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克莱尔的脑袋又受伤了。

  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闻到烟雾的气味后。她突然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雪、建筑物、还有撞击。是阿尔弗雷德干的。她睁开眼睛把头抬了起来,发现行动十分困难是因为自己还被安全带牢牢绑在座位上。自己的座椅向前倾斜了大约四十五度,而史蒂夫则坐在她身旁的驾驶席上一动不动。

  “史蒂夫,史蒂夫,快醒醒!”

  看到史蒂夫轻哼几声之后,她终于松了口气。克莱尔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安全带解开,从座椅滑倒了地板上,看到自己面前是一快仪表板。

  虽然被撞得向下弯曲的挡风玻璃限制了视野,但她还是看到飞机好像冲进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物内部。前方约十五、六米的地方有一面灰色的金属墙壁,飞机在她那一侧被撞出了一个大洞,从那里可以看到自己离地面大约有两、三米高,下面是一条有扶手的通道。

  但是,其他人呢?一个人也没有吗?如果这儿真是安布雷拉的设施的话,不管怎么说也应该会有十几名士兵集合起来,把我们从残骸里抓出来吧?至少来几个生气的清洁工,对我们发发牢骚也好啊……

  她回过头观察史蒂夫的时候,忽然发现他的发髻位置肿起了很大一个包。克莱尔随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右太阳穴附近也有一个和史蒂夫那个差不多大小的突起,似乎比之前被安布雷拉的人打伤时还要严重……那是昨天发生的事吗?还是前天?对了,我们究竟晕倒了多久啊?

  “什么东西烧着了?”史蒂夫慢慢睁开眼睛后含糊地问道。

  “不知道。”因为客舱里只有很少的烟,所以着火的地方应该是机体的其他部分。可不管怎么说,她并不打算磨磨蹭蹭地待在这里,看看飞机究竟会不会爆炸,“必须得离开这儿。你能走吗?”

  “我这双脚就是用来走路的。”史蒂夫轻松地说完后,克莱尔微微一笑,接着便开始帮他解开安全带。

  两人捡起落在脚边的冲锋枪和九毫米手枪。可惜的是,在弹药十分吃紧的情况下有两个弹夹不见了。克莱尔还剩下二十七发子弹,史蒂夫则只有十五发。在两人将子弹合并到一起各人分了一半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史蒂夫让身体吊在机舱的破洞边缘,然后放开双手让自己落下去。

  “情况怎么样?”克莱尔把头从破洞里探出来,一边把枪插进腰带一边问道。虽然这里冷得能看见呼出的白气,但暂时不会影响行动。

  “看上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史蒂夫环视着四周回答道,“这儿是一个巨大的圓形建筑一一像是建在竖井周围的房子。正中间有一个径直向下的洞。一个人也没有。”

  他抬起头看着克莱尔,然后伸出双手:“下来吧。我接着你。”

  克莱尔有些怀疑他是否接得住。虽然史蒂夫没受什么伤,也具备短跑运动员的身体素质,但他不可能长着结实无比的肌肉。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理由一直待在飞机残骸里,要从两米高的地方往下跳,她十分希望有人能帮帮忙。

  “我下来了。”说完,她往破洞边缘挪了挪,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在下一个瞬间钻出机舱外。

  史蒂夫发出“噢”的一声大叫,两人全都摔在了地上。仰面倒下的史蒂夫仍然用双手抱着克莱尔,不让她撞上地面。

  “接得不错。”

  “啊,还好吧。”史蒂夫微笑着说道。

  他的身体很温暖。而且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十分温柔,肯定对克莱尔抱有好感。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儿,克莱尔对能被这样抱着感到十分满意。从史蒂夫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还希望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喂,适可而止吧,现在可不足休息的时候!快行动啊!

  “我们,也许……”

  “先确认一下我们在哪儿吧。”克莱尔打断了史蒂夫的话。她清楚地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失望的情绪,但史蒂夫掩饰得很好,仿佛在说“我投降”一般放开克莱尔,同时夸张地叹了口气。内心虽然有些别扭,但少女在站起身之后还是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这里的确像是矿山的竖井,洞穴的直径约有二十米。两人所在的通道与一条通往房间中央的阶梯相连,前方是几条梯子。从现在这个位置看过去,至少有两道门在房间的左下方。两人所在的这个高度上只有右边有一道门,史蒂失去看了之后发现是锁上的。

  “你觉得其他人都到哪儿去了?”史蒂夫压低声音问道。在这个又大又空旷的地方。一不小心肯定会产生回音。

  克莱尔摇摇头:“难道在外面堆雪人?”

