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摩亚迪 第九章

预言和预知——在面对没有回答的问题时,怎样才能检测它们?想一想:多少成分是属于对“波的形式”的实际预测?(正如摩亚迪把它看成幻象一样。)又有多少成分是属于预言家使未来具体化,并使它与预言相符?在进行预言时,应有的和谐又是什么呢?预言家能看到未来吗?

他能看到弱点、过失或者分裂吗?他可以用言语或决定来使它们破碎,就像用一把划玻璃的刀,一击就把宝石击得粉碎一样?

——摘自伊丽兰公主的《摩亚迪的个人像》

“取他们的水。”在黑夜中喊叫的那个人说。保罗压制住恐惧,看了他母亲一眼,他那受过训练的眼睛看到,她已准备好战斗,她的肌肉等待着出击。

“遗憾的是,我们不得不毁掉你们。”他们头上的那个声音说。

那是第一个与我们讲话的人,杰西卡想,他们至少有两个人——一个在我们右边,一个在我们左边。

“Cignoro hrobosa sukares hin mange la pchagavas doi me kamavas na beslas lele pal hrobas!”

这是他们右边的那人,在盆地的那一边大声说。

对保罗来说,这些话莫名其妙。但是,由于杰西卡经过比·吉斯特训练,她听出了话的意思。这是契科布萨语,古老的狩猎语言之一。他们头上的那人在说:也许这两个是我们在寻找的陌生人。

在喊声之后,突然寂静下来。圆圈形的月亮——微微带点象牙兰——从盆地那一边滚动着升到岩石上面,明亮,时隐时现。

从岩石那边传来攀爬的声音——上面和两边——许多黑色的影子在阴暗中跑动。

整整一队人!保罗想。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

一个穿着斑驳色外衣、身材高大的人,走到杰西卡面前。他嘴上的遮蔽物被推向一边,以便能清楚地讲话;在月光下露出浓浓的胡须,但是脸和眼睛藏在倒悬的头罩里。

“这里有什么——神仙还是人?”他问。

杰西卡从他的声音中,听出真正的嘲弄,她给予自己一线希望。这是一种威严的声音,在黑夜中发出,使他们感到震惊。

“我敢保证,是人。”那人说。

与其说是杰西卡看出,倒不如说是她听出那人长袍的褶缝里藏着刀。她感到万分遗憾,保罗和她都没有屏蔽。

“你也会讲话?”那人问。

杰西卡把她所掌握的皇族的傲慢和自大,全都融入她说话的态度和声音。回答是急迫的,但是她还没有听到这个人讲出足够多的话,以便她能肯定地了解他的文化和弱点。

“谁在黑夜里像罪犯一样地跟着我们?”她问道。

那个穿外衣戴头罩的人突然抽动,显得紧张,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那暴露出他的许多情况,他有极强的控制力。

保罗从他母亲身边移开,把他们分成两个进攻的目标,好给他们每人一个更开阔的活动场地。

带头罩的人转头看着保罗的动作,脸上的狭长部分露在月亮中。杰西卡看到尖鼻子、一只发亮的眼睛——黑色,没有一点眼白,以及深褐色、向上翘的髭须。

“一个令人喜爱的小伙子,”那人说,“如果你们是来自哈可宁人那里的避难者,也许会受到欢迎。是那样吗,孩子?”

保罗脑中闪过各种可能性:阴谋?事实?都需要立即做出决定。

“你们为什么要欢迎避难者?”保罗问道。

“一个像大人一样思考和讲话的孩子,”那个高个子说,“好,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年轻人。我是一个不向哈可宁纳税的人,那就是我欢迎避难者的原因。”

他知道我们是谁,保罗想。在他的声音中有一些暗示。

“我叫斯第尔格,弗雷曼人,”高个子说,“那会让你讲真话吗,孩子?”

