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天晚上7点之前,崔施的情绪已经没有理由的转变了。或者不是那么没有理由。我下楼在大厅看见崔施手拿鸡尾酒杯走出客厅,眼睛充血,有点喝多了的样子。

她仁慈地说:“那么你今晚要和纳撒尼尔出去?”

“是的。”我瞟了一眼镜子。我穿的非常休闲。牛仔裤、简单的上衣、凉鞋。

“他是个很迷人的年轻人。”她从酒杯上方看着我。“肌肉非常发达!”

“哦…是的。我想是的。”

“你就打算这么穿么?”她上下打量我的穿着。“不怎么奔放,是不是?我借给你点东西吧。”

“我不介意不奔放-”我有点疑虑地说。但是崔施已经上楼了。过了一会她拿着一个珠宝盒下来。

“好了。你需要一点闪亮的东西。”她拿出一个海马形状的人造钻石夹子。“我在蒙特卡罗买的!”

“嗯…很可爱!”我恐怖地看着它。我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把我头发推到一边使劲别了上去。她看看我。“不…我想你需要大一点的东西。这个。”她拿出一个镶宝石的大甲虫别在我头发上。“看到绿宝石怎么突出你的眼睛了么?”

我无言地看着我自己。我不能这样头上戴着一个闪耀的甲虫出去。

现在她又在我腰上系一条镀金链子。“我们来把魅力挂上…”

魅力?

“盖格夫人…”我慌乱地说,这时艾迪走出书房。

“刚拿到浴室的报价。”他对崔施说。

“这个闪光的大象是不是很棒,”她把它别到镀金链子上。“还有这个青蛙!”

“拜托,”我绝望地说。“我觉得我不需要什么大象-”

“7000.”艾迪打断我。“看起来很合理。再加上增值税。”

“那么,加上增值税是多少?”崔施边问边在盒子里翻。“那个猴子去哪里了?”

我感觉像棵圣诞树。她在腰带上挂了越来越多的闪烁的小玩意,更别提那个甲虫。而纳撒尼尔随时都可能出现-他会看见我的。

“我不知道!”艾迪不耐烦地反驳。“7000的17.5%是多少?”

“1225.”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妈的。那是个失误。

我抬起头看见崔施和艾迪瞪着我。

“或是…其他的。”我笑着希望能分散他们的注意。“瞎猜的。那么…你还有其他的魅力么?”

他们谁也没注意我。艾迪盯着手上拿着的文件。慢慢地他抬起头,嘴巴奇怪的抽动。

“她说对了。”他宣称。“她说对了。那是正确的答案。”他戳戳文件。“就在这!”

“她是对的?”崔施问。“但是怎么会…”

“你看见她的!她心算的!”他们一起忽然转身看我。

“她是孤独症患者么?”崔施问。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如果你问我,我认为雨人更合适些。

“我不是孤独症患者!”我说。“我只是…我只是对数字很在行。没什么大不了的…”

门铃响起,我松口气赶紧跑去开门。纳撒尼尔站在门口,穿着茶色牛仔裤和绿色T恤,看起来比平常更帅些。

“嗨,”我匆忙说。“我们走吧。”

“等等!”艾迪挡住我的路。“年轻的小姐,你也许比你知道的要聪明很多。”

哦,不。

“怎么了?”纳撒尼尔问。

“她是个数学天才!”崔施狂乱地说。“我们发现的!太厉害了!”

我苦恼的看了纳撒尼尔一眼,示意她在瞎说。

“萨曼塔,你有过什么正式教育?”艾迪问。“除了烹饪。”

哦,上帝。我在面试时候怎么说的?我不记得了。

“就…这一点…那一点。”我含糊地张开手。“你知道…”

“这就是现在的学校。”崔施说。“托尼 布莱尔应该被枪毙。”

“萨曼塔,”艾迪自以为是地说。“我来负责你的教育。如果你准备非常用功,我们肯定能让你得到个资格认证。”

越来越糟了。

“我不需要什么资格认证,先生,”我喃喃地说。“我喜欢现在的我。但是不管怎么说,谢谢-”

“我不接受拒绝!”艾迪坚持。

“目标定高点,萨曼塔!”崔施忽然热情地抓着我的胳膊说。“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去摘星星!”

