出动本州军队,进驻建安(河南省固始县),阻击从三关(河南省信阳市南)派出的增援部队。然后,豫州(州政府设悬瓠〔河南省汝南县〕)、东豫州出动两州军队,南下占领南关(湖北省麻城市东北阴山关),阻击从延头派出的救兵(延头,湖北省大悟县。南宋帝国谢晦之乱,逃到此地被驻军司令光顺之生擒,参考四二六年二月),再派一位总司令官统一指挥,今年冬季进军,明年(五〇二年)春季末期胜利,不过一百天,一定攻克。”
元英又奏称:“而今,萧宝卷骨肉互相残杀,藩镇(军事重镇)跟中央对抗,义阳孤立在绝域之外,却跟我们帝国的疆土相距咫尺。内没有足够存粮和强大军队可以固守,外没有粮秣和兵力的救援,支持他们的期待;对这只就要烧死的小鸟,不可以抽去木柴:对这个就要砍头的强盗,岂允许停止刀斧!如果失去机会,不去夺取,不仅仅以后更为困难,恐怕将更成为帝国的灾祸。而今,豫州州长司马悦已下令进入紧急状态,准备随时出动。东豫州州长田益宗率军严密监视三关。只请陛下指定总司令官,统御各军。”
北魏帝元恪派寝殿侍卫官(直寝·属中央禁军总监部〔领军府〕)羊灵引当参谋长(军司)。田益宗遂向南齐帝国发动攻击,南齐建宁郡郡长黄天赐在赤亭(湖北省新洲县北)迎战,大败。
20、南齐帝国内战接近尾声。
当初,崔慧景大军逼近首都建康时,南齐帝萧宝卷加授蒋子文皇帝诛杀时专用的铜斧、“使持节”(一级权力);任命蒋子文当相国、太宰(上三公之一)、最高统帅、主管政府机要、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牧),封钟山王。本年,反抗军征东大将军萧衍再度逼近首都建康,萧宝卷又尊蒋子文为灵帝,把神像迎进皇宫后堂,命巫师祈祷,请求赐下祝福(蒋子文事,参考四〇一年六月注)。后来,宫城城门关闭,城中军事全部交付给征虏将军王珍国。正巧,兖州(南兖州·州政府设广陵)州长张稷增援京师,萧宝卷命张稷当王珍国的副司令官。张稷,是张瓌的老弟。
此时,宫城之内武装部队还有七万人。萧宝卷平常就喜欢战斗,跟禁宫侍从、“提刀圣旨”以及宦官、宫女,在华光殿前作阵战训练。萧宝卷假装身受重伤,让人抬到木板上抬走,作为对未来灾祸的一种化解。萧宝卷常在金銮宝殿上全副武装,跨上战马,横冲直撞,用金银做成盔甲,全都装饰孔雀毛和碧玉翡翠。白天睡觉,晚上起床,生活跟平常一样。听到城外战鼓声和嘶喊声,身披大红袍,登上景阳楼,向外眺望,反抗军流箭几乎把他射中。
最初,萧宝卷跟左右宠爱的家奴弄臣商量,因陈显达在一次会战中就被击败,崔慧景围城十二日就逃走,认为萧衍也是一样。所以,指令御厨房(太官)采办木柴、食粮,只供应一百天。后来,朱雀桥战败,军心震恐畏惧。茹法珍等恐怕官民四散逃命,下令关闭城门,不再出军。不久,反抗军用来包围的长墙筑成,壕沟深广,木栅坚固,茹法珍再派军出城扫荡,屡战屡败。萧宝卷尤其吝啬金钱,不肯赏赐,茹法珍叩头请求,萧宝卷说:“贼盗(反抗军)难道只找我?为什么单向我要东西!”皇宫后殿存有数百块木板,有关官员请求用来加强城防工事,萧宝卷打算将来兴筑宫殿,竟然拒绝。又督促饰物管理局(御府)制造三百人的精致仪仗,准备解围之后,用来重建出游时使用的帐幔;金银雕刻的一些零用物件,比平常催逼得还要紧急。人心怨恨懈怠,不再尽力。反抗军包围的时间一久,城里的人都想早早逃走,只是没有人敢先发动。
茹法珍、梅虫兒劝告萧宝卷:“高级将领不肯用心,围困才不能解开,应该全部诛杀!”王珍国、张稷听到消息,恐惧大祸突然发作;王珍国秘密派亲信晋见反抗军萧衍,呈献明镜(明镜照物,王珍国希望萧衍用明镜察看他的真心),萧衍用一块中间切断的黄金回报(《易经·大传》:“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萧衍用以表示与王珍国同心)。兖州大营军事参议官张齐是州长张稷的心腹亲信。王珍国通过张齐,跟张稷阴谋发动政变,合力诛杀萧宝卷。张齐于深夜引导王珍国拜访张稷,张齐亲自手举蜡烛照明,侍从全部摒除在外,王珍国与张稷二人,促膝密谈,定下行事步骤。事后,把计划告诉后宫随从官(后阁舍人)钱强。
十二月六日,夜晚,钱强暗中命人打开云龙门(宫城〔台城〕东门);王珍国、张稷率军进入内殿;带刀侍卫(御刀)丰勇之作为内应。此时,萧宝卷正在含德殿卧听笙歌,还没有熟睡,听到军队进殿声音,翻身爬起,从北面窗户跳出来,打算跑回后宫,可是后宫宫门已经关闭。宦官黄泰平举刀一砍,砍中萧宝卷的膝盖,萧宝卷跌倒在地(这个身受无限权力之害的大孩子,最后的反应是:转过头来,惊恐的叫喊一句:“奴才,你反!”),张齐上前一步,砍下人头(年十九岁)。张稷遂即召集国务院右执行长王亮等,依次坐在殿前西厢钟架之下,命文武百官在写给反抗军的一封信件上签名,用黄油绢包住萧宝卷的人头,派国立大学教授(国子博士)范云等送到石头。首都西区卫戍司令(右卫将军)王志叹息说:“帽子虽然破烂,怎么可以穿在脚上!”悄悄摘下庭中树叶,搓碎了吞服,假装昏迷,没有签名。萧衍看到信件上没有王志的名字,心中对他十分嘉许。王亮,是王莹的堂弟(王莹,参考去年〔五〇〇年〕三月十五日)。王志,是王僧虔的儿子(王僧虔事,参考四五三年三月十一日)。萧衍跟范云本是老友(二人同属“八友”,参考四八四年正月。王珍国所以派范云呈献人头,原因在此),遂留下范云,当自己的幕僚。王亮在萧宝卷时代察言观色,博取当权人物欢心。萧衍抵达新林时,中央政府官员,都派人从小路前往表示归附的心意,而只王亮不肯派人。萧宝卷死后,王亮出来晋见萧衍,萧衍说:“人跌倒了而不去扶他起来,要宰相干什么?”王亮说:“如果他可以扶起来,阁下岂有今天!”从城中出来的人,有的被反抗军抢劫剥光。杨公则亲自率他的部队,控制东掖门,保护三公级官员以及小民不受侵犯,所以出城的大多数都走东掖门。萧衍派张弘策先进宫清扫,查封库房及档案。当初,宫城里的金银珍宝,堆积如山,张弘策严厉约束部属,遂一点都没有损失。于是,逮捕贵妃潘五奴及萧宝卷宠爱的家奴弄臣茹法珍、梅虫兒、王晅之等四十一人,羁押监狱。