还是同一个声音,保罗想。保罗记得,那次与这个人一起参加了为寻找被哈可宁人杀死的一位朋友而举行的会议。

“我认识你,斯第尔格,”保罗说,“你那次来为你的朋友找水的时候,我参加了我父亲的会议。你带走了我父亲的一个人,邓肯·伊达荷——作为朋友的交换。”

“伊达荷抛弃了我们,他回到他公爵那里去了。”斯第尔格说。

杰西卡听出他的声音是伪装的,便做好发出攻击的准备。

他们头上岩石中的声音叫道:“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斯第尔格。”

“这是公爵的儿子,”斯第尔格吼道,“他肯定是列特要我们找的那个人。”

“但是……是一个孩子,斯第尔格。”

“公爵是一个成年人,而这个小伙于使用了鼓槌,”斯第尔格说,“那是他在沙漠的路上做出的勇敢的跨越。”

杰西卡听出他在心里把她排除在外,他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吗?

“我们没有时间来检验。”他们上面那个声音抗议道。

“可是,他可能是李桑·阿·盖布。”斯第尔格说。

他在寻找一种预兆!杰西卡想。

“但是那个女人……”他们上面的声音说。

杰西卡再次使自己做好准备,那声音中暗示着死亡。

“是的,这个女人,”斯第尔格说,“还有她的水。”

“你懂规则的,”来自岩石的声音说,“不能与沙漠一起生活的人……”

“住口,”斯第尔格说,“时代变了。”

“列特这样命令过吗?”来自岩石的声音问。

“你听到过羽翼信使的声音吗,詹米斯?”斯第尔格说,“你为什么要逼迫我?”

杰西卡想:羽翼信使!这个词有广泛的理解。这是神学和宗教法律的语言,羽翼信使指的是蝙蝠,一种小飞行动物。羽翼信使的声音:他们已经收到了神经印痕装置信息,来寻找保罗和她自己。

“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的职责,朋友,斯第尔格。”他们上面的声音说。

“我的职责是增强部落的力量,”斯第尔格说,“那是我惟一的职责,不需要有人来提醒我。这个小大人使我感兴趣,他完全长成了大人,他靠许多水生活。他远离父亲的太阳而生活,他没有伊巴德的眼睛,可是他讲起话来和行动起来不像阿拉吉斯洼地的那些软蛋包,他父亲也不。这怎么可能呢?”

“我们不可能整夜呆在这里争论下去,”来自岩石的声音说,“如果一只麻雀……”

“我不会再跟你讲,詹米斯。安静!”斯第尔格说。

他们上面的那人沉默着,但是,杰西卡听见他在移动,一下跳过窄道,越到了下面的盆地,来到了他们的右边。

“羽翼信使的声音表明,救你们两个人对我们有益,”斯第尔格说,“从这个强壮的小男人身上可以看出来。他年轻,可以学。但是,你自己怎么样,夫人?”他盯着杰西卡。

我记住了他的声音和模式,杰西卡想,我可以用一句话控制住他。但是,他是一个强壮的人,不笨,有完全的行动自由,对我们有更多的价值。我将看一看。

“我是这孩子的母亲,”杰西卡说,“你所欣赏的是他的力量,而部分是由我训练的。”

“一个女人的力量可以是无限的,”斯第尔格说,“在一个令人敬畏的人身上,肯定是这样的。你是一个令人敬畏的母亲吗?”

杰西卡把这个问题所暗示的含义抛在一边,真诚地回答说:“不。”

“你是按照沙漠的方式来训练的吗?”

“不。但是许多人认为,我的训练方式有价值。”

“关于价值,我们自己会判断。”斯第尔格说。

“每个男人都有权做出自己的判断。”她说。

“那很好,你明白道理,”斯第尔格说,“我们不能呆在这里考察你,夫人。你明白吗?我们不想要你的影子来烦我们,我将把这小大人,你的儿子带走。在我的部落中,他将得到我的支持和庇护。但是你,夫人——你知道,这不是个人的事,这是规则,一般的公众福利的规则。足够了吗?”

保罗向前走了半步。“你在说些什么?”

