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恶战
“你们的人数是奇数,而我们是两两格斗。很显然,今天有个人不必参加格斗。”老四从训练室的“黑板”前退开,看了我一眼。我的名字旁边空着。
内心那根紧绷的弦瞬间松弛了下来,可这不意味着我的格斗训练就此止住,只不过是一次缓刑。
“有点不妙啊。”克里斯蒂娜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今天早上,我浑身的肌肉都酸疼,她正好戳到痛的地方,我不由得往后缩了缩。
“哎哟。”我喊了一声。
“对不起,”她急忙说,“但你快看看,我遭遇坦克了,要跟她对打。”
早上,克里斯蒂娜和我一起吃早餐。早些时候在宿舍,克里斯蒂娜护着让我换衣服。我长到这么大,她算得上是我最好的朋友。回想在家的岁月,苏珊跟迦勒比跟我要好,而罗伯特则是苏珊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应该说,我从未交过真正的朋友,在无私派的字典里,从没有“接受施舍和帮助”或“谈论私事”等字眼,这样一来,真正的友谊怎么可能存在呢?不过在这里就不会有那种事。才短短两天时间,我就觉得自己对克里斯蒂娜的了解远远大于对苏珊的了解。
“坦克?”我在“黑板”上寻找“克里斯蒂娜”的名字,旁边赫然写着“莫莉”。
“嗯,皮特手下的女爪牙。”克里斯蒂娜冲着站在房间另一头的人群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莫莉和克里斯蒂娜一样高,但她们的相似点也仅限于此。莫莉肩膀很宽,有铜色的皮肤,还有一个蒜头鼻。
“他们三个大仙儿,”克里斯蒂娜依次指了指皮特、德鲁和莫莉,“实际上,自娘胎里爬出来就整天凑在一起。我特别讨厌他们。”
格斗开始。威尔和艾尔在场上面对面站开,空气中泛着杀气。只见他们抬起手护住头部——就像老四教的那样——面对面在场上跨步绕圈。艾尔比威尔高约十五厘米,块头却要大两倍。盯着他看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五官也都那么突出——大鼻子,厚嘴唇,大眼睛。我觉得这场比赛不会太持久,谁胜谁负显而易见。
我扫了一眼皮特和他的死党。德鲁比皮特和莫莉都矮,但他结实粗壮,体型比较圆,背老是驼着,一头橙红色的头发,就像老了的胡萝卜那种颜色。
“他们怎么了?”我问。
“皮特纯粹是个小恶魔。小时候,他就故意找碴儿挑衅,和其他派别的孩子打仗,大人来劝架时,他就开始哭,满口谎话为自己开脱,说什么是别人先揍他的。当然了,大人们往往会相信他的鬼话,因为我们是诚实派啊,诚实者绝不撒谎。哈哈。”
克里斯蒂娜皱了皱鼻子,继续兴致勃勃地说:“德鲁就是皮特的走狗,我怀疑他脑子里没有自己的想法。至于莫莉……她这人很变态,她是那种为了看蚂蚁来回扭动,就拿放大镜烧死蚂蚁的人。”
场上,艾尔一拳狠狠地打到威尔的下巴上。我往回缩了一下。艾瑞克站在房间另一边,一脸假笑地看着艾尔,不断用手翻动他的眉环。
在这拳重击下,威尔向旁边踉跄了几步,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抵挡艾尔的新一轮进攻。从他流露出的痛苦表情可以判断,挡住下一拳和已经挨的一拳都很痛。艾尔出手慢,但是有力道。
皮特、鲁德和莫莉鬼鬼祟祟地朝我们看过来,之后又把脑袋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我想他们可能知道我们在说谁了。”我说。
“那又怎么样?他们早就知道我讨厌他们。”
“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又没有顺风耳。”
克里斯蒂娜挤出一脸笑,还冲他们挥了挥手。我低下头,脸开始发烫,不管怎么样我不应该说别人闲话,因为那是一种放纵自我的表现。
威尔的脚迅速勾住艾尔的双腿,用力拉扯,把艾尔摔在地上。艾尔挣扎着爬起来。
“因为我亲口告诉过他们。”她笑得有点僵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的牙齿上面很整齐,下面却歪歪斜斜。她看着我说:“在诚实派,我们都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感受。很多人告诉过我他们不喜欢我,但也有很多人没说,谁在乎啊?”
