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塞马斯蒂安在阅览室外面的走廊上遇见了凯姆。“他在哪?”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面无表情的停在他面前,凯姆简短的说:“他逃跑了。”

“为什么你不把他追回来?”塞马斯蒂安眼中燃起白热的怒火,这消息加在他独身誓约带来的挫败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欲望得不到纾解的男人,一点就炸)

不过凯姆多年处于埃佛.詹纳活火山似的脾气之下,他仍能保持沉着。“依我的判断,那没必要。”他说。“他不会回来了。”

“我付钱给你,不是让你依你自己该死的判断行事,而是是依照我的!你应该扼住他的喉咙把他拖回来,然后让我来决定要怎么处置那个龟孙子。”

凯姆沉默着,机敏迅速的瞥伊薇一眼,她正为事态的转变暗暗松了口气。他们都清楚,要是凯姆把布拉德带回俱乐部,显而易见的结果就是塞马斯蒂安可能真的会杀了他——而伊薇最不愿见到的就是丈夫的头顶被扣上谋杀的指控。

“我要他被抓到!”塞马斯蒂安强硬的说,在阅览室里来回踱步。“我要你至少雇两个人日以继夜的搜寻他,直到把他带给我。我发誓他会成为任何一个企图染指我妻子的人的范本。”他抬起胳膊指向门口。“一小时之内把名单给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侦探——私人侦探。我可不要新警力的白痴,他们什么都还没做就先把这里弄臭了。快去。”

凯姆对此事无疑有些看法,但却不露声色。“是,爵爷。”他立刻离开了房间,塞马斯蒂安望着他的背影。

想要抚平他沸腾的愤怒,伊薇冒险开口。“没必要把怒气撒在凯姆身上,他——”

“不用试图原谅他。”塞巴斯蒂安阴沉地说。“你和我都知道,只要他想,他就能抓住那只该死的沟渠老鼠。而要是我容许你称呼他的教名那我就该死了——他不是你的兄长,也不是你的朋友,他只是个职员。从现在开始,你要叫他‘罗翰先生’。”

“他是我的朋友。”伊薇生气的回答。“很多年的朋友!”

“已婚女人和年轻的未婚男子没有友谊可言。”

“你……你竟敢侮辱我的名誉,你居然暗示……暗示……”一大堆抗议卡在她的喉咙,伊薇几乎说不下去。“你没有做任何事让我应该受到这样的不信……信……信任!”

“我相信你,但不怀疑所有别的人。”

觉得他可能是在讥讽她,伊薇责难的皱着眉头。“你抱怨得好像被成群结队的男人追赶一样,而那显然不是事实。在石字园,男人想方设法避免和我做伴——你也是其中之一!”

这指控尽管真实,却似乎仍令塞巴斯蒂安大为惊愕。他绷紧了脸,在一片僵硬的沉默中瞪着她。“你几乎从不让人轻松的接近你,”过了一会儿他说。“男人的虚荣心比你以为的更脆弱。我们很容易就把害羞错人为冷冰冰,把沉默看成拒人千里。你可以努力表现自己一点,你知道;我们两个短暂的相遇……你的一个微笑……就是我需要的全部动力,我就能像松鸡跳上月桂一样扑向你。”

圆眼瞪着他,伊薇以前从没那样想过这事。有没有可能她自己也要为她作永久壁花的历史负部分责任?

“我猜……”她若有所思的说。“我能付出更多的努力来克服羞怯。”

“照你的心意去做好了。但当你和罗翰或别的男人在一起时,你最好要牢记,你完完全全属于我。”

努力消化他的语意,伊薇吃惊地望着他。“你……有可能……你在嫉妒吗?”

