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特急篇 永生不死的男人(6)

——真是的,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是幸运的事情。为了预防被警察或者黑手党抓住所作的准备,没想到在这趟列车上派上了用场。

蕾切尔看着自己手上锯齿样的印痕,感谢自己现在还幸运地活着。她在二等车厢和三等车厢的连结部坐了下来,在车厢之间仰望天空。

蕾切尔被黑衣集团抓住了,她趁着没有看守的时候,切断了绳子。从车窗下到了车厢下面,成功地出逃了。她也为和她绑在一起的带眼罩的女人和她的同伴解开了绳子。她们现在应该没事了吧?遗憾的是,即使现在蕾切尔关心别人的安危.她也没有能力去救助他们。

“唔……”她的脚感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那是她在救一对母女的时候受的伤,子弹打中了她的大腿外侧,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虽然她已经做了止血处理,但是剧烈的疼痛还是不断袭来。

既然找不到医生,就先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吧。蕾切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连接部的门,进入三等车厢。她想找个没有敌人的房间,躺一会儿——疼痛和焦躁不时的向她袭来,突然听到背后有个声音。

“不、不许动!你这个蛆虫!”听到声音转过身躯,那是她熟悉的一张面孔。

一张像猪一样的胖脸,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男人——那是在餐厅车厢里的时候遇到的仇敌。

更麻烦的是,那小胡子的手里拿着一把枪。

“你是什么人……原来是个女的啊?”男人的眼里充满了蔑视,他用枪口对准了蕾切尔。

蕾切尔并不知道,小胡子手里拿的枪就是白服集团的东西。

那把枪是被香奈杀死的一个变态男子的。小胡子在放清扫工具的地方发现了那男子的尸体,并拿走了他的枪。香奈并没有把被杀死的人的枪夺走,所以这把枪就落到了小胡子的手里。

“哼,你是白服人的同伙,对吧!我清楚得很,在这种情况下,敢在车厢里大胆行走的都是恶人!”小胡子说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正确的。他慢慢地走向蕾切尔。

他被艾扎克和约恩从餐车赶出来之后,一直处于恐惧和绝望状态中。就在他的理性到达极限的时候,他得到了这把枪,也可能受他本身陆格的影响,他的想法也开始扭曲。他开始想要杀死要杀他的人。刚才他藏在车厢里面,不断寻找他能够杀死的人。白衣恐怖男子和褐色皮肤的巨汉,都被吓跑了,白衣女子在他打招呼之前,也跑掉了。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能使他心情平静下来的猎物了。即使蕾切尔不是白服人的同伙,他也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的。

“我现在明白了。我的想法至今为止都没有错。正因为如此我才成功地走到了现在,我又怎么会让你们这些人结束我的人生呢!”蕾切尔悲伤地仰望天空。

——多么可笑啊。好不容易有了痛打他一顿的机会,可是他的手里却拿着枪,并且我的脚还受了伤。

蕾切尔知道这种状况下决不能激怒他,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些讽刺他的话。

“你没有做错过吗?那么,那个时候发生的车祸,你也没有错吗?”“……?”“lO年前发生的列车事故,难道不是你策划的吗?你无视技师们的意见,一旦发生事故便全部推到技师身上。那也是对的吗?你真是那么想的吗?”听到这些话,小胡子的嚣张狂傲之气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伴随着理性的、明确的杀意。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是什么人?”要是在平时,这样的事实摆在面前,可以说是对失败者的嘲笑。现在只有一个人在喧哗,事实也不可能明朗化。可是,在这种状况下,谁都无法作出冷静的判断,说出这样的话是很危险的。

“这个时候你居然揭我的短,我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你可能是白服人的同伴。我就暂且把你当成他们的同伴吧。”机关枪的枪口慢慢地对准了蕾切尔的眉间。

绝望之中,不知为什么她的脸上反而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啊啊,也许这就是对我的报应吧。对,我一直以来逃票乘车,这就是给列车的荣耀抹黑的报应吧。”“逃票乘车?哼,你这废物罪名还挺多的。”“所以,我想在最后一刻,由列车杀死我。由在列车上工作的人来代表列车——”“?你是在祈求饶命吗?不管怎么说,我从事有关列车的工作,有足够的权利——”小胡子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扣动扳机。

