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这有什么难的?-6

很小的一个疑点

第二天我们回到了伦敦——卢克还是没跟我提起他的生意,或是纽约那回事,他什么也没说。我知道我应该直截了当地问他。我知道我应该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卢克,我听说的纽约那档子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并等着看他怎样回答。但是……我总是没法让自己这么做。

我是说,一方面,他明明白白地表明了他不想谈他生意上的事。要是我提起纽约什么事,他可能会以为我在他背后到处打听他的事呢。从另一方面来说,艾丽西亚也可能会弄错了——甚至是她自己瞎编的。(相信我,她真能做得出来的。我还是在做金融记者时,有一次要去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而她却让我走错了房间。我敢说她是故意让我走错的。)所以,在我能完全肯定事情真相之前,最好是什么也别说。

至少,我对自己是这么说的。但我想,要是让我说真心话,恐怕还是我担心卢克会转身用那种眼光看着我,说道,“丽贝卡,我俩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但……”

因此,我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脸上总挂着笑容——尽管我内心越来越忐忑不安,又有点伤心。我们回到我住的屋子门口,我想转身对他喊叫,“你要去纽约工作?有这回事吗?”

但我忍住了,只是吻了他一下,轻快地说道,“星期六你会有空的,是吧?”

卢克的日程安排是明天动身飞到慕尼黑去,与许多金融界的人士见面会谈。那当然是很要紧的事,我完全能够理解。可星期六是汤姆和露西在家里的婚礼日——更为重要的是,他得亲自到场亮相。

“我会赶来的,”他说道,“我保证会来的。”他轻轻握了握我的手臂,我随即下了汽车,他说他得赶时间。他驾车走了。

我闷闷不乐地打开我们单元的门,不一会儿苏西从她自己屋子里跑了出来,拖着一只装得鼓鼓的垃圾袋。

“嗨!”她喊道,“你回来了。”

“是的!”我答道,尽力让自己的嗓音显得愉快些,“我回来了!”

苏西消失在门外,我听到她拖着那只黑色垃圾袋跑下楼,到了屋子门外——随后又蹦跳着回到了我们屋里。

“说说看,玩得怎样?”她微微喘着气说道,一边关上身后的门。

“玩得不错,”我说着走进我的卧室,“玩得……不错的。”

“不错?”苏西眯起眼睛问道,她跟着我走进了我的房间,“只是不错?”

“玩得……蛮好的。”

“蛮好的?贝克斯,出了什么事?你没能玩得很尽兴吧?”

我没打算对苏西讲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说,我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再说,我最近在哪本杂志上读到一篇文章,说两口子的事应该自己设法解决,不要找别人帮忙。但我瞧着她一脸热心友好的神情,这心里的话就是憋不住了。我脱口喊叫道,“卢克要去纽约工作了。”

“是吗?”苏西说道,她还没完全听懂我的意思,“真是太棒了!天啊,我爱纽约。三年前我去过一次,那——”

“苏西,他要去纽约工作——可是他还没对我说起这事。”

“哦,”苏西说道,样子仿佛是吃了一惊,“哦,是吗。”

“我不想问他这事,因为他还没对我说,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可我在想,为什么他不对我说呢?他是否想……一走了之?”我的说话声里透出无尽的忧虑,“我是否会最后收到从帝国大厦寄出的明信片,说‘嗨,我现在住在纽约了,爱你的卢克’?”

“不会的!”苏西马上接口说道,“肯定不会的!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不会吗?”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苏西交叉着手臂抱在胸前,低头想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望着我,“你能肯定他没对你提起过这事?可能会在你半睡半醒时,或在想着什么事走神时跟你提到过?”

