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天下神兵之雪饮神锋 第八章 丧心
已经多久了?
聂锋也不敢肯定,他自封在那个洞内中已有多久了。
由于自困洞中,也分不清日与夜,故究竟有多久,他也感到模糊,只知道,自己不眠不吃不喝了多日,身躯已渐呈虚弱,体内经脉亦因被那股疯血不时发作冲击,更是通入火灼。
然而躯体及经脉的痛,犹不及他心底的痛!
每次想起吕亭儿瞥见他那张兽面时的厌恶表情,他的心,就痛得恍如要迸裂一般!
他但愿自己的心真的能够迸为粉碎,能够丧心,能够再没有任何感觉,那总教现在生不如死为佳!
然而他的心,却始终还有感觉,故当十憐在这数日毫不间断地前来劝他,更为他准备饭菜,他纵然已不想再破洞相见,心中还是对这女孩无限感激。
毕竟,即使吕亭儿和所有人厌恶他这张脸,还有一个女孩,毫不介意他的外表,真诚地为他感到不忿不值。
就像这一日的黄昏,聂锋以为她已不会再来了,以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话不闻不答,早已令她知难而退,谁知,他忽地又听见洞外传来了十憐的声音!
她,始终还是未有放弃他!
而十憐这回的声音,更听来有点振奋,但听她在洞外雀跃道:“聂…大哥!有好消息啊!你猜我今日在市集卖武之时,遇见什么?”
聂锋仍是默无回应,十憐也知已万念俱灰的他不会答话,只是自顾续说下去:“今日我卖武之时,有人突然打赏了十两银给我,那锭银子,更刻着‘欲助聂锋,请跟我来’八字,我于是二话不说,便跟着那神秘人影进入一条陋巷,谁知到得巷内,那人早已不在,但我却发现在陋巷墙上,竟被人以深湛功力,刻下四个阔约尺许的大字,那四个大字赫然是……”
“华。陀。神。鉴!”
什么?华陀…神鉴?洞内的聂锋,本一直对十憐所说的话不大为意,讵料乍闻华佗神鉴四字,一张兽脸也为之变色,看来他非但曾听过华陀神鉴四字,更知道那是什么。
但听十憐又道:
“不但如此,在华佗神鉴四字之下,更有一柄匕首,将一纸疗方钉在墙上,这张疗方之上,所记的原来是一套——洗血诀!”
“我已看过这套洗血诀,觉得它所载的洗血易筋之法,极有可能,能助你抑压连冰心诀也无法再控制的…疯血,聂大哥,这真的是一个好消息啊!”
华陀,其实是神州的一代神医,在三国时期,更曾为武圣关云长刮骨疗毒,其神乎其技的医术,早已流传千古,更令他在医道称神。
相传其医术之精湛,只要那人送抵其面前仍未气绝,他便一定能将其救活,这个世上,绝没有任何奇难杂症能难倒他!
然则,华陀神鉴,又可是华佗传世的医谱?
反而不是!据闻在宋朝期间,武林中也出现一个怪医,更自称其医术可比华陀,医至能起死回生,当世尽管不少江湖人皆被其救活,但众人仍不信他的医术可比华陀。
那怪医沉不住气,于是把心一横,闭关三年,终著成一册医经,内记其毕生医道修为,更将这册医经取名华陀神鉴,并刻意将之流传江湖。
而这册华陀神鉴自从流传于江湖后,得到它的人,皆能以神鉴内的医术,治好不少奇难杂症,甚至能解天下奇毒,于是华陀神鉴的大名,逐渐在江湖中不胫而走,所有人皆认为此书内的盖世医术,必是华陀在世时所著,对其趋之若鹜。
然而这一切看在那怪医眼里,却感到可笑极了,只因他终于证明了自己的医术可比华陀,只是世人眼光浅窄,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罢了。
他亦懒得再为自己辩护,亦懒得向江湖人解释这本华陀神鉴其实是其所著,就让他们继续误认下去好了,反正他们愈是误会,便愈证明他医术高明。
而这册华陀神鉴,亦由那时开始,一直在江湖流传,其间救活的人不下千万,但就在二百多年前,这册神鉴终于在神州连绵战火下逐渐失传,在江湖中能找到的,也只是残缺不全的寥寥数页……
故如今竟有人为聂锋找来华陀神鉴其中一页洗血诀,可说极为难得,而这个在此时此刻暗助聂锋的人,到底又会是谁?
十憐一口气说至这里,满以为聂锋听见洗血诀或能抑制疯血,必会有所反应,讵料洞内的他,依然沉默如故,当下不免有点失望,叹道:“聂大哥…,我知你心里…可能仍感到…十分难受,但如今竟有人暗中为你找来这套洗血诀,显见你背后一定有高人相助,这个人,更可能和我一样…,为你七日前败给公子败之战深感不值,这更证明,你的修为绝对不逊于公子败,只是你已是无法控制体内疯血而已……”
“故无论如何,你好歹也试一试这套洗血诀吧!万一它真的由此神效,届时你便可重振雪饮神锋,更可一洗先前的战败之耻啊……”
不错!这套洗血诀既出自华陀神鉴,而华陀神鉴甚至被吹嘘为能够起死回生,更遑论区区一股疯狂之血?