“我们只是……不应该伤害别人。”我吞吞吐吐地说。
“我倒是喜欢这么想:讨厌他们其实是帮了他们大忙,我是想提醒他们,他们并不是什么上帝的宠儿,别整天扬扬得意,不知天高地厚。”
我笑了笑,继续关注场上的情况。威尔和艾尔对峙了几秒钟,比起之前的出手他们现在更犹豫了。威尔轻轻拂去挡住眼睛的头发。他们看了看老四,好像在等着他叫停,可老四仍然双手抱在胸前,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离他一两米远的地方,艾瑞克看了看表。
他们就这样又绕了几秒钟的圈,谁也没发起进攻,艾瑞克不耐烦地吼道:“你们以为这是休闲运动吗?还要不要停下来打个盹儿?马上,给我打!”
“但……”艾尔站直身子,垂下双手,“是计分还是怎么着?打到什么时候算结束?”
“打到你们当中有一个人爬不起来为止。”艾瑞克说。
“无畏派条例规定,你们当中也可有一方认输。”老四补充道。
艾瑞克眯起眼睛看着老四,一字一顿地说:“那是老规矩,根据新规则没人可以认输。”
“勇敢的人承认他人的力量,直面自己的不足。”老四反驳道。
“勇敢的人永不认输。”
有几秒钟的时间,艾瑞克和老四瞪着对方,气氛就这么僵住了。这是两种不同类型的无畏者:一种是荣誉型,一种是冷酷型。但即便是我也看得出来,在这间屋子里有发言权的最终还是无畏派最年轻的首领艾瑞克。
汗珠从艾尔的前额上冒出来,他抬起手背抹了一把。
“这很荒唐,”艾尔边喊边使劲摇头,“击败他有什么意义?我们可是同一派别的人。”
“你以为打败我是件容易事儿啊?来吧,磨蹭鬼,来打我啊。”威尔突然咧开嘴笑了。
威尔又抬起手。我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先前没有的决断。他真的相信自己能赢?艾尔一拳打过来,恐怕他当场就会被打晕,如果艾尔能下得了手的话。
艾尔打了一拳,威尔躲过了。威尔脖子后面全是汗水。他躲开了接下来的一拳,滑步绕到艾尔身后,一脚狠狠踢在他的背上。艾尔踉跄着往前迈了几步,恢复平衡后转过身面向威尔。
小时候,我读过一本有关大灰熊的书,里面有一幅图是灰熊熊掌前伸、后腿站立着咆哮。艾尔现在就是这个样子。只见他扑向威尔,死死地抓住他的双手不让他脱身,然后狠狠地朝他的下巴出拳。
我看着威尔那芹菜叶一样淡绿的眼睛瞬间失去光彩,眼珠向外翻,身子一软,从艾尔的手中往下溜,整个人瘫在地上。看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后背冷飕飕的,心也变凉了。
艾尔双眼一下子瞪大了,在威尔旁边蹲下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室内唰的一下安静下来,大家期待着威尔能站起来。有几秒钟,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只胳膊反压在身下,然后眨了眨眼,很显然是有些昏沉了。
“把他给我弄起来。”艾瑞克喊道。他贪婪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威尔,好像这情景是一顿美餐,而他已经数周没有进食了,饥肠辘辘。他嘴角扬起,看起来冷酷无情。
老四转向“黑板”,在上面圈起艾尔的名字——本场胜利者。
“下一组,莫莉和克里斯蒂娜。”艾瑞克喊道。这时艾尔把威尔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拖着他出了赛场。
克里斯蒂娜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看得出她很紧张。我想祝她好运,但不知道那么做会有什么帮助。克里斯蒂娜不算弱,但比莫莉还是要瘦一些,希望身高能帮上她。我默默祈祷着。
房间另一边,老四双手扶住威尔的腰部,带他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外。艾尔呆呆地在门口立了几分钟,目送着他们离去。
老四的离去让我紧张起来。空气中散发着冷飕飕、阴森森的气息,把我们留给艾瑞克,就像把一群小孩留给一个整天磨刀霍霍的保姆看着一样。
克里斯蒂娜往耳后塞了塞碎发。她的头发大约有齐下巴颏那么长,很黑,用银色发夹夹着。她又一次把指关节掰得咔咔响,整个人看起来很紧张,这也难怪,在看过威尔像个破布做的娃娃一样瘫倒在地后,换了谁都会把心提起来。
如果在无畏派的格斗中,最后站着的只能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这样的新生训练对我来说会有什么影响。我会像艾尔一样,踩着一个人的身体,窃喜我就是那个把他打倒在地的人,还是像威尔一样无助地在地上躺着?我内心竟对胜利充满了如此强烈的渴望,这是私心作祟还是勇气可嘉?想到这儿,我赶忙在裤子上搓了搓满是汗水的手。
