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到啦。”维贾雅说道,当他们走到一条不太长的街道尽头的时候,这条街道从市场一直通到山坡下。维贾雅打开一个小门,带客人进入一个小院。小院的另一头则是一间矮小的吊脚茅草小屋。

这时候,从小屋的后面冲出来一条黄色的米克斯犬。这条狗异常兴奋地乱叫,蹦蹦跳跳,摇着尾巴和他们打招呼。刚过不久,不知从哪儿飞出来一只很大的绿色鹦鹉,面部雪白,嘴巴光滑得像打磨过似的乌黑发亮。鹦鹉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大叫着落到维贾雅的肩膀上。

“鹦鹉是你的,”威尔说道,“八哥是小玛莉·沙拉金妮的。你们似乎和当地动物界关系非常好。”

维贾雅表示同意:“也许只有在帕拉岛这个地方,动物神学家才没有理由相信邪恶。”

他们顺着阶梯走到门廊,并通过打开的前门进入小屋的主客厅。靠窗的一把矮椅子上坐着一位蓝衣少妇,正在给她的儿子喂奶。见他们进来,少妇抬起头,报以礼节性的微笑。少妇有着心形的脸,前额较宽,下巴很尖,这是一张精致的脸。

“威尔·法纳比和我一起来的。” 维贾雅一边说,一边俯身亲吻少妇的脸颊。

珊达向陌生人伸出没抱孩子的那只手。

“法纳比先生不会介意女人给孩子喂奶吧!”少妇说道。婴儿好像听懂少妇在说什么似的,小嘴从棕色的乳头上松开,还嗝奶呢。嘴唇间是白色的母乳泡,膨胀开来,随即破掉。婴儿嗝奶后,又开始吮吸起来。“都八个月啦,”少妇继续说道,“罗摩用餐的样子还是很原始。”

“小孩真好看。”威尔礼貌性地说道。说实话,威尔对小孩不感兴趣。莫莉则很想要个孩子,几次流产让她很有挫败感。威尔则对流产暗暗觉得很感激。“小孩长得像——你还是维贾雅呢?”

珊达笑起来,维贾雅也跟着大笑起来,就是声音低了八度。

“他当然不会像维贾雅。”少妇答道。

“为什么不会呢?”

“原因很充分啊,” 维贾雅说道,“从基因学上来讲,我并没有责任。”

“换句话说,孩子不是维贾雅的儿子。”

看着少妇和维贾雅都在发笑,威尔耸了耸肩:“我搞不懂了。”

“四年前,”珊达解释说,“我们有过双胞胎,长得几乎和维贾雅一模一样。这次我们认为做个彻底的改变会很有趣。因此,我们决定给家族带来一个完全不同的基因,新基因会带来不同的体质和性情。你曾听说过戈宾德·辛格吗?”

“维贾雅刚刚在禅堂里让我看过他的绘画作品。”

“那位就是我们选择的给罗摩当爸爸的男士。”

“但是就我的了解,他已经去世了。”

珊达点头:“但他灵魂长存。”

“怎么讲?”

“DF和AI。”

“DF和AI?”

“深度冻结和人工授精。”

“明白了。”

“实际上,”维贾雅说道,“我们这儿研发人工授精技术比你们那儿早二十年。然而,直到我们拥有电力和可靠的制冷技术时,人工授精技术才取得重大进展。那是在19世纪晚期。随后,就开始大规模应用人工授精技术。”

“看吧,”珊达插话道,“我的孩子长大后可能会成为一名画家——也就是说,如果那种天赋得到继承的话。即使他不能当一名画家,也会比他的兄弟和父母具有更多的内胚层体质和外向性格。这一定很有趣,也会对大家起到教育意义。”

“很多人对人工授精技术感兴趣吗?”威尔问。

“越来越多。实际上,我可以说目前所有决定要第三胎的夫妇都会选择人工授精技术。很多只要二胎的夫妇也越来越多地考虑人工授精。拿我的家族来说吧。我父亲这一脉有糖尿病发病史,因此,他们认为最好——我的爸爸和妈妈——借助人工授精技术要小孩。从基因学上来讲,我的弟弟来自三代舞蹈世家,我则是马尔科姆·查克拉瓦蒂·麦克费尔的女儿。马尔科姆是罗伯特医生的大侄子,也是老拉贾的私人秘书。”

“而且还是帕拉岛历史上最优秀的作家,” 维贾雅补充道,“查克拉瓦蒂·麦克费尔是他同代人里最能干的人之一。”