我看着他们的脸我忍不住地感动。他们是为我着想希望我能更好。

“好…可能吧…”我偷偷地拿掉身上所有的宝石装饰,放回珠宝盒里。然后我转向在门口耐心等待的纳撒尼尔。“我们走吧?”

“那是怎么回事啊?”我们走在乡村路上时他问道。空气是这么轻柔温暖,我的头发轻轻的跳动,每走一步都会看见我涂着崔施粉色指甲油的脚趾。“你是数学天才?”

“不是。”我忍不住地笑。“当然不是!我只是能够…心算。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定很有用。”

“有可能。但是我宁愿能像你妈妈一样会烹饪。她太棒了。”我回想起那间村舍的平静、舒适的氛围,坐在艾里斯的桌前,感觉满足安全又昏昏欲睡。“你一定有个非常开心的童年。”

“我们确实非常快乐,” 纳撒尼尔同意。“当然,那时爸爸还健在。”

“看起来他们的婚姻非常完美。”

“也并不完全都是爱情和鲜花。” 纳撒尼尔笑着说。“妈妈会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爸爸也是。但是他们知道他们属于彼此,而这个比生活中的其他任何东西都重要。”他笑着回忆。“当他们非常生对方的气时,爸爸会去谷仓狂暴地砍木头,妈妈在厨房狂暴地剁菜。杰克和我就要蹑手蹑脚地走来走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后来呢?”

“他们其中一个会让步。”他大笑。“通常是爸爸。”他转过头。“你的父母呢?”

我有些紧张。我还没有准备好谈论自己。

“他们在我还小的时候分开了。”我最后说。“我的妈妈工作地很努力…和你的完全不同。”

“人们要做他们该做的事情。”纳撒尼尔停一下说。“一个单身母亲独自支撑家庭维持收支平衡一定非常辛苦。”

“哦…是的。”

我感觉他对妈妈的想法也许和实际情况有点差异。

我们继续走着,经过一面爬满玫瑰的石墙,我呼吸着香气,忽然感到一阵轻快。柔和的街灯照在街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夕阳的最后一缕阳光暖暖地照在我肩上。

“顺便说一句,头发很好看。”纳撒尼尔说。

“哦,谢谢,”我冷淡地说。“事实上,这没什么。”太棒了。“我们去那呀?”

“酒吧。可以么?”

“非常好!”

我们走过桥时停下来看桥下的流水。雷鸟潜入水里寻找水草,阳光照在水面上仿佛是一粒粒琥珀。一些旅游者在互相拍照,我感到非常骄傲。我不是光在这个美丽的地方旅游,我想告诉他们。我住在这。

“你呢?”纳撒尼尔说。“在你来这之前?你的生活如何?”

“哦…你不会想知道的。”我拒绝地笑笑。“非常枯燥。”

“我完全不相信。”他的语气轻松但是坚持。“你有工作么?”

我默默地走了几步,考虑该怎么说。我能感到纳撒尼尔看着我,但是我转过头避开他的注视。

“你不想说?”他最后说。

“有点…困难。”

纳撒尼尔猛吸口气。“你过的不好?”

哦,上帝。他还是以为我是个受虐待的妻子。

“不!不是那样。只是…故事很长。”

纳撒尼尔仍然坚持。“我们有整个晚上的时间。”

当我看着他坚定的注视,忽然感到一阵拉力,好象是在我胸中的一个钩子。尽管也许会痛苦,但是我想告诉他。我想卸下所有的包袱。我是谁,发生了什么,有多么艰难。在所有人之中,我可以相信他。他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他会理解的。他会保密的。

“那么。”他站住,大拇指插在口袋里。“你打算告诉我你是谁么?”