她急切地望着我,我努力想了一会儿,心里犹豫着究竟是否会有她说的这种情况。可能是他在开车时对我讲过,而当时我心不在焉,没在听他讲。或是昨天晚上,在酒吧里,当时我正盯着邻桌那个女孩的精致手挎包看……但我还是摇了摇头。

“不,我敢肯定,要是他提起过什么纽约的话,我会记得的。”我心里乱糟糟的,倒身躺在床上,“他不告诉我,就是想把我甩了。”

“不,他不会的!”苏西反驳道。“说实话,贝克斯,男人从来不喜欢多唠叨的,他们都是这样的。”她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避开散乱在地上的光碟,走到我的床边,盘腿坐在我边上。“我哥哥当初因为吸毒被抓起来都没说过。我们是从报上才知道的!我父亲有一次买了一座小岛,跟我母亲都没讲起过。”

“真的?”

“当然啰!而后来他自己也忘了。再后来他突然收到请柬,邀请他到岛上去用木桶滚猪时,他才想起了这事。”

“邀请他去做什么?”

“哦,那是种古老的庆典仪式,”苏西含糊地说道,“我爸得用圆桶滚第一头猪,因为这岛是他买下的。”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事实上,他总是找别人去替他做这事。我想你不会愿意今年替我爸去滚猪吧?到时候得戴上一顶怪怪的帽子,得学会念一首盖尔语的诗,但那很容易的……”

“苏西——”

“不说这些了,”苏西急忙说道,“对不起了。”她往后靠在我的枕头上,若有所思地啃着手指甲。随后,她突然抬起头来,“等一下。是谁告诉你纽约这件事的?你说卢克没对你说过?”

“艾丽西亚,”我苦着脸说道,“她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

“艾丽西亚?”苏西望着我问道。“那个长腿母狗艾丽西亚?哦,天啊。可能是她信口胡说的。说实话,贝克斯,我真惊奇你竟然听她的!”

她说话口气斩钉截铁的,又让我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当然啰。肯定是那样的。我当时不也这么怀疑过?不是告诉过你艾丽西亚是个什么货色了吗?

只是有一点——很小的一个疑点——我不敢肯定苏西在这件事上是百分之一百地公正。苏西和艾丽西亚之间有着那么一点怨恨,当初两人同时进了布莱登公司——可苏西在三周后即被辞退了,而艾丽西亚却一帆风顺,步步走高。并不是说苏西真心要当一名公关小姐,但总是心有不甘的。

“我不知道,”我满心疑惑地说道,“艾丽西亚真的会那样吗?”

“她当然会的!”苏西说道,“她就是想搞坏你的心情。好了,贝克斯,你在艾丽西亚和卢克之间更相信谁呢?”

“卢克,”我略为顿了顿说道,“当然是相信卢克。”

“那就好了!”

“你说得对,”我说道,心里感到好受些了,“你说得对!我应该相信卢克,是吗?我不应该去听什么小道流言的。”

“正是。”

苏西伸手递给我一大叠信。“你看,我都忘了,这些都是你的信。还有一些电话留言。”

“哦,谢谢了!”我接过这一大叠信,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因为谁都难说在自己外出期间会发生些什么事,对吧?可能这其中有封信是久未联系的朋友寄来的,或是给你一份好工作的聘用书,或是通知我赢得了一次免费度假!

当然,没那种好事。翻来翻去,都是一份份账单。我闷闷不乐地粗粗翻看了一遍,随手扔在地上,甚至都懒得去拆开细看。

想想看,情况总是这样的。每次我出门几天,脑子里总会想着回到家时会有一大叠令人兴奋的信件在等着我,我真的认为可以开一家叫作holidaypost.com的网站公司,付点钱,让他们替你写些令人高兴的信,等你出门回家时会有些惊喜,买个好心情。

我翻开电话留言。那是苏西认认真真替我写下的:

你母亲——参加汤姆和露西婚礼时你穿什么衣服?

你母亲——不要穿紫红色的衣服,那样会与她戴的帽子的颜色冲突。

你母亲——卢克应该知道要穿晨礼服吧?

你母亲——卢克肯定会来的,是吧?

大卫?巴罗——请回电。

你母亲——

等等,大卫?巴罗,这是谁?

