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风散人不再躲藏,乘大自在佛被雍不容痛击的好机,向后庄全力逃去,远离雍不容大吉大利,应该不会有人拦截追搜了。
有人他也不怕,只怕雍不容,雍不容被大自在佛拖住,还有什么好怕的?有多快就逃多快。
事实上的确除了雍不容和龙姑娘两人之外,没有其他的人敢于深入房舍追搜。
徐义兄妹与一群打手,还在庄门后面一带,与沈家庄的庄丁高手们混战不休,哪有机会入庄追逐?
真巧,后庄东北角的庄墙下不远处,楚酒狂与天都玄女师徒六人,正掠走如飞奔向墙根,一看便知要跳墙向外逃命。
“等我一等!”天风散人欣然叫。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量。
雍不容大开杀戒,已经耗损了好几成精力,再与大自在佛禁受得起打击的降魔禅功相搏,耗损的精力更多,目下多一个人就多一层保障,至少也可以放手一拚。
而且,必要时可利用这群人挡灾,大自在佛就是现成的例子,难怪他欣然跟上与楚酒狂一群人同行。
要是雍不容没被大自在佛牵制住,他才不愿与楚酒狂这群人结伴呢!人多,目标也大。
他的道术颇有根基,五行通术也有些少成就,掠走的身法,比那武林轻功绝顶高手更快捷,眨眼间便追上了楚酒狂六男女。
“有人追你吗?”楚酒狂掠走中扭头问。
“没有。”他当然不愿将被雍不容诱出仓的事说出:“雍小狗把咱们的人杀得血流成河,三护法竟然也禁不起一击,门主再不认栽及早潜隐,咱们天道门恐怕要在江湖除名,真不知门主的想法竟然如此固执。”
“我也觉得门主太意气用事了。”楚酒狂也乘机发牢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操之过急,非要将雍小狗除去不可?只要将山门撤出南京,一年半载暂时停止活动,雍小狗难道真有穷幽搜秘的神通?”
“是呀!你们可以照样活动逍遥,贫道与大自在和尚可就日子难过了。他悻悻地说:
“雍小狗会追我们到天涯海角……”
“老道,你何必说风凉话?”楚酒狂不悦地说:“老夫和天都玄女和你-样,被逼暴露了身份,我楚酒狂还能照样活动逍遥自在吗?”
“我们改变身份,天下间楚酒狂与天都玄女的名号,将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天风散人同样可以用另一面目行走,何必说风凉话?”天都玄女也说话带刺:“你不再做老道法师,日子同样好过,是吗?”
谈说间,已接近墙根。
“哈哈哈哈……”墙根下的草丛狂笑震耳,雍不容长身而起:“妖道的日子绝对不好过,而且他决不可能还有以后的日子,他杀的人太多,今天他就过不了。”
“他……他竟然在这里……”天风散人大惊失色,火速止步。
“咱们拚了他!”楚酒狂咬牙怒吼,急急拔剑:“雍小狗,你……你不要做得太绝,赶尽杀绝天地不容……”
“哈哈!在下的绰号本来就叫天地不容。”雍不容笑吟吟地说:“所以也容不了你们。”
七个人半圆形列阵,逃不掉只好拚命。
相距三丈,七个人把住了三方,仅留墙根的一角,十四双手不住徐徐挥动,要用暗器集中攒射的意图极为明显。
杀手们的信条是:尽可能把对手杀死在危险距离外。
雍不容浑身都带了暗器,他的看法也是:尽可能把倚众群殴的对手杀死在危险距离外。
三丈,普通暗器致命威力距离的极限。
只有少数宗师级的高手名家,才有杀人于三丈外的绝技与功力;当然特殊的、以及有奇毒的暗器除外。
天道门的杀手,以暗器出神入化震慑江湖,每个杀手皆学有专精,即使不配称宗师级的暗器名家,也足以称高手中的高手而无愧色。
这是说,七个男女杀手,已完成发射暗器行启命一击的准备。
他们居然还没感觉出危机,不知死神正向他们伸出要命的手。
假使雍不容应付不了他们的暗器围攻,怎会让他们有列阵准备的机会?
“我让你们有施展绝技的机会。”雍不容马步微挫,亮出双盘手防术的门户,他手中可清晰地看到并没有任何暗器,应该没有反击的象征显示:“你们为了钱以暗器杀人,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们也得在暗器上送命。但我可以保证,决不当场杀死你们。动手吧!等什么?”