  “哈哈。这个时候阿尔弗雷德一定正拿着火焰喷射器之类的东西往这儿飞吧。”

  “一定是。”克莱尔回答道。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也许他现在还以为我们在路上,根本就没想到飞机已经降落了。或者说,我们本应着陆的地方是另一幢建筑……那么,我们现在得赶快离开这儿。如果能在被他找到之前乘上另一架飞机的话……”

  “就这么办。”史蒂夫表示同意,“要分头行动吗?那样的话能增加搜索的范围,而且可以节约时间。”

  “别忘了阿尔弗雷德很有可能正在这一带乱转。我可不想单独遇到他。”克莱尔回答后,史蒂夫就像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

  “那么,走这边。”说完,克莱尔便朝第一架梯子走去,史蒂夫紧随其后。

  刚前进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第二道门前。它位于从通道伸出的一条短小叉路尽头,是一扇向左右两边打开的门。这里也上了锁。虽然史蒂夫想要用力把它踢开,但克莱尔建议先去搜搜其他地方。极致的宁静让克莱尔深感不安,她担心门被踢开时发出的巨大响声会告之其他人自己的位置。这里的人或许因为处在昏睡状态所以没有听到刚才飞机坠落的声音,但只要还没有确认他们确实没有任何感觉,就不能排除被发现的可能性。

  继续往前走,一直靠着墙壁向下延伸的楼梯忽然中断,两人眼前除了一道门什么也没有。克莱尔碰到把手后轻松地转动了它。为以防万一,两人都集中精力举起了武器,但这次不是史蒂夫,而是由克莱尔轻轻地把门推开……

  在那一瞬间,少女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嘴因为惊讶而大大张开。

  遇到这种事的几率究竟有多少啊?

  在那个散发着恶臭的简易宿舍里,有三,四只丧尸在听到开门声后慢慢地转过身,面对门口的两个人。每一只好像感染的时间都不长,皮肤还紧贴在肌肉上。只有一只的身体组织已经开始产生坏疽,逐渐腐化的皮肉放射出温热的臭气,强烈地刺激着鼻子。

  史蒂夫脸色苍白。克莱尔用力把门关上后,他咕嚕一声咽下一口唾沫,用貌似快要呕吐的语气说道:“其中一个男的是洛克福特岛上的厨师。”

  对了!克莱尔虽然一瞬间想到这里是不是也发生了病毒泄漏,但那样的话实在是太过偶然了。外面的飞机中至少有一架是岛上那些惊慌失措的职员——有可能不是科学家一一开来的。在不知道病毒也被自己带了过来的情况下……

  看样子应该有很多感染了病毒,正在慢慢死去的丧尸。那么,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呢?

  克莱尔想到这儿忽然浑身一震。如果能够适应寒冷环境的生化士兵已经被安布雷拉发明了出来,或者是这里的野生动物在两人到达前被病毒感染的话……

  “看来我们绝对不能从这儿出去。”史蒂夫说道。

  算了,说不定阿尔弗雷德已经被吃掉了。克莱尔最后决定还是这样想比较好,虽然这只是自己希望的结果。但好歹让自己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走吧。”

  两人最后搜查的地方是延伸要漆黑深处的通道尽头,那里有一段弯曲的楼梯。克莱尔这时想起了在洛克福特岛上找到的火柴,于是她把枪交给史蒂夫,从腰包里取出防水火柴,分给少年一半之后再从他手里拿回武器。史蒂夫走在前面,站在楼梯中部擦亮两根火柴,然后把它们高高地举起来。虽然那并不是很壳,但至少比伸手不见五指要好得多。

  来到最下方的两个人沿着狭窄的走廊慢慢前进。克莱尔面对紧紧包围着两人的黑暗,暗自加强了戒备。虽然这里的空气里弥漫着类似腐烂谷物发出的气味,但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不过,他们都感觉到这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些别的东西。虽然克莱尔一直都很相信自己的本能,但周围的空气没有任何流动,安静得惊人。哪怕只是极其细微的声音和响动……一定是神经太过敏感了。

  她这样劝解自己。

  虽然两个人只能看到前方约一米范围内的东西,但他们还是尽可能地快速移动着,“自己处于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这种心理催促着他们不断前进。