斯第尔格瞟了一眼保罗,仍把注意力放在杰西卡身上。“你可能会给整个部落带来毁灭,除非你自小就生活在这里,受到严格的训练。这是规则,我们不能违背,除非……”

杰西卡假装做了一个向下跌倒、昏倒在地的动作,明显的外来者会做的动作。这种明显的动作使对方的行动缓了一下。在一件未知的事情被透露时,要解释一件已知的事情只需要一刹那的时间。当她看到他的右肩下垂,去抽长袍皱褶中的武器,指向她新的位置时,她移动了一下,一个转身,手臂一挥,绞在一起的长袍一旋,她靠在了岩石上,那个人无能为力地靠在她面前。

在母亲采取行动时,保罗退后两步,向黑暗中冲过去。一个有胡须的人挡在他前进的路上,半蹲着,一只手里拿着武器向前跃去。保罗抓住那人的胸骨下面,一个直手冲拳,往旁边一闪,砍在了他脖子根上。在他倒下时,保罗夺过了他的武器。

然后,保罗跑进黑暗之中,往岩石上爬,武器塞在腰带里。尽管对它的形状不熟悉,他还是认出这是一件发射武器。这说明有关这个地方的许多传闻中,有另一个线索,即这里不使用屏蔽。

他们将集中精力对付我母亲和那个叫斯第尔格的家伙,她能够对付他们。我必须到达一个安全有利的地方,在那里我能威胁他们,好让她有时间逃跑。

从盆地传来一阵刺耳的弹簧的咔哒声,子弹打在他四周的岩石上发出呜呜声,他们中有一人轻轻弹了一下长袍。他挤着绕过岩石的一角,发现自己爬入了一个狭窄的垂直缝隙中,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上爬——他的背靠在一边的岩壁上,他的脚踩在另一边——

慢慢地往上爬,尽可能地不弄出声音来。

他听见斯第尔格的吼声在盆地中回荡:“退回去,你们这些沙蜥脑袋的混蛋!她会折断我的脖子,如果你们走近的话。”

盆地里传来另一个声音:“那个男孩跑掉了,斯第尔格。我们……”

“他当然跑掉了,你这沙蜥脑袋的……喔……放松点,夫人!”

“要他们不要追我的儿子。”杰西卡说。

“他们已停止追了,夫人。他跑掉了,正如你希望的那样。我的上帝!你为什么不说你是一个可怕的女人和斗士?”

“要你的人退后,”杰西卡说,“要他们都到盆地里来,以便我能看见他们……你最好相信,我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她想:这是难得的机会,如果这个人像我认为的那样思想敏捷的话,我们还有一次机会。

保罗一寸一寸地往上爬,发现了一块狭窄的突岩。在那块突岩上,他可以休息,看到下面的盆地。他听见下面斯第尔格的声音。

“如果我拒绝呢?你怎样……喔……就那样吧,夫人!我们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我的天,如果你能这样打败我们中最强的人,你的价值就十倍于你的水。”

现在,考验到了,杰西卡想。她说:“你向李桑·阿·盖布问候。”

“你可能是传说中的人物,”他说,“但是,当他接受考验时,我会相信的。我知道你和那个愚蠢的公爵一起来到这里……唉哟!夫人!我并不在意你是否杀死我!他是受人尊敬的,勇敢的,但是把自己置于哈可宁的拳头上是愚蠢的!”

沉默!

不一会儿,杰西卡说:“他没有选择,但是我们不会为此而争辩。现在,告诉你的那个藏在灌木丛后面的人,不要想拿出武器来对着我,否则我将要你的命,下一个就该他了。”

“你,”斯第尔格吼道,“按她说的办!”

“但是,斯第尔格……”

“照她说的办,你这沙蜥脸的、爬行的、沙脑袋的、四脚蛇的屎!照她说的办,否则我将帮她把你肢解。你难道还看不出这女人的价值吗?”

灌木丛边的那人从半隐藏的地方直起身来,放低武器。

“他已经照你说的办了。”斯第尔格说。

“现在,”杰西卡说,“向你的人解释清楚,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不想要年轻发热的脑袋犯愚蠢的错误。”

“当我们溜进村庄和城市时,我们必须掩盖自己的身份,与低洼地和沟地的人混在一起,”斯第尔格说,“我们不带武器,因为沙蜥牙刀是神圣的。但是夫人,你具有神奇的作战能力。我们只是听说过,有许多怀疑。但是一个人不能怀疑亲眼见到的事实。你控制了一个武装的弗雷曼人,这是一件找不到的武器。”

斯第尔格声音一落,盆地中起了一阵骚动。

“如果我答应教你……那神奇的方法?”