几乎所有的男女,皆在心意相通的默契下,同时发出全力发射暗器的助势沉叱,手脚齐动。
三丈距离内,高手名家所发的暗器,速度可比雷电,想看到暗器再问避,那是不可能的事,就算能看到,也来不及闪避。
七个人,都是急进一或两步再出手的,距离不但拉近了八尺以上(算伸手的距离),而且移动时可以扰乱对方判断发射的时间和部位。
事实上,要同时估计七个人的意念,那是不可能的事更不可能预测七个人的发射手法与射击部位,而且七人同时集中攒射,决不可能闪避猬集的各种暗器。
满天雷电向雍不容集中,一波接一波向中心汇聚。
三方面向中心发射,汇聚处便是死亡中心点,暗器出手,便决定了生死存亡。
眼一花,死之中心点人影突然消失,是在暗器群汇聚的前一刹那消失的。
淡淡的人影,从死亡中心点左移,像逸电流光,难辨形影。
最左侧是天都玄女,与女徒小佩,左手洒出得自五毒三娘的五毒飞雾,右手连续发射可破内家气功的小型燕尾镖。
这玩意不用定向穗,镖尾的燕尾形薄金属片,飞行时可令镖身以高速旋转。
其实该称钻而非镖,击中人体急钻而入,八九成火俟的气功也挡不住这玩意的袭击,女人的手劲不足,通常不使用这种极耗真力的玩意。
只有连续发射两次的机会,每次只能发射一枚,通常一枚就可以追魂夺命,能在三丈内逃过一镖的高手少之又少,劲道与速度无法与伦比,看到形影镖已入体了。
离开死亡中心点,死亡的机率便大幅降低。
不过,天下间的高手名宿,能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间,离开死亡的中心点,屈指可数。
即使能离开,也在数难逃。
雍不容竟然离开了死亡中心点,所以他只需对付最左侧两个女人所发射的燕尾镖,和洒出的毒雾。
四枚小型燕尾镖,在他巧妙的双手点动下,像是在同一瞬失踪。
庄墙上,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好高明神乎其神的玉女摘星手。”其中一人高叫:“满天星斗也可以同时摘下来。”
不但把四枚燕尾镖摘入手,而且立即向侧方脱手射出回敬。
天都玄女正急急取第三枚镖,却发现雍不容已在眼前幻现。
“卟”一声响,右肩挨了一臂掌,有骨折声传出,一声惨叫,仰面便倒。
小佩更糟,白嫩的脖子被大手扣住,像是抓鹅,刚想喊叫,耳门便挨了一击,立即摔倒、昏厥。
“啊……”惨号声震耳。
共倒了四个人,每人的右大腿胯骨缝,钻入一枚五寸长的小型燕尾镖,铁打的人也支持不住,右腿废右半身麻僵,痛入骨髓,倒下去就挣扎难起。
唯一站立的人,是脸色死灰的天风散人。
庄墙上跳下的两个人,快速绝伦地收拾残局,先把倒地的人打昏,再熟练地上绑。
“你……你们……”天风散人嗓音大变:“难……难怪雍……雍小狗的消息,是如此正确灵……灵通,你……你们……”
跳下的人是不要狂乞,和江浦地头神一剑横天齐华,两人改了村夫装,但并没易容,一看便知。
“我们又怎么啦?”不要狂乞拉脱了楚酒狂的双臂关节:“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们利用胁迫腾蛟庄的人,在南京引起风浪,把咱们宇内三妖拉下水,摆了一道,老夫本来就于心不甘,再发现你们竟然谋杀了老夫的侄儿,老夫一代狂妖岂肯甘心?碰你的运气吧!妖道。”
两人各带了两个俘虏拉上肩,向雍不容点头示意,跳上墙走了。
“幸运不会接二连三光临你头上,你这次是昌尽必殃。”雍不容紧贴在天风散人的两丈距离威力圈内,双手徐徐拂动:“在下一定要你和大自在佛,把贵门的底细招出来。如果你认为你的刚入流遁术可以逃脱劫数,赶快施展吧!不然就为你的生命,作全力的挣扎,杀死我,你才有活命的机会。”
天风散人极力保持镇静,戒备着缓缓后退,法袋中的所谓法宝早已用罄,那能有杀死高不容的机会?能逃过的劫数的机会也少得可怜。
“就算贫道逃不过劫数,也要和你死拚到底。”天风散人咬牙说。
双手齐动,八步风生,呵口气大袖一挥,罡风怒号中,飞出七道电芒,身形连闪,突然斜飞而起,体形急剧缩小,隐没。
雍不容也吹口气大喝一声,身形蓦尔失踪。
七道电芒突然炸裂成碎屑,有如流星殒落,距地近尺便芒剑形消。
