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静定五停心观 遥治芍药还阳
望断雄峰仰翠薇,风雪寒梦送春回。
忆时总把旧诗写,峥嵘意气煮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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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森孩儿在北岳恒山之上,一住便是三年又六个月。期间虽只见过恒山王一面,但收获颇多。这一日,已到达南岳衡山。
衡山,乃在湘水之郡,山势雄伟。
其大小山峰计七十又二,以祝融、天柱、芙蓉、紫盖、石廪五峰为最著。
登斯主峰祝融,可俯瞰群山,观赏日出。相传在远古时候,舜帝南巡、禹王治水即到过此峰。
南岳风景绚丽多彩,古木参天,终年翠绿;奇花异草,四季郁香。其中,祝融峰之高,藏经殿之秀,方广寺之深,水帘洞之奇,为南岳四绝。
而此时,森孩儿已乘云化气,飞翔于祝融峰之上空。
衡山,正是森孩儿听从师命拜访的最后一座旷古奇山。
也就是说,五岳访毕,一场惊天动地的江湖武林恩怨,就要开始作一了结了。
杀向江湖不留情的日子,就要来到。
此刻,森孩儿心中波涛汹涌,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他想到玄机子师父,为了一块金骨王牌,一生飘零,无枝可依,还要遭遇毒手;冷四方、李自在、春娇三位前辈为了一部金山剑诀,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最终下落杳然,生死未卜;更有许多黑道恶魔,丧心病狂,残害江湖正道,却无人能够降妖除魔……
一想起这些,森孩儿就怒火中烧,忧思难忘。
忽听得晴空中有人平和无比地言道:
“少侠既已到衡山,为何还翔于云上?”
森孩儿一怔,方才发觉自己早已翔于祝融峰顶,兀自盘旋忘返。
森孩儿急忙气沉丹田,落下身形。
只见峰顶平台上,有一苍老胖者,轻摇蒲扇,端坐于石桌前,独自布局下棋,却又不见棋盘。
然而,方才的声音分明是来自晴空之中。
森孩儿刚一站稳,就急忙拱手施礼道:
“大师为何在炎炎烈日之中,独自一人下棋,而不在阴凉之中找一棋伴相邀为乐呢?”
胖者不急不慢,蒲扇生风,手拿一棋子,半晌才走了一步,方缓缓言道: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我屈指算来,少侠要到九九重阳之时,方可来到衡山,却不知如此快的脚程。今日方是七月初七,烈日虽盛,但静可生凉。正好,我下棋寻不到棋友,少侠如不介意,老朽请与少侠对弈一局,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森孩儿连忙恭然言道:
“晚辈向来棋术不精,承蒙大师错爱,只好斗胆陪大师消磨些时光便是了。”
说着,就找石凳坐下。但左右看过,却并不见有石块之类。再看胖者,却也没有坐在凳上,而是盘膝虚坐,浮在空中。
胖者稳颜说道:
“何必要有石凳。俗话说得好:不要介意别人看你。少侠只管坐下,不就自然有凳了吗?”
森孩儿见胖者说得甚为有理,便也随之虚身坐下。这一坐,立即感到有一股遒劲有力的悬浮之托力,正好把森孩儿托在上面。
就听胖者不动声色地说道:
“那就开始吧,少侠请先手。”
对手围棋,森孩儿虽无兴趣,技艺却十分精湛。然而不用棋盘的对弈,却尚是初次。
听见胖者让自己先下,便眼中精光暗透,已经有一张意念中的棋盘,所谓成竹在胸。
于是,森孩儿谢道:
“多呈大师相让,晚辈就从命了。”
说罢,将一子放置“星位”之上。
轮到胖者走时,他沉思良久,才在棋盘上点下一子。
几手之后,森孩儿已然占据一角。看胖者时,却见棋路散乱,全然不见章法。
森孩儿心中暗自奇道:“怎么会有如此下法?照此下去,不到中盘,大师岂不已然输矣?”
