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听说秀明辞职了,真弓的父亲勃然大怒。
出院后没多久,秀明就递交了辞呈,然后直接去了一趟真弓的娘家。他们向岳父岳母宣布,从今往后,真弓将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挣钱养家,而秀明会当一个家庭煮夫。
真弓第一次见到父亲对人暴力相向。挨打的秀明却跪坐着,一动不动。
暴怒的父亲吓得母亲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战战兢兢地环视在场的三个人。
父亲怒吼道:我不能把宝贝女儿和外孙女交给你这样的窝囊废!你们立刻给我离婚!
真弓抱着闹别扭的丽奈,起身说道:“我也不想让你们担心,可是爸爸,你没有资格这么命令我们。”
听到真弓的话,父母惊得张大了嘴。
“阿秀,走吧。”
秀明低着头站起来,鞠了一躬,走出房间。真弓跟在后面。她听见父亲在背后怒吼,却没有回头。
在玄关穿鞋的时候,母亲沿着走廊冲了过来。真弓把丽奈递给秀明,让他先走。
“你知道刚才跟你爸说了什么吗?”
母亲很激动,神情中既有愤怒又有疑惑。真弓紧咬下唇说道:
“妈妈,对不起……”
“你跟我道歉有什么用,你干吗跟你爸说那种话!你真准备一个人上班,养秀明和丽奈吗?你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吗?”
母亲盯着真弓说道。真弓真想号啕大哭着扑进母亲怀里,但她忍住了。
“我也觉得很对不起爸爸……”
“那你为什么要……”
“你们出钱给我办了婚礼,还出了公寓的首付……我却把事情弄成这样,真是对不起……”
“为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妈妈真的不明白。”
母亲眼泪汪汪。真弓突然感到,妈妈老了。她这辈子第一次觉得母亲比自己更软弱。一想到这儿,她心里就更难受了。
“秀明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大男人为什么不工作?你为什么非要赚钱养活一个健康的大男人?”
真弓低头望向母亲踩着凉拖的脚。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拼命睁大眼睛。
“不这样做,你们就不能做夫妻了?你就那么喜欢秀明?”
母亲的问题让真弓抬起头来。
“我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妈妈,我也不知道……”
“如果你只是为了争口气,我劝你还是算了吧。这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问题,你们也要为丽奈的幸福着想啊!”
母亲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但她轻轻掰开了母亲的手。
“我走啦。”
母亲好像有话要说,可真弓摇了摇头。她不希望母亲再问更多的问题了。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事,父母怎么可能会懂。她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要让他们搞明白。那她为什么还要来呢?
真弓走出玄关,仰望着这栋自己出生长大的房子。
啊,原来是这样。真弓舒了口气。
我是来说那句结婚时忘了说的“再见”。
秀明辞职时拿到了一笔离职金,虽然也没多少钱。家里还有些积蓄。第一年靠这两笔钱还是能撑过去的,麻烦的是从第二年开始要怎么办。
真弓坐在支部的办公桌前,看着存折,陷入沉思。
这个月的电费特别高。天凉了,秀明开始开空调。说不定买个煤油取暖炉更省钱。
秀明辞职做了家庭煮夫,真弓成了保险公司的全职员工。一眨眼,半年过去了。
起初别别扭扭的生活节奏也稳定多了。秀明做家务的水平原本很糟糕,不过现在他已经会做绝大多数的家务了,都不用真弓一一提点。
最让人头疼的还是房贷。她不是没想过干脆把公寓卖了租房住,但房租跟月供也差不了多少。只要能把奖金季的月供撑过去,还是继续住这套房子更合算。
所以真弓问秀明,能不能只在奖金季打一下零工补贴家用。她本以为秀明会反对,谁知他二话没说就点头了。奖金季正好也是送中元礼和岁末礼的时候,两人决定只在年中和年末送丽奈去托儿所,这样秀明就能去送快递了。
“真弓,你不去吃午饭吗?”