最初,四任帝萧昭文被罢黜时(参考四九四年十月),娘亲、皇太后王宝明出宫居住鄱阳王萧锵的故宅,号称宣德宫(萧锵是一任帝萧道成之子,参考四九四年十月)。
十二月九日,萧衍用宣德太后王宝明的名义,宣布罢黜已死了的萧宝卷,改封东昏侯;皇后褚令璩、太子萧诵都贬作平民。任命萧衍当立法院总立法长、最高指挥官、主管政府机要、骠骑大将军、京畿总卫戍司令,封建安郡公;依照晋帝国武陵王司马遵前例(参考四〇四年四月),文武百官,都向萧衍致敬(萧衍此时把反抗军政府完全抛到脑后,萧颖胄不死,当是另一形势)。萧衍命王亮当秘书长。
十二月十二日,改封建安王萧宝寅当鄱阳王。
十二月十三日,任命宰相、京畿总卫戍司令、晋安王萧宝义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兼宰相。
十二月十九日,萧衍进驻阅武堂,下令大赦。又下令:“凡是不合理的制度和不合理的捐税,滥用的刑罚、过分的劳役,都要检讨最初的原因,完全撤销。主持人已离幵岗位时,各种开支报销,应精确整顿,恢复原状。”又下令:“普遍检查国务院各部各司(曹),萧宝卷在位时各种事务争论、诉讼纠纷和主管官员推托积压,不及时办理的,应详细的深入了解,依照事实奏明。”又下令:“安葬仁义之师(反抗军)以及叛徒(中央军)的尸体。”贵妃潘玉奴,天姿国色,萧衍打算留她当小老婆,询问监督院总监督长、中央禁军总监王茂的意见,王茂说:“灭亡齐国的,正是她这种东西,留下她恐怕受舆论攻击。”萧衍遂命监狱行刑队把潘玉奴绞死,并诛杀萧宝卷宠爱的家奴弄臣茹法珍等;另行遴选宫女二千人,赏给将士。
十二月二十五日,萧衍任命辅国将军萧宏当中央军事总监。
柏杨曰:
在江陵政府中,元首是萧宝融,萧衍不过征东大将军。在建康政府中,元首是宣德太后王宝明,萧衍不过是骠骑大将军。可是,他当权不到三天,竟大赦天下,下令如同下诏。
潘玉奴不过一个靠美色讨男人欢喜的可怜玩物而已,南齐帝国之亡,史迹斑斑可考,与她什么相干?王茂竟一口咬定亡在她手,跟坚持夏王朝亡于施妹喜,商王朝亡于苏妲己一样,这种把责任移花接木的和稀泥手段,我们必须洞烛其奸。
萧衍当初从雍州东征时,豫州州长马仙琕手握大军,不拥护萧衍,萧衍派马仙琕的老友姚仲宾前往游说。马仙琕先为老友设下盛大筵席接待,欢宴之后,把老友绑到营门斩首示众。萧衍再派马仙琕的族叔马怀远前往,马仙琕说:“大义灭亲!”又要斩他的族叔,军中将领为他的族叔求情,才免除族叔一死。萧衍已进攻到新林,马仙琕仍在江西(安徽省中部),每天抄掠反抗军的粮船。萧衍包围宫城时,各州郡都派人向反抗军投降,只吴兴郡郡长袁昂守卫郡境,不接受萧衍命令。袁昂,是袁顗的儿子(袁顗事,参考四六六年正月)。萧衍派国务院民政部交通司司长(驾部郎)、考城(侨县·江苏省盱眙县南)人江革写信给袁昂,说:“根本已经拔除,枝叶何处依附?而今,你为昏君效死,不能算忠;全家屠灭,不能算孝。为什么不改变立场,自己争取幸福。”袁昂复信说:“三吴地区,不是军事必争之地,何况我这个偏僻的小郡,怎么能参与作战?你的军旗所指之处,所有的人都露出脊背,用膝盖走到营门。只有我一个人敢最后抵达,只因为自问平凡庸碌,缺少文武才干。纵使我呈献身心,不增加反抗军的力量;不理会我的愚昧和缄默,又岂能打击反抗军的声威!感谢将军宽宏大量,使我得以安闲的尽我的礼节。我暗中认为,对于一顿饭的施舍之恩,甚至要杀身以报,何况吃人家的俸禄,怎么可以一旦忘记。不但舆论抨击,恐怕你也会轻视,因之犹豫不决,还没有口衔璧玉,开城投降。”袁昂向武康(浙江省德清县)县长、北地郡(侨郡)人傅暎询问对时局的意见,傅暎说:“从前,四五三年,发生开天辟地以来从没有过的事变(指南宋帝国三任帝刘义隆被儿子刘劭格杀,参考该年〔四五三年〕二月二十一日),所以,总司令(袁淑)牺牲性命,表明操守(袁昂的叔父袁淑,死于刘劭之手,追赠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参考四五三年五月十九日);宰相(司徒袁顗)身受皇帝寄托重任,在道理上不能苟且求全(袁昂的老爹袁顗不曾当过宰相),所以不顾危险,去完成名分和大义。而今,皇上昏暴,一点没有悔改之意,荆雍二州同心合力,有身居上游的优势,天心人意,至为明显。但愿你深切考虑,不要后悔。”等建康政府瓦解,萧衍命豫州州长李元履到东方巡查安抚,吩咐李元履说:“袁昂出身品德高贵的门第,世代有忠烈之士(指袁淑、袁顗),天下人当共同包容,不要用暴力对他凌辱。”李元履抵达吴兴郡,布达萧衍的命令,袁昂并不请求投降,而仅只打开城门,撤除戒备而已。马仙琕听到宫城陷落消息,向将土们悲号哭泣,说:“我受人托付重任,大义上不可以投降,你们都有父母,我当忠臣,你们当孝子,岂不美好!”遂把城中所有军队都送出去投降,留下贴身卫士数十人,关闭房门自守;霎时间,反抗军闯进来,包围数十层。马仙琕命贴身卫士拉满弓弦,反抗军不敢逼近。一直僵持到天黑,马仙琕才把弓箭投到地下,说:“各位只管来杀,我在大义上绝不投降。”反抗军遂把马仙琕装上囚车,送到石头。萧衍把他释放,命他跟袁昂同时晋见,说:“我要使天下人看看两位义士”萧衍对马仙琕说:“管仲射中带钩(参考二五八年十月注),勃鞮斩断衣袖(参考四〇二年二月注),都受前人的赞美,你不要因你诛杀我所派的使节这件事,于心不安。”马仙琕道歉说:“我这个卑微的人,像失去了主人的狗,新主人喂养它,它就为新主人卖命。”萧衍笑起来,对二人十分优待。