“嗨,苏西!”我喊道,“大卫?巴罗说了他是谁吗?”

“没有,”苏西答道,她从客厅里走过来说道,“他只说了让你回个电话。”

“哦,好的,”我又瞧了瞧电话留言,“他打电话时口气怎样?”

苏西皱起眉头想了想。

账单

“喂,这个吗。很客气的。很……平缓的。”

我按留言上的号码拨着号,心里感到很好奇。大卫?巴罗,听上去有点熟。可能是个电影制片人什么的!

“我是大卫?巴罗,”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了接电话人的应答声——苏西说的没错,他的口气显得很客气。

“你好!”我说道,“我是丽贝卡?布卢姆伍德,您曾经打电话给过我?”

“啊,是的,布卢姆伍德小姐。我是La Rosa服装店的特殊客户部经理。”

“噢。”我拉长了脸,感到十分困惑不解。La Rosa服装店?什么鬼事情——

哦,对了。在汉普斯特德的那家时装用品店。可我只去过那店里一次,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打电话来又有什么事呢?

“我首先得说,鄙店能有像您这样一位有名的电视节目专题顾问作为贵宾,真是不胜荣幸。”

“哦——谢谢您,”我说着,脸上露出了笑容,“您太客气了。”

真不错。我知道了他为什么打电话来。他们想免费赠送给我一些服饰,是吧?也可能是……对了!他们想让我为他们设计一系列新的服饰搭配!哦,天啊。我会成为一名服饰搭配设计师的。他们会把这种系列的服饰称作“贝基?布卢姆伍德服饰系列”。这格调是简洁、时尚、耐穿,可能再配上一两件夜礼服……

“这只是次礼节性电话拜访……”大卫?巴罗说道,他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想问问您,您对我们的服务一定很满意吧,并想问问您还需要我们为您提供些什么服务。”

“嗯,谢谢您!”我答道,“我很满意的,多谢了。我是说,我并不是贵店的常客,但——”

“我顺便还想提一件小事,就是您在La Rosa信用购物卡上还未付清的款项,”大卫?巴罗接着说道,仿佛他并没听到我刚才的话似的,“我要告诉您的是,如果我们在七天内还不能收到您的付款,我们会采取必要的行动。”

我呆呆地望着电话听筒,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这根本不是他刚才说的礼节性电话拜访。他没要我替他们设计服饰搭配,他打电话来是要催讨欠款的!

我感到有点愤愤不平。难道人们可以直接打电话到你家里来,二话不说就讨钱吗?就因为我在收到账单后没及时寄出支票……

“您第一张付款账单至今已有3个月了,”大卫?巴罗说道,“我得通知您,我们店里的规定是,3个月后逾期未付账单都要转交——”

“好了,”我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的……财务顾问正在处理我的各种账单,我会与他们谈的。”

“我很高兴您这么处理事情。当然啰,我们期待着您不久再次光临鄙店!”

“嗯,好的,”我语气生硬地答道,“也许吧。”

我放下电话,苏西又走到了门旁,拖着另外一只黑色垃圾袋,“苏西,你这是在做什么呀?”我望着她问道。

“我在整理房间!”她说道,“这感觉真好。大扫除!你也得试试。弄清了?——那个大卫?巴罗是谁?”

“是为了我还没付清的鬼账单,”我说道,“真是的!竟然打电话到我家里来!”

“哦,这让我想起了。请等一下……”

她掉头跑进了她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大叠信。

“这是我在我床下发现的,刚才我在清理屋子,还有那些是在我梳妆台上发现的……我想一定是你随手放在我房间里给忘了。”她扮了个鬼脸,“可能都是账单吧。”

“哦,谢谢了。”我说着接过那些账单扔在床上。

“可能……”苏西犹豫着说道,“可能你得挑些账单先付了吧?你看,就先付一两份吧。”

“可我早就付过了!”我惊奇地说道,“我在6月份就把这些账单都付了。你不记得了?”