“我会像支持你儿子一样地支持你。”

“我怎样才能相信你的承诺?”

斯第尔格的声音不再带有狡猾、诡辩的口气,变得严肃认真。

“外出到达这里,夫人,我们没有纸来写合约。我们不会做出晚上允诺、天亮便食言的事。当一个男人答应一件事时,那就是契约。作为我的人的领袖,我已使他们受到我的话的约束。教我们这种神奇的战斗方式,只要你愿意,你就会受到我们的庇护。你的水将和我们的水融在一起。”

“你能代表弗雷曼人讲话吗?”杰西卡问。

“在一段时间内,也许是。但是只有我哥哥列特,才能代表所有的弗雷曼人。在这里,我保证的仅是一件机密,我的人不会对其他任何营地的人讲到你的事。哈可宁的大队人马已回到沙丘,你的公爵已经死了。据传你们两人在一次巨大的风暴中丧生。猎人不会追踪死去的猎物。”

那样才安全,杰西卡想,但是这些人有良好的通讯设施,能够送出任何消息。

“我认为我们应该得到报酬。”她说。

斯第尔格仍然沉默着。她几乎能看到他的思绪在转动,并感到他的肌肉在手下面移动。

一会儿之后,他说:“我再说一遍,我已经发话对我的部落有了约束,我的人现在知道了你的价值。哈可宁人能给我们什么呢?我们的自由?哈,不。你有很大的价值,用你自己来收买我们,胜过了哈可宁人宝库中所有的衰微香料。”

“那我会教你战斗方式。”杰西卡说。她感到自己的话中带有强烈的无意识的正式语气。

“现在,你愿意放开我?”

“就那么办。”杰西卡说。她放开他,往旁边问了一步,充分注视着盆地的斜岸。这是难得的尝试,她想,但是保岁必须了解他们,即使我为他学得知识而死。

在等待的沉默中,保罗慢慢向前运动,以便能更好地观察他母亲所站的地方。在他移动时,他听见沉重的呼吸声,接着突然静止。

他上面垂直的岩缝里,他感觉到星光映照出那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斯第尔格的声音从盆地里传来:“你,就在那里!不要迫近那个男孩,他不久就会下来。”

保罗上面的黑暗中,一个年轻的男孩或女孩的声音,说道:“但是,他可能离得不远……”

“我说,让他呆在那里,契尼!你,四脚蛇的爪子!”

保罗头上传来小声诅咒的声音,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叫我四脚蛇的爪子!”但是黑影退回,不见了。

保罗的注意力回到盆地,辨认出他母亲旁边移动的斯第尔格的灰影。

“你们都过来。”斯第尔格叫道。他转向杰西卡。“我问你,你将如何完成你与我们的那一半交易?你是一个与文件和空洞的合约一道生活的人,好像……”

“我们比·吉斯特人跟你们一样不会食言。”杰西卡说。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然后是一片嘘嘘声:“比·吉斯特女巫!”

保罗抽出缴获的武器,对着斯第尔格的影子练习。但是,那人和他的同伴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杰西卡。

“这简直是神话故事!”有人说。

“据说,夏道特·梅帕丝报告了有关你的情况,”斯第尔格说,“但是,对如此重要的事应该调查。如果你是传说中的比·吉斯特,她的儿子将率领我们去天堂……”

她说:“给你们带来传说的预言家,她讲的是受奇迹和永恒的预言约束的传说,这我知道。你希望看到预兆吗?”