十二月二十六日,萧衍入居金銮宝殿。
萧宝卷任命的安成郡(江西省安福县)郡长(内史)刘希祖既攻克安成(参考本年六月),向湘州发出政治号召,始兴郡郡长王僧粲响应。王僧粲自称湘州州长,率军攻击长沙。距长沙城一百余里,湘州各郡县纷纷起兵响应王僧粲,只有临湘、湘阴(湖南省湘阴县北)、浏阳(湖南省浏阳市)、罗县(湖南省汨罗市)等四个县,还在反抗军之手。长沙居民打算乘船逃走,湘州总部执行官(行事)刘坦把船舶聚集一起,纵火焚毁;派带兵官尹法略阻截王僧粲,尹法略数次出击,都失利而归。前湘州镇军(可能是“相州人前镇军将军”)钟玄绍暗中集结群众数百人,约定日期翻越城墙而出,接应王僧粲。刘坦得到密报,却假装不知道。就在前一天,刘坦升堂审理诉讼案件,直到深夜,还不关闭城门,故意使钟玄绍起疑。钟玄绍不敢发动。第二天一早,钟玄绍晋见刘坦,询问没有关闭城门的缘故。刘坦留他坐下畅谈,一面秘密派亲信军警搜查钟玄绍私宅,收集所有家信。钟玄绍仍然在座,搜查军警已经回报,在家信中得到全部阴谋。钟玄绍低头认罪,就在座位上,砍下钟玄绍人头;焚烧家信,所有党羽,一律不问,大家感激惭愧,湘州及所属各郡遂平安无事。尹法略跟王僧粲僵持数月,建康陷落,湘州州长杨公则回到本州,王僧粲等失败逃走。南康郡郡长王丹,被本郡变民诛杀。刘希祖也献出郡城,投降反抗军。杨公则很能克制自己,廉洁谨慎,减轻刑罚,少收赋税。不久,湘州户口几乎恢复战乱前旧观。
五〇二年(壬午)
南齐·中兴二年 南梁·天监元年 北魏·景明三年 (柔然汗国太安十一年)
1、春季,正月,南齐帝国(首都江陵〔湖北省江陵县〕)皇帝(七任和帝)萧宝融(本年十五岁),派监督院兼任总监督长(兼侍中)席阐文等到建康(江苏省南京市)慰劳萧衍大军。
最高指挥官(大司马)萧衍下令:“萧宝卷(六任帝)在位时的浮华浪费,除非用来学习礼乐仪式,或用来加强制造及整修铠甲武器,其他的全部撤销。”
正月九日,萧衍迎接宣德太后王宝明入宫,代表皇帝主持政府。萧衍解除行使皇帝职权(承制)。
正月十日,任命宁朔将军萧昺当南兖州(州政府设广陵〔江苏省扬州市〕)军区司令(监南兖州诸军事)。萧昺是萧衍的堂弟(参考去年〔五〇一年〕十月二十一日)。
正月十三日,擢升最高指挥官萧衍当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都督中外诸军事),特准萧衍上殿时不解佩剑及不脱木屐,奏事时司仪不传报姓名(一出现“剑履上殿”“奏事不名”“入朝不趋”,篡夺就成定局)。
正月二十日,任命最高指挥部秘书长(大司马长史)王亮当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兼国务院总理(尚书令)。
最初,最高指挥官萧衍跟监督院宫廷监督官(黄门侍郎)范云、南清河郡(侨郡)郡长沈约、宰相府右秘书长(司徒右长史)同在竟陵王萧子良西州(建康城西)官邸(萧子良率军镇守西州)时,感情亲密(时称“八友”,参考四八四年正月)。而今,萧衍命范云当最高指挥部首席军事参议官(大司马咨议参军),主管政府机要特别助理(领录事);沈约当骠骑将军府军政官(骠骑司马);任昉当记录军事参议官(记室参军);组织一智囊小组,共同磋商军国大事。前吴兴郡(浙江省湖州市)郡长谢朏、前国立大学校长(国子祭酒)何胤都辞去宫职,退休在家(五任帝萧鸾上台时),萧衍也奏报宣德太后王宝明,征召二人当参谋主任(军咨祭酒),谢肺、何胤都不就任。
最高指挥官萧衍决定消灭南齐帝国政府,夺取政权。沈约先用言语试探,萧衍不作回答。过了几天,沈约再进言说:“现代社会跟古代不同,不可以用淳朴的风气要求别人。知识分子或官宦士绅攀龙附凤,都希望建立或大或小的功勋。而今,连牧牛放羊的顽童都知道齐国(南齐帝国)皇家祖庙的祭祀己经终结,阁下(萧衍)正巧承受这项大运,天文或神秘预言书上记载十分明显。天心不可违背、人心不可丧失。如果这是冥冥中的安排,你即令要退步谦让,也没有用。”萧衍说:“我正在想这个问题。”沈约说:“你当初在樊城(湖北省襄樊市汉水北岸)之旁、沔水(汉水)之畔建立大营,高竖军旗,那个时候,应该思量。现在帝王的大业已经完成,还有什么可以思量!如果不能早日确定方向,只要有一个人忽然唱出反调,就伤害了你的恩德和声威。而且,人身不是金银木石,时局更难预料它的发展,怎么只盼望把建安公的爵位传给子孙(萧衍封建安公,参考去年〔五〇—年〕十二月九日)!一旦天子(萧宝融)返京(首都建康),三公及部长级官员各人回到各人岗位,君臣的名分一经确定,不再有三心二意。在上是英明的君主,在下是忠贞的臣属,还有谁跟你一同当叛徒!”萧衍认为分析正确。沈约退出后,萧衍召见范云,告诉他情况,范云回答的内容跟沈约大略相同。萧衍说:“智者所见,如此的不谋而合,你明早一带沈约起来!”范云出来,通知沈约,沈约说:“明早,你一定要等我!”范云许诺。第天一早,沈约却在约定时间前提早入见萧衍。萧衍命沈约草拟夺权登基的各项细节,沈约立刻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了的诏书跟政府各部门人选名申,萧衍一字不改。不久,范云准时到来,到金殿门外,却被禁卫阻止,不能进去,范云人为惊慌困惑,在寿光阁外,不停地踱来踱去,一直自言自语:“奇怪!奇怪!”一会工夫,沈约出来,范云问沈约:“对我如何安置?”沈约向左举举手(意思是国务院左执行长〔尚书左仆射〕),范云笑说:“没有使我失望。”霎时间,萧衍召见范云,赞叹沈约才智纵横,强调说:“我自从起兵到今天已有三年(首尾三年,事实上只一年零三个月;参考前年〔五〇〇年〕十一月),将领们当然有他们的功劳,但建立帝王大业的,是你们二位。”