百步外最近的一栋房舍侧方,传出一声厉叫,天风散人的身形晃现,一声撞中墙壁,晕头转向反弹倒地,像撞上了山岩的笨鸟。
“我的脚……哎……”老道发狂般挣扎欲起。
雍不容出现在两丈外,扬了扬左手的铁翎箭。
“只差一步,你就可以遁入屋中躲藏了。”雍不容冷笑着举箭伸出箭尖:“你的右脚膝弯,有这么一枝小小铁翎箭,很不好受是不是?这一枝一并奉送,保证可以贯入你的右膝弯。”
墙角有一个狗洞,只能容一头家犬匍伏钻入。
天风散人猛地向前扑窜,居然远出丈外,双手着地随即贴地爬滑,要钻狗洞入屋进命。
下身活动困难,爬窜势难如意,头刚钻入狗洞,左脚已被抓住了。
“放我一……马……”老道丧胆地狂叫。
狂叫声的声调怪怪地,像是濒死的叫号。
妖风一旋,墙根下的尘埃外场、旋走。
雍不容哼了一声,虎目中阴电闪烁如鬼火,抓住妖道的右手一松,左手随着妖道的叫号余音,与及他的冷哼,猛地扭身疾挥。
电光一闪,破风的尖厉啸声令人毛骨悚然。
“哎……唷……”三四丈外的屋角,传出天风散人声调不再怪怪的叫喊声。
人影幻现,一声摔倒在地。
是天风散人,没错。
而头部刚钻人狗洞的天风散人,身躯向下萎缩。不是人体,只是天风散人的一袭道袍而已。
雍不容一闪即至,一脚踏住倒在屋角下的天风散人右脚踝。
“三分道行的蜕化幻形术,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你心术不正,这辈子永远练不成分身法了。”雍不容恶狠狠地说:“你如果不招供,我要用黑狗血淹死你,要不更狠毒些,带你回南京送入迎春阁。
花银于请老鸨设法,收集你最害怕的、永世翻不了身的玩意灌死你,让你的魂魄浸在血池地狱里泡上千年万载。”
“不……不要……”天风散人哀号求饶,左膝弯也挨了一枝铁翎箭,双腿稍一移动就痛得冒冷汗,比大自在佛的遭遇更惨更痛苦,快崩溃啦!
“想不要,你就得招供。”雍不容制了老道的经脉,抓住背领开始拖死狗般拖走:“不要狂乞的道行比你高,他问口供更不好过,慢慢来,我不急。”
庄门附近的恶斗激烈万分,但死的人却聊聊无几,人太多,八方乱窜人人章法大乱,形成激烈而不精彩的混战,受伤的人却多,混战根本无法施展绝学杀着,因此不久便四散追逐,机灵鬼抓住机会就逃命。
往庄门向外逃的人,却在数难逃。
千手飞魔躲在庄门房,不现身仅用暗器袭击,来一个收拾一个,老魔的发射劲道不比雍不容强,但射击的技巧却无与伦比。
先后有六名村夫打扮的人,与及两名黑衣杀手,被暗器击毙在庄门附近。
杀手们不知雍不容另有帮手,更不知有人在庄外埋伏等候打落水狗,被雍不容的豪勇所惊,部份杀手不再理会号令,纷纷跳墙向庄外逃命,一头闯入四海邪神一群人所布下的暗器阵中。
当雍不容偕龙姑娘出现在庄门时,激烈的恶斗刚结束,除死尸已无活敌人了。
徐义的十八名随从,混战中不幸死了两位,轻重伤的人也有七名。
这是说,死伤了一半。
千手飞魔正帮助随从们,替受伤的同伴上药裹伤,看到爱女无恙心中一宽,既不向雍不容询问结果,也没探询下一步的行动如何,似乎对雍不容的主事人身份十分尊重,从不倚者买老干预任何事。
沈家庄成了一座死庄,躲在屋内的老弱妇孺不敢露面。
庄主沈鸿图的尸体,躺在一名护法身侧,是被雍不容用暗器袭击的。
自始至终,雍不容不曾使用尖刀搏斗,与他交手的天道门杀手,也不会获得拔刀剑近身拚命的机会,这是一场惨烈却毫不精彩的大屠杀。
看到雍不容与龙姑娘毫无损伤地从庄内掠出时,徐义已是羞愤交加眼都红了。
“你们同进同退,倒是安逸得很呢!”徐义语中带刺,醋味十足:“往庄里追,想必大有所获了。”
“徐老三,你没追进去,委实令人气短。”雍不容悻悻地反唇相识:“毕竟你是对抗天进门的主将!重要的人物往里边,只留下一些小人物奋战,以掩护重要人物脱身,你居然与小人物死缠,轻易放过歼灭重要人物的好机,实在令人失望,要是你也率领打手们穷追,那些家伙怎逃得掉?”
“逃掉了?你是说毫无所获?”徐义不计较他的讽刺:“大自在佛他们……”
“不知下落。”雍不容一本正经说:“这些家伙像老鼠一样,躲在房舍深处的阴暗角落里潜伏不动,我和絮絮只有两个人,怎找得到他们?那些死尸,能认出他们的真正身份吗?”