“哦,是的!”苏西说道,“是的,我当然记得的。”她咬着嘴唇说道,“可是,贝克斯……”

“什么?”

“嗯……那是以前的事了,对吗?可能从那时起你又赊账买了东西。”

“六月份以后?”我轻声哈哈一笑。“那简直就是五分钟以前的事!说实话,苏西,你不必为我担心的。我是说……看看这张吧。”我伸手随便取出一封账单。“我是说,最近我会在M&S店里买了什么东西?什么也没买!”

“哦,那么说,”苏西松了口气说道,“这账单上的欠款数……是零,对吧?”

“肯定是的,”我说着扯开信封。“零。或是,十个英镑吧,可能是买了条普通的外穿短裤之类——”

我从信封中抽出账单看了看,一时间我说不出话来。

“是多少?”苏西紧张地问道。

“是……这肯定搞错了,”我说着想把账单塞回到信封里去,“这肯定是搞错了,我会写信去问他们的……”

“让我看看。”苏西一把夺过我手中的账单,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365英镑?贝克斯——”

“这肯定是搞错了。”我说道——但是我的语气不像刚才那样自信了。突然间,我想起了我在大理石拱门商场特价展销会上买的那些皮裤了,还有那套晨衣。在那段时间里我是每天在M&S店里吃寿司的。

苏西久久盯着我,她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情。

“贝克斯——你觉得另外那些账单上的欠款额也都会这么大吗?”

我一声不响地拿起那封Selfridges商店寄来的账单,慢慢扯开信封。这时我记起了那只镀铬榨汁机,当时我看见后爱不释手……可我一次也没用过。还有那套皮毛镶边的服装。现在放在哪儿了?

“是多少?”

“是……好了,”我答道,一边赶快把账单塞回进信封,但苏西已经看见了账单上是400多英镑。

我转过身去,极力保持着镇静。但我内心仍很紧张,又有点愤怒。这全乱套了。问题的关键是,我付了那些欠款。我付清了欠款。我是说——要是旧债刚清,巨额新债又接踵而至,这还有救没救?有完没完?这么看来,我们真的是别过日子了。

“贝克斯,不要担心,”苏西说道,“你会没事的!我这个月就不去兑现你开给我的支票了。”

“不!”我急忙说道,”不要犯傻。你对我够好的了。我不愿欠你什么,我宁可欠着M&S店的。”我转过身看见她脸上焦急的神情,“苏西,不要担心!我完全可以把这些催款再拖一拖的。”我挥了挥手中的信。“同时,我会设法拿到再多一点的信用透支。事实上,我已经写信给了银行,要他们放宽我的信用透支额度——我可以轻松地要求他们给我再多一点透支额度的。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们!”

“什么,现在就打?”

“对,现在就打。”

我拿起电话话筒,拿出一张旧的银行对账单,照着上面的号码轻快地拨了恩德威齐银行的号码。

“你看,一点问题也不会有的,”我安慰苏西说道,“只要打个电话,一切都会搞定的。”

“您的电话正在转到恩德威齐银行电话处理中心,”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预置应答声,“请您以后拨打0800……”

“怎么了?”苏西问道。

“正在转到什么中心系统去的,”我说道,这时话筒里传来了《四季》的背景等候乐声。“这系统会快捷高效的。真是很棒的,对吗?一切都在电话操作中完成。”

“欢迎拨打恩德威齐银行!”电话里响起了一位新的女性声音,“请输入您的账号。”

我的银行账号是多少?见鬼了!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哦,对了。账号印在对账单上。

“谢谢,”我按照对账单上的账号输入后,电话里又响起了应答声。“请输入您的个人密码。”

什么?

个人密码?我可不知道我有什么个人密码的。说实话,他们从来没告诉过我——

实际上……可能是有那么回事。

申请透支

哦,天啊。是什么数字?73什么?还是37什么?