正月二十五日,宣德太后王宝明下诏(萧衍诏):擢升最高指挥官萧衍当相国、总管文武百官、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牧),封梁公,采邑十郡(豫州的梁郡〔侨郡〕、历阳郡〔安徽省和县〕、南徐州的义兴郡〔江苏省宜兴市〕,京畿〔扬州〕的淮南郡〔安徽省当涂县〕、宣城郡〔安徽省宣州市〕、吴郡〔江苏省苏州市〕、吴兴郡〔浙江省湖州市〕、会稽郡〔浙江省绍兴市〕、新安郡〔浙江省淳安县〕、东阳郡〔浙江省金华市〕),赏赐九锡(九锡,参考四年),梁国设立梁国政府,向例任用官员。撤除萧衍的“主管政府机要”(录尚书)职务,但仍保留骠骑大将军。
二月二日,萧衍接受任命。
湘东王萧宝晊(音zhì〔至〕),是安陆王(昭王)萧缅(五任帝萧鸾的老弟)的儿子,很喜爱文学。萧宝卷被杀,萧宝晊盼望大家拥护自己登上宝座,所以坐在家里,等待皇帝专用的法驾,前来迎接。不久,王珍国等把萧宝卷的人头送给梁公萧衍,萧衍任命萧宝晊当祭祀部长(太常),萧宝晊心中不安。
二月三日,萧衍宣称萧宝晊谋反。于是,连同萧宝晊的老弟、江陵公萧宝览、汝南公萧宝宏,一并斩首。
柏杨曰:
萧衍自己在那里谋反,却指控支持政府的人谋反,自己在那里叛变,却指控并没有叛变的人叛变,这是历史悲剧:谁有权,谁就有理。大厦巳倾,刀已当头劈下,萧宝晊还在那里等人抬上花轿,愚蠢得使人生气。
二月七日,宣德太后王宝明下诏:梁国政府组织,完全仿照帝国制度。萧衍遂任命沈约当梁国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兼右执行长(兼右仆射),范云当梁国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
萧衍把萧宝卷的小老婆余妃收作小老婆,沉湎在温柔乡中,对军国大事,往往疏忽。范云特别进言提醒,萧衍不理。范云跟另一位监督院总监督长、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王茂一同晋见,范云说:“从前,刘邦进关(函谷关),对妇女并不特别喜爱,因此,范增畏惧他心怀大志(参考前二〇六年十二月)。阁下刚刚平定建康,四海之内,人民敬仰你的名望,为什么重蹈前人失败之路,被一个美女连累!”王茂起身叩拜说:“范云的话讲得对,请明公想到天下大事,不应留她在身旁。”萧衍沉默不说话。范云就请求把余妃赏赐给王茂,萧衍终于认为他们的决定明智,应许。第二天,赏赐范云、王茂各一百万钱。
二月二十七日,宣德太后王宝明下诏:增封梁公萧衍十郡(十郡:豫州的南谯郡〔安徽省巢湖市东南〕、庐江郡〔安徽省舒城县〕,江州的寻阳郡〔江西省九江市〕,郢州的武昌郡〔湖北省鄂州市〕、西阳郡〔湖北省黄州市〕,南徐州的南琅邪郡〔白下·建康城北〕、南东海郡〔京口·江苏省镇江市〕、晋陵郡〔江苏省常州市〕,京畿〔扬州〕的临海郡〔浙江省台州市西北章安镇〕、永嘉郡〔浙江省温州市〕),晋封梁王。
三月五日,萧衍接受,下令赦免梁国国内及总部(府州)辖区死刑犯以下囚犯(“府”指骠骑大将军府,“州”指扬州)。
2、三月十三日,南齐政府诛杀邵陵王萧宝攸、晋熙王萧宝嵩、桂阳王萧宝贞(三人都是五任帝萧鸾的儿子)。
梁王萧衍刚刚开始屠杀各亲王时,对各亲王的防范还不十分严密。鄱阳王萧宝寅的宦官颜文智跟左右侍从麻拱等,密谋逃亡;半夜时分,在墙上凿出一个洞穴,让萧宝寅逃出;长江岸边,已停泊一条小船等候。萧宝寅穿黑布短袄,腰上缠一千余钱,暗中摸索到江畔,穿着草鞋,徒步奔走,脚底泡水,与鲜血交流,没有一块完好的肌肤。看守萧宝寅的军警天亮后才发觉,急忙追捕。萧宝寅假扮一个钓鱼的人,随着水波,上下飘荡十余里,军警对这位渔夫,并不怀疑。等到军警撤退,萧宝寅遂到长江西岸(安徽省和县一带)投奔居民华文荣。华文荣跟他的族人华天龙、华惠连抛弃家属,带着萧宝寅,躲藏在山沟之中。然后,租了一头毛驴,让萧宝寅乘坐,白天隐藏,夜间赶路,终于抵达寿阳(安徽省寿县·北魏帝国扬州州政府所在县)的东城(安徽省定远县东南)。北魏帝国(首都洛阳〔河南省洛阳市东白马寺东〕)驻军司令(戍主)杜元伦飞快报告扬州(州政府寿阳)州长、任城王元澄,元澄派车马和武装卫队前往欢迎。萧宝寅本年十六岁,脚步踉跄,容貌憔悴,看到的人都认为是掠夺来贩卖的奴隶。元澄用客礼相待。萧宝寅请求穿君王逝世时、臣属应穿的斩衰丧服(最重丧服,麻布衣不缝边)元澄派人解释环境不许可,只送给萧宝寅当老哥死时、老弟应穿的齐衰丧服(次重丧服,麻布衣缝边。萧宝寅要为被杀的六任帝萧宝卷服丧,可是身在北魏帝国,而北魏另有君王,所以元澄功他放弃政治性服丧,改为亲情服丧)。元澄率官属前往祭悼,萧宝寅在居丧期间,行止都合礼仪,跟哀悼君王或老爹逝世时一样,寿阳人民敬佩他的大义,很多人前去哀悼慰问。只夏侯家没有人去,因夏侯详追随南齐帝国梁王萧衍之故。元澄对萧宝寅十分器重。
3、南齐帝萧宝融御驾东归(由江陵迁都建康),任命萧儋当荆湘八州军区司令长官(都督荆湘六州诸军事。六州:荆湘益宁南秦北秦)、荆州(州政府江崚)州长。荆州(湖北省西部)经过长期战乱之后,无论政府与民间都十分贫苦。萧儋专心治理,推广垦荒屯田,减少农民差役,慰问死于战乱中战士的遗属,解决他们的穷困。萧儋自以为年纪太轻(本年二十五岁),却身居重任,对他的部属说:“政治不上轨道,大家应共同感到遗憾,我今天开诚布公,你们也要竭尽全力,不要藏私。”于是每人都有机会陈述自己的意见,民间有官司诉讼时,站在面前,等候判决,顷刻之间,就能裁定。各机关没有任何延误积压,荆州人大为悦服。
