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荒唐与苦痛 末世贵胄的货与色
晚清最后十几年,最走红的满人亲贵,要属庆亲王奕劻。连权倾朝野的袁世凯,都得一个劲地给他上货。虽然太平天国之后,清朝的天下靠汉人崛起保了下来,督抚专权,汉人势力上升,左右政局的大臣汉多满少。但当家的西太后,真正信得着的还是满人,尤其是宗室亲贵。这个没有受过正规教育的当家妇人,骨子里受本质上是乡下人的京剧影响甚大,深信“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乡里古训,因此无论什么时候,朝里地位最主要的大臣(比如首席军机大臣兼总理衙门王大臣)都是亲贵宗室。顶用不顶用,放在身边,在养心殿睡着踏实。
到了庚子之后,庆亲王崭露头角,成为朝中最明白的宗室亲贵,虽然血缘远了点,但也只能将就了。平心而论,奕劻的确很明白事儿,至少大事不糊涂。戊戌政变,老太婆凤颜大怒,一度执意要废了光绪,亲贵中唯有他拼了命死劝。闹义和团的时候,也没有跟着起哄。此后搞新政,大体上都能跟张之洞、袁世凯们保持一致,连预备立宪也不反对。但庆亲王奕劻最大的毛病是好货贪财,卖官鬻爵、收受贿赂是家常便饭。正因为这点,那位因长相酷似同治皇帝而深得西太后信任的瞿鸿禨,没少挤对他。当时以敢言著称的御史“三霖”(赵启霖、江春霖、赵炳麟)弹劾屡上,但奕劻始终不倒。西太后未必不知道奕勖的那点爱好,但长得像儿子的人毕竟不是儿子,大清江山是满人的,必须留个自家人在身边。
奕勖的长子载振,子凭父贵,30岁就做了新成立的商部的尚书,随后转为调整后的农工商部的尚书。据说当时新发行的纸币,上面印的都是载振的头像。只是,少年得志的载贝子,从小锦衣玉食,对于钱财倒是无所谓,最在乎的是美女,很有点寡人之疾。
做了最有钱部门的尚书,载贝子一连闹出两场情色事件。第一件是跟妓女,第二件是跟女艺人。当时,有位津门名妓,色艺俱佳,名叫谢珊珊,在载贝子席上,珊珊恃宠把脂粉涂抹在商部官员的脸上。有位官员喝醉了,散席出门也没有把脂粉擦去,于是事情败露,被御史参了一本。虽然清朝传统官员不许嫖妓,但此时禁令早已废弛,西太后知道,也就是骂了一顿了账。倒是庆亲王奕劻,装模作样让儿子跪了半晌。
然而,三年之后,载贝子把事情闹得更大了。这事跟一个叫段芝贵的人有关(此人是北洋的旧人,是袁世凯从李鸿章手里继承下来的旧将,跟段祺瑞也关系密切,人称段祺瑞为老段,段芝贵为小段。袁世凯称帝,他拥戴甚力)。此时的段芝贵,正处在上升时期,做过镇统制(师长)兼管天津警察事务,一直都想高升一步,过一过封疆大吏的瘾。而他的主公袁世凯,也乐于让部下升上去。机会来了,载振奉命到东三省公干,从天津乘船出发,逗留多日,段芝贵得以尽地主之谊,当然少不了名妓美女侑酒。当时津门有位女艺人杨翠喜,是京津两地尽人皆知的女伶,长得美,戏也演得好。14岁登台演出,当时中国坤伶很少,所以一下就红了,据说曾经深得李叔同的赏识和爱怜。席上,杨翠喜大展身手,载贝子着了迷。段芝贵趁热打铁,高价买下杨翠喜,送给载贝子。不久,东三省改设督抚,段芝贵被破格提升为署理黑龙江巡抚(代理)。
很快,事情为奕勖、载振父子的政敌侦知,御史赵启霖一封弹章上去,载贝子又有麻烦了。在朝廷派人调查之前,段芝贵在天津警察里的好友杨以德,马上安排了一位盐商王益孙,也是杨翠喜的旧交,出面顶缸,神不知鬼不觉,杨翠喜回到了天津,所有的买卖手续一律重办。买杨翠喜时的银子,原本大半都是王盐商出的,现在顺势把人接回来,倒也顺理成章。
载贝子什么事也没有了。御史赵启霖反倒丢了官。可是,即使把事抹平,人言却抹不平,舆论反了天。段芝贵的封疆大吏只好暂时不做了,而载贝子赔了美人,官也折了。好在庆亲王奕勖圣眷犹在,地位仍在,因此,泼天的富贵也在。几年后,满人亲贵全面当家,大举收权,载贝子又重新出山。但此时满人的江山已经到了头,载贝子只好到天津租界做寓公去了。
当权贵最大的爱好只剩下货与色,可靠固然还可靠,但江山却已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