他的脸庞闪过突如其来的尴尬。“是啊,”他粗鲁的说。“似乎如此。”丢给伊薇恼羞成怒的一瞥,他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举行了葬礼。塞巴斯蒂安把事情安排得非常令人满意,他设法在庄严肃穆的哀悼和些许戏剧性效果的盛大之间达成了完美的平衡。埃佛.詹纳一定极其喜爱送葬的队伍,它庞大得占满了整条詹姆斯街。

黑色镀金的灵车由四匹马拉着,两辆戴孝的四轮马车同样以四马套驾,马儿所有的辔头都装饰着高高的染色鸵羽。优质的橡木棺椁饰以黄铜和闪耀的铭牌,边缝用铅条焊死,以防遭到盗墓贼的侵扰,这在伦敦的教堂墓地是司空见惯的事。在棺盖盖上父亲的遗体之前,伊薇看见凯姆的一只金金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这离别的礼物让她感动不已;但令她同样感动的,是她不小心瞥见塞巴斯蒂安用梳子顺了父亲稀疏的红发,而他却以为那时没有人看到他。

天气冷得可怕,刺骨的寒风钻进伊薇厚厚的羊毛斗篷里,她坐在马背上,塞巴斯蒂安走在她旁边抓住马儿的缰绳。两打人作为听差和马车夫走在队伍的末尾,他们的呼吸在早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白气。他们身后跟了一大群由各色人等混杂而成的不寻常的送葬行列;富有的平民、商人、花花公子哥以及十足的流氓混混,朋友和敌人同样聚集在一起。他们无论职业或地位,都遵循着葬礼的传统。

原本伊薇不被预期会出席葬礼,因为人们普遍认为女士的天性太过娇弱,无法忍受那么残酷的显示。但伊薇却坚持要参与,她觉得能在仪式中寻找得慰藉,好像这能帮她向父亲道别。塞巴斯蒂安一直不同意,直到凯姆介入。

“詹纳一定能从他女儿悲伤的羁绊中解脱出来。”当争吵越来越激烈时,吉普赛人对塞巴斯蒂安说。“我们簇人相信,要是对所爱的人的故去悲痛太深,死者就会被迫穿越冥河回来,好安慰伤心的亲人。如果出席葬礼能帮她放下哀思……”他停下来,淡然的耸耸肩。

塞巴斯蒂安投给他轻蔑的一眼。“又是鬼魂。”他坏脾气的说道,但也就此打住,向伊薇的愿望妥协了。

仿佛已哭得眼泪都干了,伊薇坚强的努力撑过葬礼,甚至当泥士覆上放好的棺木时也是如此;但当棺材完全被埋住时,几滴咸咸的水珠还是从她的眼角滑落了。凯姆上前一步,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质酒瓶,根据吉普赛人的习俗,他严肃的倒了一杯白兰地浇在墓碑上。

被这动作激怒,年老的牧师冲上去叱责道:“住手!我们没有你那些异教仪式!用虚假的花招亵渎神圣的地方——”

“先生,”塞巴斯蒂安插进来,他走上前去,大手搭在牧师的肩膀上。“我认为我们的朋友詹纳会介意。”他露出个同谋者的微笑继续说下去。“那是法国白兰地,年份非常好。或许你会允许我送几瓶到您的住处,好让您闲暇时品评一下?”

子爵无远弗届的魅力让牧师缓和下来,回以微笑。“您真亲切,爵爷,谢谢您。”

大多数吊丧者开始慢慢散去,伊薇到处打量着广场四周的店铺,房屋和工厂。她的注意力突然被一个站在广场对面路灯柱下的男子吸引住,他穿着一件暗沉的外套,戴着顶脏兮兮的灰色软帽,脸上缓缓的咧开微笑。

是乔斯.布拉德。她认出来了。远远望去,他似乎想来向埃佛.詹纳致敬。但他的打扮不是人们吊丧时的通常穿着,他看起来异常邪恶,面容怨毒扭曲得让她背脊一阵发凉。牢牢的盯着她,他举起手指在喉咙处划过,这个不容错认的手势使她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留意到有动静,塞巴斯蒂安转过身,带着黑手套的大手自动罩上的她的肩头。“伊薇,”他低声说,带着一丝关心俯视她苍白的脸。“你还好吧?”

