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七、阿非利加的战事和吉尔多兄弟的败亡(398 A.D.)
斯提利科把解决罗马的困难和指挥阿非利加的战争托付给一个将领负责,他满腔热血地计划采取行动,以向暴君寻求报复。吉尔多和马西泽尔都是纳巴尔的儿子,两人不和,已无法保持手足亲情,双方引发了致命的口角。篡夺者忌惮幼弟的英勇和才干,在无法控制的狂怒之下非取他性命不可。马西泽尔势单力薄,只有到米兰宫廷寻找庇护,紧接着不幸的消息传来,说是他两个无辜的儿子竟被暴虐的伯父谋害,痛苦的父亲只有等待报仇的机会。斯提利科一直保持高度的警觉心,已着手集结西部帝国的海运和军事战力,若暴君发起战争,他决定要亲自率军进击。但意大利需要他坐镇,否则会危及帝国边区的防备。他经过仔细考量后,判断最合理的方案是让马西泽尔负责指挥此大胆的冒险行动。让他率领经过挑选久经战阵的老兵,这些人过去在尤金尼乌斯麾下服务,组成的部队有约维乌斯、海克留斯和奥古斯坦军团,以及涅尔维安协防军。这些士兵的旗帜都有狮子的标志,部队的名称也都取诸如“神明保佑”和“所向无敌”之类的吉祥话。他们曾让世人知晓,他们能够颠覆也能保卫篡夺者的宝座。但整体而言,组成的兵力很少且征兵困难,派出的7个队在罗马的军队中位阶很高又享有盛名,可以上阵的总兵力一共是5000人。
舰队由战船和运输船组成,从托斯卡纳的比萨港出发,在暴风雨的气候里航向卡普拉里亚岛。这个地方最早的居民都是野山羊,现在被一群陌生的野蛮人占领,成为殖民区。
整个岛屿(那时有见识的旅客这么说)都是人,也可以说被这些人所污染,他们都在逃避人生。这些人称自己为僧侣或遁世者,害怕获得好运道,因为会产生失去的忧虑。他们情愿过最恶劣的生活,因为即使之后陷入不幸的境地也不过如此。他们的抉择怎会如此荒谬绝伦!想法怎会如此有违常情!身为人类,他们不愿为非作歹,但也无法施予善行,处于悲哀的疯狂状况。如果他们的行为不是出于病态,那就是自觉有罪而产生的后果。这些苦恼的人士对自己的肉体施加酷刑,就像用法律的手施加于逃亡的奴隶身上的痛苦一样。
以上是一个异教徒官员对卡普拉里亚的僧侣非常不客气的批评。虔诚的马西泽尔感化他们选择为神服务的道路,有些人为他的乞求所说服,登上舰队的船只,看到罗马将领无分日夜都在祈祷、戒斋和唱赞美诗,感到钦佩不已。信仰虔敬的领导者获得这些生力军后,更增加了胜利的信心。为了避免科西嘉危险的岩岸,就沿着撒丁尼亚的东岸航行。为了抗拒暴烈的南风,船只在卡利亚里宽广的海湾里抛锚,距离阿非利加海岸只有140英里。
吉尔多准备运用阿非利加的全部力量对抗入侵,罗马士兵的忠诚令人疑虑,他费尽心思加以巩固,非常慷慨地赠送他们礼物,同时做出了很多承诺;对于加埃图里亚和埃塞俄比亚距离遥远的部落,也用这种方式吸引他们加入阵营。他很自负地检阅一支7万人的大军,很傲慢无礼地夸口说他的骑兵数量之多,马匹飞奔所激起的沙石,就足以把马西泽尔那支来自寒冷地区的高卢和日耳曼土著所组成的部队陷在炽热的黄沙里,但这种臆测只会给他带来耻辱。指挥霍诺留军团的这个摩尔人,对于自己同胞的伎俩实在太了解,毫不担心这批赤裸身体的乌合之众。他们没有盾牌,全靠左臂拿一个斗篷来保护,等到用右手投出标枪以后,就完全没有武器可用了。他们的马匹没有受过训练,很难控制,也不服从缰绳的引导。马西泽尔率领5000名老兵面对占有数量优势的敌军,扎下营寨等候三天后,下达全面接战的号令。他纵马走到敌人阵线前,向他们提出优厚的条件以获得和平并且赦免他们。他迫近位于最前面的掌旗手,那是一名阿非利加人,当对方拒绝屈从时,他用剑斩断这位掌旗手的手臂,一击之下,手臂和旗帜都掉落到地面。这种看起来像是降服的动作,很快使战线上所有的旗帜相继效法,就像是接到投诚的信号一样,所有反正的支队全部呼叫合法统治者的名字。蛮族为罗马盟军的阵前起义感到惊惶不已,依照他们固有的习性,一哄而散赶快逃走,马西泽尔在没有流血的状况下,轻易赢得了胜利的光荣。