场上,克里斯蒂娜一脚踢中莫莉的侧身,我的注意力又被吸引了回来。莫莉大口喘着气,牙咬得咯咯响,简直就要咆哮了。一缕黏黏的黑头发粘在脸上,但她视而不见。
不知什么时候,艾尔站到我身边,但我太专注于这场新的格斗,没有去看他,也没有恭贺他胜出。其实,他内心是否真的对胜利望眼欲穿,我无从知道。
莫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克里斯蒂娜,说时迟那时快,毫无预警地扑过去,张开双手,用尽全力去攻击克里斯蒂娜的腹部。重重地,一拳将克里斯蒂娜击倒在地,并死死把她压在地上。克里斯蒂娜拼命挣扎,无奈莫莉太重了,她动弹不得。
莫莉握紧拳头,狠狠地打过去,克里斯蒂娜扭头躲过,但“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莫莉一拳接一拳地打过来,直到打中克里斯蒂娜的下巴、鼻子、嘴巴。我下意识地抓住艾尔的手,用尽力气掐着他的肉——我只是需要抓住一些东西。只见鲜血从克里斯蒂娜一边的脸上流下来,滴在她脸旁的地上。我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她能快点晕过去,这是我第一次祈祷让一个人干脆晕过去。
克里斯蒂娜没有晕厥,而是尖叫着,挣脱出一只手来,一拳打在莫莉的耳朵上,打得她失去平衡。克里斯蒂娜想办法挣脱开来,跪起身,一只手捂着脸,黏稠发黑的血从鼻子里流出来,瞬间染红了她的手指。她再次尖叫着,从莫莉旁边爬开,肩膀起伏着,我能看出来她在啜泣,但我耳朵嗡嗡直响,听不到她的声音。
克里斯蒂娜拜托你快点晕过去吧。
莫莉在克里斯蒂娜不提防时向她的侧身踢了一脚,克里斯蒂娜后背着地瘫在那里。看到这儿,艾尔突然松开手,把我拉到他身边紧紧地靠着。我咬紧牙不想哭出来。第一天晚上,虽然我对艾尔的哭泣无动于衷,但我还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此时此刻,看着克里斯蒂娜痛苦地捂着胸肋,我真想冲上去挡在她们中间。
莫莉抬脚又要踢的时候,克里斯蒂娜哀号了一声:“住手!”她伸出一只手,“住手!我……”然后咳了几声,“我投降。”
莫莉笑了,我松了一口气。艾尔也松了口气,他的胸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来回碰着我的肩膀。
艾瑞克走向赛场中央,他的动作很慢,双手抱胸,站到克里斯蒂娜身旁,轻声说了句:“抱歉,你刚才说什么?你投降?”
克里斯蒂娜用尽全力双手撑地,跪了起来。当她抬起手,地上留下一个血手印。她捏住鼻子想止住流个不停的血,然后点了点头。
“站起来。”艾瑞克说。如果他大吼,我可能就不会有种胃里的东西全都要翻腾出来的感觉;如果他大吼,我就知道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可他声音平缓,用词精炼。他拽着克里斯蒂娜的胳膊,用力把她拉起来站着,然后拖出门外。
“跟我来。”他对剩下的人说。
我们跟着他走出赛场。
河流似乎在我胸中怒吼悲鸣。
我们站在大峡谷的栏杆旁边。此刻正值下午三点,基地深坑悄无一人,可是让人觉着像过了几天几夜。
即使周围有人,我也怀疑他们会不会出手来帮克里斯蒂娜。其一,是因为我们跟艾瑞克在一起;其二,无畏派有不同的规矩,即“暴行不违规”。
艾瑞克把克里斯蒂娜推到栏杆前。
“爬过去。”他说。
“什么?”她的声音听着像是希望艾瑞克能大发慈悲,可她睁大的眼睛和苍白的脸却是另一种暗示。艾瑞克是谁,他怎么会让步。
“爬——过——栏——杆。”艾瑞克又说了一遍,还一字一顿地强调,“你若能在峡谷上方悬挂五分钟,我就饶恕你的懦弱。如果你放弃,你的考验生涯就此打住。”
怒吼的河水溅出白色的浪花,肆意击打着金属栏杆,栏杆又窄又滑。克里斯蒂娜就算有胆在上面悬挂五分钟,也不一定能撑得住。可怜的克里斯蒂娜进退两难,她要么选择沦为无派别人,要么去冒死一试。
我闭上眼睛,想象她跌落山崖、撞到参差的岩石,心里一颤。
“爬就爬。”克里斯蒂娜的声音难掩那一丝颤抖。
她的个子够高,长腿轻轻一抬,就跨过栏杆,脚尖踩在狭窄的岩架上,另一条腿也跨了过去。她面向我们,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然后紧紧抓住栏杆,因为太用力关节都发白了。接着,她一只脚挪离岩架,腿缓缓地悬在半空,另一只脚随后也离开岩架,全身悬空。透过栏杆的横杆,我能看到克里斯蒂娜的脸,她神情坚定,双唇紧闭。