可是,蕾切尔却无视小胡子的行为和语言,大声地叫喊着。

“所以,快点把我杀死吧!在肥猪杀死我之前快些杀死我!红衣怪物——不——乘务员!”小胡子不明白她的意思,但是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开枪。

就在这一瞬间,小胡子的两肩发出了嘎吱嘎吱地响声。与此同时,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疼痛直击他的脑髓。即使不看肩膀,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是什么人正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痛苦地哀叫着,看向了自己的肩膀,那里有一双可怕的手嵌入了他的肩膀。

他不由得扔掉了枪。如果发生一步错误,枪就有可能走火了。对于蕾切尔来说幸运的是,枪并没有走火,而是掉到了地板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由于疼痛难忍,小胡子一阵恶心,他的眼泪直流,嘴里和鼻子里流出了胃液一样的东西。然后,他的两肩发出了咔嚓一声钝响,身体摇晃了起来。两肩的关节,在握力之下错位了。

“……!”小胡子痛苦得连哀叫都没有喊出声,便失去了知觉,就像是断丁保险丝的电器产品一样,旁人连啪的一声都没有听见,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在小胡子脸朝地倒下去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

乘务员的衣服被血染红了,他静静地俯视着小胡子.——就因为有这样的家伙存在,我们这些下层乘务员才吃了很多苦头。

克雷亚骗过了司机以后,又回到了后部车厢。他从窗户偷窥餐车的情况,幸存的黑服人被乘客绑了起来。在走廊里面也有几个白服人被绑了起来。好像在克雷亚不知道期间,事情渐渐解决了。

不管怎样,一般乘客应该没有出现死者吧?为了确认这一点,克雷亚决定回到乘务室去。在途中,他看见了拿着枪的小胡子和先前逃票乘车的女人。

他一开始在连接部的隐蔽处看里面的情况,可是看着看着,他对小胡子越来越充满了愤怒,所以终于决定帮助那个逃票乘车的女人。就在枪要打响的时候,他终于赶上了。他一边高兴地吹着口哨,一边考虑该如何处置这个小胡子。

——不管怎样,先把他从列车上扔下去,要是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活下来呢。

克雷亚一边想着,一边走近小胡子,正要拽起他来的时候,背后传来了有些颤抖又有些严厉的声音。

“不……不要!”克雷亚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逃票乘车的女人拿着枪站在那里。

“快从那个男人身边离开!你不能杀死他!”克雷亚听到她的话,耸了耸肩膀感到不可思议。

“他可是要杀死你呢!尽管放心,我可没想把你怎么样。”或许这个女人和我有着同样的性格吗?她也相信自己绝对死不了吗?那样的话我就明白她要帮自己的敌人的矛盾做法了。克雷亚突然想到了这些,可是他看着冷汗直流的女人的表情,总觉得她的想法是错误的。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一会说让别人把自己杀掉,一会又说不要杀死别人。”“我并不是指的他一个人,请你不要宰杀这个列车上的任何人了!你还要杀人的话就先把我杀掉吧,作为最后一次!”听到穿着工作服的女人说出了这些强硬的话,克雷亚有些认真地问道:“为什么?你有必要那么做吗?”克雷亚的眼里闪着可怕的光,盯着蕾切尔的眼睛。蕾切尔虽然有些害怕他的眼睛,但还是没有退缩地说道:“我的父亲是列车技师,我和父亲都很爱列车。或许爱列车的程度超过了常人吧!”——莫非她说的父亲,就是刚才和肥猪所谈到的技师吗?克雷亚虽然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静静地听着蕾切尔的话。

“因此,因此!一定不要把列车弄脏了!不要把制造列车的人们的荣耀弄脏了!求你不要再用人的血把列车、轨道弄脏了!”当他注意到的时候,蕾切尔已经泪流满面了。克雷亚静静地看着她,终于开口说道:“不要弄脏列车的荣耀,不过这句话从逃票乘车的人口中说出来还真让我感到吃惊呢。”“啊啊,对了。所以你和我同罪。”这时,蕾切尔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怪物其实和自己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人。其实从能说话这一点来说就应该意识到了,可是蕾切尔的心里却没有那样的余力去想。现在,眼前的男子笑了,蕾切尔终于又恢复了镇定。