伊薇点点头,视线飘回路灯柱,布拉德不见了。“我只……只是有点冷。”她回答道,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落她斗篷的兜帽,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牙齿格格作响。

塞巴斯蒂安立即把兜帽拉回原位,又将斗篷围着她的肚子拢得更紧些。“我这就带你回俱乐部,”他说。“等我去给佣人和马车夫几个钱,我们就可以离开了。”他把手伸进大外套拿出一个小皮夹,然后向那群有礼的候在墓地边的人走去。

捕捉到伊薇不安的注视,凯姆走过来,模糊的泪痕带挂在他清瘦的颊上。她抓住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我刚刚看见布拉德先生了,就在那边,路灯柱那里。”

他微微睁大了双眼,然后点点头。

没机会再多说什么了,塞巴斯蒂安倒回来,胳膊环住伊薇的肩膀。“马车在等。”他说。

“没必要安排一辆马车。”她抗议说。“我能走。”

“我叫他们在车里放了暖脚器。”他说,见到她闪过期待的表情时,他的嘴角牵起一抹微笑。他看向凯姆。“和我们一起坐车吧。”

“谢了。”男孩谨慎的回答说。“但我到更愿意步行。”

“那我们在俱乐部见了。”

“好的,爵爷。”

伊薇跟塞巴斯蒂安走向马车,忍着不要回头看凯姆。她想知道他是否能找到布拉德,如果找到了,又会发生什么事。登上活动脚踏,她爬进车厢,匆匆忙忙把裙幅盖住暖脚器,当热气飘上膝头时快乐的发抖。塞巴斯蒂安淡淡的笑着,坐在了她的旁边。

忆起他们前去格雷纳格林的亡命之旅,那还是不久前发生的事,伊薇却觉得仿佛已过了个永恒。她偎向塞巴斯蒂安,满意的发现他没有试图推开她。

“总的来说,你做得非常好。”马车开动时他说。

“这是我见过最精心安排的送葬队伍。”她回答道。“我父亲一定爱极了。”

塞巴斯蒂安爆出愉快的大笑。“拿不准的时候,我就宁可铺张浪费些,希望那能令他满意。”他踌躇了下,又继续说道。“明天我要把你父亲的房间全部搬空清理一遍。”他说。“不然我们绝对没法除去病房的味道。”

“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俱乐部下个星期重新开张,我会让你留到那个时候,好有点时间适应你父亲的逝世。但当詹氏的大门再次打开时,我要你舒舒服服的待在我城里的寓所内。”

“什么?”伊薇吃惊的抬起身子看他。“梅菲尔的那所房子?”

“那里设备良好,人员充足。如果还不够让你满意,我们可以再找另外的房子。但在此期间,你必须住在那里。”

“那你打算……和我一起住?”

“不。我将继续住在俱乐部。这对掌管所有事务要方便得多。”

伊薇打起精神应付他的疏离。为什么他突然变得这么冷淡?她没有麻烦到他……她对他少有要求,甚至在悲伤时也是如此。既困惑又生气,她低头瞪着自己带着手套,绞扭成一团的手指。

“我想要留下来。”她低声说。

塞巴斯蒂安摇摇头。“没理由让你待在这里,这里不需要你。你住在高尚社区对大家都更好,你可以在那接待你的朋友,不用整夜都被楼下的骚动惊醒。”

“我睡得很沉,这不会打扰到我。而且我可以在俱乐部接待我的朋友——”

“却不能公开。”

他是对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伊薇沉默着,不需要你这几个字在她脑中不祥的回响。

“我想要你住在安全备受尊敬的环境里。”塞巴斯蒂安继续说。“俱乐部没有淑女的位置。”

“我不要什么淑女。”伊薇反驳道,口气微带讽刺。“我是赌徒的女儿和无赖的妻子。”

“有更多的理由让你远离我的影响。”