萧宝融抵达姑孰(安徽省当涂县)。
三月二十八日,萧宝融下诏,把帝位禅让给梁王萧衍。
三月二十九日,庐陵王萧宝源(五任帝萧鸾的儿子)逝世(胡三省注:“不是病死。”)。
4、北魏(首都洛阳)鲁阳蛮(河南省鲁山县少教民族)酋长鲁北燕等率军攻击颍州(州政府设长社〔河南省长葛县〕)。
5、夏季,四月三日,南齐政府把政权和平转移给梁王萧衍。宣德太后王宝明下令说:“西方(姑孰)颁发的诏书传到建康,皇帝(萧宝融)效法前代,恭敬地把神圣的最高权柄禅让给梁国。明天,我会亲自登上平台,派人恭敬的送上皇帝玉玺,我则回到别宫。”
四月四日,王宝明发布诏书,派兼任太保(兼大保·上三公之三)、国务院总理(尚书令)王亮等携带皇帝印信,前往梁国宫廷。
四月八日,梁王萧衍在建康南郊正式登基称帝(南梁帝国建立),大赦,改年号(之前是南齐中兴二年,之后是南梁天监元年)。当天,萧衍追赠老哥萧懿“丞相”,封长沙王,谥号宣武,埋葬的礼仪,依照晋王朝安平王(献王)司马孚(参考二七二年二月)旧例(萧懿被萧宝卷诬杀,草草掩埋,如今降重改葬。南齐帝国立国二十四年〔四七九年至五〇二年〕,共七任君,至此灭亡,代之而起的是南梁帝国)。
四月九日,南梁帝(一任武帝)萧衍(本年三十九岁)下诏封亡国之君萧宝融当巴陵王,在姑孰兴筑宫殿,就在那里居住。南梁政府对萧宝融崇敬优待的礼节,完全仿效南齐政府当初对南宋亡国之君刘准的旧例(参考四七九年四月)。尊奉宣德太后王宝明尊号:南齐文帝(萧长懋)妃,皇后王蕣华尊号:巴陵王妃。南齐所有王爵、公爵、侯爵,有的贬降一级,有的撤销。只南宋亡国之君、南齐夺权后改封汝阴王的刘准的王爵,不在废除之列。
萧衍追等老爹萧顺之谥号文皇帝,庙号太祖。娘亲陈道正谥号献皇后。追称亡妻郗徽溢号德皇后。封文武功臣车骑将军夏侯详等十五人当公爵、侯爵;封老弟、中央军事总监(中护军)萧宏当临川王,南徐州(州政府京口)州长萧秀当安成王,雍州(州政府襄阳)州长萧伟当建安王,首都东区卫戍司令(左卫将军)萧恢当鄱阳王,荆州(州政府江陵)州长萧憺当始兴王。命萧宏当京畿总卫戍司令(扬州刺史)。
萧衍又任命立法院总立法长(中书监)王亮当国务院总理(尚书令);相国府左秘书长(相国左长史)王莹当立法院总立法长:国务院文官部长(吏部尚书)沈约当国务院总执行长(尚书仆射);梁国监督院长期兼任总监督长(长兼侍中)范云当总顾问长(散骑常侍)兼国务院文官部长。
萧衍下诏:后宫、皇家乐队、西院杂作坊以及宫廷监狱中所有妇女,一律释放出宫。
四月十日,巴陵王萧宝融逝世(年十五岁)。当时,萧衍打算把南海郡(广东省广州市)改作巴陵国,把萧宝融迁到那里定居。国务院总执行长沈约反对,说:“古代和现代的情势不一样,曹操所说:‘不可以为了虚名,而得实祸。’”(《自明本志令》语,参考二一〇年十二月)萧衍点头,于是派亲信郑伯禽前往姑孰,强迫萧宝融吞服金屑,萧宝融说:“要我死,用不着金屑,喝醉就可以了。”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郑伯禽就在榻旁把他击杀。
萧宝融当荆州州长时,琅邪人颜见远当机要军事参议官(录事参军),后来,萧宝融称帝,颜见远当诉讼监察官(治书侍御史)兼总监察官(兼中丞)。等到萧宝融把帝位禅让给萧衍,颜见远绝食数日,逝世。萧衍接到报告,说:“我上应天心,下顺民意,跟天下知识分子和官员士绅有什么相干?颜见远竟做出这种事。”
四月十二日,萧衍下诏:“有关单位应参考周王朝、两汉王朝前例,讨论法律上用钱赎罪的各项条文(参考前一一〇年五月)。凡是现任官员,身犯鞭打罪的,一律停止鞭打,改判罚金,其他各部院低级官员以及士卒,如果要求缴钱赎罪,一律批准。”
晋封谢沭县公萧宝义(五任帝萧鸾长子)当巴陵王,侍奉南齐帝国皇族香火(南齐帝国时萧宝义封晋安王)。萧宝义从小就是一个残废(参考四九四年十一月),不能言语,所以也只有他保全性命。
故南齐帝国南康侯萧子恪及老弟祁阳侯萧子范(二人是南齐豫章王萧嶷的儿子),曾经有事晋见萧衍,萧衍心平气和地告诉他们:“国家的最高权柄,不是纯靠力量就可夺取,假如不是命中注定,即令有项羽(西楚王国一任王)那种英勇,终于也会失败灭亡。刘骏(南宋帝国五任帝)性情猜疑忌恨,兄弟中凡是有点好名声的全都被他毒死(指南平王刘烁,参考四五三年七月),政府高级官员稍微被疑而冤死的,一个接连一个(指颜竣、沈怀文等)。然而,有的人虽被怀疑,却无法排除;有的人根本不被怀疑,灾祸却从他们身上发出。像你们的祖父(南齐一任帝萧道成),因具有才干,受到猜忌(参考四七〇年六月),但又有什么办法!刘彧(南宋七任帝)平凡昏庸,没有被看到眼里。结果,刘骏的子孙全死在刘彧之手(参考四六六年十月)。当时,我已降生,刘骏怎么知道我会有今天?使人坚信,命中注定要当君王的人,永不会受到伤害。我刚攻下建康时,有人劝我把你们兄弟铲除,使人无法再生二心,我当时如果采纳这个建议去做,谁能拒绝。只因为自从晋帝国政府撤退到江东(江苏省南部大湖流域)以来,政权兴亡交替的时候,一定把前朝皇族全部屠杀(刘裕并没有把晋帝国皇族屠杀,只诛杀亡国之君司马德文,参考四二一年九月;萧道成则把南宋皇族屠杀,参考四七九年五月),伤害天地之间的样和之气,所以建国的时间不能长久。而齐国(南齐)和梁国(南梁)虽然也是改朝换代,可是跟从前的改朝换代却不一样。