真弓抬头一看,跟她说话的是面带微笑的支部长。
“对不起,我还在等客户的电话呢。”
“哦,这样啊。”
“我会守在办公室的,您先跟向井去吃吧。”
真弓对另一位还没吃午饭的销售员说道。那人边起身边说:“那我先去吃了。”
两人出门后,真弓慵懒地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她根本没有等客户的电话,只是想尽量不和支部长一起吃午饭。倒不是因为她跟支部长闹僵了——她只能在午餐上花一千块,而支部长总喜欢去她吃不起的高档餐厅。那次争吵后,支部长再也没请真弓吃过饭。毕竟是她主动要求的,也不好说什么。
那天过后,支部长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变化。和以前相比,她对真弓的确生分多了,但从来没在工作上为难过她。
她大概也怕跟真弓闹得太僵会影响到工作,而且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大小姐。当然,这个词有褒义也有贬义。支部长的心眼并不坏,只是上天太眷顾她,才会让她养成说话不知轻重的习惯。
“真是羡慕啊。”真弓喃喃道。说完,她便苦笑起来。
事到如今,她才切身体会到秀明以前的确受了很多委屈。
每天一千块的午餐费的确不够用。如果只用这笔钱吃午饭也罢了,关键是她每个月的零花钱都少得可怜,买支口红都要省吃俭用才行。
但真弓没法报怨,因为在赚钱养家的是她。零花钱少,只能怪她赚得少。
道理她都懂,可还是会下意识地对秀明发脾气。秀明在食材上花很多钱,却做不出什么好吃的东西。明明一整天都在家,有时候却买熟食回来充数。曾经的真弓也是如此,但她还是不由得发牢骚——你就不能把钱用在刀刃上?
无论真弓怎么数落,秀明都没有给出像样的反驳。他只是默默听真弓念叨。
秀明已经辞职在家半年多了。真弓并没有看出他有多享受,也不觉得他有多痛苦。
当临时快递员的时候也是。他好像不是特别享受“工作”的感觉,却也没有表现出太多厌烦,只是默默地把一个月的工资交给真弓。
然而,秀明也不是完全没精神——与辞职前相比,他开口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多。可他的话题总是围绕着超市的活动、白天看的电视节目,真弓每次都怀着分外复杂的心情听他说话。
秀明也经常跟女儿说话。近来丽奈也说得越来越像样了。休息日早上,真弓会睡个懒觉。起床一看,只见秀明和丽奈坐在客厅的向阳处,一边看儿童节目,一边齐声唱歌。丈夫的笑容和女儿的笑容真是像极了。每每见到这样的景象,真弓都觉得心头一紧。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
守护这道风景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能保护这对父女的人只有她了。这么一想,真弓就害怕,担心自己能不能行。她感觉自己打开了一扇不能打开的门,心中满是担忧。
真弓近来在完成月度指标方面遇到了瓶颈,也没有开拓出更多的新客户。她打电话给桦木咨询了一番。桦木说,干得久了,状态肯定会有起伏,不用太放在心上。
可真弓怎么能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呢?多一笔单子,工资就能上去不少。她想买双新鞋,偶尔也想给秀明买点东西。他都好久没去过新片的特映会了。真弓偶尔也想让他看看喜欢的电影。可是丽奈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她总得多攒点。
秀明真打算这样一直不工作了吗?他永远都不会说出“我也去外面工作吧”这句话了吗?
“你去工作好不好?”真弓再担心,也说不出这句话来。她长叹一声。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您好,这里是绿叶人寿绿丘支部。”她下意识地用分外亲切的声音说道。
“敝姓吉川,请问佐藤真弓小姐在吗?”
“啊,一美?”
原来是好友一美打来的。最近她经常打电话给真弓。
“你在忙吗?”
“不忙,在午休呢。”
“你能听我抱怨抱怨吗?”
“怎么啦,又吵架啦?”
一美结婚快满一年了。头几个月她还会不时展示一番恩爱,但最近动不动就跟老公吵架。不过在真弓看来,这样的抱怨也是炫耀夫妻恩爱的一种形式。
“这回又怎么啦?”
“你听我说,小健他妈上个星期来我们这儿过夜,动不动就说,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什么时候让我抱孙子……她把我当生孩子的机器是吧!我实在气不过,可小健居然让我替他妈想想!”
真弓心不在焉地“嗯嗯”着。
“我真是气死了……哎,咱们偶尔也去喝两杯痛快痛快?”
真弓一边用圆珠笔往手头的便笺纸上乱涂,一边思考要怎么回答。她当初之所以出来工作,就是为了能“偶尔和朋友去喝两杯”,可如今她已经去不起一美去的那种店了。
“对不起啊,一美。”真弓在桌上滚了滚圆珠笔,“我得早点回家给丽奈洗澡呢。”
“啊?”