“你何不自己去看看?”徐义气虎虎地说,目光却凶狠地落在龙姑娘身上。
“我?我根本不认识几个武林高手江湖豪杰,怎知道他们是何方神圣?死人又不会招供,招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何人物。
唔!你也足迹没出南京,也不认识几个人。看来,得回南京请你老爹出马了,你老爹是江湖人尊称的南五虎之一,一定可以知道一些人的底细。”
“你疯了?”徐义不屑地说。
“我怎么疯了?”
“这里到南京,来回四天只多不少,把尸体留在这里待认,可能吗?”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高不容笑笑。
“误会什么?”
“天道门真正的首脑,早晚会和我生死相见的,我在何处露面,何处就会有天道门的人和我玩命,来一个我宰一个,请你老爹指认他们的身份公诸天下。要不了多久,天下不论黑白正邪人士,必定奋起寻根底,结果如何?你老爹的声望身价又如何?”
“这……”
“我确信你兄妹追踪天道门杀手前来凤阳,你老爹必定知情,更可能是你爹所授意。天道门的山门的确仍在南京,你徐家在南京的局面,双方形成双雄不并立的情势,总有一天必须有一方倒下去。
目下你在凤阳一鸣惊人,正式与天道门生死相见,双方誓不两立的情势已无可改变,你老爹出面与否,已由不了他,是吗?”
“我宁可在外地与天道门决战,要不了多久,就会有许多与天道门仇深似海的人帮助我,却不希望在南京家门口与天道门火拼。”徐义一口拒绝回南京的主意:“这是我徐义扬名立万的良机,与家父无关,我不想因此而影响家父的南京基业。”
“哦!原来如此。”雍不容苦笑:“人的雄心壮志实在没有什么不好,问题是你羽毛未丰便冲动地任性而为,十分危险。”
“你说什么?”徐义冒火了。
“你知道我说了些什么。”雍不容也沉下脸:“为了争取龙老伯父女的帮助,你鲁莽冲动,时机未至,便在三槐集与天道门正式公然冲突。如果我不及时赶到露面替你挡灾,你这区区几个打手,还不够天道门的人做点心。
你以为只要你敢登高一呼,与天道门仇深似海的人,就会望风景从,纷纷赶来攘臂襄助捧你做掌旗人吗?真是痴人说梦,连你老爹出面也不够份量。”
“你……”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的事了。”雍不容不耐地说:“我以为你这些打手,皆是如龙似虎的深藏不露高手名家,所以把你们带来,希望一网打尽这里的天道门次要人物。岂知你们只是些志大才疏,嗓门大而力不足的虚有其表货色,连一个真正的黑衣杀手也没击毙,只杀了几个沈庄主的护院与长工。”
再和你走在一起,恐怕十年之后,仍然不知道天道门杀手的真面目,别说铲除天道门为世除害了,恐怕逃避被天道门搜杀的噩运将早早光临呢!哼!你去乱搞好了,恕不奉陪。”
向千手飞魔一打手式,再向龙絮絮挥手示意,猛地身形电射,眨眼间便消失在庄门外。
“不容哥……”徐霞惶然惊叫,飞跃跟进。
可是,一出庄门,已不见雍不容的形影。
徐霞不像乃兄那么鲁莽冲动,追不上雍不容,她一点也不生气,知道生气解决不了问题,立即偕同两位侍女动身,以快速的脚程向县城飞赶。
雍不容仍然住在思贤馆老店,仍然住在他那间一度被捣毁的客房。
这间客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其实是他吸引有心人注意的普通手法之一。
他是从此门码头区循原路返城的,在码头区一处不引人注意的贫民住宅逗留了片刻,与留在该处的一剑横天两位朋友,交换了一些意见,换了衣着,这才大摇大攫进城,大大方方走向思贤馆老店。
接近思贤馆老店,他的步伐从容不迫,对街上往来不绝的行人暗中留了神,随时防备有人暗算,这种无时无刻皆需防范意外的日子真不好过,难怪多年来天道门的杀手行刺,从来不曾失败过,只有千日做贼,那能千日防贼?
前面走着一个瘸了右腿的穷汉,右手扶了拐杖一步一颠走得很慢,片刻他便到了穷汉身右,泰然超越。
“你房里有女客,小心应付。”穷汉突然用传音人密绝技向他传递信息。
“什么人?”他也用传音入密之术问。
“徐大小姐。”
“咦!她这么快?”