  再往前走了几步之后,他们来到了走廊的分叉处。可以径直向前,也可以往左拐。

  “怎么走?”克莱尔轻声问了一句——突然。走廊里就像发生了爆炸一般剧烈摇晃起来,翅膀的拍动声伴随着一股腐臭像潮水一般向他们涌了过来。熄灭的火柴让情况更加恶化,周围完全是一团漆黑。克莱尔忽然感觉到一团类似羽毛的东西发出轻微的声响拂过脸颊,她立刻条件反射般地用手把它打开。全身上下的皮肤立刻起了鸡皮疙瘩,她不知道要向什么东西。要向哪儿开枪。

  “快过来!”史蒂夫一边抓着她的手臂往前拉一边吼道。在少女屏住呼吸,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往前跑的途中,又有一团干粉似的东西撞在了她的脸上。

  史蒂夫拉着她穿过一道门,转身用力把门关好后,两人都在门前蹲了下来。厌恶感传遍了克莱尔的身体,让她抖个不停。

  “是飞蛾。”史蒂夫说道,“那些东西大得要命。你看见了吗?几乎跟鸟差不多大,就像老鹰一样……”也许是为了清洁一下口腔,克莱尔听到好几次吐唾沫的声音。

  克莱尔没有说话,只是用不断颤抖的手去找火柴。这间屋子实在是太暗了,她想确认一下有没有其他变种蛾子在这里飞来飞去。刚才它们很轻易地飞到两人面前,还碰到了克莱尔的脸.所以看样子比丧尸还难对付。克莱尔一边颤抖一边擦亮了火柴。

  史蒂夫带她来到了一间办公室。看样子这里没有巨大的飞蛾和其他安布雷拉的怪物。克莱尔在右侧的皮箱上找到了两支蜡烛。于是立刻把手伸过去点燃了较短的那支。她把另外一支交给史蒂夫之后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柔和、摇曳的烛光似乎照亮了一个安布雷拉的圣域。木质办公桌。书架,九幅镶在画框中的油画——这间屋子里的陈设和其他房间那种只注重实用性的氛围不同,简直是华丽到足够吓人一跳。而且一点儿也不冷。两人立刻搜索了一下武器、弹药,不过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哎,这东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史蒂夫说着便朝办公桌走了过去。上面散乱地摆放着几张纸和类似地图集的东西。突然,克莱尔看到他的右肩上粘附着一团白色的块状物。

  “不要动。”她说完便慢慢朝史蒂夫的后背靠去。那个直径约十五英寸的块状物被一层粘稠的厚膜包裹着,从外形上看像一颗鹅卵石。

  “什么东西?快帮我取下来。”听到史蒂夫的请求后,克莱尔把蜡烛靠近块状物仔细一看,发现它并不是完全不透明的,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是……

  覆盖着半透明果冻状物质的圆形幼虫正蜷缩着身子。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所谓的“卵鞘”,那些飞蛾把卵产在了史蒂夫的后背上。克莱尔好不容易才忍住呕吐的冲动,赶紧在四周寻找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它弄下来。不一会儿,她在皮箱旁边的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些皱巴巴的纸,赶紧从里面拿出一张。

  “稍等。”自己明明是在把一颗恶心的卵从同伴肩上弄走,但心里却不知为什么产生了一种舒畅的感觉,这真是太奇怪了。湿润的粘膜虽然和卵接合得很紧密,但她还是很轻松地把它摘下来扔在了地上,“好了。”

  史蒂夫回过头,拿着蜡烛蹲在那团纸旁边仔细看了看,然后抬起头告诉克莱尔他对此感到十分恶心。然后史蒂夫抬起脚,用皮靴狠狠地踩了下去,不少透明的果冻状物质立刻从他脚底溅了出来。

  “呃……”他歪着嘴巴说道,“如果你想让我把这次没吐出来的那份全都吐出去的话,就在吃过饭之后跟我提起这事儿。另外,看来下次通过那条路的时候不能点火柴。”

  接着他检查了一下克莱尔的后背一一感谢上帝,那儿什么都没有。随后,两人将桌上的文件分成两份,仔细检查起来。史蒂夫拿着地图坐在地板上。克莱尔负责剩下的。

  在库清单、申请信、申请信、清单……克莱尔希望史蒂夫那边要是能发现点儿什么就好了。从她手里的这些文件来看,安布雷拉把这儿称为“输送终点站”,修建在被遗弃的矿山周围。虽然不清楚他们究竟在这儿挖什么,但最近的大量收据表明这里有堆积成山的设备、装置和建筑材科。其数量也许足够修建一座小型的都市。