威尔看着珊达,然后又把目光移向维贾雅。

“能力也能遗传?”威尔问道。

“当然了,”维贾雅答道,“我在家里保持男性的优势地位很难啊。珊达比我更有脑子,但很幸运的是,我的肌肉更发达一些。”

“肌肉,”珊达重复道,语含讽刺,“肌肉……我似乎记得一个有关大利拉少妇的故事。”

“凑巧的是,” 维贾雅继续说道,“珊达有三十二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二十九个同父异母的姐妹。他们之中三分之一以上的人都出奇的聪明。”

“所以说,你们的种族在改善。”

“很明显。再过一个世纪,我们的智商平均值将达到115。”

“然而我们的智商值呢,按照目前的进度情况看,将下降到85。不断发展的医疗条件——让一些先天性缺陷延续。这种情况只会让未来更可能出现独裁者。”想到这一天大的笑话,威尔大笑起来。沉默一会儿后,威尔问:“宗教和道德家怎么看待人工授精呢?”

“早期,”维贾雅说道,“有很多道德卫士反驳的声音。但如今,人工授精技术的优势很明显,大多数夫妇认为:与其盲目复制男方家族的缺陷和怪癖,抓住生更优秀的宝宝的机会显得更道德一些。同时,神学家们又得忙啦,他们已经从轮回和因果报应的角度,让人工授精技术站住了脚。虔诚的父亲,想到自己能让妻子有机会改变孩子的命运并产生更优质的后辈,他们也很欣慰。”

“改变命运?”

“因为这些孩子携带更优秀的基因库里的遗传物质。更优秀的基因也就意味着更好的命运。我们这儿有个优秀基因中央库。这些优秀的基因对应各类体质和性情。你们那种环境下,大多数人的遗传从来都没有得到公平的机会。我们这儿则有。很意外的是,我们的族谱和人体测量记录可以追溯至19世纪70年代。所以,你看,我们并不完全是盲目的。比如,我们知道,戈宾德·辛格的外婆是一位很有天赋的灵媒,一直活到九十六岁。”

“你看,”珊达说,“我们家还有可能出一位‘世纪千里眼’呢。”婴儿又嗝奶啦,珊达笑起来,“神谕——通常,会很神秘。”珊达转向维贾雅,“如果你想准时吃午饭,就最好能搭把手。罗摩这儿,我至少还有十分钟脱不开身。”

维贾雅站起来,一手搭在珊达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轻轻抚摸着婴儿的棕色脊背。

珊达俯身,面颊贴着婴儿的前额。“是爸爸,”她轻轻地说,“好爸爸,好,好……”

维贾雅最后拍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来。“你也许奇怪,”他对威尔说,“我们为什么可以和当地的动物相处得这么好。我来告诉你。”他举起手,“鹦哥。鹦哥。”那只大鸟儿很小心地从维贾雅的肩膀跳到他伸直的食指上。“鹦哥是只好鸟,” 维贾雅念诵道,“鹦哥是只很好的鸟。” 他把手的高度降低,直到鸟的身体和小孩的身体可以接触。随后,他缓慢地来回移动手指,让鸟的羽毛和小孩棕色的肌肤相互摩擦。“鹦哥是只好鸟,” 维贾雅重复道,“一只好鸟。”

鹦哥连续低声快乐地咕咕叫着,然后从站立在维贾雅手指头的位置向前倾身,轻轻地咬着婴儿纤小的耳垂。

“多好的一只鸟,”珊达低声说,念诵着同样的话,“多好的一只鸟。”

“这是安德鲁医生的想法,” 维贾雅说道,“当时他是皇家海军墨兰波斯号上的自然学家,来自新几内亚北部的一个部落,是新石器时代人。但是和你们基督徒以及我们佛教徒一样,他们相信爱。但和你我不同的是,他们发明了一些很实际的途径让信仰成真。这也是他们最快乐的发现。给婴儿喂奶的时候轻抚他,婴儿的欢乐会翻倍。接着,让他吸奶并同时抚摸他的时候,给婴儿介绍你希望他爱的动物或人。让婴儿的身体和他们摩擦,让婴儿和所爱的对象之间有温暖的身体接触。同时,不断地重复一些字眼,诸如‘好’。起初,婴儿只能听懂你的声调。渐渐地,婴儿到了学说话的阶段,就能明白所有的意思。食物、轻抚、接触、‘好’,构成了爱。爱则等于快乐,爱等于满足。”