“反正她来了,两个侍女也在。”
“好,谢啦!”他若无其事地大踏步越到前面去了。
他不认识在他附近活动的人,但知道他们是一剑横天或者四海邪神的朋友。
不要狂乞也有朋友活动,这些妖邪人物通常很少露面。不管的一方的人,对他这个刚在江湖露面的年轻后辈天深地不容,皆刮目相看,每个人都不计较身价地位替他跑腿,甘心情愿扮一个普通小混混,在他四周布下了绵密的警戒网严防意外。
推开虚掩的房门,他感到眼前一亮。
换穿了罗衣胜雪淑女装的徐霞,比那天盛装引诱时更动人,更具女人味,更具诱惑性。
两位侍女小春小秋,也打扮得像贵旗名门之家的俏婢,娇而媚十分可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操刀挥剑的母英雌,很难令人相信她们挥剑杀人时能脸不改色,含笑杀人。
桌上沏了一壶的茶,备了见盘时鲜瓜果,真像一位体贴人微的妻子,伺候辛勤工作一整天归来的丈夫,只差上前宽衣递巾。
“鸠占鹊巢,反客为主;徐大小姐,你这是干嘛呀?”雍不客一点也不识相,不懂情趣,说话流里流气,笑得邪邪地:“你三寻恨我恨得要死,怕我对龙姑娘存心不良,恨不得捅我一千刀,至少也请菩萨保佑,把我赶得愈远愈好。你却反其道而行,像影子一样紧迫钉人,甚至步步抢先,你到底累不累呀?”
他在桌旁落座,接过小春笑吟吟奉上的茶,浅尝了一口,信手放回桌上。
“累也得跟着你呀!谁教我有求于你呢?不容哥,当然我是甘心情愿的。”徐霞明艳照人的脸蛋笑容美极了:“你是不是真对我那位未来的三嫂存心不良呢?”
“我承认我对龙姑娘未能忘情,但存心不良未免言重了,难道说,你们不明白我成全你三哥的好意吗?”雍不容正经八百地说。
“成全我三哥的好意?”
“是呀!你三哥答应力姑娘的唯一条件,是帮龙姑娘对付天道门,是不是为了表示诚意,必须向天道门的杀手进行打击?”
“是呀!”
“所以我成全你们,费心机查出天道门杀手的匿伏处,让你们行致命的打击,你三哥才有表现的机会。
才能搏得龙姑娘的欢心,你们不感谢我,反而把我当成存心不良的仇人,真是恩将仇报岂有此理。”
“也许我三哥错怪了你……”
“算了,我不和你们计较,以往不管谁对谁错,反正今后我不管你们的事了。”
“你真的不管我们与天道门……”
“我用我自己的方法对付天道门,就算他们今后躲起来,不计较我搏杀他们重要人物的仇恨,我也不会罢手的。
我了解这种残暴集团的人,他们不正常的心态很特殊,他们为了钱不择手段杀人,也怕被人所杀。
因此碰上要向他们报复的人,他们必定尽一切手段回报,不死不休。所以,我与天道门之间,唯有一方毁灭才能罢休。你们干你们的,我进行我的计划……”
“我要跟着你进行。”徐霞急急地截断他的话:“半途撒手,不是大丈夫所应为。”
“且慢先入人罪。”雍不容苦笑:“我与天道门的恩怨,与你们无关,我没与你们订任何承诺,谈不上撒手与否。
你们为保有南京的势力范围而耀武扬威,我为了不幸卷入这场杀人风暴而奋起自卫,双方的奋战性质不同,处理的方法手段有异。加上你三哥心怀鬼胎,志大才疏虚有其表,我和他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一见了他……”
“那也不能怪他呀!都是龙絮絮惹的祸……”
“别扯上龙絮絮,在南京你兄妹就对絮絮没安好心。总之,一见你老哥,我就有揍他一顿的冲动,想要我替你们徐家打天下摇旗呐喊卖命,简直妙想天开。”
“我徐家在南京如果站得稳,对你的声望地位同样有利呀!我家,你,取代金陵双豪的地位,难道你不想拥有自己的局面?龙絮絮与我三哥订了协议,结成亲家祸福与共,我也希望与你订协议。”
雍不容并没感到意外,徐霞对他撒下情网,在南京他就感觉出来了。
他目不转瞬地注视着这位明艳照人的母老虎,居然可以看到一抹羞态引起的嫣红,在这女强人的粉颊上出现,平添三分可人的风情。
“协议什么?”他似笑非笑:“你有什么鬼主意,对我不会有利……”
“我问你,我那一点比不上龙絮絮?”徐霞的脸更红了,半喜半嗔白了他一眼,女强人的本性仍在,说及儿女之私依然带有三分豪气。
“我不想谈……”
“不,你必须谈。”徐霞坚决地说:“除了她的暗器比我高明之外,不论才貌武功,我都比她强……”
“对,你本来就是南京最美丽的女强人……”
“我当之无愧。”徐霞拍拍酥胸颇为自负:“在南京我已经证明给人看,我杀天煞使者的武功,绝对可以和你配合行动,你我才是并肩联手的最佳伴侣。”
“可惜我……”
“不容哥,不要拒绝我。”徐霞女强人的神态一变,用期盼恳求的眼神来软的,神色变化居然相当自然:“我们徐雍两家,将成为主宰江湖大势的风云人物,号令江湖的霸主。徐龙雍三家结成一家……”
“那就会有人打破头,家里面首先就鸡犬不宁。”雍不容嘲弄地说:“我一天要揍你那三位老哥三顿,他也会把龙絮絮看成眼中钉。哈哈!你这如意算盘妙主意一点也没有创意,想像力丰富却不合实际,你以为江湖人士是各式菜肴配料,可以任由你这位大厨师一锅炒煎呀?天道门有不少高明杀手、秘密网罗了许多利令智昏的高手名宿,改变各种身份执行谋杀赚血腥钱,锄除防碍他们的高手名宿,威震天下自以为可以主宰江湖。
结果,我一个人就把他们搞得焦头烂额,要不了多久,我一定可以把他们的根拔掉。
所以,我从不在争取风云人物江湖霸主上下工夫,我对名利权势毫无兴趣。就算我有兴邀游天下,我也不会吃江湖饭做江湖人。徐大小姐,我的答复够明确吗?”
