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今天是爱迪的生日

他今天三十七岁。早餐开始变凉了。

“你看到盐了呜?”爱迪问诺埃尔。

诺埃尔一边嚼着满嘴巴的香肠,一边从车厢式座位里探出身去,伏在另一张桌子上,抓起一个盐瓶。

“给,”他嘟哝一句,“生日快乐。”

爱迪使劲地抖了抖盐瓶。“桌上留个盐瓶有什么难的呢?”

“你是谁呀,经理吗?”诺埃尔说道。

爱迪耸耸肩。早晨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湿乎乎的。这是他们的惯例:早餐,每周一次,星期六早晨,在公园开始热闹之前。诺埃尔做干洗生意。爱迪帮他拿到了清洗“红宝石码头”维修制服的合同。

“你觉得这帅小伙儿怎么样?”诺埃尔说。他手上拿着一本《生活》杂志,翻到的一页上面有一个年轻政治家候选人的照片。“这家伙怎么能竞选总统呢?他是个孩子!”

爱迪耸耸肩。“他跟我们一般大。”

“你开玩笑吧?”诺埃尔说道,扬扬眉毛。“我还以为你得再老一点才能当总统呢。”

“我们本来就老了嘛,”爱迪嘟哝一句。

诺埃尔合上杂志。他压低声音说,“嘿,你听说在布莱顿发生的事情了吗?”

爱迪点点头。他呷一口咖啡。他听说了。一个游乐场。一部缆车。什么东西断了。母子俩从六十英尺高的地方掉下去摔死了。

“你在那里有认识的人吗?”诺埃尔问道。

爱迪用牙齿咬着舌头。他不时地会听到这样的故事,什么地方的公园出事故了。他会不寒而栗,好像有一只黄蜂刚从耳边飞过。他没有一天不担心这种事会发生在这里,在“红宝石码头,在他的监督之下。”

“没有,”他说道。“我在布莱顿谁也不认识。”

他凝神望着窗外,一群去海滩的人们从火车站里走出来。他们带着毛巾、太阳伞和装着纸包三明治的柳条篮子。有些人甚至拿着那个最时髦的东西:轻铝做的折叠椅。

一个老人从窗前走过。头戴巴拿马式草帽,嘴里叼着一根雪茄。

“看那个家伙,”爱迪说道。“我敢向你保证,他肯定会把雪茄扔在海滨走道上。”

“是吗?”诺埃尔说道。“那又怎么样?”

“雪茄掉到木板缝里,会烧起来。你能闻到。他们涂在木头上的那些化学品,一点就冒烟,我昨天抓到一个小孩儿,可能还不到四岁,正在把一个雪茄烟头往嘴里塞。”

诺埃尔做了个鬼脸。“那又怎么样?”

爱迪把目光移开。“没怎么样。人们应该更加小心点,仅此而已。”

诺埃尔拿起一叉子香肠送进嘴巴。“你真可笑。你过生日的时候总这么没劲吗?”

爱迪没有回答。那个熟悉的黑影子又在他身边就座了。他现在已经习惯它了,他给它让位子,就像在一辆拥挤的公共汽车上给另一个乘客让位子一样。

他想了想今天的维修任务。“趣味屋”里的镜子坏了。“碰碰车”需要新的碰垫。胶水,他提醒自己。需要订胶水了。他想到了在布莱顿的那些可怜的人们。他不知道谁在那里负责。

“你今天几点钟收工?”诺埃尔问道。

爱迪呼了口气。“会很忙。夏天。星期六。你知道。”

诺埃尔扬扬眉毛。“我们可以六点钟到跑马场,”

爱迪想到了玛格丽特。诺埃尔每次提到跑马场,他都会想到玛格丽特。

“行啦。今天是你的生日,”诺埃尔说。

爱迪用叉子捅了捅鸡蛋。已经太凉了,没法吃了。

“好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