“纯粹的巴甫洛夫。”

“基于目的纯粹的巴甫洛夫。友谊、信任和怜爱的巴甫洛夫。而你们更喜欢用巴甫洛夫洗脑,卖香烟、伏特加,宣扬爱国主义。让独裁者、将军和大亨受益的巴甫洛夫。”

这时候,黄色的米克斯犬也不愿被孤零零地冷落在一旁,它加入进来,肆意地舔着一切活动范围内想舔的对象——珊达的胳膊、维贾雅的手、鹦鹉的爪子和婴儿的背部。珊达把狗拉得更近些,让婴儿的肌肤在狗的身体侧面的茸毛上摩擦。

“它是一只很好的狗,”珊达说,“托比狗,好狗,好狗,托比。”

威尔笑道:“我能加入吗?”

“我也正要这样建议呢,”珊达回答道,“还担心你会介意,觉得有损尊严。”

“你可以站到我这儿,” 维贾雅说道,“我必须去看看午餐了。”

维贾雅朝通向厨房的那道门走过去,鹦鹉还站在他的肩膀上。威尔抬高他的椅子,身体前倾,开始抚摸婴儿娇小的身体。

“这是另一个男人,”珊达低声说,“一个好人,孩子。一个好人。”

“我多希望这是真的!”威尔笑着小声说道,语带懊悔。

“此时,此地,这是真的。”她再次俯身靠着婴儿,“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很好的人。”

威尔看着珊达的面孔,笑容神秘并带着祝福。威尔用指尖感受婴儿娇小身体的光滑和散发的温暖。好,好,好……他可能知道这种好——要是他过去的生活完全不是那样就好了,但无情和令人讨厌的现实就摆在那里。他再次刻意要体会另一番价值的时候,看到了梅姆林祭坛的漫画。“圣母与婴儿同在,狗,巴甫洛夫和偶遇。”忽然,他似乎能从内心明白,为什么巴胡先生如此憎恨这些人。为什么巴胡先生如此倾向于——不用说,像往常一样,以上帝的名义——这些人的毁灭。

“好,”珊达还在对她的孩子说,“好,好,好。”

太好了——那是他们犯的罪。当然不能允许。然而,又是多么珍贵啊!威尔多么希望自己也曾融入一次!“纯粹的感性!”他自言自语,接着,大声说:“好,好,好。”威尔重复珊达的话,语带揶揄:“孩子再大些的时候,发现很多人、很多事都坏透啦,很坏,会怎么样呢?”

“友谊激发友谊。”珊达回答。

“从友谊的角度看——是。但不能从贪婪者、权力狂人、受挫者和苦难者的立场来看。对于他们来说,友谊只会带来软弱、剥削、压迫的邀请函,疯狂报复而不计后果。”

“但总要有人冒险尝试,有人开头。幸运的是,人固有一死。欺骗者、霸道者、刻薄者不久都会死去。这些人终将被接受全新教育的善男信女代替。我们这里发生的情况,你们那儿也能发生。”

“能发生,”威尔表示同意,“但是考虑到氢弹、民族主义和每年增加五千万人口等情况,几乎肯定不会发生。”

“没有尝试就不能这么说。”

“只要世界还是目前这种状态,我们就不应尝试。当然,如果我们不尝试,世界目前这种状态也不会改变。尝试,至少可以获得你们已经获得的成功。同时又回到我最初的问题。即使在帕拉岛,除了至善,如果发现还有很多至恶,会怎么样呢?孩子们是否会受到极大的打击呢?”

“我们尝试着让孩子对这些冲击产生免疫力。”

“怎么做?当孩子还小时,培养他们战胜挫败感的能力?”

“不是挫败感,而是真实。我们教给他们爱和自信。但,我们让孩子接触真实,所有方面的真实。然后教给他们责任感。他们需要明白,帕拉岛不是伊甸园,也不是神话中的安乐乡。帕拉岛的确是个好地方,但好的前提是大家都能体面地工作,都中规中矩。此外,生活的现实就是生活的现实。即使这里也不例外。”

“我来帕拉岛爬悬崖爬到一半的时候,面对崖边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蛇这一现实又如何呢?你大可以说‘好,好,好’,但蛇还是会咬人。”

“你的意思是,它们仍能咬人。但是事实上它们会这样做吗?”

“为什么不会呢?”