暴君从战场逃到海岸,登上一艘小船,希望能安全抵达东部帝国一些友善的港口,但是碰到顶头风把船吹回塔布拉卡港口。这件事很快让其余的行省知道,这里属于霍诺留的疆域,也是他的部将所管辖的地区。当地居民为了显示他们的悔过和忠诚,就把吉尔多抓住,将其关在地牢里。他陷于绝境之中,却能够免于报复的酷刑,是因为要把他交给过去受到伤害而现在已获得胜利的弟弟。阿非利加的俘虏和战利品都呈献在皇帝脚前,斯提利科虽然获得莫大成功,但认为整个事件要依共和国的法律来处理,就将恶名昭彰的罪犯交给罗马元老院和人民,由此可见他那温和与诚挚的一面。审判按照庄严的程序公开进行,法官运用过时且不切实际的条文,以中断供应罗马人民生存所需粮食为名,判处这位阿非利加的官员死刑。皇家大臣想借此机会压榨富裕而有罪的行省,最有利的方式是牵连更多人员成为吉尔多的共犯。霍诺留曾下了一道诏书,用来阻止告密者恶意罗织陷人入罪的勾当,然而过了10年后,又颁布了一封与之前截然相反的诏书,追查以往涉及叛乱的党徒,要求知情人员出面揭发其所犯罪行。暴君的追随者要是能逃过士兵的杀害和法官的判罪,那么在得知他的兄弟马西泽尔的不幸下场后,应该感到莫大的庆幸,因为这些人绝不可能获得他的宽恕。马西泽尔完成重要战争后的那年冬天,在米兰宫廷接受大声的赞美、表面的感激和私下的嫉妒。他的死亡表面上看是意外,但实际却应归之于斯提利科的罪行。摩尔王子陪伴西方主将经过一座桥梁时,突然从马背上摔到河里,随从为献殷勤急忙赶上去,这时他们看到斯提利科的脸上挂着残酷而邪恶的笑容,于是全部停下来,不敢给予援救,眼看着不幸的马西泽尔被淹死。
阿非利加的凯旋使得霍诺留皇帝的婚事喜上加喜,新娘是表妹玛丽亚,也就是斯提利科的女儿。门当户对的联亲使权势熏天的大臣获得了更高的权力,成为了皇帝的岳父。克劳狄安在这个喜气洋洋的日子写出美妙的诗篇,用鲜明活泼的笔调歌颂皇家新人的幸福,英雄的伟大事业稳固了帝国和帝座。希腊的古老神话涉及信仰的虔诚已很久无人使用,在诗人的天才火花之下重新出现。塞浦路斯的树丛用来祝福白头偕老和爱情永固,维纳斯从家乡的海上满面春风翱翔而过,把温馨的气氛散布到米兰的皇宫。无论在什么时代,神话故事的愉悦和欢乐都能在我们的心田引起共鸣。克劳狄安在他的文字中表现出了年轻君王的恋爱激情,但美丽的妻子(要是她配得上用美丽来赞许的话)却对夫君的激情既无所畏惧,也不抱希望。霍诺留只不过14岁而已,新娘的母亲塞妮娜运用手腕以及婉言劝说,延迟皇家新人的圆房时间。
玛丽亚当了10年的妻子,死时还是一个处女,皇帝之所以保持独身是因为个性冷漠,加上体质非常虚弱。臣民只要研究一下国君的个性,就会发现霍诺留缺乏感性,更能知道他毫无才能,不仅身体软弱疲惫,而且精神萎靡不振,难以负起君王的重责大任,无法享受少壮年龄的欢乐生活。他在幼年时代还经常练习骑射等军事项目,但后来将过于劳累的活动全部放弃。身为西部的君王,竟以饲养家禽自娱,且认为这是日常事务中最紧要的工作,反把统治帝国的大事托付给经验丰富的斯提利科。
历史的经验会支持这样的怀疑:一个生于帝王之家的君主所受的教育程度,有时候比起他的国土中最卑贱的农夫还要差。有野心的大臣容许他长大到成人的年龄,但不愿激起他的勇气和热情,也不愿扩展他的眼界和知识。霍诺留之前的皇帝们习惯亲冒矢石,最不济也会亲临指挥来激起军团奋勇杀敌的精神,从一位皇帝出行的时间规律,可证实他那积极的活动遍及罗马帝国的行省。但狄奥多西的儿子在怠惰和慵懒的日子里度过一生,把自己当成宫殿的俘虏和国家的来客,对国家的存亡抱着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一再忍受蛮族的入侵,最后终于遭到颠覆,而他就像一个旁观者坐看西部帝国灭亡。这28年的统治形成一部惊天动地的历史,但根本无须提到霍诺留皇帝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