他的鼻孔在月光下忽闪忽闪的,小声说:“我们不能等待典礼仪式。”

杰西卡想起安排紧急逃跑路线时她看到的一张图,这仿佛过了很长的时间。图上有一个叫“泰布营地”的地方,它的旁边有一个注释:“斯第尔格”。

“也许在我们到达泰布营地时。”她说。

这个意外使他震动。杰西卡想:要是他知道我们使用的策略就好了!她一定干得不错,那种比·吉斯特对原始世界所具有的感召力的武器。这些弗雷曼人已完全准备相信我们了。

斯第尔格不安地移动着。“我们现在应该走了。”

她点点头,让他知道,是她允许他们走的。

他抬头看着保罗,他一直蹲伏在悬岩上面的突岩上。“小伙子,你现在可以下来了。”他又把注意力转向杰西卡,用一种道歉的口气说:“你儿子往上爬时弄出了极大的声音,他还要学习许多东西,以防止他使我们大家都有危险。不过,他还年轻。”

“毫无疑问,我们还有许多东西要相互学习,”杰西卡说,“同时,你最好照顾好你那边的同伴,我那毛手毛脚的儿子在解除他的武装时他有点粗野。”

斯第尔格转过身子。“在哪里?”

“在那些灌木丛后面。”她指着说。

斯第尔格对他的两个人说:“去看看。”他用眼一个一个地扫视着他的同伴。“詹米斯不见了。”他转向杰西卡,“甚至你的小伙子也知道使用那神奇的斗法。”

“你将注意到你发布命令时,我的儿子还蹲在上面不动。”

斯第尔格派去的两个人回来了,他们扶着一个人。那人在他们之间踉跄地走着,喘着气。斯第尔格扫了那人一眼,又注视着杰西卡。“你的儿子只听从你的命令?好,他知道纪律。”

“保罗,你可以下来了。”杰西卡说。

保罗站起来,从他隐藏的裂缝里走到月光中,把缴获的弗雷曼人的武器放进腰带里。他转身时,从岩石中又出现一个人,面对着他。

在月光和灰色石头的反光中,保罗看见一个穿弗雷曼长袍的瘦小的人,阴影罩着的脸从头罩下面窥视着他,一只发射枪的枪口从长袍的褶缝里瞄准他。

“我叫契尼,列特的女儿。”

声音逐渐升高,带着一丝嘲笑。

“我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同伴。”她说。

保罗紧张地吸了一口气,面前的人闪入月光照着的一条路。他看见一张淘气的脸,黑眸子的眼睛。一张熟悉的脸,他最早的预知梦中那些无数幻象的特征。保罗十分惊讶,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记得这令人生气的浮躁,他曾经以这种方式来描写过这张梦中的脸,讲给圣母凯斯·海伦·莫希阿姆听。“我一定会见到她。”

这就是那张脸,但是没有想到过会在这里见到它。

“你弄出来的声音就像沙漠愤怒时发出的声音那么大,”她说,“你选择了最难的路爬到这里。跟我来,我将领你走一条容易下去的路。”

他爬出裂缝,跟着她飘动的长袍,越过波浪形的地段。她跑动起来像一只羚羊在岩石上面跳着舞。保罗感到脸上热血上涌,他感激这黑暗。

那个女孩!她像命运的火炬,在波浪上飘动,和那使他精神振奋的动作融合在一起。

不一会儿,他们就和盆地中的弗雷曼人站在了一起。

杰西卡对着保罗苦笑,但是对斯第尔格说:“这将是一次不错的交易。我希望你和你的人不会对我们的暴力行为生气。似乎……有必要的。你正要……犯错误。”

“从错误中挽救一个人是进入天堂的礼物。”斯第尔格说。他左手摸着唇须,右手从保罗腰间抽出武器,扔给他的一个问伴。“你将有你自己的发射枪,小伙子,在你得到它的时候。”

保罗想开始讲话,却又犹豫不决。他记起了他母亲的教导:“开始是需要谨慎的。”

“我的儿子有他所需要的武器。”杰西卡说。她盯着斯第尔格,让他想想保罗是怎样得到发射枪的。

斯第尔格瞟了一眼那个被保罗征服了的人——詹米斯。那人站在一边,低着头,呼吸沉重。“你是一个难对付的女人。”斯第尔格说。他朝一个同伴伸出左手,弹了一下手指:“Kushti bakka te.”