“不错,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我是个乘务员。”克雷亚小声说着,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掏出了一半以上都染成了红色的小纸片。

“这是车票,你拿一张吧。乘客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你就说是售票员的错,不会有人怀疑你的。啊,我是乘务员的事情你最好不要说出去。”纸片轻飘飘地掉到地上,克雷亚向车厢里面走去。

“你也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如果我没有遇到那个拿刀的女孩的话,我也许会喜欢上你呢。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克雷亚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渐渐离蕾切尔越来越远了。

“等、等一下。”“你放心吧。看来我已经没有必要再杀人了。我杀的人全都是白服人和黑服人的同伴。我对乘客可没有下过手,那样做的话就本末倒置了。”“你说谎!你刚才为什么对小孩——”蕾切尔忽然意识到那个小孩就被绑在车厢的下面。

她停住说话的同时,克雷亚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啊,对了对了,我都忘了,关于那个家伙还真有点复杂呢。啊啊,太麻烦了,你去直接问他本人吧。”“你说什么!?那个孩子不是已经……”他无视蕾切尔的话,哗啦一声打开了手边的门。这是刚才拷问切斯的房间的门,打开后看到里面的情景是——“哇!艾扎克,你没事吧?”那里看到的情景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正从窗户露出了上半身。

车轮的侧面,冷风侵蚀着切斯的身体,切斯正在呆呆地沉思。

自己究竟怎么了。

红衣怪物所给予的痛苦都是未知的。除了痛苦还有恐惧。他用长长的手术刀将自己的眼球一点一点削掉,还切断动脉,然后尽情地往里面吹气,静脉也是同样的做法。但那只不过是刚开了个头。之后我受的痛苦…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那是很恐怖的、痛苦的记忆,只是内容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并不是我不想想起来,而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也许我当时已经精神错乱了。如此说来,一切还真的在怪物的计划之中呢。啊啊,这是不是对我的报应啊,是对我要杀死餐车内所有人的报应,还是对我过去做的坏事的报应呢。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了,我现在只想静静地死去。

可是想起来连这也是不可能的。啊,对了,这是不是对我活到现在的报应呢?违背世界原理,得以不死的报应呢。为了获得幸福,得到了不死的身体,可结果又得到了什么呢?首先是同伴的背叛,其次是孤独,最后是恐惧。是因为得到这个的报应,还是吃掉同伴得到的报应呢——上面又是一片嘈杂声。这次究竟又是什么人啊,是那个红衣怪物又回来了吗?是不是又要折磨我啊——不要啊。

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折磨我了,不要啊。救救我吧,谁来救救我啊。不要啊——我并没有感到痛苦。我稍稍恢复了镇定,感到周围又是一片静寂.上面的人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不折磨我,怎么都行。

我懒得睁开眼睛。如果我睁开眼睛,发现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该多好啊。对了,这肯定是一场梦。睁开眼睛的话,我肯定还在那艘帆船上面。“那个家伙”对我的折磨都是一场梦。塞拉德吃掉同伴的事情也是一场梦——我感到水滴滴到了脸上.啊啊,果然这是在做梦。肯定是浪花飞沫溅到了我的脸上。那么我就睁开眼睛吧,我还是个孩子,如果不早起的话,就要被别人笑话了——切斯睁开眼睛,发现一切都是现实。还没来得及绝望,就听见上面有人在喊。

“啊啊!米莉亚,他睁开眼睛了!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呢!”切斯在那里看见了古怪枪手的一张脸。他从窗户探出了身子,几乎就要倒立起来了,向切斯这边看。他的手可能是被窗框挂了一下,在嘀嗒嘀嗒地流血,好像有一滴血滴到了切斯的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啊。

“你先等等,我马上去救你!”救人?救谁?不会是救我吧?他在干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做这些得不偿失的事情呢?他为什么要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真是不明白,一点也搞不明白。我要是他的老朋友、家人、恋人的话还可以理解,可是我们今天刚刚见面,他为什么——怎么回事?滴在脸上的他的血在震动。

