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二十八节

菲利普·赛迪和他的母亲住在城外一个小阁楼里,离一个灰泥脱落的居住楼群不远,沿靠一条荒凉的大街。浅棕色的多角屋顶,肮脏的白色墙面,发黄的花边窗帘,框绕着房屋的黑暗。尼曼知道,菲利普的母亲还在录口供,所以屋子里没有人。可他还是敲了门,以防万一。

没人应门。

尼曼绕着粗陋的屋子绕了一圈。风猛烈地吹着。凛冽的寒风,预示着冬天的来临。左边有一个小车库连着屋子。他眼睛一瞥,看到一辆溅满污泥的拉达,显然是旧的。屋后,花园中铺展着几平米修剪过的草坪。

他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于是,他上了台阶,检查门锁。老式的,减价货。警长不费吹灰之力就撬开了门。他在门毡上擦了擦鞋,潜入假定受害者的屋子。

经过门厅,他来到一个狭小的客室,同时打开了手电筒。白色的光束照亮了一块浅绿色的地毯,上面铺着几块灰暗的小毯子;几支悬挂的猎枪下放着一张折叠沙发床;还有一些不协调的家具和质朴丑陋的小摆设。警长感到反常的舒适,这种家的感觉,似乎让他嫉妒。

他戴上胶手套,仔细地搜查抽屉。没有找到特别的东西。一些镶银的餐具、刺绣手绢和私人文件:缴税单、社保表格……他迅速翻阅着这些纸件,可是没有找到任何异常。

尼曼爬上楼。

他轻松找到了菲利普·赛迪的房间。一些动物海报、堆在箱子里的杂志和电视节目单,一切都显出主人贫瘠的精神世界正接近衰亡的边缘。尼曼又进行了更细致的搜索。但他什么都没找到,除了发现赛迪是个十足的夜猫子。各种类型、各种功率的灯泡在墙壁的搁架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好像这个男人要为每个季节制造不同的光线。他还注意到结实的加固护窗板,还有一些面罩,就像是飞机上用来遮光的那种。赛迪要么失眠,要么像个吸血鬼。

尼曼还掀开被子、床单和床垫,手指伸到地毯下,又摸摸墙纸。什么也没发现。特别是,没有发现他有女朋友的痕迹。

警长又瞥了眼他母亲的房间,没花太多时间。这栋房子的气氛让他沮丧不已。他下了楼,快速地搜了下厨房、浴室和地窖。仍旧毫无线索。

外面,风还在刮,轻轻晃动着玻璃窗。

他关掉手电筒,有了种意外而惬意的感受,一种悄悄潜入又秘密逃走的快感。

尼曼思索着。他不会弄错,在这点上不会。线索就在这里的某个地方。真相近在眼前,高约瓦和赛迪之间肯定有关系。

警长又有了另外的主意。

医院的衣帽间是淡铅灰色的,一排排储物柜靠墙排着。一切都很冷清。尼曼一声不响地走着,读着小金属框里的名字,找到了菲利普·赛迪的柜子。

他又戴上手套,开起挂锁。一些记忆显现在脑海里:那个跟特警队一起夜间涉险和蒙面突袭的时代。他一点都不怀念那个时代。相比而言,尼曼更喜欢登门入室,掌控夜晚的关键时刻,而且是像真正的入侵者一样:

一个人,悄悄地、秘密地进行。

咔咔几声,门开了。几件工作服、几块点心、几本老杂志,还有灯和面罩。尼曼拍拍隔板,观察着柜子的角落。他小心翼翼,怕弄出响声。什么也没有。他确认了下,柜子没有假顶板,没有暗格。

尼曼跪下来,小声咒骂着。显然,他走错路了。这个小伙子的生活没什么可挖掘的。另外,他甚至不能确定,高山上那具冰冻的尸体就是这个单身汉。菲利普·赛迪可能会在几天后重新出现,怀里还搂着美丽的女护士。

面对自己的固执,警长禁不住露出了微笑。他决定在有人当场捉住他之前溜走。就在站起来那刻,他看见衣柜下面,有一块微微翘起的地漆布。他伸过手,拍了拍那块合成漆布,用两个手指抬起。他触碰到一块水泥板和一个东西,听见清脆的撞击声。他用手指摸索着,然后抓起来。当他摊开手时,手上抓着把带钥匙扣的钥匙。它被小心翼翼地藏在衣柜下。

沿着锁柄,尼曼认出这种特有的锯齿缺口是用来开装甲锁的。

如果赛迪有什么秘密的话,就一定藏在用这把钥匙能打开的门后面。

在市政大厅,他在最后时刻逮住了正要离开的房产管理处职员。听到“赛迪”的名字,那个男人面不改色。这意味着,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新受害者可能的身份。那位公务员已经套上了大衣,应警长的要求,很不情愿地查询着。

等待的间隙尼曼重复思考着,他来这里似乎是为了增加成功的机会。

菲利普·赛迪在更衣室的衣柜下藏了把防盗门钥匙。然而,他家里的门并没有任何防盗措施。这把钥匙可能打开无数的门、壁橱和储藏室,尤其是在医院。可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掩人耳目呢?直觉促使尼曼来到这里,确认菲利普·赛迪是否有另外一个住所,一个小棚屋或一间谷仓之类随便什么的地方,防盗结构是与已知住所完全不同的。

职员发着牢骚。他从柜台屏风下推出一个硬纸盒。在它正面,一个小铜镶边围着用墨水标记的标签:“赛迪”。尼曼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打开盒子,翻阅官方文件、公证契约和地皮平面图。他核对文件,观察土地编号,在资料附件的地区平面图上定位。他将赛迪的房产地址读了又读。

这样,就再简单不过了。

菲利普·赛迪和他母亲租了一间阁楼。但是,这小伙子名下还拥有另外一处房产,是从他父亲热内·赛迪那里继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