但看胖者,却依然十分镇定。每点一子,总要有所思忖,方肯落下棋位。
约莫下了二三十子,森孩儿已经十占有六,胜手已然定矣。
再看,胖者却不以为然,点子如故,即使在森孩儿所占棋局中,也要偶尔点上一子。
这样一来,森孩儿心中就有些不可思议,只是不知胖者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天气愈发炎热。炽热的阳光,仿佛一览无余地照在森孩儿身上,闷热万分。
森孩儿急忙稳定心神,暗用十二月气法,驱赶燥念。暗窥胖者时,见他依然沉着冷静,面容之中,没有急躁,也无喜悦。
谁知又下了几子,森孩儿已然心神大乱。
当胖者又不按章法地随意向森孩儿的“地盘”里点入一子后,森孩儿竟然神志恍惚。也不知怎么,竟在自己已经做成的棋眼中,又点入一子。
却见胖者抬头看了一眼森孩儿,静然说道:
“少侠此处已经做活,却因心脉紊乱,自杀棋眼,这且不算,让少侠重新走过!”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但从胖者每走一步总要考虑再三上看,这盘棋至少已下了三四个时辰。
太阳似乎走得也很慢,而且愈发炽热,烘烤得森孩儿汗如雨下。到最后,竟然一点也发不出汗来。
当这局棋下到一百手时,森孩儿已然十占七八。但是,胖者并不罢手,依旧点棋如故。
胖者下得越来越慢,到后来,每下一步,均需迟疑半个时辰。
森孩儿心中越来越焦急,手拈棋子,却已不知如何落下。
下到第一百零八手时,正好由胖者走棋。只见他没有丝毫的慌乱,静如处子一般,手拿棋子,却迟迟不肯点下。
森孩儿见胖者兀自考虑,而棋面上,胖者的棋子,十有八九已早被自己的棋子吃空,便觉得气血翻涌,实难抵挡。
于是,森孩儿嚅嚅说道:
“大师已经输……”
谁知话音未落,森孩儿竟“哇”地一下,喷出一口黏稠的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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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胖者思忖着落下第一百零八手棋时,森孩儿已经控制不住紊乱的气血,“哇”地一下,喷出一口黏稠的鲜血。
再看这股鲜血,快落到棋桌上时,胖者双手微托,不疾不慢地说了声:“回去吧!”
那股鲜血竟然奇迹般地又回到森孩儿的口中,只听“咕突”一声,竟然咽进肚里。
血一进肚,森孩儿忽觉有一丝凉意也随之进入胸中肺腑,顿时精神一振。
胖者这才放下棋子,微微一笑,霭然言道:
“少侠果然棋术高明,老朽输了!”
森孩儿见状,猛然醒悟,豁然开朗地拱手说道:
“其实是大师赢了!”
胖者言道:
“怎说是老朽赢了?”
森孩儿恭敬地说道:
“练功习武者,重在对内气外息的修行,琴棋书画只是用以调心养神之工具。表面上看,大师在此局棋中,负于了晚辈,但在内质上,却是大师之内功定力,深不可测。晚辈气息已然紊乱,这吐出的鲜血便是证明,所以是晚辈输了。”
胖者又是微微一笑,徐徐言道:
“少侠果然悟性超人。看来,老朽没有白下这盘棋。”
森孩儿忙问道:
“大师何故要输于晚辈呢?”
胖者却未回答,转言问道:
“玄机子交给你的金骨王牌何在?”
森孩儿急忙掏出呈上,言道:
“大师必定是衡山王了!”
胖者静然说道:
“什么衡山王,徒有虚名而已。少侠就叫我衡山叟吧!”
森孩儿起身叩拜道:
“晚辈怎能如此不知礼数?大师若不见怪,晚辈就称您师父吧!”
衡山王点了点头,复把金骨王牌交还于森孩儿。
衡山王转而言道:
“方才你问我,为何一定要输棋于你。那是因为我一看到你凌空飞来,兀自长久不落,我便知你用的是恒山师兄的住世留形奇功。于是,我决定看看你的内气定力。我知道,若是一开始你便处于下风,必然会不到中盘就放弃而认输,所以我决定用杂乱无章之法,逼你占于上风,形成必胜之局,好让你下至终局。当棋下至第三十六手时,你又暗使十二月气法,以求心气畅达,结果却无奏效,慌乱中错点活气,以至于丧失重要的几子。但我又一次决定让你回棋一步,再看看你的定力究竟如何。可是,你还是没有坚持到我的第一百零八手棋下定,便气血上涌,吐出肺腑宝血,我无奈之中才送去凉意,用了一手逼血回宫。”
森孩儿听罢,不觉黯然惊道:
“原来师父是一直在试看晚辈的内气定力!但为什么我用了十二位嵩山王传给晚辈的十二月气口诀,仍然无有功效呢?难道晚辈练此玄秘六年,竟是白费光阴。”
衡山王缓缓言道:
“并不如此,我的这几位师兄所传给你的功法,我看你都已功成圆满。但泰山师兄之笑、华山之兄之怒、嵩山十二位师兄之哀、恒山师兄之惊恐,皆属七情耳。善、怒、哀、乐、悲、恐、惊,是谓七情。喜乐为华山师兄之笑,哀悲为嵩山十二位师兄之哀伤,恐惊为恒山师兄之惊恐,加上华山师兄之怒,刚好被四山十五位师兄占全。但是,你虽然已能精通这七情之心术,还却缺乏我这衡山最后一套关门心法。”
森孩儿奇然问道:
“七情心术已被四山占全,师父您的衡山心法,又是七情中的哪一情呢?”