这是怎么回事?这和风、列车的震动完全不同。一滴一滴的血就像是有意识的生物一样动了起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啊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这个人是“不死者”,这怎么可能呢?偏偏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最不是时候的时候!我的否定是没有用的,血液都回到了眼前男子的手上。他手上的伤口眼看着痊愈了!我确定了自己的推断。这个男人不是来帮我的.他是一个“不死者”。

他是来吃掉我的——艾扎克继续向窗外探出身子,终于完全到了窗户外面。米莉亚使劲拽着他的腿,可是她的腕力有些不够。艾扎克的手抓住车壁上的装饰,减轻米莉亚的负担。然后,他终于成功地抓住了车轮之间的钢骨部分。

艾扎克注意着脚下不能踩到切斯,也不能把自己卷进车轮里,所以小心地钻到了列车的下面。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手腕都被绑上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给你解开绳子——”——笨蛋,你在解开我之前吃掉我不是更好吗?你给我解开绳子你就要完蛋了。只要我的右乎伸到你的——切斯突然意识到他的右手已经被红衣怪物擦成了肉泥,已经不在身上了。意识到这一点,切斯绝望了。

“好了!绳子解开了!”艾扎克用腿和左手固定住自己的身体,用躯体支撑着切斯的身体,不让他掉下去。然后,就在他要用右手紧紧抓住切斯身体的时候——啪——切斯伸出左手推开了艾扎克的右手。

切斯滑出了艾扎克的身体,向列车的下面落了下去。

——活该!这样你就吃不了我了——切斯说完笑了笑,可是接下来又让他大吃一惊。

接下来的情景在切斯全神贯注的眼睛里就像是在放慢镜头的影片一样。

艾扎克意识到切斯掉下去了,他没有时间多想。如果他能够冷静地想一想的话,他也许会对接下来的行动犹豫一下吧。

但在这种状况下,艾扎克连自己的生命都没有顾及。

接下来,艾扎克什么也没想,为了救切斯,自己也跳了下去。

——可恶!你竟然那么想得到我的知识吗——艾扎克的右手向正在落下去的切斯伸了过来。

——已经不行了。这样的话会被这个男人吃掉的,连自己的耻辱记忆也会被别人知道!不可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啊。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吧——切斯发出了孩子般求救的叫喊声,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艾扎克的右手并没有放到他的头上。

切斯接着感到了撞到地面上的冲击,可是要比地面柔软多了,他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

“啊啊!艾扎克!”他听到车窗那里米莉亚的喊声,感到自己面前好像有一堵墙。

切斯意识到那是艾扎克的衣服,这时他才知道他现在正在艾扎克的怀里。

艾扎克的左手抓住列车,身体被列车拖拽着。

“嘎嘎嘎嘎嘎嘎嘎——”艾扎克的脚上传来了奇妙的声音,他就这样拼命承受着脚上传来的震动。他靴子跟上的钉子发出咔咔的响声在地面上跳跃着。钉子根上都是些突起部分,在石子上运动不畅,这使艾扎克的身体受到了更强烈的震动。

本来钉子鞋是为了控制马的速度的,可是在如今怒涛般的气势下,和地面摩擦的速度并没有得到舒缓。

不过幸运的是,艾扎克的四肢本身都没有接触到地面。如果使用两手的话,他是可以回到列车上的,可是艾扎克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切斯。

渐渐地,他的左手达到了极限,手指开始滑落。

“艾扎克!”米莉亚抓住了他的手。她什么也没有想,就从窗口跳了下来,比艾扎克还要敏捷地下到了车轮的地方。

可是米莉亚腕力不够,抓了没一会儿她自己也掉了下去。

即使这样,米莉亚也没有扔下两人不管,他为了保护切斯,和艾扎克抱在了一起。艾扎克在那一瞬间右手放开了切斯,神速地将背上的绳子抛了出去。

可是他毕竟是个枪手,不可能和牛仔一样专业,绳子在空中飞舞着,没有挂上任何东西。

三个人的身体都接触到了地面,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在地面上弹跳着。可是米莉亚还是不松开艾扎克。艾扎克也不松开米莉亚和绳子。切斯就在他们两人的中间,他的身体只是受到了很小的冲击,轻轻摇晃着。