听到朋友惊讶的声音,真弓望着天花板笑了。
秀明带着丽奈,来到国道边新开的大型折扣店。
报纸里夹了一张广告单,上面说这家店的煤油取暖炉在做活动。光开空调实在太费电,于是真弓提出买个取暖炉。
公寓附近的超市也有取暖炉卖。就算是折扣店,价格也差不了多少。
然而,秀明眼下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购物。偶尔坐公交车出一趟远门也不错。
买好取暖炉,办好送货手续后,他干脆在店里逛了一圈。厨房用品比超市卖得便宜,但不开车来就没法买。
给丽奈买了个小布偶,秀明就离开了折扣店。快三点了,他站在店门口的公交车站,缓缓环视四周。
茄子田家就在这家折扣店的后面,要不要去看一眼呢?秀明从一大早犹豫到现在。
打那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绫子,也没有联系过她。而绫子也没有联系过秀明。真弓绝口不提茄子田和秀明的外遇。他本以为茄子田那么厚脸皮的人肯定会以“精神损失费”之类的名义敲他一笔,谁知连茄子田都失去了音讯。
秀明也没打算再和绫子见面。就算是见了,也不过是徒增伤害,重修旧好更是免谈。但他还是有点好奇茄子田家的现状。
“丽奈,要不要散个步?”
“散步?”
“爸爸想去一个地方……”
女儿做出一个神气十足的表情,仿佛她什么都知道一样。只见她用力点点头,和秀明手牵手走了起来。她手里捧着秀明刚买给她的布偶,一边走,一边还哼起了喜欢的歌谣。
孩子真是有意思——辞职后,秀明便过上了与女儿每日相伴的日子。和女儿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这个念头就越强烈。
倒不是说他以前不爱女儿,只是没有这么亲密。每天都和女儿待在一起,就能体会到她有时可爱得让人发狂,有时又让人气得巴不得把她撂在路边。这也是意料之外的发现。
半年过去了,起初还觉得新鲜的家务也成了例行公事。真弓每天都嚷嚷着要节约用钱,秀明也是绞尽脑汁,想的那些办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以前送去洗衣店洗的衣服,他都尽量在家洗。真弓的上衣他也会烫一下。他以前都不知道熨斗这个东西要怎么用,只好买些面向家庭主妇的杂志回来,依样画葫芦。
他还发现,做菜其实并不麻烦,麻烦的是构思每天的菜式。他也知道去超市前要先把菜式想好,这样才不容易浪费钱,可真的操作起来,他就会频频错过超市活动,有时还让蔬菜白白烂掉。
街坊邻居似乎不知道秀明为什么成天待在家里洗衣做菜。一看到他走在路上,大家都会看着他窃窃私语。秀明只得苦笑。他甚至想,是不是应该亲自上门给他们解释一下?
家庭煮夫的生活比他想象的无聊多了。轻松是轻松,可他融入不了公园里的主妇圈子,也懒得联系老朋友,所以十分孤独。
女儿总是在他身边。孩子固然可爱,却不能陪他聊天。他在夏天做了一个月的快递员。工作的确能起到散心的作用,却不能让他高兴起来。
他很孤独,却也很轻松。
这辈子就这样了吗?有朝一日,他也会像真弓舍弃“家庭主妇”身份时那样,渴望出门工作吗?
十月的风吹过住宅区。秀明绕过眼熟的酒铺,继续往前走。再转一个弯,就能看见茄子田家了。
要是被茄子田家的人发现怎么办?秀明很紧张。他紧握女儿的手,转过最后一个弯。
那是一条老房子林立的小路。茄子田家原本矗立在小理发厅旁。然而,理发厅旁空无一物,像是缺了个口子似的——茄子田家成了一片空地。
“……怎么搞的?”
秀明不禁喃喃道。女儿一脸不解地抬头看着他。秀明站在空地前,打量了足足五分钟。各种各样的理由浮现在脑海中。是搬家了,还是决定建新房了?这个家不会是四分五裂了吧?
“爸爸,回家吧——”
在空地里“探险”的女儿玩腻了,回到秀明身边说道。他点点头。是啊,再烦恼又有什么用?还是回去准备晚饭吧。
就在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狗叫。“汪!”
“啊,是房子公司的大哥哥!”
牵着狗朝他走来的孩子,正是茄子田的小儿子。秀明倒吸一口冷气。怕生的丽奈立刻躲到秀明身后。
“大哥哥好!”
男孩爽朗地打了招呼。秀明还记得他叫“小朗”,他好像长高了。
“哟,你好啊。”
“大哥哥,听说你辞职啦?”
小朗装模作样地问道。秀明尴尬地笑了笑。
“差不多吧……话说你家的房子上哪儿去了?”
“总算要建新房啦。”
小朗摸着坐在旁边的狗狗的脑袋回答。
“可……”
秀明本想问,“你爸爸不是说要买保险,所以决定不建新房了吗?”但他没有问出口。孩子还小,怕是不了解内情。
“家里好像有白蚁。”
“啊?”
“就一点点,但爸爸嚷嚷着要造个新房子。不过也好,我早就想住新房啦。”
小朗笑嘻嘻地说道。秀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心里装满了问题,可是……也许不问才是明智之举。
“那你们现在住在哪儿啊?”