“我不想离开,还不想。或许我们可以到春天的时候再来讨论,但这之前——”

“伊薇。”他静静的说。“我不是在给你选择。”

她僵直了身体,慢慢离开他。整个装满了暖脚器的空间也无法驱散她深入骨髓的寒意。她的思绪狂乱的想搜索理由好说服他……但他是对的……她没有理由留在俱乐部。

她的喉咙异常紧缩,绝望的想到到现在她应该早已习惯了这样……不被需要,孤独一人……上帝明鉴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受伤?哦,她多希望能像塞巴斯蒂安一样,给自己的心筑上防护的冰墙。“我们的协议怎么办?”她木然的说。“你打算不理会它,还是——”

“哦,不。我准备像修士一样清心寡欲的生活,等时候到了,我就要收取我的报酬。要是你不在我伸手可及的范围内,我要拒绝诱惑就容易得多。”

“也许我不能拒绝诱惑。”伊薇听见自己咕哝。“我可能会找一个亲切随和的绅士来陪伴我,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在话语的最后一个字出口前,她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说了这样的话。然而,孤注一掷的要攻击他、激怒他、扰乱他情绪的冲动实在难以抗拒。不过她的尝试失败了。一阵短暂的静默之后,她听见他柔滑如丝的答复。

“完全不会,小猫。我要是拒绝你在私人时间里享有那样的乐趣就太自私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能出现就行了。”

在伦敦时髦街道和高尚社区那些富有的地区背后,还藏着一个由黑暗的小巷和腐烂的贫民窟构成的世界。这里的人们居住在无法形容的污秽中,犯罪和卖淫是在此生存下去的唯一手段。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垃圾和污水的气味,建筑物堵塞拥堵得非常接近,在某些地方,人们得侧身才能辗转通过。

凯姆小心谨慎的大胆进入复杂如迷宫的街道,留意着那些等候粗心来访者上钩的数不清的圈套和陷阱。他通过阴暗的拱门来到一个四十码长,十尺宽的天井里,四周罗列着高高的木造房屋,房顶的连拱摭住了头上的冬日天空,这都是些普通的临时性小屋,无家可归者倒卧成排如同大墓地里的一大堆尸体。一个腐臭了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大约有两三尺长,挂在连拱下面;成群的老鼠蠕蠕而行,沿着墙边窜过,消失在房脚的缝隙中。天井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女孩坐在一段门阶前,一些皮包骨的孩子在翻找着丢弃的骨头和不要的烂布头。狐疑的瞟了凯姆几眼,这些孩子躲到天井里最远的一头去了。

其中有个蓬蓬乱发的年轻妓女咧嘴笑着,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牙齿。“像泥价样滴大帅锅来筷子手场院做甚莫?”

“我来找一个男人,大约这么高——”凯姆伸手比比五尺八寸的高度。“黑头发,刚刚他是不是才穿过天井?”

女孩子们嘎嘎大笑起来。“听听他索滴话啊。”一个兴高采烈的大声说。

“帅锅,”另一个女孩接口道。“来吧,宝贝儿,等泥躺在罗露丝的身上时,泥秦不会想要男银了。”她把短衫拉下来,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和干瘪下垂的乳房。“和偶来次顶呱哌滴床上运动吧,偶敢打赌泥肯定不会搞,系不系?”

凯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她的目光贪婪的跟随着。“告诉我他去哪了。”他说。

“给偶六便士偶就告诉泥。”她说。“泥有双漂亮滴眼睛,米错。偶最近刚搞过一个男孩,他也有那莫口耐滴——”

一声低沉刺耳的大笑回荡过天井,然后传来乔斯.布拉德嘲笑的嗓音。“泥找不到偶的,泥这个肮脏的杂种!”

凯姆旋身扫视过建筑物,许多煤烟熏黑的脸在窗外凝视,从没有瓦片的屋顶往外瞧。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布拉德,”他谨慎的说,慢慢转身逡巡。“你想对詹纳的女儿做什么?”