就当大家都觉得一切要结束的时候,突然绳子的前端挂住了什么东西。不,错了。而是被拽住了。

是列车下面的什么人抓住了绳子。

那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在车厢下面转悠的蕾切尔发现了一只手抓着列车金属零件的艾扎克他们。正当她要抓住艾扎克的手的时候,却晚了一步,艾扎克他们掉到了列车的下面。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从艾扎克身上飞出了什么东西,蕾切尔什么也没想,伸手就抓住了它。

那是艾扎克抛出的绳子的圈的部分,绳子另一端系在了艾扎克的腰带上。

紧接着,一股很大的力量加到了蕾切尔的手腕上。原来是绳子一端的艾扎克他们接触到了地面,正在石子上被拖拽着。

“唔!”加上一个小孩,三人的体重都加在了蕾切尔的手腕上。她用力想拉他们一把,可是这根本就做不到。与其这么拖拽着,倒不如放开他们对他们的损伤少一些吧。蕾切尔虽然这样想,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松开绳子的话,绳子绞到车轮里的话,三个人都会被轧成肉饼,更糟的是可能使列车脱轨。不管怎样,一定不能松手,可是——脚上的疼痛刺激她的神经,受到反作用,绳子从她的手中被抛了出去。“啊啊啊啊————!”蕾切尔不由得大喊了起来。就在这时,红衣人正从她的上面经过。克雷亚在列车的侧面,攀着装饰穿行。和在餐车的时候一样,但要比那个时候速度还要快。蕾切尔喊完之后不久,伸手去抓飘在空中的绳子。可是,她的手却够不到绳子。就在蕾切尔要放弃的时候,克雷亚重重地踢开了车壁,他的身体完全脱离了列车,因此成功地抓住了绳子。

当蕾切尔刚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眼前克雷亚的身体正在大幅度地旋转。她以为他的脚正伸向列车的反方向的时候,克雷亚的身体却在向轨道旁边的支柱靠近。

眼看就要撞到支柱的时候,克雷亚的脚在支柱侧面着地了。停顿了一秒,由于重力,克雷亚的身体开始倾斜.随后,克雷亚踢了支柱一脚,再次跳到了空中。

红衣人的动作在微明的天空映照下,姿态非常优美。

然后,克雷亚紧紧地抱住了列车的侧面,比他一开始在的地方要靠后一些。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时的。实际上,对他来说,应该是什么也没发生吧。对他来说,他只不过是在做相信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对他来说,根本没有落下的可能性,他也丝毫没有感到死亡的恐惧。

如果只是救切斯的话,他是不会专门做这些事情的。可是考虑到奇怪的枪手,他们可是受尊敬的乘客呢。克雷亚只不过是为了乘客的安全,才飞到了空中。

克雷亚拽着绳子向旁边的门——货物车厢的搬人口跑去。门不知为什么大开着,门口站着一个褐色皮肤的大个子男人。

德尼感到很无聊。

过了河之后,该寻找的货物全部从侧面的门口扔下去了,只剩下一个装有手榴弹的小箱子,就在刚才也被妮丝带走了。她和尼克说是去找杰古吉,现在这里只剩下德尼一个人了。

德尼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便打开窗户向外望去。

“喂,那边的大个子!快帮一下忙!”突然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向声音的方向看去,那是列车的外面。有一个红衣人贴在了列车的侧面。就在门的旁边。

“唔,啊。你就是‘铁路追踪者’吗?”克雷亚没想到大个子男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只是突然感到有些意外,可是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开始行动了。

就在克雷亚考虑一个人把他们拽上来要花费很多时间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大个子男人。如果不利用一下的话有些可惜,所以他开始招呼大个子男人。

“你抓住这根绳子,使劲往上拽,拜托了!”德尼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犹豫。可是,突然听到了列车后方,绳子的另一端有哀叫声传来。他向前看过去,发现有人正在被绳子拖着。