衡山王微微一笑,说道:
“衡山心法,说来应该算是第八情,这就是静!”
衡山王继续说道:
“玄机子当年让你拜访五岳,学满之后方可闯入江湖,即为此理。”
森孩儿点了点头,“哦”声言道:
“这么说,静是最为重要的了!”
衡山王接着说道:“不可以如此认为!七情也好,八情也罢,均系相对而言。八情颇似《易经》八卦,既相克,又相生;既相生,又相克。只是‘静’心功法,既可参见另外七情,属八情之一;又可克制七情,成为七情之纲。只有练完‘静’功心法,方才练完五岳之玄妙秘功,否则。缺一不齐,缺一不可。练完八法,方成系统,也即建成心脉玄功中的辉煌殿堂。”
听完衡山王的讲述,森孩儿方才真正大彻大悟。他不禁为五岳山王这玄妙又密切关联的深奥秘功,而暗自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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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山王见森孩儿脸上充满惊叹与钦佩之色,便坦然说道:
“世上万物,皆依一个理字,或玄妙异常,或简明扼要,或变化曲折,或直截了当。然而任何事物,均非十全十美,都有其擅长的一面和缺乏的一面,忽视了任何一面,都将不会完满。就像这喜不可常喜、怒不可常怒、哀不可常哀、惊不可常惊、静不可常静一样。”
衡山王微微一笑,言道:
“我喜静,但也要微笑,以此来调剂静之缺陷,即为此理。少侠能够八情具备,将会超越五岳十六位异叟之各自本领,成为江湖第一奇人啊!”
森孩儿目光锐然,宏声说道:
“晚辈必会不辜负各位师父的一片苦心,学成大果,发扬武林正义!”
“好,这就很好!”
衡山王言道:
“我就传你两手衡山小技吧!”
衡山王续言道:
“第一部衡山叟静定法,实属一般根基之功,但其中对精气神的功用与相互关系均有些论述。这静定法是我练就玄功之后,才转而归纳成的。少侠须谨记在心。”
衡山王微闭双眼,默诵道:
“能正能静,然能定。定心在中,耳聪目明,四肢坚固,可以为精舍。精者,气之精者也,气道乃生。有神自在身,一往一来,莫之能思,失之必乱,得之必治。心境无杂念,精将自来。精存自生,神体安荣。内藏以为泉源,浩然和平,以为气渊。渊之不涸,四体乃固;泉之不竭,九窍遂通。乃能容天地,被四海,中无惑意,外无邪灾。心全于中,形全于外,不逢天灾,不遇人害,谓之圣体。人能正静,任督自强,不知渊竭。”
话尽良久,衡山王还沉浸于静定之中。
森孩儿用心默记了,就见衡山王外体放射出道道紫气真光,柔和而又深奥。
又过了许久,衡山王才从境界中返回。他感慨万分,徐徐言道:
“艺无止境,意又何尝有止境呢?我这传你的第二小技,乃叫泰、华、嵩、桓、衡五停心观。此乃五岳同源同息之旷世秘术,集中了五岳十六叟毕生之心得。精妙乎?平平凡凡!平凡乎?精精妙妙!你不论他精妙也好,平凡也罢,均应牢记!”
衡山王空声入密,缓缓说道:
“五停心观,实际是借用了佛教之中的五种修习禅观。佛学以为,在修四念处之前,应首先修习五停心观,以清除世俗心绪和欲望,使心思安定。这就是:不净观、慈悲观、因缘观、界别观和数息观,分别抑制贪婪、嗔恚、愚痴、我见与散乱之心。正因为如此,五岳十六叟才要联手修炼这五停心观。然而,五岳十六叟终于未能达到如此境界,才落个十六叟分占五念之境况。五岳之五停心观,又与佛之五停心观有所不同,即加入了些许即心是道、以下为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之类。又加入了些许若欲安神、演练元气、气在身内、神安气海、气海充盈、心安神定之类。而最后至关重要者,乃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至关者,你务必以一十二年为一轮回,勤以磨炼,不急不躁,不休不止。此至关者,一经炼固,必将日臻化境。”
森孩儿听了,已牢记于心。尤其是衡山王所说至关者,森孩儿还是第一次想到,顿觉茅塞大开,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暮色将暝,落日的余晖,映照着衡山上空的夕霞紫色,呈现着一派辉煌。
一会儿工夫,冰轮已现。
森孩儿仰视九天,碧空深邃如梦;远眺四海,万里霜沙一片。
但见山林风起,酷意顿消;月垂流苏,分外妖娆。
时光飞速流逝,森孩儿在这雄奇壮美的衡山之上,度过了此生中重要的一十二年。
为了巩固业已完成的功业,森孩儿又在这里多停留了几载。
这日,已是森孩儿决定闯入江湖的日子。就在森孩儿前去向衡山王辞行的时候,天空阴云密布,仿佛整个世界都荡起一股强劲有力的罡气阴风。
森孩儿凝目住神,突然自语道:
“不好,江南万卉山有难!”