我跟你们兄弟虽然已超过‘五服’范围(五服中最轻的是“缌麻”〔穿细麻布丧服三个月〕),但血缘并不太远(萧衍是萧道成的族侄)齐国建立的时候,我们两家也曾同甘共苦(萧道成密谋南宋帝国政权时,萧衍的老爹萧顺之是辅助功臣,参考四七七年六月),亲情如同一家,怎么可以一时之间成为路人!上天如果真的注定你们兄弟要当帝王,就不是我能诛杀。上天如果不照顾你们,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去显示我缺少宽宏的胸襟?而且,萧鸾屠杀你家满门(参考四九八年正月),我大义起兵,不但为自己雪耻,也替你们兄弟报仇。你们如果能在萧鸾、萧宝卷在位时削平祸乱,返回正位,我岂不放下武器,推戴拥护!我从萧鸾家夺到政权,不是从你们家(南齐一任帝萧道成及二任帝萧赜)夺到政权。从前,刘子舆(王郎)自称是刘骜(西汉王朝十二任帝)的儿子,刘秀(东汉王朝一任帝光武帝)说:‘即令成帝(刘骜)复活,天下也不再是他的,何况他的儿子?’(参考二四年四月)曹志,是曹操的孙儿,成为晋王朝的忠臣(参考二八三年)。何况而今,你们仍是梁国(南梁)的皇族,希望我们彼此坦荡相待,你们不要自己见外。若干时日后,你们会知道我的寸心。”萧子恪兄弟共十六人,都在南梁政府供职,其中萧子恪、萧子范、萧子质、萧子显、萧子云、萧子晖都因为很有才干,闻名于世,担任清闲高位,平安逝世。
南齐及南梁皇族同源世系
(晋)淮阴令 萧整 | ||||||||
即丘令 萧儁 (齐始祖) | 济阴太守 萧鎋 (梁始祖) | |||||||
辅国参军 萧乐子 | 洲从事 萧副子 | |||||||
(宋)汉中太守 萧承之 | 治书御史 萧道赐 | |||||||
齐①高 萧道成 | 始安王 萧道生 | (齐)临湘侯 萧顺之 | ||||||
②武 萧赜 | ⑤明 萧鸾 | 梁①武 萧衍 | 长沙王 萧懿 | |||||
文惠太子 萧长懋 | ⑥ 萧宝卷 | ⑦ 萧宝融 | ②简文 萧纲 | 昭明太子 萧统 | ④元 萧绎 | ⑤闵 萧渊明 | ||
③ 萧昭业 | ④ 萧昭文 | 豫章王 萧欢 | ⑦宣 萧詧 |
萧衍下诏征召谢咄当左最高资政官(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司(宰相级);何胤当右最高资政官(右光禄大夫);何点当监督院总监督长(侍中)。何胤、何点仍不肯就职。
四月十五日,萧衍下诏,命宫门接待署(公车府)在“谤木”“肺石”之旁,分别设立信箱(据说:黄帝王朝六任帝尧帝(伊祁放勋),在宫门外竖立“丁”字形木架,鼓励人民在木架上写下批评政府的言论,称“谤木”,也称“表木”。古时,宫门外有一块红颜色的巨石,称“肺石”。《周礼·秋官》说:“人民有冤苦想向君王陈诉,被官员压制,不肯代为转达时,人民可以站在肺石上面,三天之后,法官听取他的控诉,转报君王,而处罚那位官员)。如果吃肉的人(在位当权派)不肯进言,而在野的人对政府有什么意见,只管把批评投入谤木信箱。如果功劳被掩盖,才能被压制,或沉冤不能昭雪,则把申诉投入肺石信箱。
萧衍身穿洗涤过的衣服(由此可看出君王只穿新衣),平常吃饭只有蔬菜;每次遴选地方政府官员,都尽量要求廉洁公正,把他们召到面前,勉励他们治理人民的道理。擢升国务院财政部宫廷事务司长(尚书殿中郎)到溉(到,姓)当建安郡(福建省建瓯市)郡长(内史);国务院民政部民政司司长(左户侍郎)刘鬷(音zōng〔宗〕)当晋安郡(福建省福州市)郡长,二人都以廉洁不贪污闻名当世。到溉,是到彦之的曾孙(到彦之,南宋三任帝刘义隆在位时的中央禁军总监〔中领军〕,参考四二四年八月)。萧衍又用法令规定:“小县县长有才干升为大县县长。大县县长有才能,升为郡长。”擢升山阴(浙江省绍兴市)县长丘仲孚当长沙郡(湖南省长沙市)郡长;武康(浙江省德清县)县长、东海郡(侨郡·江苏省镇江市)人何远当宣城郡(安徽省宣州市)郡长。从此,廉洁而有才干的人都受到鼓励。
6、北魏帝国境内鲁阳蛮,围攻湖阳(河南省唐河县南湖阳镇),中央政府抚军将军李崇率军击破这次攻击,斩鲁阳蛮酋长鲁北燕,把蛮夷一万余户强迫迁到幽州(河北省北部)、并州(山西省中部)以及北方六镇(怀荒镇〔河北省张北县〕、御夷镇〔河北省赤城县〕、柔玄镇〔内蒙古兴和县北〕、武川镇〔内蒙古武川县〕、抚冥镇〔内蒙古四子王旗〕、怀朔镇〔内蒙古固阳县〕);不久,他们再度叛变南下(当是想回故乡),沿途处处受到讨伐攻击,好不容易逃到黄河,全族已被杀光。
闰四月三十日,顿丘公(匡公)穆亮逝世(年五十二岁)。
7、南齐帝国末任帝萧宝卷在位时宠爱的家奴弄臣孙文明等,虽然南梁帝国政府已发布过赦免命令,但仍然没有安全感。
五月十八日夜晚,孙文明等率领他们的党徒数百人,利用运送荻草火炬的机会,把武器密藏在荻草之内,向皇宫发动突击。进入南北掖门,纵火焚烧神虎门(宫城〔内城〕西门)、总章观,攻陷首都卫戍司令部(卫尉府),格杀首都卫戍司令(卫尉)、洮阳侯(愍候)张弘策。前军将军府军政官(前军司马)吕僧珍正在金殿值班,率禁卫军抵抗,无法击退攻击。萧衍全副武装,登上前殿,说:“贼盗在夜间行动,是因为人数不多,一旦天亮,包管逃走。”命值夜官敲五更(凌晨五时),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王茂、骁骑将军张惠绍听到发生事变,率军援救,变民霎时四散。政府军作彻底搜查,全部诛杀。