“看那儿。”珊达说,威尔扭头看到珊达所指的东西:他们背后墙上的一个佛龛。佛龛里有一个石佛的半身像。圆柱形底座上有个槽,看起来很奇特。石佛后的底座上是一个叶状华盖,顶端细,下面逐渐变宽形成一个大柱子。“这个石佛是个复制品,”珊达继续说道,“合成区站石佛的复制品——你知道的,莲池边那座大佛。”

“那是个很宏伟的雕塑品,”威尔说道,“那微笑着实让人联想到‘真福’的感觉。但,这和蛇有什么关系呢?”

“再看。”

威尔又看:“我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再认真看。”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接着,威尔吃惊地注意到一些奇怪且令人不安的现象。之前看到的那个奇怪的圆柱底座原来是一条盘旋的大蛇。石佛头顶向下变宽的叶状华盖,正是一条巨大的眼镜蛇膨胀的颈部,扁平的蛇头在突出的前缘尖端的中心。

“天哪!”威尔说道,“我都没注意到。我多粗心啊!”

“你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佛吗?”

“第一次。关于这种佛有什么传说吗?”

珊达点头:“有一个是我最爱的传说之一。你知道菩提树,是吧?”

“是的,我知道菩提树。”

“乔达摩觉悟时不只坐在菩提树下。坐在菩提树下之后,乔达摩还在一棵印度榕树下坐了七天,叫牧羊人树。随后,乔达摩又坐到穆迦林陀树下。”

“穆迦林陀是谁?”

“穆迦林陀是蛇王,一位大神,有预知能力。佛陀坐到他的树下时,蛇王从洞里爬出来,顺着佛陀盘了一圈又一圈,表达大自然对智慧的膜拜。接着,西部来了一场大风暴。蛇王环绕着这位无比神圣的佛陀的身体,用颈部遮在佛陀的头顶上。在佛陀冥思的七天时间里,蛇王一直为佛陀遮风挡雨。蛇王全身环绕着佛陀,佛陀一直坐到最后,才领悟到蛇王、圣光还有他们终极的化身。”

“和我们对蛇的看法,”威尔说道,“完全不同!”

“你们对蛇的看法应该是上帝的看法——《创世纪》。”

“‘我又要叫你和女人彼此为仇,’”威尔引用道,“‘你的后裔和女人的后裔也彼此为仇。’”

“但是智慧从不会有敌意。人和自然、自然和上帝、肉体和精神之间那些无知的、没有意义的争斗!智慧不会做这些愚蠢的区分。”

“科学也不会。”

“智慧引领着科学的步伐,但走得更远。”

“图腾崇拜呢?”威尔继续说道,“生殖崇拜呢?它们没进行任何区分。它们是智慧吗?”

“它们当然属于——原始智慧,新时期时代水平的智慧。但,渐渐地,人们有了自我意识。古老黑暗时代的那些神也就声名狼藉了,情况发生了改变。进入光明之神的时代,进入先知时代,进入毕达哥拉斯和琐罗亚斯德的时代,进入耆那教和早期佛教的时代。在这中间,人类进入宇宙大争斗的时代——奥玛兹德善神和阿里曼恶神之间,耶和华、撒旦和太阳神巴力之间,涅槃和轮回之间,出现在柏拉图的理想和现实之间。除了少数密教教徒、大乘佛教徒、道教徒和异端基督教徒外,两千多年来,这些争斗占据了大部分时间。”

“在那之后呢?”威尔质问道。

“之后,你们那儿的现代生物学开始起步。”

威尔笑道:“‘上帝说,达尔文,随他去吧’,然后是尼采,帝国主义和阿道夫·希特勒。”

“那些,”珊达同意道,“但也有机会出现适合大家的新的智慧类型。达尔文将古老的图腾崇拜上升到生物学的高度。生殖崇拜以基因学和哈维洛克·艾利斯的形式重新出现。现在该由我们决定再螺旋上升半圈。达尔文主义将古老的新石器时代的智慧转化为科学概念。新意识智慧能够从禅宗、道教和密教预言性地看到一些这类智慧的端倪——生活实践里实现的生物理论,将达尔文主义上升到怜悯和精神洞察力层面。”“你看,”珊达总结道,“没有什么世俗的原因——正如没有什么神圣的原因——能理解当年佛陀或其他相关人员感受到蛇身显示的圣光。”

“即使蛇可能杀死他?”