又是契科布萨语,杰西卡想。

那个同伴把两块方形的薄纱放到斯第尔格手中。斯第尔格让它们从指间穿过,把一块薄纱系在杰西卡头罩下面的脖子上,又以同样的方式把另一块薄纱系在保罗的脖子上。

“现在你系上了巴卡的手巾,”他说,“如果我们分开,你会被认出是属于斯第尔格营地的人。我们将在今后某个时候再来谈武器的事。”

他走过去,穿过他那一队人,审视着他们,把保罗那个弗雷曼背包交给其中一人背上。

巴卡,杰西卡想。她想起这是一个宗教术语:巴卡——哭泣的人。她知道这块手巾象征着这帮人团结一致。为什么哭泣会把他们联合在一起?她问自己。

契尼碰了一下保罗的手臂。“跟我来,小男人。”

保罗在他说话的声音中隐藏起愤怒,说:“我的名字叫保罗,你最好……”

“我们将给你取一个名字,男子汉,”斯第尔格说,“在进入成年人测试,智能测试的时候。”

智能测试,杰西卡翻译着。保罗迫切需要的权力,超过了其他一切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大声说道:“我的儿子已经经过了高姆佳巴测试。”

在接下来的沉寂中,她知道她使他感到震惊。

“还有许多东西我们互相还不了解,”斯第尔格说,“但是,我们耽搁的时间太长了,白天的太阳不应该发现我们还在露天地里。”

他走到保罗击败的那人身边,说:“詹米斯,你还能走吗?”

詹米斯小声回答:“他使我惊讶,这是一次意外,我能走。”

“没有意外,”斯第尔格说,“我让你和契尼负责那个小伙子的安全,詹米斯。这些人需要我的庇护。”

杰西卡盯着那个叫詹米斯的人,他就是在岩石中间与斯第尔格发生争执的人,他的话音中带着死亡。斯第尔格抓住时机,对这个詹米斯强调了他的命令。

斯第尔格用审视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他的队伍,用手势让两个人走过来。“拉鲁斯、法鲁克,你们把我们的足迹掩盖起来,负责做到不留下任何痕迹。要额外小心——我们还有两个未经过训练的人。”他转过身,举起手,指着盆地那一边,“以班为单位成侧护卫队队形——出发。我们在天亮前到达里吉斯山洞。”

杰西卡走在斯第尔格旁边,数了数,有40个弗雷曼人,加上他们两个,共有42人。她想:他们就像一个行军中的军事连队——甚至包括那小女孩,契尼。

保罗走入队列,走在契尼后面。他已经压制住那个女孩引起的阴郁不乐的感觉。此刻,他头脑中留下的记忆只是他母亲怒吼的话:“我儿子已经经过了高姆佳巴测试。”他发现他的手有一种记忆中的痛苦的刺痛感。

“留心你走的路,”契尼低声说,“不要碰着灌木丛,以免留下痕迹,表明我们走过这条路。”

保罗咽了一下,点点头。

杰西卡听着队伍前讲的声音,听见她自己和保罗的脚步声,按照弗雷曼人走路的方式前行。他们40个人走过盆地,发出与这个地方相配的自然的声音——像幽灵一样的小帆船,他们的长袍掠过,留下一串阴影。他们的目的地是泰布营地——斯第尔格的营地。

她在头脑中反复掂量着这个词——营地。这是契科布萨语,无数世纪以来毫无变化的古老的狩猎语言。营地——危险时刻集合的地方。这个词和它长期的含义,在他们相遇的紧张状态过去之后,就开始被她记住了。

“我们走得很快,”斯第尔格说,“要是夏修露德(沙蜥)允许的话,我们天亮前就可以到达里吉斯山洞。”

杰西卡点点头,保存着她的力气。她感觉到她通过意志的力量来控制的疲劳……她承认疲劳,但是努力装出精神奕奕的样子。她集中思考着这支队伍的价值,看出这里所显露出的弗雷曼文化。

他们所有的人,她想,整个民族都接受服从命令的训练,这对流离失所的公爵来说是多么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