若要赶去,千里迢迢,并非两日所能及也。
森孩儿立即坐于衡山悬崖一块凸起之巨石上,力透天地,气达千里,意通万卉山中。
森孩儿的意念所达之时,正是震天八卦的一对紫金八卦牌拍向万卉山女山主茉莉之际。就见茉莉疾身闪过,然而鞭虎神的一条水磨打虎钢鞭,已然堪堪击在了茉莉的背上。
只见第二鞭又向茉莉的腿上击来。
森孩儿的意念已然觉察,在这万卉山秘功阁内,除了茉莉之外,还有一位内力纯正之人,却不知因何,在一旁袖手以观。
森孩儿忽然感到这人就是万卉山主芍药,而芍药经络受阻,大穴被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森孩儿的意念已接通在芍药的心脉中。
森孩儿以传音入密之法,对芍药说道:
“我距你们太过遥远,我只能给你三口长气,助你跃起毙敌。我见你回阳双修功尚有造诣,你可用此奇功,营救茉莉前辈。”
就在茉莉腿部中鞭,摔倒在地,眼看性命不保之危险关口,芍药已然深吸一口长气,凌空飞起,出手如电,只一指,便点中震天八卦的百会要穴;又顺手一掌,将鞭虎神的脑袋打回腔肚中。
芍药这一骤然旋飞,吓坏了站在一旁的探山大盗、九袋羊妖和九袋蝙蝠。他们明明知道芍药已身残多年,何况又被点中大穴,却为何转眼之间,竟腾空飞起了呢?
茉莉也怔住了,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茉莉也万万不会料到,丈夫只有这宝贵的三口长气。
只见芍药又深呼一口长气,舒展身躯,挥掌如电,力透掌心,对准九袋羊妖便斜劈过去。这一吸一呼,正好用完第一口气。九袋羊妖猝不及防,待清醒过来,已是不及。
就听得“噗”的一声,芍药的一双肉掌已经击碎了九袋羊妖的胸膛,肋骨寸断,不及发声,倒地身亡。
探山大盗大惊失色,旋不等芍药扑向自己,也拧身扑上,兜起掌风,撞向芍药。
芍药深吸第二口长气,并无躲闪之意,对着探山大盗兀自狂猛的掌风,锐然撞将上去。
又是“啪”的一声巨响。就听有人“啊”的惨叫一声,撞破秘功阁的墙壁,被打出一丈开外,眼见得已是活不成了。
茉莉倒在地上,见丈夫雄风锐不可当,却不知何故。
因为芍药的功力,茉莉深知与自己不相伯仲。但此时,芍药就如同换了一个人。
茉莉见丈夫一掌将探山大盗击出秘功阁后,却开始气色惨白,便甚为焦急,想去助一臂之力,但腿上血流如注,一时间竟无法站立。
这边九袋蝙蝠见势不妙,狂展身形,似一只黑色蝙蝠,倏然飞出窗外,意欲逃跑。
芍药吐出第二口长气,似闪电之速,纵身追上,落形于九袋蝙蝠的前面。
九袋蝙蝠眼见逃跑无路,便扬手劲挥,朝着芍药打出了一把丐帮毒器百寒针。
百寒针夹杂着奇冷无比的阵阵寒气,锐然飞向芍药。
芍药毫不理会,吐掌夹风,朝着九袋蝙蝠直掀过去。
先是听得“噗噗噗”几声,百寒针悉数打入芍药的体内。
紧接着,就听“啊呀”一声惊惨狂叫,九袋蝙蝠被芍药罡猛的掌风打向半空,向万卉山深谷之中,似断线风筝,倏然坠去。
芍药急展身形,飞回秘功阁。
芍药再吸第三口长气,温柔地看着妻子说道:
“茉莉,我的爱妻!你不要问,此乃奇人相助,送我三口长气。长气一完,你我就永无再见之日。”
茉莉顿时明白,泪如泉涌,张口想说话,却被丈夫阻止。
芍药说道:
“把最后的时光留给我吧!我死之后,你也不必留于万卉山。此山基业,已然命丧我手,愧对先师。你快去绛霄宫,去找一念师太,请她收你为徒,以成功果。之后择机再回万卉山,重振往日雄威。”
芍药又吐出第三口长气,抱住妻子,猛然亲吻茉莉的芳唇,口中兀自说道:
“这最后的一吐之气,就让我留给我的妻子吧!”
有词为证,词曰:
极目处,一片苔痕,哀命相连。
直可惜,空怀依恋;
还犹恐,未偿宿债,今生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