“也许。”我们离只酒吧有几码远,外面有一小群人群。几个人朝纳撒尼尔挥手致意,纳撒尼尔也挥挥手。气氛非常轻松愉快。我不想破坏这样的情绪。

“但是…不是现在。”我笑着看着他。“这是非常美好的夜晚,不应该因为我的问题而被破坏了。我以后告诉你。”

我们穿过人群。有些人站在门口,其他人坐在木桌上。

“他们在做什么?”我问。

“等,”他说。“老板迟到了。”

“哦。”我环顾四周但是所有的桌子都已经有人了。“好吧,没关系。我们可以坐这。”

我在一个旧木桶上坐下-但是纳撒尼尔已经朝酒吧大门走去。

奇怪。所有人都给他让出一条路。我惊讶地看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大窜钥匙,然后回头找我。

“来啊。”他笑着招呼我。“营业时间到。”

“你拥有一个酒吧!”一开始的混乱过去后我惊讶地说。

我看着纳撒尼尔倒酒、与顾客开玩笑、给酒吧雇员下指示、保证每一个都是快乐的,这样看了15分钟。开始的混乱已经过去,他拿着杯酒走到我坐的吧台旁。

“3个酒吧,”他更正我。“不光是我的。是我们的家族生意。贝尔, The Swan over in Bingley和 The Two Foxes.”

每个座位上都坐着人,有些人走向小花园和前院。谈话的声音很大。“你要经营酒吧怎么还会有时间做园丁呢?”我问。

“好吧,我全招了。”纳撒尼尔举起双手。“我并不经常来。我们有非常棒的吧台服务生。但是我想今天晚上也许会比较好玩。”

“这么说你并不真是园丁!”

“我真的是园丁。”他把一条吧台上的垫子拉直。“这是…生意。”

他的声音里又出现同样的调子。好象我触及了什么敏感的事情。我转过脸-我的注意被挂在墙上的一个金发中年男人的照片吸引。他有纳撒尼尔坚强的下巴和蓝眼睛,笑时眼睛周围有相同的细纹。

“那是你的爸爸么?”我小心地问。“长的很好看。”

“他是这的灵魂人物。”他的眼神变的温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爱他。”他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放下杯子。“但是听着。我们不需要留下来。如果你想去其他的什么地方,更好的地方…”

酒吧熙熙攘攘。高于谈话声和笑声之上的是我模糊记得的什么流行歌曲。几个常客在吧台旁互相招呼、愉快地互相挖苦。一对穿着斯坦福T恤的老年旅行者正在接受一个红发眼睛闪烁的服务生关于当地啤酒的建议。屋子的另一边开始一场飞镖比赛。我记不得上一次在这样轻松友好的氛围里是什么时候了。

“我们留下来吧。我来帮忙!”我从座位上滑下来走到吧台后面。

“你倒过啤酒么?”纳撒尼尔跟着我。

“没有。”我拿起一个杯子放在啤酒桶的龙头下面。“但是我可以学。”

纳撒尼尔转到吧台后面。“你把杯子像这样倾斜。现在打开龙头。”

我打开龙头,一股泡沫冲了出来。“该死!”

“慢一点…”他把胳膊圈住我的身体,指导我的手。“这样好多了。”

喔,感觉不错。我在他强壮的胳膊包围下感到一阵愉悦。也许我可以假装很慢学会倒啤酒。也许我们可以像这样站一晚上。

“你知道-”我把头转向他说,然后我的眼睛看到一样东西。在墙上有一个旧的木头布告写着禁止穿着带泥的靴子、禁止穿着工作服。下面钉了另一个布告,用记号笔在发黄的纸上写着:禁止律师进入。

我楞住。禁止律师进入?

“好了。”纳撒尼尔扶起装满琥珀色液体的杯子。“你倒的第一杯啤酒。”

“太好了。”我说。我假装检查抽水机,随意地指着布告问。“这是什么?”