在我身旁,艾尔在手表上设定了时间。
九十秒过去了,克里斯蒂娜还没问题,她稳稳地抓着栏杆,手也没有抖。我开始乐观地以为她可以做到,熬过这一关,证明给艾瑞克看怀疑她是多么愚蠢。
但没过一会儿,河流击打石壁溅起的巨大浪花砸向克里斯蒂娜的后背,她的脸重重地撞在栏杆的横杆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的手开始打滑,只剩手指勾住栏杆,尽管她拼命想抓紧,无奈手心太湿太滑。
如果我冲上去帮她,艾瑞克肯定会让我的命运跟克里斯蒂娜一样。我是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摔死,还是要沦落为无派别人?哪个更糟:在别人快死的时候袖手旁观,还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被放逐?我父母的选择显而易见。
但父母是父母,我是我。
据我所知,自从我们到这里来,克里斯蒂娜还没哭过,但现在她的脸扭曲着,哭声盖过了河水的嘶吼。又一轮波浪打到石壁上,浪花“吞没”了她全身,有几滴还打到我的脸上。她的手突然又一滑,一只手松开了横杆。此时此刻,她只剩下四个手指勾住横杆,整个身体悬在半空。
“克里斯蒂娜,加油。”艾尔喊道,低沉的声音出奇的大。她看着他。艾尔拍着手,大声喊道,“加油,继续抓住栏杆,加油,你可以做到的!抓住栏杆。”
即使我以身犯险,冲上去,凭我这点力气能抓住她吗?如果我明知自己太弱帮不上忙,还努力去帮她,这值不值得呢?
我知道,这些问题都是“借口”。“人类能够为所有的罪恶找到借口,这就是为什么不依赖这些借口很重要。”这是父亲的话。
克里斯蒂娜乱舞着胳膊,冲着护栏的位置摸索。没有别人为她打气,只有艾尔用一双大手在嘴边括成喇叭状大喊着鼓励她,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克里斯蒂娜的双眼。我多希望自己也能给她打气,我多希望自己能冲上去帮她,可我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她,同时纳闷这种讨厌的自私自利到底存在多久了。
我看了下艾尔的表,四分钟已经过去了。他的胳膊肘狠狠地捣了一下我的肩。
“加油。”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清了清嗓子,“还剩一分钟!”这次声音大了些。克里斯蒂娜另外的那只手终于够到了栏杆,她的胳膊抖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是脚下的大地在摇晃,导致视线晃动,而我没有注意到的缘故。
“加油,克里斯蒂娜。”我和艾尔齐声喊道。当我们的声音一同响起,我开始相信我真的有足够的力量去帮助她。
我会帮她的,如果她再失手,我肯定会的。
又一波浪花拍向她的背,她两只手滑下栏杆,吓得放声尖叫。我也吓得惊呼一声。
好在她抓住了栏杆的横杆,没有掉下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指从横杆上慢慢下滑,直到看不见她的头。
艾尔的表提示,五分钟到了!
“五分钟时间到。”艾尔喊道,几乎把这几个字喷到了艾瑞克脸上。
艾瑞克看了看他的表,不慌不忙,还侧了侧手腕。看着这些,我感到胃部一阵扭拧,无法呼吸。在眨眼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丽塔妹妹的尸体躺在火车轨道下的人行道上,四肢扭曲成奇怪的角度;又仿佛看到丽塔在尖叫,在痛哭;还仿佛看到自己漠然转身离去。
“好了,克里斯蒂娜,你可以上来了。”艾瑞克冷冷地说。
艾尔快速冲向栏杆。
“你不能去,”艾瑞克说,“她必须凭自己的力量爬上来。”
“不行,她不必。”艾尔怒吼,“她照你说的做了,她不是懦夫!她已经照你说的做了。”
这次艾瑞克没有反驳。艾尔弯腰伸下手,凭他这身高轻而易举就抓到了克里斯蒂娜的手腕。她紧紧抓着艾尔的前臂。艾尔努力把她拉起来,满脸憋得通红,我冲上去帮他。正如所料,我太矮了帮不到,等艾尔把克里斯蒂娜拉得高一些时,我抓到了她肩膀下方,我们合力把她拖过栏杆。此时她跌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打斗时弄的血,后背湿透,浑身打哆嗦。
我跪在她身边,她抬眼望了望我,又看了看艾尔。我们三人同时喘了一大口气,谁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