只是,聂锋心中却并不是如此的想!纵然这套洗血诀能抑制疯狂之血又如何?他已被吕亭儿瞥见了他疯血发作后的恐怖兽面,他纵能以洗血诀回复原貌一时,难保日后永不发作,届时她一定又会厌恶他,既是始终难有好下场,医来作甚?
这样一想,当下无论十憐在洞外如何情词恳切,聂锋还是无动于衷,他心意真的已决,他已决定在洞内了此残生……
然而,眼见洗血诀这大好的翻身机会就在眼前,聂锋却依然壮志消沉,毫不珍惜,十憐一颗芳心,不知为何,竟为这个武林难得一见的奇才沦落至此,而感到无比心痛,她猝地狠狠咬了咬牙,噗的一声,竟已跌坐洞前地上,更朗声对聂锋道:“聂大哥!你已经七日七夜不吃不喝了,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你纵然已不顾自己生死,但我顾十憐偏不信,你是那种不顾别人生死的人,我偏不信你也不顾我的生死!”
“我,已决定由如今开始,也像你一样坐着不眠不吃不喝,直至你愿意出来相见为止!”
势难料到,十憐为逼聂锋现身,竟决定与他以其不喝不食?洞内的聂锋,对十憐的死缠烂打亦微感意外,心忖这女孩怎地如此倔强?
然而,聂锋心想,也许她只是已是意气而已,绝难支持多久,故始终也未有回应她半句话,就让她在洞外独自坐着,待她慢慢知难而退……
可是,十憐并没有知难而退。
聂锋满以为她坐上一两个时辰后,便会因饥寒交迫放弃,谁知她没有!
聂锋满以为她顶多在洞外呆至夜深,便会倦极回家休息,谁知她也没有!
非但没有,她还在洞外一动不动坐着,一直坐至天明,再一直坐至天暗,然后又再一直坐至天明,再坐至天暗……
不经不觉,她竟在洞外熬上了两日两夜,而第三日的清晨,老天爷更幕然下起滂沱大雨来!
以聂锋的深厚修为,固然能在洞内熬上一段不短时日,想不到的是,以十憐一个弱不禁风女孩,竟亦能在洞外支撑了两日两夜,不喝不食,如今还被雨水打至浑身湿透,她到底为何要如斯坚持?
想到这里,聂锋消沉的心,陡地一动,仿佛已感觉到,这女孩可能已对自己……?
唯他始终禁止自己这样猜想下去,他已万念俱灰,万不能因一个女孩而心软!
故纵然以他的耳力,能够清楚听见洞外的十憐,被冷雨凄风打至牙根格格作响,似在全身发抖,但聂锋仍是硬着心肠,不闻不问。
不错!此刻的十憐,确实冷得要命,早已倦极饿极的她,如今更在漫天风雨之中,以双手紧抱细弱的身躯,瑟缩洞外!
她只感到,纵然自己很想为聂锋坚持下去,但她实在过于虚弱,她自知自己已无法再支撑下去!
这样一想,十憐心念一懈,一口气接不上来,终于噗的一声倒在地上,更要即时昏厥过去!
唯为就在她彻底昏过去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踏着雨水的细碎脚步声,她勉力张目一望,只见一条婀娜多姿的身影,正打着伞子朝聂锋所在地的山洞走来!
这条身影,明显是个女的,更是一个十憐造梦也没想过,会在此时此地出现的人。
一个美得足可倾国倾城、美得教本已长得秀气的十憐,也要自惭形秽的的人……
吕。亭。儿!
啊?到底聂锋这个只喜欢强者的恋人吕亭儿,何以会幕然在此出现?快将昏厥的十憐,一颗心也陡地一愣!
然而,她实在过于虚弱,甚至连睁开眼睛的气力,亦没有,她已无力再看吕亭儿所为何来,她只是依稀听见吕亭儿似对洞内的聂锋,温声软语了数句她已无法听清楚的话,接着……
赫听“轰隆”一声震天雷响!恍如一个本可惊世的魔神终于苏醒,终于决定要取回本来属于他的一切,终于决定向这个人间还予一刀!
可惜,十憐已无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已彻底昏厥过去。
嚓……
嚓……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十憐,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弄醒的。
那时一阵阵砂石破开的声音,十憐随即做起,张目一望,赫然发现,自己原来已不是身在洞外,而是在洞内!
不但如此,一直堵封聂锋所在洞口的巨石,亦早已被破为粉碎,聂锋他…,终于也破洞而出了?
然而,何以如今在洞内的也仅得十憐?聂锋又去了哪?
