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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记得那件事。”艾迪说。

“记得一些。是在夏天,对吗?”

“八月十七日。那天天气很好,很热。康妮和吉恩在前院玩。康妮拧开水管——水管接在一个老式的喷水头上,可以喷出锥形的水花——这样他们就能跑来跑去玩水了。那时吉恩五岁,康妮十一岁,还能玩到一块儿去。他们穿着泳装,围着喷水头跑来跑去,偶尔还从喷出的水花上跳过去,开心地叫着喊着,康妮有时还会拉住吉恩的手,把他从喷洒的水花上拉过来。我在一旁看着他们玩。吉恩跑过去把喷头拧下来,拿水管滋康妮,追着她满院子跑,他们笑着闹着,我就回到厨房去弄晚饭了。我当时正在熬汤,突然听见刺耳的刹车声和一声可怕的尖叫。我冲出门,一个男人站在车外,吉恩在车前面哭号着。我跑过去,看见康妮穿着泳装躺在路边,血从她的耳朵和嘴里涌出来,额头上裂开一道很深的伤口,她的腿折在身后,摊开的胳膊扭曲地弯着。吉恩一直在哭喊,那是我听到过的最绝望的声音。”

艾迪接着说:“那个开车的男人——现在已经搬走了——一直在说:‘天哪,天哪,天哪,天哪。’”

“别再说了。”路易说,“你不用全说出来。我想起来了。”

“不,我要说。有人叫了救护车,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叫的。救护人员把她放在担架上,我也跟着上了车。吉恩还在哭,我让他进来和我一起。工作人员不同意,但我说,别废话,他必须来,赶快开车。

“康妮的头上有一个大口子,已经肿胀发黑,血一直从她耳朵和嘴里涌出来。我把她的头放在膝盖上,用毛巾帮她擦了血,救护车的鸣笛声一直在响。到了医院,护士说,从这儿进来,往这边走,他们把她从停车场的后门抬进了医院。但我觉得那儿不适合吉恩这么小的孩子去,就找人带他去等候室。接待员带走他的时候,他又开始尖叫,我则进了急诊室。他们把康妮抬到床上的时候,医生也到了。那时她还活着,但已经失去了意识,她闭着眼睛,呼吸困难。医生说她的一条胳膊骨折了,肋骨也断了几根,其他的伤现在还没法确认。我让他们给卡尔的办公室打个电话。

“我一直陪在她身边。过了一阵,卡尔过来把吉恩接回家,我继续陪着她。凌晨四点,她醒了,只有几分钟。她睁开眼睛盯着我,我哭了。她就那么看着我,没有说话。她又喘了几口气,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她就那么走了。我把她抱在怀里,哭着用力地摇晃她的身体。护士进来了,我让她打电话给卡尔。

“之后的事情就像一团乱麻。我们安排好她下葬的日子,晚上待在殡仪馆。整理好她的遗容后,我们让吉恩进来看她。吉恩没有碰她,他太害怕了。”

“他觉得害怕太正常了。”路易说。

“是啊。他们给她的脸上化了很浓的妆,来遮盖严重的瘀青和额头缝合的伤口。那天,她穿着蓝色的连衣裙。两天后她下葬了,她的遗体就安葬在不远的那个墓地。但有时候我感觉还可以和她说话,和她的精神或者灵魂交流。有一次她跟我说:‘我很好,妈妈你别担心。’我愿意相信这一点,她现在好多了。

“一定是这样的。

“出事以后,卡尔想换个地方住,但我不愿意,我不想离开这里。卡尔说,事故就发生在屋子前面。我说就是因为这是她死去的地方我才不走,我知道她还在这儿。所以我们就留了下来。但或许为了吉恩,我们应该搬走的。

“他一直耿耿于怀。

“我们都不能释怀。是他拿着水管追着康妮跑到街上的,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后来你妻子来看过我几次,她真的很贴心。我很感激她能来看我。大部分人都觉得提起这事太不舒服,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我那会儿应该和她一起过来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

“很抱歉当时我什么都没有做。”

“你没有做错什么。”

“但像我说过的那样,有些该做的事我没做到。这就是种罪过。”

“好吧,现在你来了。”

“你身边就是我想停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