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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吉是个可爱的小朋友,”心理医生说,“语言表达能力非常好,很有自信、很有爱心。”她对简微笑:“他对我的健康状况表示关心,我感冒一星期了,第一次有咨询对象注意。”
心理医生大声擤鼻涕,仿佛想证明她真的感冒了。简不耐烦地看着,她不像基吉那么善良,她不在乎心理医生是不是得了感冒。
“那么,呃,你认为他内心会不会暗藏变态恶霸?”简挤出笑容,表示这只是说笑,但她当然是认真的,他们来诊所就是为了这个,她花了大笔咨询费就是为了这个。
她们一起转头看向基吉,他在诊疗室隔壁的房间玩耍,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他的一举一动,但理论上他听不见她们说话。在她们眼前,基吉拿起一个布娃娃,这个玩具比较适合年纪更小的孩子。万一这时基吉突然殴打娃娃,那就精彩了,简想,那就铁证如山了:这个孩子假装关怀心理医生的病况,然后对玩具施暴。但基吉只是看了看娃娃,便重新放了回去。他原本想放在桌角上,但没有放好,娃娃滑落地板,不过他没有发现,这只证明他有邋遢病。
“我不这么认为。”心理医生说。她沉默了一下,鼻子抽动。
“你会告诉我他说了什么吧?”简说,“该不会因为保密原则所以不能说吧?”
“哈啾!”医生打了个大喷嚏。
“请保重。”简耐着性子说。
“保密原则只适用于十四岁以上的病患,”心理医生吸着鼻子说,“那个年纪的孩子,他们说的事情才真的需要告诉家长呢,你懂吧?他们有性经验了、吸毒了,问题一大堆!”
是、是,年纪小,问题小。
“简,我不认为基吉是恶霸,”心理医生将双手合成金字塔状,指尖按住发红的鼻翼,“你之前告诉我迎新日发生的那件事,我在咨询过程中也提到了,他非常清楚地表明不是他。我很难相信他说谎,倘若他真的说谎,那么他一定是我见过最老练的骗子。事实上,基吉并未表现出霸凌性格的典型征兆,他并不自恋,也能展现同理心与敏感度,毫无疑问。”
安心的泪水让简鼻塞。
“当然啦,除非他是精神变态。”心理医生开朗地说。
搞什么鬼?
“在那种状况下,他可以假装有同理心,精神变态的人通常十分有魅力。”
“不过呢……”心理医生又打个大喷嚏,“噢,老天。”她抹抹鼻子,“我还以为快好了呢。”
“不过什么?”简催促,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展现出同理心。
“不过我并不认为如此,”心理医生说,“我不认为他是精神变态,但我希望他能继续接受咨询,而且要尽快。我认为他有严重的焦虑问题,我相信有很多事情他没有告诉我。倘若基吉在学校遭到霸凌,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基吉?”简说,“遭到霸凌?”
一股热流瞬间往上冲,仿佛发高烧,力量在她全身乱窜鼓噪。
“也有可能是我弄错,”心理医生吸着鼻子说,“但就算真的有,我也不会惊讶。我猜应该是言语霸凌,可能有个聪明的小朋友抓到了他的弱点。”她从桌上的面纸盒抽出一张面纸,这是最后一张了,她轻轻“啧”了声:“此外,基吉也和我谈到他的生父。”
“他的生父?”简焦急地说,“有什么好说的——”
“他对父亲的身份感到焦虑,”心理医生说,“他担心他是《星球大战》里的帝国风暴兵,或者是赫特人贾巴,甚至是最惨的状况——”医生忍不住露出大大笑容,“黑武士。”
“你只是在开玩笑吧?”简有点难为情,玛德琳的儿子弗雷德让基吉迷上了《星球大战》,“他也只是随便说说吧?”
“小朋友经常分不清幻想与现实,”心理医生说,“他才五岁,在五岁小孩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既然他相信有圣诞老人和牙仙子,为什么不能相信黑武士是他父亲?不过,我认为他不知怎么察觉到生父是个……可怕又神秘的人。”
“我以为我隐瞒得很好。”简说。
“我问他有没有经常向你问起生父的事,他说有,但他知道问了你会难过,他很坚定地要求我不要让你难过,”她看看笔记,又抬起头,“他说:‘如果你想问我爸爸的事,要小心一点,因为我妈妈会有奇怪的表情。’”
简一手按住胸口。
“你还好吗?”医生问。
“我现在的表情很奇怪吗?”简问。
“有一点,”心理医生说,“看来基吉的生父不是什么好人吧?”
“的确不是。”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