“请输入您的个人密码,”电话里的声音重复说道。

“可我不知道我什么见鬼的个人密码呀!”我说道,“快,苏西。要是轮到你,你会挑什么数字作为个人密码?”

“哦,”苏西答道,“嗯……我会挑……嗯……1234?”

“请输入您的个人密码。”电话里那声音又重复说道,那语气显得不依不饶的。

天啊,这真让人走投无路。

“试试看我那自行车的数字锁号码,”苏西说道,“是435。”

“苏西——我是要我的数字,不是你的。”

“你也可能选用这同一组数字的。谁知道!”

“请输入——”

“好吧!”我大吼一声,按入了435数字键。

“对不起,”那声音说道,“您输入的数字不对。”

“我知道不行的!”

“可能行的。”苏西心有不甘地说道。

“应该是四位数,”我说着脑际突然闪过一些过去的印象。“我当时应该打电话登记过的……当时我在厨房里……是……对了!对了!我当时刚买了双新的鞋,看着价格标签……当时我就用了什么数字来着!”

“那双鞋多少钱?”苏西兴奋地问道。

“是……120英镑减价为……84.99英镑!”

“输入8499!”

我激动地输入8499——令我松了口气的是,电话里那声音说道,“谢谢,您现在进入了恩德威齐银行系统。恩德威齐——客户至上。债务控制,请按1。抵押贷款余额,请按2。透支和银行服务收费,请按3。咨询……”

“对了!通过了,”我深深叹了口声,像是詹姆斯?邦德破译了什么密码拯救了这整个世界。“要选债务控制?还是透支和银行服务收费?”

“透支和银行服务收费。”苏西说道,一副老练自信的样子。

“好的,”我按了3,稍后电话里传来了唱歌般的悦耳应答声。

“您好!欢迎您使用恩德威齐银行电话中心系统。我是唐娜,布卢姆伍德小姐,您需要我为您提供什么服务呢?”

“哦,您好!”我说道,稍稍吃了一惊,“您是真人吗?”

“当然啰!”唐娜哈哈一笑说道,“我是真人,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嗯……是的。我打电话来,是想要求放宽给我的透支额度。要是可能,几百英镑也行。或者是,再多些,如果你们同意……”

“我知道了,”唐娜语气欢快地说道,“您有什么特别原因吗?或者只是一般消费需要?”

她提问的口气很轻松友好,我感到心定了些。

“嗯,情况是,我最近得为我的职业多花点钱,有几张账单要付,这情形……有点让我忙不过来。”

“唔——”唐娜同情地说道。

“我是说,我并没陷入什么麻烦。这只是暂时的。”

“是暂时的。”她接着我的话重复了一遍,我听到了她在打电脑键盘的滴答声。

“我想我是让这些账单付款都积了起来。可我原以为都是付清了的,可以轻松一阵的。”

“唔。”

“这么说你理解我的处境?”我说着一边对苏西宽慰地笑了笑,苏西对我竖了竖大拇指。天啊,就这么简单,只要轻轻松松打个电话就行了,就像广告中说的那样,用不着写伤脑筋的信,用不着回答伤脑筋的问题……

“我完全理解您的处境,”唐娜说道,“这种情况我们大家都会碰上的,是吧?”

“这么说——我可以再多透支一点了?”我高兴地说道。

“哦,我没有权限批准超出50英镑的透支额度,”唐娜说道,“你得向您开户支行的透支信贷主管申请。他应该是……我查一下……富勒姆街……一个叫约翰?加文的人。”

我愁容满脸地盯着话筒。

“但我已经写信给他了!”

“嗯,这就行了,是吧?那么您现在还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呢?”

“没了,”我说道,“我想没什么事了,谢谢您。”

我灰心丧气地放下话筒。

“愚蠢的银行,愚蠢的电话中心系统。”

“那么他们是否同意放宽你的透支额度?”苏西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全看那个叫约翰?加文的家伙了。”我抬起头,看见苏西一脸焦急的神情。“但我敢说他会同意的,”我急忙补充说道,“他得先核实一下我的档案情况。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想要是您近期忍着点,别再花钱了,一切就会好的,是吧?”她满怀希望地说道。“我是说,你从电视台赚的钱不少,是吧?”

