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旗和魔杖
“这是什么地方?”荷鲁斯大叫。
钢铁将军让自己牢靠地站着,仿佛等待着一场期待中的剧变降临,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们现在来到了一个地方,不属于任何世界,只是一个地方。”曾经一千王子道,“这里没有能站立的地面,也不需要有。没有光,不过反正这里的居民也都看不见,所以也没什么关系。这里的气温会适应任何活物,只因居住在这里的生物希望如此。他们所需要的营养直接从这水一样的空气中汲取,我们就穿行其中,所以也没有必要吃东西。这个地方自然如此,也不需要睡眠了。”
“听起来很像是地狱。”荷鲁斯评论道。
“胡说。”钢铁将军说,“我自己的存在就是如此,我要随处携带着我需要的环境,并没有任何不便。”
“地狱。”荷鲁斯重复了一遍。
“不管怎样,拉着我的手吧。”王子道,“让我来引着你们穿过黑暗,走在发着微光的尘埃之间,直到我们来到我要找的生物面前。”
他们相互拉起了手,王子将他的斗篷裹紧,一片柔和微光中,一行人游荡在没有地平线的大地上。
“说起来这个不是任何世界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啊?”将军问道。
“我也不知道。”王子道,“也许它只存在于我那阴暗肮脏的思想深处,某个发光的角落里。我唯一真正知道的就是如何到达这个地方。”
他们下落、飘浮了不知多久之后,终于来到一个形似蚕茧的灰色帐篷前。这个灰色的茧在他们的上方、下方、前方闪着微光。
王子放开两人的手,将手指尖放在茧的表面。它微微震颤了一下,然后出现了一个小裂隙,王子从裂隙穿过,回头说完“跟我来”就不见了。
三个臭皮匠布罗茨、普茨和达普正坐在帐篷内,它们正在干的事儿以人类的标准看来非常罕见和恶心,不过对于它们自己来说就是绝对正常和得体的,因为它们并不是人类,有着不同的标准。
“你们好啊,诺恩的匠人们。”王子招呼道,“我来取我前一阵子在你们这里订的货了。”
“我跟你说过他会来的!”其中一个灰色土堆一边叫一边拧着自己又长又潮湿的耳朵。
“我承认你是对的。”另一个答道。
“是啊。那支光针在哪里,让我再来打磨打磨……”
“别瞎说,它很完美!”
“已经造好了是吗?”王子问。
“噢!已经造好不知多少年了!给!”
说话的这位从一个黑色织就的剑鞘中抽出一段蓝色冷光束,递给了王子。王子将它拿在手中仔细查看,点点头,又插回了剑鞘中。
“非常好。”
“……那我们的报酬?”
“我带来了。”王子从斗篷下取出一个黑色匣子,放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匣子当然就悬在那里,“你们谁想第一个来?”
“他第一个。”
“她第一个。”
“它第一个。”
“既然你们没法决定,我只好自己抉择了。”
王子打开匣子,里面装的是外科手术的工具和一个可挤压的手术用大灯,这时三个生物都瑟瑟发抖起来。
“怎么回事?”荷鲁斯此时已经进了帐篷,站在王子旁边。
“我要给这几个小伙伴做手术,我得要求你用吃奶的力气帮我,将军也一样。”
“手术?什么手术?”将军问。
“他们没有眼睛。”王子回答,“但过一会儿,他们就可以重见光明了。我带来了三双眼睛,接下来我要给他们安上。”
“这得需要极大范围的神经学适应性。”
“适应性手术已经做过了。”
“谁做的?”
“我。上次给他们安装眼睛的时候做过了。”
“上次的眼睛出什么问题了?”
“哦,这种手术很难持久。过一段时间,他们的身体就会排斥这些眼睛。不过,通常是他们的邻居把他们弄瞎的。”
“为什么?”
“我觉得是因为他们自己到处炫耀,说什么在所有同类之中只有他们能看到。结果就是会很快掀起一场民主化运动。”
“太令人发指了!”将军本人多次失明,自己都记不清多少次了,“我决心要留下来为他们战斗!”
“他们一定会拒绝你的帮助的。”王子问,“对吧?”
“当然。”其中一个回答。
“我们决不会雇一个雇佣兵来对付我们自己的同胞。”另一个补充道。
“这会侵犯他们的权利。”第三个说。
“什么权利?”
“什么,当然是弄瞎我们的权利。你简直就是个野蛮人啊。”
“我收回我的提议。”
“谢谢。”
“谢谢。”
“谢谢。”
“你需要我们怎么帮你呢?”荷鲁斯问。
“我做手术的时候,你们两个得抓住我的病人,死死拉住他。”
“为什么?”
“因为他们无法失去知觉,任何麻醉剂对他们都没有效用。”
“你是说,你要在他们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做这个精微手术,这个——移植手术?”
“是的。所以我需要你们俩把病人牢牢地固定住。他们力气很大。”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干?”
“因为他们想要啊。这是我们谈好的报酬。”
“为了什么?一个星期的视力吗?而且——说到底,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可看的呢!几乎全部都是灰尘、暗影昏暗的微光。”
“他们的愿望是要看到彼此——还有他们的工具。他们可是宇宙间最伟大的工匠。”
“是的,我希望再看一眼光针——如果达普还没把它弄丢。”
“我想看一眼肠线。”
“我呢,想看到蟹腿芯儿。”
“他们要为愿望付出疼痛的代价,不过换来的是可以延续多年的美好记忆。”
“是的,很值得。”一个说,“只要我不是第一个。”
“我也不要第一个。”
“我也不要第一个。”
王子在半空中摆出他的手术器械,消毒,之后用手指点了一个。
“你。”他说。惨叫开始了。
钢铁将军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都关闭了自己的听觉和大部分的人性。荷鲁斯不断想起他父亲的研究,也想起了在莱格拉门底城的多诺利。王子的手动作坚决果断。
手术都做完后,几个生灵脸上都绑着绷带,怕是有一段时间都不能拆。三个小伙伴都在不停地大声呻吟哭叫。王子洗干净双手。
“谢谢您,曾经医生王子。”其中一只生物说。
“……感谢您为我们做的一切。”
“……一切。”
“不客气,优秀的诺恩人。感谢你们造了一支精致的魔杖。”
“哦,区区小事。”
“……还有需要就随时找我们。”
“……报酬还是一样。”
“现在我要上路了。”
“再见。”
“别了。”
“拜拜。”
“祝你们视物愉快,我的伙伴们。”
王子携手荷鲁斯和将军,一同踏上去马拉切克的路,对他们来说仅一步之遥。
他们身后,仍是一片哀号声,在诺恩来说相当正常和得体的一系列行动快速又疯狂地发生了。
就在他们马上要回到城堡时,荷鲁斯设法成功地从王子一侧的剑鞘中将那支蓝色魔杖抽了出来——荷鲁斯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支武器的复制品——一千年前,星眼赛特就是用它击退了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