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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什么啦?”

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伦敦医生以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说我害怕呀。”

“可你不是跑了吗?”

“你瞧,现在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玛西不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子,她别有用心。”

“你是说她想勾引你?”

这医生好天真。

“不,她还‘别有用心’,”我就拿出了最大的耐心来向他解释,“因为我是姓巴雷特的,在这社会上用不到作多少调查研究,就可以知道我是大富人家出身。”

好了,我的观点已经阐明。此刻就像等待宣判的法庭:一派寂静。

“这不是你的由衷之言,”伦敦医生终于说道。他说我言不由衷,口气那样肯定,倒逼得我不能不再好好思考思考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说。

又是一派寂静。

“好吧,医生好歹是你嘛。那么你倒说说,我到底是怎么个感觉呢?”

“奥利弗呀,”伦敦医生说道,“其实我所能给你的帮助,确切些讲,也无非就是让你能对自己的内心活动有一个比较透彻的理解。”他于是又问:“你当时心里是怎么个感觉呢?”

“觉得好像有点受骗上当的可能。”

“还有呢?”

“还有点害怕。”

“怕什么呢?”

我一下子回答不上来。确切些说,是我说不出口。我实在担心哪。倒不是担心她也许会对我说:“对,我是跟一个男人有同居关系,他可是入选全明星队的橄榄球进攻后卫,是位天体物理学博士,跟他在一起才叫刺激呢。”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怕听见的恐怕倒是:

“奥利弗,我喜欢你。”

她真要跟我这么说,那我会慌得六神无主的。

要说玛西神秘,是很神秘。可她一不是玛塔·哈里①,二不是荡妇淫娃②。事实上,她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个明明白白抓来就是的毛病。(我好歹总得挑她一个毛病吧!)玛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撒了谎,她撒谎可并不就能说明我作假有理:我欺骗了自己,我哄自己说我一点也没有……动情。

①玛塔·哈里(1876—1917):原是一名荷兰舞女、名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巴黎被控充当德国间谍,于1917年被处死。后来玛塔·哈里就成了以美貌勾引男性的女间谍的别名。

②原文为“淫妇巴比伦”,典出《圣经·新纳·启示录》。《启示录》上说约翰看到有个大淫妇受到了上帝的惩罚,这大淫妇就叫巴比伦,是世上淫妇和一切可憎之物的根源《启示录》17—19章)。引申为荡妇淫娃之意。

其实我已经快要动真格的了。只差那么一点儿,我就要动真格的了。

我所以心里发慌,所以落荒而逃,拆穿了就是这个缘故。我怎么能喜欢别的女人呢,我这辈于只爱过一个姑娘,要喜欢别的女人,我觉得那就是对这姑娘变心。

我就这样老是在提防中过日子,生怕自己心里会冷不防冒出一些人所难免的感情来,可是这种日子我又能支持多久呢?说实在话,我本来就乱作一团的心里,如今越发乱糟糟了。折磨着我的难题,已经变成两个了。

一是:剪不断的对詹尼的思念,怎么才能理清呢?

二是:玛西·纳什,怎么才能找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