  克莱尔还找到了几份会议记录,内容是那些伟大而又无聊的上等人有关安布雷拉来年预算分配的议论。完全合法的内容让克莱尔的无趣感愈加明显。这个办公室好像属于他们之中一位名叫小田智子的人。克莱尔浏览那些记录时,把目光停留在了小田的记录上。上面有一篇大约在一周前写好的冗长经理报告以及报告的追加部分。

  “再启——对了,你还记得我第一次来这儿时,你跟我说过的有关‘怪物’囚犯的事吗?请不要见笑,我直到两天前的晚上才终于在办公室里听到了那个声音。如你所说,一种让人恐惧、仿佛带有愤怒情绪的呜咽从下方的楼梯传到这里。根据一位担任现场监督的部下所说,在这儿工作的人大约是从十五年前开始听到这种声音的。几乎都发生在深夜……流传最广的传闻说要是忘了喂食的时间,他就会大叫起来。此外还有其他说法,比如是幽灵啊,根本就不存在啊,化学实验失败的产物等等,还有人说那是恶灵。我的意见也不太确定,因为从不允许任何人到下面去,所以这个谜或许终究无法解开吧。但自从听到那个令人惊恐的大吼之后,我就不时想到B2去看看。请通知我轴承螺栓的出货情况。麻烦你了,我的朋友。”

  在上层工作的人好像并不了解在下层发生的事。克莱尔心想,这样做或许对他们的心情来说比较有利吧……但考虑到目前的状况,或许这些人还是知道一些内幕比较好。

  史蒂夫忽然笑了起来,紧接着发出一声短暂的胜利大吼,然后一边笑一边站直身体,把南极的地图铺在办公桌上。

  “我们在这儿。”说完,他指了指用铅笔圈起来的一个红点,“这儿是日本的前进基地、富士基地,这儿是澳大利亚的管理区域,安布雷拉的这个基地位于它们和南极点之间。另外,这儿是澳大利亚的研究所,离我们至少有十五到二十五英里。”

  克莱尔高兴地不得了,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止了一瞬间:“太好了!那我们说不定能走过去。如果有足够的装备的话……”

  但前提是能从这个基地出去……

  想到这儿,克莱尔一下子感到热情被削减了不少。

  史蒂夫接着展开第二章地图:“等等,不只有这个。你看。”

  那是一份建筑物蓝图的复制品。克莱尔仔细一看,发现上面有较高建筑的侧面图和内部三个楼层的平面图,楼梯和房间都细致地标注在了上面——这让她兴奋得有些坐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是两人目前所在的这幢建筑物的全局图,虽然不太高,但非常深。

  “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史蒂夫指了指地下二层一个写着“所长室”的小方块。然后向下滑动指头,往左转,再往下,停在地图下方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地区上。那个地方写着“采掘室”三个黑色小字,旁边用浅色铅笔画了一条隧道,在隧道尽头写着“通往地面,未完成”。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到那儿去?”克莱尔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紧接史蒂夫的话说道。他找到的地图暂时让我们免于在缺少弹药的情况下四处乱晃。说不定还能救我们的命。

  没错。如果遇到上了锁的门,我们就把它撞开或是开枪把锁打坏。”史蒂夫开心地说道,“而且从现在开始我们只需要走大概一分钟的路。很快就能离开这儿啦!”

  “可隧道不是还没完成么……”克莱尔虽然开了口,但很快就被史蒂夫打断了。

  “那又怎么样?如果正在施工的话,那儿应该有各种机械装置吧。”

  史蒂夫显得十分乐观,“我说的是那儿写着采掘室三个字,不是吗?”

  克莱尔既不打算反对他的理论,也不想赞成。如果是真正行得通的办法,再多也无所谓,她希望听到一些好消息……此外,就算要再次经过那些飞蛾的住所也没关系,这次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干得不错,给你颁发个一等奖吧。”克莱尔坦率地笑了起来。

  史蒂夫那双纯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奖品是什么?”