不!聂锋原来尚在!只是十憐一时看不见他而已!
十憐随即发现,不知何时,这个山洞深处,竟出现一个径阔长许的深坑,而适才弄醒她的砂石破开之声,正是发自这个深坑之内!
她不由自主步近那个深坑,赫然发现,一个人正在这个深约丈许的深坑之中,不断以血肉之掌为力,将深坑挖至愈来愈深!而这个人并非别人,而是聂锋!
“聂…大哥?”
十憐一呆,她万料不到,本已万念俱灰的聂锋,竟会突然破洞而出,更在洞内挖掘一个如此深的坑洞!
到底他为何要掘一个这样的深坑?吕亭儿今日又为何会幕然前来?
究竟在十憐昏过去后,吕亭儿与聂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竟令本已一蹶不振的聂锋有此奇变?
河东,万胜门。
万胜门,这个在近十年崛起得最快的门派,也可说是最强的门派,其所在的总坛,位于河东一个险峻山峰之上,占尽地利,故多年来虽有不少门派欲将万胜门连根拔起,却始终不得其道而上,不得其门而入。
而万胜门那道长约两丈、以万两黄金铸造,、悬于殿堂正中央的巨大牌匾,十年来亦一直稳如泰山,从未动摇半分,江湖人要拆下万胜门这块黄金牌匾,简直难如登天!
然而今日……
万胜门这块黄金牌匾,竟被人从中破开,隆然一声巨响,更当场堕到地上,一分为二!
到底谁有此豹胆雄心,敢将刀神公子败所属的万胜门牌匾一破为二?又是谁有此天大本事,能在万胜门内撒野?
也许,除了公子败外,只有一个人……
公子败之父,万胜门门主——刀万胜!
刀万胜实在很怒很怒,在盛怒下的他,竟信手一挥,手中刀气已浑然成刀,嚓的一声便将悬于自己身后的黄金牌匾一破为二,瞧其刀气之霸烈,虽不如其子公子败之出神入化,唯亦绝对不负万胜门主“万盛”之名!
而殿堂上的其他徒众,眼见门主怒至反手劈断牌匾,亦尽皆噤若寒蝉!
“反了!真的反了!败儿怎么放着大好的天下第一霸主不做,却去等那个什么北饮狂刀公平一战?万胜门迟早败在心高气傲的他手上,这块黄金牌匾不挂也罢!”
原来,远赴长安的公子败犹未回归,但从众门早已用飞鸽传书通风报信,向门主报告公子败与聂锋的动向,刀万胜乍闻儿子非但在黄山之巅,即使不当天下第一霸主,也要等聂锋一战,甚至今次在长安分明已胜了聂锋,仍认为自己胜之不武,再给聂锋三个月时间重振雄风,刀万胜听至这里,已是怒不可遏,才会不顾一切劈毁牌匾泄愤!
“这犹不止!”此时,一旁的万胜门管家柳天飞道:“少门主为聂锋所干的,还有许多许多,门主可知道,少门主还不惜千辛万苦找来了‘华陀神鉴’其中一套洗血诀,以助聂锋克服他体内的疯狂之血,好让他能全心全力应战?”
什么?原来在市集向十憐留下那页“洗血诀”的神秘人,是公子败?他,便是一直在暗助聂锋的人?
“有此等事?”刀万胜闻言更是气得吹须碌眼,可是,他每次也只是对着门下才会大发雷霆;面对儿子,他反而会竭力将心中怒气按捺。
全因他太明白,他的亲生儿子已远远超越自己,万胜门近三年能在江湖无人不惧,无人不服,最大的功劳,还是因为公子败那柄似会永远不败的败三刀!
故心中怒气一过,刀万胜稍微冷静下来,便道:
“但即使如此,败儿向来我行我素,他心中若认为对的事,即使是天皇老子要阻也阻他不来,他也绝不会听我劝阻,放弃聂锋……”
“其实以败儿的惊世刀道,无论面对任何强手。皆以稳操胜券,只是决战毕竟是决战,始终会有凶险,尤其聂锋这厮,实在绝对不能小觑……”
柳天飞闻言,立饶有深意一笑,道:
“门主请放心!其实为防万一,属下早已自作主张,为门主预先作了一个安排。故无论聂锋能否重振雄风,他也绝不可能会胜过少门主!”
“属下只待门主一声应允,我早作的安排便可立即行动了!”
“哦?柳总管,你到底作了什么安排?”
柳天飞随即在刀万胜耳畔低声说了数话,刀万胜听罢,立即化怒为喜,獰笑着道:“呵呵,好!好得很!柳总管真是深得我心,为我先作了这个万无一失的安排!”
“看来,今次无论聂锋如何惊世利害,败儿然后和任性,我们万胜门,也绝对会立于不败之地了!哈哈……”
刀万胜终于开怀大笑,而柳天飞也阴险地陪着邪笑,到底柳天飞所作的适合安排,竟能令公子败……
稳操胜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