“雍爷,你这种态度,未免辜负了小姐对你的深情和期望。”侍女小春的口气有愤懑:
“是不是为了龙絮絮呢?你总不会向三少爷横刀夺爱吧?我家小姐哪一点比不上龙絮絮?何况龙絮絮与我家三少爷感情深厚?”
“小春姑娘,你说的话就不够公平了。”雍不容投杯而起:“我不否认我对龙姑娘不能忘情,但我从不认为我有干预她任何事的权利。
正如我与你家小姐-样,你家小姐对我有情,并不表示我非接受不可,她也无权要求我接受。
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应如是;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很可笑而且危险,会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你们不用多费心了,各行其是,明天我动身到城外找地方隐身,等侯歼灭天道门首脑的机会到来。”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春粉脸生寒,似乎忘了自己侍女的低下身份:“雍爷,你是个毫无心肝的无情汉,我一个侍女也看不惯你这种无情嘴脸。”
“咦!你是不是搞错了?”雍不容剑眉深锁,目光转向徐霞,看到徐霞凤目中外露的煞气。
“小婢搞错了什么?”
“你家小姐从来就没把我当人看,突然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是不是把我当成白痴……”
“当然不是。”
“那就好,表示我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不曾会错意,也不会表错情。”
“小婢就是看不惯你这种把姑娘们的爱心,踩在脚底下的无情汉。”
“咦!你……”
“小婢为家小姐抱屈,打抱不平。”
“唔!你的神情态度……”
“我打算替家小姐出口怨气。”小春的凤目冷电乍现,凌厉的煞气慑人心魄:“我知道雍爷的暗器绝技,已获龙老爷子的千手真传,用暗器非我所长,雍爷敢不敢与小婢,以真正的武功来一次公平的拼搏?”一个侍女居然向他挑战,要求并不过份。
“我不会接受你的挑战。”他断然拒绝,感到有点心惊,弄不清徐霞心底的玄机,由爱生恨一而再计算他,这次似乎要亲自来玩真的呢!
“小婢坚持。”小春寒着脸说。
“小春,你……”
“取剑来!”小春威风凛凛地将手一伸。
小秋应喏一声,从窗台下取出一只大布卷,里面有三把剑。
主婢三人穿了淑女装,总不能佩上剑不伦不类,因此将剑用布帛卷上携带,与那些豪门公子带携剑匣侍从的排场相同,摆威风的成份比准备用的成份大。
小秋不但将一把剑递给小春,也将另一把古色斑斓的剑递给徐霞,自己也有一把。
客房的外间狭窄,剑施展不开。
假使突然被三支剑逼住,连躲闪的余地也没有。
剑鸣乍起,果然三个人同时快速拔剑。
雍不容早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危机,对方的剑刚出鞘三寸,他已人化流光,眨眼间便到了房门前,来不及拔闩,一掌劈断门闩启门掠出院子。
这瞬间,刺骨的剑气压背。
假使他晚半步,剑很可能贯入他的背脊。
“你们疯了吗?”他在院子转身大叫。_
三女到了,迅速形成三才剑阵,把他围在中间,三支剑以他为中心完成进击的准备。
“小婢得罪了。”小春冷叱,剑随即吐出,有如电光一闪,龙吟起处八步风生,普普通通的一招寒梅吐蕊,在她手中发出威力惊人,赫然有名家宗师的气势,哪像一个供人使唤的小奴婢?