“我不招待律师。”他回答。

“纳撒尼尔!到这来!”一个人从吧台另一端喊道。

“我一会就回来。”他握握我的手然后离开。我立即吞了一大口啤酒。这是个玩笑。这明显是个玩笑。他不招待律师。他为什么不招待律师呢?

好吧…冷静,我告诉自己。这是个玩笑。这明显是个玩笑。所有人都讨厌律师,就像所有都讨厌房地产中介和收税员一样。这是公认的态度。

但是他们并不在他们的酒吧里挂这样的标记,不是么?

我正在坐着,那个红头发的服务员来到我站的地方,从桶里挖了些冰。

“嗨,”他伸出手说。“我是亚蒙。”

“萨曼塔。”我笑着握手,“我跟纳撒尼尔一起来的。”

亚蒙点点头。“欢迎来Lower Ebury!”

我看着他工作了一会。这个家伙应该会知道关于这个标志的事情。

他回来的时候我说:“那个有关律师的标志。是个…玩笑,是么?”

“不是的。”他愉快地说。“纳撒尼尔不能忍受律师。”

“是么 !”我设法继续笑着说。“为什么?”

“自从他爸爸去世以后。”亚蒙举起一箱橙子放在吧台上,我做到椅子上好看到他的脸。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他和镇议会打过官司。”艾蒙停下手里干的活。“纳撒尼尔说根本就不应该有什么起诉,但是本被律师说服了。他压力越来越大,简直不能想其他的事情-后来他心脏病发作。”

“天啊,太惨了。”我恐惧地说。

艾蒙继续抬箱子。“最糟的事情是,本死后他们不得不卖了一个酒吧。来付律师费。”

我吓呆了。

“最后一个到这个酒吧来的律师…”艾蒙向吧台倾过身体。“纳撒尼尔揍了他。”

“他揍了他?”我吓的尖叫。

“那是在他爸爸的葬礼那天。”艾蒙放低声音。“他爸爸的一个律师来到这里。纳撒尼尔打了他一拳。现在我们经常拿这个取笑他。”

他转身招待客人,我又喝了口酒,心脏紧张的砰砰跳。

别被这个吓坏了。他是不喜欢律师。又不是指我。当然不是。我仍然可以对他诚实以待。我仍然可以告诉他我的过去。他不会因此讨厌我的。肯定的。

但是…如果他是呢?

如果他打我一拳呢?

“对不起。”忽然纳撒尼尔出现在我面前。“你好么?”

“很好!”我说。“玩的很开心。”

“嘿,纳撒尼尔,”艾蒙擦着玻璃杯说。“你把海底的500个律师叫做什么来着?”

“一个开始!”在我能阻止自己之前我脱口而出。“他们都应该…腐烂,去地狱。”

大家都惊讶地说不出话。我看见艾蒙和纳撒尼尔互相交换个眼色。

好吧。转换话题。马上。

“那么,哦…”我迅速转向站在吧台旁的一群人。“有人要什么东西么?”

到那天晚上结束我一共倒了40 杯啤酒。我吃了一碟子鳕鱼和署条、半份太妃布丁-在飞镖比赛里打败纳撒尼尔,得到周围观赛人的鼓掌和起哄。

“你说你以前从没玩过!”我得了888分后他不可置信地说。

“我是没有。”我无辜地说。没有必要告诉他我在学校学习了5年的箭术。

最后纳撒尼尔敲响临近结束的钟声,一个多小时以后最后几个客人走向门口,每个人都在离开时停下来说再见。他一定认识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我们来收拾。”当纳撒尼尔一次5个的收拾酒杯的时候,艾蒙坚定地说。“放在这吧。你可以享受晚上剩下的时间。”

“那…好吧。” 纳撒尼尔拍拍他的背。“谢谢,艾蒙。”他看着我。“准备走了么?”