8、南梁帝国江州(州政府设寻阳〔江西省九江市〕)州长陈伯之,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批示公文或官司诉讼,只会在纸上画押,表示已经过目。遇到事情,由收发官(典签)传达他的口头吩咐,赐予或夺取,全由传话的人决定。豫章郡(江西省南昌市)人邓缮、永兴(湖北省黄梅县西北)人戴永忠从前都对陈伯之有恩(邓缮曾藏匿陈伯之的儿子,逃过一死,陈伯之尤其感激。戴永忠事迹,《资治通鉴》上不载)。陈伯之用邓缮当总务官(别驾)、戴永忠当记录军事参议官(记室参军)。河南郡(侨郡·湖北省唐河县西北)人褚緭居往首都建康,品行素来不良,官场中很不得意,屡次晋见国务院文官部长范云,范云对他不太理睬,褚緭大怒,私下对他的亲友说:“自从萧鸾(南齐五任帝)上台(五世纪九〇年代)以来,荒野乱草中的低贱小民都变成贵人;我犯了什么罪,竟被摒弃?现在,政权刚刚建立,连年饥馑,或许再一次发生战乱,也说不定。陈伯之坐镇江州,手握重兵,不是领袖(萧衍)的旧部,他自然会担心自己的安全。而且,火星紧靠南斗六星(《晋书·天文志》:南斗六星,是天子之庙,显示军事行动),谁能说不是为我而出现?我现在去投奔他,如果仍然一事无成,再往魏国(北魏),在黄河以南,至少也可当个郡长。”遂投奔陈伯之,陈伯之对他十分亲密。陈伯之又用同乡朱龙符当刑狱军事参议官(长流参军),人家都利用陈伯之的愚昧,假公济私,贪赃枉法。
萧衍接到报告,派陈伯之的儿子陈虎牙暗中告诫陈伯之。又派人接替邓缮的总务官,陈伯之全不接受,上疏说:“朱龙符是一个勇士,邓缮工作效率很高。中央派来的总务官,请准予改当人事官(治中)。”邓缮日夜游说陈伯之:“中央政府空虚穷困,没有武器;三大仓库,又没有存粮(三仓:太仓、石头仓、常平仓),东方(大湖流域及钱塘江流域)饥民四方逃亡流离,这是万世难得的机会,不可丧失。”褚緭、戴永忠全都赞成。陈伯之对邓缮说:“我再一次上疏挽留你,如果仍不批准,我们就叛变。”萧衍指示陈伯之,可以在本州(江州)内命邓缮当一个郡长,于是,陈伯之召集总部(府州)所有官属,说:“建安王(逃入北魏的萧宝寅)率长江以北义军十万人,已经抵达六合(江苏省江浦县西六合山),我奉他的命令,动员江州所有力量,运送粮食,迅速东下供应。我身受明帝(萧鸾)深厚恩德,当誓死报答。”下令戒严,命褚緭假造一封萧宝寅的书信,交大家传观。就在大厅之前,兴筑高台,在台上跟大家歃血结盟。
褚緭向陈伯之建议说:“现在发动大事,应任命众望所归的人。秘书长(长史)程元冲不跟大家一条心。而临川郡(江西省南城县)郡长王观是王僧虔的孙儿(王僧虔,参考四五三年三月十一日),人际关系还说得过去,不妨教他来担任秘书长,代替程元冲。”陈伯之同意,遂任命褚緭当寻阳郡郡长(太守)、戴永忠当辅义将军、朱龙符当豫州(州政府历阳)州长。王观拒绝陈伯之的命令;豫章郡郡长郑伯伦动员本郡军队,严守城池。程元冲被免职后,赋闲住在家里,秘密集结勇士数百人,趁陈伯之没有防备,发动攻击,攻到会议厅前,陈伯之自己出来格斗,程元冲不能取胜,逃入庐山(九江市南)。陈伯之秘密派人通知陈虎牙兄弟,陈虎牙兄弟逃到盱眙(江苏省盱眙县)。
五月戊子日(五月戊午朔,没有戊子),萧衍下诏,任命中央禁军总监(领军将军)王茂当征南将军、江州州长,率军讨伐陈伯之。
9、北魏帝国扬州小岘(安徽省含山县西北)驻军司令党法宗,袭击大岘基地,攻陷,俘虏驻军司令、龙骧将军邾菩萨。
10、南梁帝国反抗军首领陈伯之听到王茂率军讨伐消息,对禇緭等说:“王观既不接受命令,郑伯伦又起兵战斗,我们眼看就要空着双手,被中央军围困。现在应该先行击破豫章,打开南方通道,扩大征发兵力,加强粮秣运输,然后动员所有力量,向北进击(建康在豫章之北),直扑饥饿疲倦的敌人,不怕不打胜仗。”
六月,陈伯之命他的同乡唐盖人留守寻阳,自己率军南下豫章攻击豫章郡郡长郑伯伦,不能攻克;而王茂率领的中央军已经抵达。陈伯之腹背受敌,大败逃走。从小路渡过长江,跟陈虎牙等以及褚緭,一同投奔北魏帝国。
南梁帝萧衍派侍从陈建孙送益州(州政府设成都〔四川省成都市〕)州长刘季连的子弟三人前往蜀地(四川省),要他们传达萧衍的和平解决旨意。刘季连接受中央命令,命家人准备行装回京;新任命的益州州长邓元起才得以前往到任。
最初,刘季连当南郡郡长时,对当时还是低级官员的邓元起(南郡人)傲慢无礼。郡政府执行官(都录)朱道琛犯法有罪,刘季连打算把他诛杀,朱道琛逃亡,才免一死。而今,朱道琛当邓元起的收发官,向邓元起建议说:“益州(四川省中南部)战乱已久(自四九九年十月至今),无论政府和民间都穷困枯竭,刘季连马上就要离开,怎么能派人远道来接?最好是派我先去探听观察,发动沿途官民,接待大军。否则,我们就要从万里路外转运粮食,补给问题不容易解决。”邓元起同意。朱道琛到了成都,态度恶劣,言辞傲慢,一连串拜访州政府及辅国将军府各级官员,看到贵重的东西,就强行索取,有人拒绝时,朱道琛说:“反正要归别人,何必这么舍不得?”于是,恐怖气氛充塞,大家认为邓元起一定要大肆诛杀,不仅诛杀刘季连,还要诛杀刘季连的亲友和官属。大家把这种判断告诉刘季连,刘季连发现果然如此,而且从前对邓元起端过架子,也恐怕邓元起乘机报复,于是决定对抗。调查户籍名册,可以动员精锐部队十万人,叹总说:“据守天险之地,手握强大兵力,进可以辅佐皇家,退可以当刘备(蜀汉帝国一任帝)二世,离开这个地方,将到什么地方去?”遂召集官属,宣称:奉故南齐帝国宣德太后王宝明密诏,集结军队,脱离南梁帝国;逮捕朱道琛,斩首。征召巴西郡(四川省绵阳市)郡长朱士略及涪县(巴西郡郡政府所在县)县长李膺,二人拒绝。本月(六月),邓元起抵达巴西,朱士略开城迎接。