雍不容非接招不可,往任何方向闪避,都会撞上另两方的另两把剑。
他的尖刀隐藏在长衫内,仓卒间想拔出极为困难,一声怪啸,他飞升暴起,在剑尖前疾升两丈,轻功提纵术骇人听闻,已臻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化境。
半空中取出衫内的尖刀,怪啸声未落,上体急沉,头下脚上疾落,刀光怒张风雷骤发,神乎其神地震飞了徐霞悄然发出的三枚细小的、十分歹毒的逆水行舟攒心针,仓卒间,他竟然看到这肉眼难辨的小针,并挥刀震落。
他第一次夜探徐家,黑夜中也接下三枚这种针,目下是白天,难怪他毫不费劲地便将针击落了。
他无名火起,这岂不是存心要他的命吗?
刀光下搏,人影疾沉。
铮铮两声金铁交呜震耳,火星飞溅,两把剑被他的尖刀震偏,同时一脚踢中另一侍女提剑的右小臂。
三才剑阵刹那间瓦解,他也飘落点尘不惊。
情势很糟,他不能伤人,女人由爱生恨挥剑相向,他能毫无感情地挥刀下杀手?
有败无胜,这就是他的恶劣处境。
稍一迟疑,立即再陷重围,三支剑毫不留情地全力进攻,强劲无匹的剑气如飞瀑怒潮向他强压。
他只能抱元守一挥刀招架,不忍心反击回敬,片刻间,他在剑山的重压下萎缩,传出一阵急剧的金铁交呜暴震,封架的空间逐渐缩小,像是网中之鱼,无法挣扎破网而出,三女剑上的造诣,与及驭剑的内劲,完全出乎他的所料,令他感到心惊胆跳。
不能伤人,怎能取胜?心中一急,顿萌退意。
刀声怒啸,被紧压的刀光陡然怒张,幻化为向外迸射的光环,他在刀上注入了玄功秘学。
“铮铮铮……”金呜震耳中,光华疾升,化虹突破剑网,像是人与刀合化虹逸走,破空而飞。
三女分三方疾退,剑气倏散。
他出现在三丈外的屋檐上方,不悦地收刀人鞘。
“我不知道所谓名家高手,与所谓风云人物的武功,到底高明到何种程度,但你们的内功剑术,皆足以将武林十剑那些名家送入十八层地狱。”他怒容满脸,虎目中神光逼人:
“我所知道的是,你们剑剑致命,存心置我于死地情理难容。你们给我记住,不能有下次,知道吗?不能有下次。”
“得不到你,我要毁了你。”徐霞羞愤地尖叫。
小春人如怒鹰,振翅飞腾。
“可恶!”他怒叫:“给你一刀!”
刀光流泻,电光石火似的拨中小春上攻的剑,突然爆发出一串奇异的阴寒火星。
他的刀震偏八寸,小春也飞堕而下。
“咦!”他吃了一惊:“你的阴煞真气,比你家小姐的修为更精纯三分,可能吗?”
一声娇叱,三女同向上飞跃,剑气森森,来势汹汹令人心胆俱寒。
“失陪。”他再次收刀,身形一闪即远出三丈外另一座屋顶,再一闪形影俱消。
“我决不放过你。”身后传来徐霞愤怒怨毒的叫声,像是向苍天所发的誓言。
郊区的民宅,中下人家的厅房,通常很少加建承尘(天花板),抬头便可看清梁、架、柱、桁,必要时可以悬挂各种物品。用来吊人,确是十分理想;看不开而寻短见上吊当然也方便,所以投环自尽的自杀事件也称悬梁。
这一间厅堂颇为宽敞,共吊了十四个男女而不至于感到拥挤。
女人中,有天都玄女、女侍小佩。
这种倒剪起悬吊,时间稍久,真会令人发疯,双手必定报废。
双脚悬空,身体逐分逐秒下沉,肩关节也就逐分逐秒反转,痛得令人逐分逐秒发昏。
看守的两个中年人,一点也没有慈悲同情的念头,反而不时用手中的棍棒,推动被悬吊的人摆动为乐,真算得上铁石心肠没有人味。
大开的两扇门可看到外面的穿堂,这时响起了脚步声,四位打扮得像鬼怪的人,阴阳怪气地踏入室中。
楚酒狂已经被吊得发昏,看清进来的四个鬼怪般的人,脸上立即爬上惊恐的神情。
“我……我们走……完了……”这位宇内十大怪杰之一,用崩溃似的声音向吊在右首的大自在佛说。
“除……死无大难……”大自在佛用不稳定的声音充好汉:“没……没有什么好……好怕的,大……大不了活……活剐了佛……佛爷……”
四个鬼怪似的人,一女三男,显然女的地位最高,年近花甲又老又丑,像个肮脏的疯婆,除了一双老眼不时反射出阴森的光芒非常慑人之外,怎么看也不像具有奇技异能的武林高手名家。