我不情愿的滑下椅子。“这个晚上太棒了,”我对艾蒙说。“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他笑着说。“寄给我们你的发票。”

我仍然在因这种氛围而感染,因为我在飞镖比赛里的胜利,因为一晚上真正地做了点事情的满足感。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晚上。

在伦敦从没有人带我去酒吧约会-更别提在吧台的里面。我第一次和雅各布出去时候,他带我去了Covent Garden的Les Sylphides,20 分钟后离开去接一个从美国打来的电话,然后就没回来。第二天他告诉我他太集中于商法中的一点,他忘记我在那了。

最糟的是,我没有说“你这个混蛋”然后给他一拳,而是问他是商法的哪一点。

离开温暖的酒吧,外面的夏日夜晚显的清新凉爽。我能听见远去的客人模糊的笑声和远处汽车发动的声音。街上没有路灯,唯一的光线来于一轮圆月和拉上窗帘的村舍窗户。

“我真的非常喜欢今天晚上,”我兴奋地说。“酒吧很好。我总能感觉到它的友好。每个人都认识你。还有村庄的精神。大家相互关心。你可以看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从大家相互拍着对方的背,”我解释。“就好象如果有人遇到麻烦,每个人真的会来真心帮忙。你可以看出来。”

我听见纳撒尼尔抑制的笑声。

“我们去年确实得到了‘最热心村庄’称号。”他说。

“你可以笑,”我反驳。“但是在伦敦没有人是热心的。如果你倒在街上死了,他们会掏光你的钱包,偷走你的证件,然后把你推到下水道里。在这不会这样是么?”

“不。”纳撒尼尔拉长脸。“如果你死了,整个村子的人都会围聚在你床前,唱村子的悼词。”

我笑起来。“我知道这个。撒花骨朵?”

“一般是的。”他点头。“还有做稻草人。”

一个小动物穿过街道,停下来,小眼睛看看我们然后跑进灌木篱墙。

“悼词是什么样的?”我说。

“是这样的。”纳撒尼尔清清喉咙,然后用低沉悲哀的声调唱“哦,不。他离开了。”

“如果是女人怎么办?”我看着没有表情的脸。

“问的好。我们唱另一首悼词。”他深呼吸,唱起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调子:“哦,不。她离开了。”

我忍不住大笑。“我们在伦敦没有悼词。我们继续前进。伦敦人非常重视继续前进、非常重视保持走在前列。”

“我知道伦敦人。”他用手抚过树篱。“我在伦敦住过一段时间。”

纳撒尼尔住在伦敦?我无法想象他在地铁上拉着吊环看METRO的样子。

“什么时候?”

“我在上大学前的一年当过服务员。我的公寓正对着一间24小时营业的超市,整晚都点着最亮的荧光灯。还有噪声…”他皱眉。“在那住的10个月期间,我从没有过完全的黑暗和完全的安静。我从没听到过鸟叫声。我从没看见过星星。”

我本能地抬起头看着清澈的夜空。当我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小小的亮点开始出现,形成我无法解释的旋涡和形状。他说的对。我在伦敦也从未看见过星星。

“我爸爸教我看星座,” 纳撒尼尔也抬起头说。“他在阁楼有个望远镜。”

“纳撒尼尔…你的爸爸怎么了?”我试探地问。“艾蒙告诉我他和镇议会有过官司?”

“是的。”他的嗓音变紧。“是有的。”

“他起诉他们么?还是…还是 ”我说。

“那没有任何意义!”他说。“镇议会在我们的一个酒吧前挖了8个月的路,道路被毁坏了,所以我们就停业了。所以爸爸就起诉了他们。但是失败了。那时他第一次心脏病发作。那时本应该就结束的。”

我咬住嘴唇。“出了什么事?”