“是的,”我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但我并不想告诉她,付了房租、出租车费、在外就餐费和上镜添置服装的费用后,就剩下没多少了。

“你还在写书……”

“我写的书?”

有那么几秒钟我茫然地望着她。突然间,我的心猛然一跳,我想起来了。当然啰!我写的那本介绍如何自助的书!我是想过要靠写这书来做点事的。

好了,谢天谢地,答案就在眼前了。我所要做的就是赶快把书写出来,可以得到一大笔稿酬——用来付清那些欠款,而其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哈哈,我不再需要什么愚蠢的透支了。我这就开始写,今天晚上就动笔!

实际情况是,我一直在盘算怎么写这本书。我脑子里有这么多的重要题材,很想把它们都写进书里去,例如贫穷和富有,比较宗教……也可能写点哲学……我是说,我知道出版商只是要我写本很简单的自助方面的书,但我完全可以把叙述的面铺得开一些,是吧?

事实上,要是这书畅销的话,我还可以开些讲座。天啊,真是太棒了。我可以成为宣扬生活方式的倡导人,周游世界,人们会蜂拥而至,争着与我见面,向我请教各种各样的问题——

“怎么样了?”苏西说道,她披着浴巾出现在我的房门口,我像做了坏事被人发现一般惊跳起来。我一直坐在电脑前,发呆了很久了,但连电脑也没打开。

“我是在构思,”我说道,一边急忙伸手到电脑后面,按上开关,“你知道,我在构思,理出思绪来……让思路清晰地跳出来。”

“啊,”苏西说道,她有点敬畏地望着我,“这真了不起,很难吗?”

“不算太难,”我说道,又想了想,“实际上,也很容易的。”

电脑嗡嗡作响,屏幕上出现了背景色彩,我俩盯着屏幕,像是着了魔似的。

“啊!”苏西又喊叫着,“是你干的?”

“嗯……是的,”我说道。这话也不错。我是说,确实是我打开电脑的。

“天啊,你真聪明,贝克斯,”苏西小心吸着气说道,“你大约什么时候能写完?”

“哦,我想会很快写完的吧,”我轻松地答道,“你看,只要我认真动手写。”

“好吧,我不打扰你了,”苏西说道,“我来是想问你借一件今晚出去穿的衣服。”

“好的,”我饶有兴趣地说道,“今晚你去哪儿?”

“维尼夏家的聚会,”苏西说道。“你也想去吗?哦,一起去吧!好多人都去呢!”

有那么短暂的一会儿我犹豫不决着。我遇见过维尼夏几次,也知道她经常在她父母的肯辛顿家里举行聚会,新朋旧友欢聚一堂。

“不了,”我终于说道,“我想还是不去了吧。我还有不少事要做。”

“哦,好吧。”苏西的脸上略微有点失望,“但我想向你借一件衣服,行吗?”

“当然行啰。”我凝神用心想了想,“你穿我那件新的Tocca牌裙装,配上你的红皮鞋,再披上我那件English Eccentrics品牌的披肩怎么样?”

“好极了!”苏西说着,一边走到我的衣橱旁。“谢谢了,贝克斯。那么……我再借条短裤怎样?”她随口补充说道,“再借些内衣和化妆品?”

我坐在椅子里转过身去,打量着她。

“苏西——你打扫自己房间,什么都没剩下了?”

“当然有的!”她说道,口气中显得在为自己辩解,“你看,我还有一些自己的东西。”她的目光与我的相遇,“不过,也许我清理得太过头了一点。”

“你自己还有什么内衣留着吗?”

“这个么……没了。但你看,我觉得还很好,是积极面对生活——没关系的!是风水。你也不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