又是一阵丑陋的大笑,这次好像又是从另一个方向发出的。凯姆冒险往天井里走得更里些,仍不能辨别布拉德的位置。“偶要杀死她!”

“为什么?”

“因为她就像个吸血的水蛭把偶的所有东西都夺走了。偶要她死。偶要把她扔进老鼠窝直到只剩下骨头。”

“为什么?”凯姆迷惑的问。“她要我来帮你,乔斯,甚至在你出卖她时候。她想要况现她父亲的遗愿,给你留了足够的——”

“魔鬼把那肮脏的婊子带走吧!”

凯姆轻轻摇头,不能理解这样的敌意从何而来,或是为什么布拉德对伊薇还有如此疯狂的愤怒。

突然身后传来破空声,他迅速低头转身,刚好险险避过一块呼啸着抡过来的木板。攻击者不是布拉德,而是一个流浪汉,拣破烂的,冲动的决定要试试自己后巷抢劫的运气。他生着一副在这条街上出生长大的人的特有的年轻混着沧桑的样子。凯姆几个有效的动作就迅速解决了他,将他击倒在地呻吟的缩成一团。另外几个流浪汉出现在天井的那头,显然是阅览室要合伙攻击。意识到寡不敌众,凯姆向拱门退去,布拉德的声音如影随形。

“偶会抓到她,偶会的。”

“你永远也抓不到她。”凯姆反击,充斥着愤怒的无力感。他向刽子手场院看了最后一眼。“你一根手指头也别想碰到她,我会送你下地狱!”

“那偶会拖泥一起下去。”布拉德幸灾乐祸的回答。当凯姆迈步离开天井时,他又一次大笑起来。

当天稍晚的时候,凯姆找到了伊薇。这时塞巴斯蒂安正和一群木匠商量修复主宴会厅复杂的拼花嵌木地板的事而不得空闲。凯姆单独在骰子室里,心不在焉的用几个蓝子整理着筹码,把它们分成整齐的小堆。凯姆无声的走近她。

胳膊上的轻触让惊跳了一下,等抬头看清他的脸后她立刻就微笑着放松下来。他一副显而易见的烦恼样倒是很少见。这个年轻男孩的平凡天性并未被赋予绞扭手指或惶惶不安,凯姆一向是事情来时便对付它,尽可能的活在当下。但今天的事情留下了印记,令他非常紧张不安,一时苍老不少。

“我找不到他。”凯姆轻声说。“他躲进一个贫民窟,在暗处和我说话。他的话毫无意义。他对你心怀邪恶的感觉,但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以前也从没有谁会认为他是让人心情愉快的人,但这次决然不同。那是一种疯狂。我要告诉圣文森特。”

“不,不要。”伊薇马上回答道。“这只会让他担心和生气,现在他已有够多的事要处理了。”

“但要是布拉德企图伤害你——”

“我在这里很安全,对吧?他还不敢进入俱乐部,却要付出被我丈夫拧断脑袋的代价。”

“房子里有不少秘道。”

“你能封住它们吗?或是锁起来?”

凯姆皱着眉考虑了一会。“大多数可以。但这不是办法,拿着一串钥匙成天来回巡视——”

“我明白了。你尽力就是。”手指滑过一排弃之不用的筹码,她又郁郁的说。“这真的无关紧要,我很快就要走了。圣文森特要我下个星期就离开,他不认为我该住在俱乐部里,既然我父亲……”她拖长声音,渐渐坠入无法释怀的沉默。

“也许他是对的。”凯姆说道,巧妙的去除掉单调中的怜悯。“对你来说,这里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这样做不是出于安全的考量。”她绕着一枚黑色的筹码画圈,接着立起筹码让它像只陀螺一样在赌桌上转个不停。“他是为了保持我们的距离。”他的嘴角浮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令她觉得既挫败又备受鼓励。

“耐心点。”凯姆轻柔的建议道,便留下她看着筹码旋转直到它丧失动力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