之前,蜀地(四川省)人民纷纷逃亡,听到邓元起率中央军来到,又纷纷出来归附,集结成军,响应中央军行动;新加入的连旧有的有三万人之多。邓元起途中耽误太久,粮秣开始缺乏。有人献计说:“益州(四川省中南部)政令不够严格,人民往往假装患病,记载在户籍名册上,用来逃避捐税差役。假如调出巴西郡户籍名册,严格查证,查出虚报,即行处罚,一定有丰富的收获。”邓元起同意。李膺劝阻说:“我们前有强敌,后无援军,山区人民刚来归附,正在观察我们的做法,如果对他们太过刻薄,他们一定难以接受,民心一旦背叛,后悔己来不及。而且,何必用处罚假病患的方法供应军粮?请准许我出面想办法,不要担心粮食不够。”邓元起说:“好极,全交给你。”李膺出来后,领导富有乡绅捐献军粮,得到三万斛。
秋季,八月二十二日,南梁帝萧衍命国务院文官部法令司长(尚书删定郎)、济阳郡(侨郡·江苏省盱眙县南)人蔡法度,整理王植之编辑注解的《齐律》(《南齐帝国法典》,参考四九一年十二月),经过删除和增加,称《梁律》(《南梁帝国法典》)。然后,再命蔡法度与国务院总理王亮、监督院总监督长王莹、国务院执行长沈约、国务院文官部长范云等九人,共同研究讨论确定。
萧衍对音律有深入的研究,很想制定“雅乐”,就自己制造了四种乐器,称“通”(《隋书·音乐志》:通,受声广九寸,宣声长九尺,临岳高一寸二分每“通”都有三弦。一是玄英通,二是青阳通,三是朱明通,四是白藏通)。每“通”有三根弦,黄钟弦用二百七十丝,长九尺;应钟弦用一百四十二丝,长四尺七寸四分略强,中间的十律,以这个差额去计算。用这种“通”奏出的声音,推断月气,没有丝毫错误,而彼此还互相和谐。萧衍又制造十二种长笛:黄钟笛长三尺八寸、应钟笛长二尺三寸,中间的十律,用这个差额去计算;由这种长笛吹出的声音,配合古钟玉律,一点不差。于是用八种乐器演奏(八种乐器: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发出七种音调(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没有一样不十分调和。最初,皇宫四面只有四个“镈钟”(单独悬挂在木架上的大钟。镈,bó〔博〕),掺杂着“编钟”(一排悬挂木架上的较小的钟)、“编磬”(一排悬挂木架上的石片或玉片)、“衡钟”(不详),共十六个钟架。萧衍命设置十二个“镈钟”,另外各设置“编钟”、“编磬”,共三十六个钟架,而撤销“衡钟”。并在房子四角增设四个大鼓(以上所谈音律,完全不懂,若干专有名词,不能译出)。
11、北魏帝国七任帝(孝文帝)元宏逝世时(四九九年),前太傅(上三公之二)、平阳公元丕自晋阳(山西省太原市)到京师参加丧礼,遂留在洛阳。元丕年八十余岁,历事六个皇帝(事实上只有五个皇帝,但传统史学家把追赠的皇帝也算在内,才有六人,计:三任帝太武帝拓跋焘、景穆太子拓跋晃、五任帝文成帝拓跋睿、六任帝献文帝拓跋弘、七任帝孝文帝元宏、现任帝〔八任〕元恪),官位高到公爵,当皇家的辅佐,后来忽然被贬黜为平民(参考四九七年二月)。北魏帝(八任宣武帝)元恪(本年二十岁)因他是皇族元老,对他至为同情尊敬。
八月三十日,元恪任命元丕当中央教育官(三老)。
扬州(州政府设寿阳)州长任城王元澄上疏请求攻击南梁帝国重镇钟离(南梁北徐州州政府所在城·安徽省凤阳县东北临淮关)。北魏帝元恪派羽林警卫军总监(羽林监)、敦煌(甘肃省敦煌市)人范绍前往寿阳,共同厘定作战计划。元澄说:“大军需要十万,来回需要一百天,请中央迅速准备武器粮秣。”范绍说:“现在,秋季已经结束,如果下令动员,人员和武器都可以集结,可是,粮秣从哪里来?有兵没有粮,如何能攻克敌人?”元澄沉思很久,说:“你说得对!”遂打消原意。
九月二日,元恪前往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
冬季,十月十六日,元恪回京。途中,抵达怀县(河南省武陟县),跟皇亲国戚以及随身侍从官员,比赛谁射箭射得最远,元恪射三百五十余步,文武官员竖立石碑,记载赞美。
十月二十日,元恪返抵首都洛阳。
12、十一月五日,南梁帝萧衍建立一个小型皇庙,祭祀老爹萧顺之的娘亲(萧衍的祖母)。每次祭祀皇家祖庙之后,都另用一份太牢(牛羊猪各一)致祭。
十一月十日,萧衍封皇子萧统(本年二岁)当皇太子。
13、北魏帝国首都洛阳的宫殿完全落成(自四九三年兴建〔参考该年十月〕,迄今九年)。
14、十二月,南梁帝国将军张嚣之攻击北魏帝国淮河以南地区,攻陷木陵(河南省新县南穆陵关)基地。北魏任城王元澄派辅国将军成兴率军反攻,张嚣之败退,北魏收复木陵。
宣布脱离中央的益州州长刘季连派将领李奉伯等,阻止中央任命的益州州长邓元起前进,邓元起攻击,双方互有胜负。可是,时间一久,李奉伯等不能支持,败回成都。邓元起进驻西平(成都城外)。刘季连驱逐居民进城,紧闭城门固守。邓元起更进驻蒋桥——距成都二十里,把辎重留在琕县(四川省郫县)。李奉伯等从小道袭击琕县,攻克,邓元起所有辎重完全落入敌手。邓元起索性放弃琕县,率军直接包围州城。刘季连部属城防军事参议官(城局参军)江希之打算献出城池投降,失败,被杀。
15、北魏帝国陈留公主寡居(参考去年〔五〇一年〕七月),国务院执行长(仆射)高肇、秦州(州政府设上封〔甘肃省天水市〕)州长张彝都想娶她,陈留公主答应张彝而拒绝高肇。高肇老羞成怒,在北魏帝元恪面前诬陷张彝,张彝因此被免职回家,赋闲数年之久。
16、本年,南梁帝国江东地区(江苏省南部太湖流域)大旱,稻米每斗五千钱,人民很多饿死(人间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