“哦,不得了啦!”德尼看到这些,马上抓住了递过来的绳子。他的身体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被向外拉去。正当德尼抓着门的边缘忍受着这一冲击的时候,他看清了拽着绳子另一端的人。

一个是一身枪手装束,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千真万确,他们正是艾扎克和米莉亚。

“唔,不好了,我现在来救你们!”说着,德尼什么也不想了,一心使劲地往上拉绳子。结果却“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艾扎克他们的身体飘到了空中,飞过了车顶,落到了车厢的反面。

这个时候,拉紧的绳子没想到却给正在车上作战的杰古吉带来了取胜的机会。

“哦哦,已经越过河了。我们已经躲过强盗了吧!”“是啊,我们把速度放慢吧!要不列车损耗太厉害了!”说着,驾驶室里的司机便把列车的速度慢慢减慢了。

这时,肉片开始向列车追来。

那是构成切斯身体的部分,右手腕和两条腿的红色肉片。

艾扎克他们终于爬到了货物车厢的上面,然后啪嗒一下倒在车顶。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得救了!”他们想就这么躺着睡一觉,可是却不能这么做。因为在他们身边有一个没有手脚的痛苦的少年。

“喂,你没事吧,切斯!”“坚强一些!”两人摇晃着受了重伤的少年的身体。由于失血过多,脑子又受到这样的摇晃,切斯再次感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远了。两人试着给他做人工呼吸,心脏按摩,可是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从后部车厢传来了爆破声。

“什么人?是敌人吗?”“快看!那里有人!”列车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顶上,有两个人发生了冲突,突然,一个人从车顶上消失了。随后,传来了和刚才不同的爆炸声,列车的后方燃起了大火。

要是在以前的话,两人肯定会去起哄的,可是现在他们却顾不了那些了,他们担心切斯的安危,而且注意到一堆红色的肉片朝车顶飞了过来。

“哇啊啊!有一些红色的东西飞过来了!”“啊!肯定是‘铁路追踪者’!红色怪物肯定是他!”正在他们大嚷的时候,肉片爬上了车厢的车顶,飞过了连结部,朝艾扎克他们的下面飞过来。红色的像果冻一样的物体,简直就和虫子群似的,继续行军。

“喂,米莉亚!这些东西朝切斯飞过来了!”他们打算带上切斯逃跑,可是却受到了少年身体的诱导。

“不好了!这些东西肯定是要来吃掉切斯的!”“混蛋!我们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艾扎克扑到了切斯身上,想要保护切斯不被红色肉片吃掉。米莉亚也趴到了上面,两个人一起保护切斯。

肉片根本没有受到任何障碍,钻进了两人身体的空隙。红色肉片覆盖着三人的姿态,在朝日升起来的时刻,有一种奇妙的协调感。

短暂的静寂之后,又传来了强烈的爆炸声,使他们回过神来。可笑的事,切斯自己做的炸药的爆炸声将他也唤醒了。

“……哎呀?红色的东西不见了!”“不见了呢……切斯呢?”两人战战兢兢地看向身体下面,那里是切斯完好的身体。

右腕和两腿都在,切斯的整个身体都很完整。

切斯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意识。期间他感到的是在什么地方永远消失的东西。

他知道艾扎克和米莉亚都不知道不死是怎么回事。好像在偶然的情况下,他们成了不死者。从列车上掉了下去,两人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或许米莉亚也是“不死者”。现在他们没有防备,将右手伸到他们的头上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切斯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两人看到切斯没事,高兴得都快哭出来了。切斯犹豫着是否吃掉两个人。

切斯并不想现在做个善人。只是,窥视到他们的心灵,共有他们的记忆,将他们的心灵和自己的相比较,切斯就真的不能原谅自己。如果永远抱着这样的想法活在世上,那将是很痛苦的事情。

这是比受红衣怪物的折磨更痛苦的事情。

艾扎克看见切斯没事,高兴得哭了出来。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可是,为什么切斯的伤好了呢?”“那很简单,米莉亚。”“为什么?”艾扎克又回到了以前的声调,很确信地回答道。