四人并肩一站,四双可怕的怪眼,在每一个被吊的男女身上瞟来瞟去,不言不动阴厉之气渐浓,令人感到恐怖的气氛急剧增涨。
两个看守退在一旁,也不言不动。
唯一动的活物,是最右首怪人左手所提的两尺余方圆铁笼内,四只似鼠非鼠,似猫非猫,也像貂或黄鼠狼的灰褐色怪兽,体长不算尾部,不会超过一尺,四只怪兽挤在箱内焦躁不安地窜跳、爬抓、尖叫、张牙舞爪示威。
“我相信诸位都知道咱们这四个人的来历,至少也听说过咱们的名称与风评。”老怪女人终于说话了,噪音尖厉刺耳带有七分鬼气:“来自地狱阴曹四小鬼,整治人问口供的专家。”
“魑魅魍魉,四小鬼各具心肠。”那位提了鼠笼的怪人接口:“啧啧啧……魔道横行,唯鬼独尊。老夫与浙江嘉兴的七星太保钱森颇有交情,与不要狂乞也交情不薄。
七星太保死在贵门夺魄使者的夺命针下,不要狂乞牛老哥也受到贵门的伤害,所以将咱们四小鬼请来助拳,为朋友两肋插刀,所以我们来了。”
江湖朋友如果不知道魔道四小鬼,就不配称闯道的江湖人。说‘小’,那是他们自谦,谁要是惹上了这四个‘小’鬼,小鬼必定难缠,难缠的结果将十分悲惨,将有天大的灾祸。
四小鬼的绰号很简单明了:残、暴、阴、毒。
残魑,就是那位养了四只异种怪貂的人,对头落在他手中,就会了解‘残’的意义了。
至于四小鬼的姓名,好像还没有人听说过。以不要狂乞来说,知道他叫牛奔的人就没有几个。
“叫……叫狂乞来……”天都玄女崩溃了:“我……我招……招供……”
“不要急,咱们一个一个来。”残魑狞笑着到了天风散人身旁:“我们要每一个人的口供,看谁扯谎胡说八道,一追二比三盘,才能获得正确的消息,一个人的口不是靠不住的。
天风散人,你受到制经闭穴术破了玄功,但阴毒狡诈的性情仍在,一定坚不吐实自以为是神仙……”
“不,我……我不是神仙,我什么都不是。”天风散人狂叫:“大……大自在佛才……
才是金刚不坏的佛……”
“佛……佛爷卑视你,呸!”大自在佛硬着头皮叫,明知必死,所以乐得强硬,死也要死得英雄些。
“我残魑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小鬼,你这位佛爷大菩萨当然卑视我啦!”残魑的鼠笼,突然贴上了大自在佛的右脚。
立即引起笼内一阵暴动,四双异貂牙爪齐施,一阵尖叫,抓、咬、撕、拉……
“啊……”大自在佛凄厉地狂叫,拚命挣扎,但身躯已被残魑抓牢。
眨眼间,大自在佛的右脚血肉模糊。
异貂的爪牙尖锐,从笼缝向外抓咬,因此牙齿缺乏切割力,只好咬住向向笼内撕扯。那情景真可以令人魂飞魄散。
笼及时移开,大自在佛痛得浑身抽搐,鲜血淋漓的右胸,惨象怵目惊心。
“轮到我暴魅露些儿见笑方家的小手法。”另一位怪人向楚酒狂走近,从袖底取出一只小瓷葫芦,一把带有钩的八寸木刀:“木刀探入内肌,钩出一条附骨的筋肉,蘸上一滴蚀骨露,那滋味足以令人做三年恶梦。
楚酒狂,听说你是天道门指挥十方土地的首领,专门负责探出各方人士的根底秘辛。是你,引诱无情剑那些人送死,是你,威吓凤阳群雄断千手飞魔父女的生路;是你,力主搜杀天地不容永除后患。现在,我要听你怎么说……”
“不……不要……我……我招……”
“这里不是招供的场所,要分隔之后一个一个问才算口供,现在我只要你说一些我要知道的谜团,看你是否诚实。”
撕掉裤子,露出光赤的大腿,木刀缓缓地割开右大腿的皮层,鲜血如注。
“看老天爷的份上,不……不要虐待我……”楚酒狂发狂似的尖叫:“我……我什么都……说……”
“你,我阴魍和人攀攀交情。”疯女人似的阴魍走近天都玄女:“女人对女人,没有什么好怕的,是不是?保证你快活。”
“饶我……”天都玄女魂飞魄散地叫号:“求求你……我……我招……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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