秀明还是问了。
“儿童公园旁边的房子。我们家的房子已经很旧了,可现在住的房子也超级旧。不过只要熬两个月就行啦。”
“哦……小朗,我还有个有点奇怪的问题要问你。你知不知道你们全家有没有买保险?”
“保险?”
“嗯。”
小朗耸耸肩。“应该没有。”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听见爸爸和爷爷为了这事吵了一架。”
秀明顿感心跳加速。莫非真弓没有争取到茄子田家的合同?
“大哥哥,我还要上补习班,先走啦。”
听到这句话,秀明才回过神来。
“啊,对不起。我也要回去了。你妈妈还好吧?”
“嗯,就是前一阵子身体不太好,回外婆那儿住了一段时间。”
“……现在好了吗?”
“好了。大哥哥,等我们家的新房子建好了,你可一定要来看看。”
秀明凝视着小朗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很像绫子。
“小朗,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小朗换了只手牵狗绳,一脸诧异。
“你能不能别告诉你妈妈今天见到我了?”
“为什么?”
“怎么说呢……因为我跟你爸爸妈妈闹了点矛盾……”
“什么嘛。”小朗哈哈大笑,“你就是因为这个辞职的呀?”
“嗯,差不多吧……”
“知道啦,我不说就是了。大哥哥再见。”
小朗挥挥手,牵着狗飞奔而去。秀明目送他离去后,便抱起了心情不悦的女儿。
真弓没拿到茄子田家的合同吗?那赢的也许是秀明。他没有看工资单就认输了。也许看了,就会是另一种结果。
“回家嘛——”
丽奈在秀明怀中哼唧。他笑着点了点头。
嗯,回去吧。我还有家可回。
茄子田慎吾正在和叶山夏彦下将棋。
夏彦是他的好朋友秋由的哥哥。他早就成了叶山家的常客。每次去玩,夏彦都会露面。夏彦把慎吾当亲弟弟一样疼爱。慎吾也不讨厌夏彦。
叶山家的家长很少在家。秋由起初告诉他,“我家是双职工家庭”,慎吾也当真了。但久而久之,他发现秋由和夏彦的母亲似乎并没有上班——她每天都会打扮得光鲜亮丽,坐车出门。夏彦笑着说,这就是我妈的工作。
慎吾最近才知道,叶山兄弟的祖父是绿山铁道的会长。但他还不太明白这样的家世究竟意味着什么。反正他们家很有钱就对了。
叶山家没有大人监管,待着很舒服。夏彦和秋由各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面积足有十张榻榻米那么大。此外,家中还有只放影音设备的房间,以及跟图书馆差不多的书库,孩子们也能随意使用。
慎吾在叶山家第一次见到了所谓的“保姆”。保姆年纪挺大,看上去很温柔。可夏彦一抽烟,她不仅不生气,还会迅速拿出一个烟灰缸递过去。
夏彦横躺在棋盘的另一侧。慎吾捧着膝盖,坐在长毛绒地毯上。夏彦正在细细思索下一步要怎么走。
“成田怎么这么慢,他不是说要来吗?”
慎吾觉得气氛太沉重,就向背对着他打游戏的秋由问道。
“他不会来了。”
秋由一边击落画面中的战斗机,一边回答。
“为什么?”
“我听说他考试的时候作弊来着。”秋由咬牙切齿地说,“我讨厌这种龌龊的家伙。”
秋由看着电视,他的侧脸是如此冰冷。
“算啦,小秋,谁都会鬼迷心窍的。”夏彦笑着劝慰弟弟。
“我可不想让那种人到我们家来。”
“你就是这样才交不到朋友。”
慎吾呆呆地听着兄弟俩的对话。他刚开始来叶山家做客的时候,这个房间里总会有好几个人。可眼看着人数越来越少,现在只剩他一个了。
“慎吾是聪明人,我喜欢。”
把战斗机全部击落后,秋由微笑着望向慎吾。
“我也喜欢。”
夏彦举起一只手表示同意。
“等我以后当了社长,就给慎吾一个部门管管好了。你想要哪个部门?铁道肯定是我的,要不把百货店给你?”
“你小心慎吾把整个公司都吞掉。”
兄弟俩哈哈大笑。慎吾攥着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嘿,这招怎么样?”
夏彦把桂马放在慎吾的飞车前面。慎吾早就料到他会下这招。
慎吾凝视着棋盘。他已经算出来——再下七手,他就赢了。
怎么办呢?
是一鼓作气赢下来,还是稍作退让,给对方一个机会?慎吾犹豫了。这份犹豫也让他十分惊讶。换作以前,他绝不会有故意输给对手的念头。
可以赢吗?
慎吾这辈子从来没有过如此激烈的心理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