“听好了。‘铁路追踪者’只吃坏孩子,肯定是他吃完之后意识到‘切斯是好孩子’,然后就把他吐出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这样的话还是合乎逻辑的。”“不是的。”面对高兴的两个人,切斯却唱了反调。但是,他并不是反对关于他再生的理由。

“我并不是好孩子……我撒谎了。”“撒谎?”“我说过我是要去纽约见家人,其实我是要去和朋友见面。”沉默了一会儿后,切斯继续说道:“我没有家人。迄今为止——”他本来想说从今往后也是,可是艾扎克打断了他.“是这个样子啊!”“切斯果然是个好孩子!”“哎……?”切斯感到有些迷惑,艾扎克和米莉亚继续说道:“你为了不让别人担心才说了那样的谎话……其实最痛苦的却是你自己。”“切斯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没有给切斯反驳的机会,艾扎克拍着胸脯自信地说道:“好的!一切就包在我艾扎克的身上了!”“太好了,切斯。包在艾扎克的身上你就可以放心了!”米莉亚用力地点了点头,温柔地抚摸着切斯的脸颊。

“所以,你也笑笑吧!”克雷亚在车顶上静静地站着。背后迎着朝曰,注视着眼前的男女两个人。

脸上有刺青的男子的手上拿的应该是切斯所说的新型炸药吧。好像是那个大个子男人将车上的秘密货物扔到了河里。克雷亚不知道怎么才能抓住他,正在犹豫间,他突然想起了切斯曾经说过的话。

“——和鲁诺拉塔做炸药交易——”那么也就是说,那些货物箱里装的是鲁诺拉塔家族的武器。如果这些武器没有了,战况肯定是对冈多鲁有利了。

克雷亚正是这样想的,因此才放走了德尼他们。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这么危险的东西装在列车上。——他也有这样的考虑。

然而现在,强盗集团的头子就在面前,脸上有刺青的男子怀着强烈的决心朝这边跑过来。

克雷亚已经知道了他想干什么。

这个男人是想打退怪物吧。想要打退“铁路追踪者”这样的怪物。——为了拯救列车,考虑到以前的状况和对话,他多少有些明白了。

站在克雷亚面前的男子正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看着克雷亚的眼睛,一点也没有胆怯。——啊啊,那是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是一双好人的眼睛。虽然脸上的刺青让他看起来像恶魔一样,可是他却有一双比魔鬼、比列车上面的任何人都温柔的眼睛。

克雷亚突然觉得那双眼睛美得让人受不了。如果说,现在克雷亚的眼睛遮掩了所有的光芒,眼珠就像是镜子一样,那么,那个男子的眼睛,则像是将静静的大海映进了眼球中似的。

正好这个时候,在克雷亚的背后,朝日开始升了起来。太阳光反射着青年的眼睛,就好像要把克雷亚的眼睛吸走了似的。

——真不甘心。他的眼睛竟然比我的还要强有力,那是一双故事里面描写的英雄的眼睛,打倒怪物的英雄的眼睛。如果被这样的强光吸走的话,我的眼睛会破裂消失的。

克雷亚呆呆地想着这些事情,决定被这个青年打倒。我是“铁路追踪者”,正像传说中的一样,我必须在朝日中消失。这就算是编造故事,把别人牵扯进来的义务吧。

两人的身体纠结在一起,一起滚到了地上。

然后,两人掉到了列车的侧面。

在掉落的时候,刺青青年把一个手榴弹的弦拉开了。这时,克雷亚面对青年终于开口了。

“你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吗?这可让人感到不顺心呢。”“——哎?”克雷亚抱着吃惊的青年,在列车的旁边停住了。把腿缠在车轮之间,这一晚上他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回了,已经厌倦了。下次,要想出别的方法来。

克雷亚这样考虑着,然后对青年说道:“还不快把它扔掉,不然上面的女人也会死的。”刺青青年吓了一跳,慌忙把手榴弹扔到了轨道上。陶器受到强烈冲击,在石子上翻滚——爆炸,然后是冲击。