“有几个律师跟他联系。非常贵的律师。”我能听见纳撒尼尔声音里的苦涩。“他们告诉爸爸上诉肯定会赢。他们一直逼他,给他压力。他们知道他会病的。妈妈和我劝他放弃,但是他却说我们太消极。爸爸总是相信他自己是对的。他总是说公正会获胜的。他相信那些混蛋。”纳撒尼尔沉默了一会然后说:“第二次上诉失败后的一个星期他第二次心脏病发作。这次要了他的命。”

“纳撒尼尔…我真的非常难过。这太糟糕了。”

“谢谢,”他停顿一下说。“那段时间非常艰难。”

听了他的故事后我觉得懂了许多东西。这是我没有经历过的法律的一面。真正的关心和人。卡特斯宾克的案子也许很大-但是我基本上与现实脱离。

“你呢?”他的声音把我带回现实。“你准备告诉我你怎么到这来的么?”

“哦。”我感到一阵紧张。“是的,好的。我要告诉你的。”

这不可能。我想告诉他。但是我怎么能说呢?我怎么能承认我是律师呢?

我最后说。“我在伦敦处于…”

“一段恋爱关系。”他说。

“是的。”我停顿,费尽心思想找个方法继续。“事情出了差错。我乘坐了一列火车,结果就到这了。”

他期待地沉默。“就这些。”我说。

“就这些?”纳撒尼尔不能相信的说。“这就是很长的故事?”

哦,上帝。

“你看。”我在月光里面向他。“我知道我以后要告诉你详细的。但是详情真的重要么?我以前做什么、是什么人真的有关系么?重点是我在这。而且我刚刚度过了最美好的一个晚上。”

我看出他想跟我争辩。他甚至张开嘴要说话。然后他忍住转过身。

我感到一阵绝望。也许我把一切都毁了。也许我应该告诉他真相。或者编造一个糟糕男朋友的故事。

我们沉默着继续在黑夜里前进。纳撒尼尔的肩膀擦着我的。然后我感觉到他的手。一开始他的手随便地擦过我的手-然后慢慢的握住。

我的整个身体都想要回应,但是我设法让自己不要呼吸。周围没有任何声音,除了我们在街上的脚步声和猫头鹰的叫声。我感觉到他皮肤上的茧,他的大拇指摩擦着我的。

我们在盖格家车道停下。他低头静静地看着我,表情严肃。我的呼吸变重。我不在乎我想要他的意愿是否明显。

反正我从来也不擅长那些规则。

他放开我的手圈住我的腰。现在他慢慢把我拉向他。我闭上眼睛。

“看在上帝的份上!”一个不容质疑的声音。“你要吻她么?”

我向后一跳。纳撒尼尔看起来也一样震惊。他的胳膊垂到他那一边。我转过身-恐惧地发现崔施拿着香烟从楼上的窗户探出身。

“我不是假正经,你知道,”她说。“你们可以接吻。”

我狠狠地瞪了她几眼。她有没有听说过隐私这个词?

“继续啊!”香烟在她的挥舞下熄灭。“不用管我!”

不用管她?对不起,但是纳撒尼尔和我可不准备让崔施作为我们第一个吻的旁观者。我迟疑地看看纳撒尼尔,他看起来和我一样困惑。

“我们应该-”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建议什么。

“真是个可爱的夏日夜晚不是么?”崔施说。

“很可爱。”纳撒尼尔礼貌地回答。

这简直是灾难。情绪完全被破坏了。

“谢谢,今天晚上很好。”我尽量板着脸说。“我玩的很开心。”

“我也是。”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变成靛蓝。“那么我们是满足崔施的要求呢?还是留给她无法承受的挫败?”

崔施仍然在热心地从窗口探出身体,仿佛我们是夜总会的表演节目。

“哦…我想她活该得到无法承受的挫败。”我微微笑着说。

“那么我们明天见?”

“我10点到你妈妈家。”

他伸出手,我们刚碰到指尖他就转身走了。我看着他消失在黑暗里,然后转身沿车道回到房间。我的整个身体仍在悸动。

这很好,报复一下崔施。但是我的无法承受的挫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