  克莱尔正想说一些回应他的话,但却突然听到了出人意料的声音,一下子闭上嘴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吼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入这间办公室。她一瞬间以为那是空袭警报之类的响声,但相比之下这种声音要大得多,激烈得多。警报声不应该这么低沉,音量也不应该这么大,更不会让听者的内心充满恐惧。声音中既有愤怒的回响,也有乌黑的凶暴,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情绪。

  两个人的身体僵硬,在持续良久的,造成惊人厌恶感的大吼消失之前一直仔细地倾听着。克莱尔忽然想到距离他们上次给这只野兽喂食究竟过了多长时间。那好像是安布雷拉创造出来的东西。无论何种亡灵都不可能从腹腔深处发出声音,人类的灵魂也不会带有那么强烈的愤怒。

  “我们快走吧。”克莱尔小声说道。史蒂夫点了点头之后睁大眼睛,一脸不安地把地图叠起来收好。

  两人准备好武器之后又迅速商讨了一下计划。然后史蒂夫数到三,用力把门打开。

  空荡荡而又潮湿的单人牢房被一根根粗壮的金属棍与外界隔开。阿尔弗雷德站在牢房前听着在另外一边不断回响的怪物咆哮,出神地望着妹妹创造的生物,不禁微微一笑。虽然他也在这个过程中帮了忙,但天才阿莱西亚在仅有十岁时便制造了T?维罗尼卡病毒。尽管她认为自己的第一次实验失败了,但阿尔弗雷德并不这么想。实验结果让他个人感到非常满足。

  从阿尔弗雷德离开洛克福特岛的那一瞬间开始,有很多事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他恢复了记忆,那些他埋葬的、失去的、遗忘的感情全都回到了他身体中。阿尔弗雷德在那个灰色的地方生活了十五年,其间一直被混浊而不安定的幻想所支配,但此刻他感到自己的世界终于恢复了秩序。

  他已经想通了自己的家为什么会受到攻击,同时理解到那其实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那些混蛋或许也明白这是个机会吧。”阿尔弗雷德低语道,“如果没有那次攻击,说不定我会继续以为自己跟她在一起。

  阿尔弗雷德饶有兴致地看着怪物把那张丑陋的脸靠近牢门,就像是在仔细听他说话似的。它的身体被锁链牢牢地拴住,眼睛也被遮了起来,双手反绑在背后……虽然他在这十五年里已经丧失了认真思考的能力,但直到现在还对语言有反应。之所以认识他的声音应该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吧。阿尔弗雷德想到,看来必须得喂它点儿东西。在阿莱西亚醒过来之前,他不想让这个怪物丧命……很快,她很快就会醒过来了。整个过程已经开始。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够出现在阿莱西亚奇迹般复活的地点,他心中就充满了喜悦。

  “她不在的日子里真是太寂寞了。”阿尔弗雷德一边叹气一边低语。

  在独自一人等待阿莱西亚归来的日子里,他居然创造出了妹妹的幻影。

  “不过,她终于要以女王的身分,为了君临这个世界而出现了。而我则将变成忠实的士兵。我们两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当他在脑海中描绘与阿莱西亚的再会场面时,忽然想起为了让自己能无忧无虑地度过这段等待她复活的时间,自己还应该做的最后一件工作。发现坠落的飞机时的欢喜在看到里面空无一人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还很清楚地记得整个设施的结构,知道那对乡巴佬夫妇能待的地方只有几个。阿尔弗雷德从另外一幢建筑的武器库里拿出了狙击来福枪。他决定试试这把充满魅力的玩具——使用三零一零六来福枪弹,手动枪栓,装有扩充视距瞄准器的雷明顿步枪。绝不能让克莱尔和他的年轻朋友搅乱这个神圣的仪式。

  突然,一个像宝石般闪着熠熠光辉的美妙主意出现在了阿尔弗雷德的脑子里,让他放声大笑起来。怪物必须得吃东西……为什么不让那些庶民来充当食物呢?克莱尔?雷德菲尔德从某种意义上讲和这个怪物一样,都玷污了亚西福特家族的名誉。

  让怪物去吃掉敌人的代理者,就当作是庆祝阿莱西亚回归的仪式……

  然后我们这个总共只有三个人的小小家庭将再次聚在一起。听到阿尔弗雷德发出狂笑的怪物猛烈地扯动着锁链,看到这种力量的他立刻停了下来。怪物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大吼,为了恢复自由而拼命挣扎。但那些束缚器具应该能忍受这种冲击。

  “我很快就回来。”阿尔弗雷德说完后便拿起狙击步枪离开了。脑袋里想着如果见到这种状态下的父亲,克莱尔不知会作何感想——在面对能够将自己引向恐怖死亡的生物时,她究竟是什么感觉。它会被人类的体温和恐怖的气味吸引。阿尔弗雷德等不及想要看到无力的克莱尔在黑暗之中悄悄前进的样子。

  当阿尔弗雷德登上通往地下二层的楼梯时,亚历山大?亚西福特再次高声咆哮起来。和十五年前被自己的孩子注入毒药,被他们偷走人生的那个瞬间所发出的吼声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