克雷亚抱着刺青青年,忍受着强烈的冲击。

爆炸平息以后,他抱着刺青青年朝侧面爬去,由列车旁边的门进入了乘务室。

穿过染满血的乘务室,克雷亚让刺青青年站在了走廊里。然后,他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在作战之前,就想着牺牲自己,那是多么愚蠢啊。你至少应该打打试试,真的觉得失败了才开始做,对吧?”克雷亚一边发着罕骚,一边看青年所受的伤。他的脚受了伤,能站起来应该没事。做了不付责任的判断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在二等车厢的3号室,有一个打扮得像个魔术师似的灰衣男子,他是个外科医生,你让他给你看一下吧。”“可、可是……”“你不用担心。那个白衣变态和那个黑衣姐姐都不在了,没有人能打倒你了,你放心地睡吧。”说着,克雷亚玩弄着右手掌里的东西。那是新型炸药的手榴弹,刺青青年投掷的东西中,没有拉弦的一个手榴弹,让克雷亚迅速接住了。

“好了,你去吧。别忘了上面的女子。”刺青男子有些困惑地扭了扭头,然后低头行了个礼,便回到了列车连结部。他打算从那里爬到车顶。

克雷亚在青年背后又说了一句话,然后目送着他。

“不要让女人等着你。她要是去了什么地方,你到处找找也没那么麻烦。”这句话,有一半是对自己说的。

克雷亚目送走了刺青青年之后,他扭动着手榴弹的栓塞,取出了导火索。

“刚才爆炸的就是这些炸药吧。”他将里面的炸药均匀地撒在没有脸的尸体上。没必要炸得粉碎,只要能够欺骗别人认为这具尸体是克雷亚就可以了。尸体没有脸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之后只能期待鉴别粗心一些就好了。

克雷亚.斯坦菲尔德今天死了。这样的话以后做工作也就容易了。克雷亚做着这样的打算,掏出了中年乘务员的手枪。

“啊啊,这可不是污染列车。这是我在向列车道别。”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向地上的火药开了一枪。

“切斯!”艾扎克他们回到餐车之后。贝利亚姆母女正在等着他们。

“啊啊,你没事呢!艾扎克他们和你在一起呢!”’“太好了!切斯没事真是太好了!”看着抱着他的天真无邪的少女,切斯的心情很复杂。孩子为什么能够这么容易地原谅一个人呢?当然也有不轻易原谅人的孩子,但他们之间的差距是很大的。

——啊啊,也许艾扎克和米莉亚也和小孩一样呢。

切斯看着梅丽的笑脸,松了一口气。

没有杀死餐车里的人真是太好了,没有背叛这个孩子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好呢?这时,切斯怎么也想不明白。

切斯的表情还没有恢复过来,他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有人的车顶上。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追上列车的“铁路追踪者”。

在炸掉了两个穿乘务员衣服的尸体之后,他又回到了车顶上。

在香奈坐过的地方,留有一些字迹.这些字是用刀子直接刻到车顶上的。

[我在曼哈顿等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的.请你来找我吧。我也会找你的。]看着这些字,红衣怪物叹了口气。

“说是曼哈顿……那么汇合的范围也太广了。时间也得说呀。……而且,我还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我也没有问她的名字……记得白服人叫她‘香奈’……那是她的本名吗?可恶,真要是找起来还挺麻烦的。”克雷亚看着冒着烟的乘务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而且,我还有点不太明白。——她是要依赖我呢还是要和我结婚,还是要杀掉我呢?”他又目不转睛地看了看那些字,活动了一下肩膀,自言自语道:——即便如此……这些话比我想象的要郑重其事多了。她也许还是个贤淑的姑娘呢,还是她对我一见钟情呢?真搞不懂呢。要是真的话,这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情书吧?就把这车顶当作纪念吧。

他对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充满了期待,便从连结部跳下去了。

“我会去找你的。等冈多鲁兄弟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这不是他在自言自语,而是对远去的香奈说的话。

“我一定会去的。”然后,怪物消失了踪影。

“铁路追踪者”已经不存在了。

大家都相信怪物的存在,正如传说中所说,在早晨的太阳的照耀下,怪物消失了。

谁也没有目送他走,好像是溶化在升起的太阳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