“即使蛇可能杀死他。”

“即使它是最古老、最普遍的生殖象征吗?”

珊达笑道:“在穆迦林陀树下冥思——这是我们给每对恋人的建议。进行爱的冥思期间,想想孩童时期接受的教育,蛇,是你的兄弟;蛇,有权获得你的怜悯和尊重;蛇,总而言之,是好的,好,好。”

“蛇还有毒,有毒,有毒。”

“但请记住,蛇即使有毒,也很好,采取相应的行为,蛇则不会放毒。”

“谁说的?”

“这是可以看到的事实。那些不怕蛇的人,那些不带着偏见认为只有死蛇才是好蛇的人,接近蛇时几乎不曾被咬过。下周,我会从邻居那儿借蟒蛇宠物。随后几天里,我会在蛇的盘绕中给罗摩喂午饭和晚饭。”

屋外传来了尖锐的笑声,接着是孩子们相互之间很混乱的声音,英语中掺杂着帕拉岛语。一会儿,玛莉·沙拉金妮走了进来。一对双胞胎也簇拥着走了进来。与被她照料的小孩相比,玛莉显得很高挑,看起来像一位称职的“妈妈”。玛莉身后还跟着一个身体强健的男孩,像个小天使,自威尔第一次睁开眼看到岛上的事物以来他就跟着玛莉。

“我们在幼儿园接上了塔拉和阿朱那。” 玛莉·沙拉金妮解释道,那对双胞胎正忙着抱着妈妈呢。

珊达一手抱着小罗摩,另一只手揽着这对双胞胎,笑着感谢道:“你们真好。”

这时,汤姆·克里希那说道:“不客气。”汤姆·克里希那走向前,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在想……” 汤姆·克里希那刚开始说,又停下来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姐姐。玛莉·沙拉金妮摇摇头。

“你在想什么?”珊达问道。

“实际上,我们在想……我的意思是,我们能来和你们一起吃饭吗?”

“哦,明白啦。”珊达的目光从汤姆·克里希那移向玛莉·沙拉金妮,又移回去,“你最好去问问维贾雅饭够不够吃。今天,维贾雅负责做饭。”

“好的。”汤姆·克里希那无精打采地说。汤姆·克里希那不太情愿地慢慢穿过房间,走过通向厨房的那道门。珊达转向玛莉·沙拉金妮:“怎么啦?”

“妈妈至少跟他说过五十次,不喜欢他把蜥蜴带回家里。今早,他又往家里带啦。所以,妈妈很生他的气。”

“因此,你决定最好到这儿吃饭?”

“如果不方便,珊达,我们可以尝试去饶女士或罗贾金那达萨斯家。”

“当然方便,”珊达向她保证,“我只是觉得,让汤姆·克里希那去和维贾雅打个招呼妥当些。”

“您说得很对。” 玛莉·沙拉金妮郑重地说。接着,透着一股职业腔,她喊道:“塔拉,阿朱那,和我去卫生间洗洗。你们好脏。” 玛莉·沙拉金妮一边说,一边把塔拉和阿朱那带走。

等他们走出视线,威尔转向珊达:“刚才我看到了互助领养俱乐部的运转情况。”

“幸运的是,”珊达说,“运转方式很温和。玛莉·沙拉金妮、汤姆·克里希那和他们的妈妈关系处得都很好。没有个人问题——只是命运的问题,杜加德去世这一巨大、悲伤的问题。”

“苏茜拉还会再嫁吗?”威尔问道。

“我希望是这样,对大家都好。同时,孩子能和一位继父或者他们的生父相处一段时光也是好的。特别是对汤姆·克里希那好。汤姆·克里希那刚好到了小男孩意识到男人作为雄性的年龄。他仍会像婴儿一样啼哭,但下一秒,他又会炫耀似的把蜥蜴带回家——仅仅就是为了证明他是百分之百的纯爷们。因此,我打发他去找维贾雅。维贾雅具有汤姆·克里希那所渴望的一切:又高又壮,很能干。维贾雅给汤姆·克里希那讲道理时,汤姆·克里希那听得进去——但我和他妈妈给他讲同样的道理时,他从来都听不进去。维贾雅的确和我们说的是一样的道理。因为除了男性百分之百的阳刚外,维贾雅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女性的柔和。所以,你看,这样汤姆·克里希那才会买账。”珊达总结道,看着手臂里熟睡的孩子,“但现在,我该把这个男孩放到床上,准备吃午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