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蓝世玉一见,不禁大吃一惊,脱口惊呼道,“老伯伯不……”

  “要”字尚未出口,就听喳的一声,缺耳老人的右掌,业已扫中钢环下的铁索,铁索应声而断。

  轰的一声巨响,空坟后门猛然阖上,紧接着巨碑座下,又响起一阵隆隆之声,地面为之颤动不已!

  缺耳老人,突然丢掉手中钢环,仰面发出一阵泄忿的哈哈狂笑。

  笑声凄厉,声震林野,令人听来,直如枭鸣狼嗥。

  蓝世玉已经惊呆了,楞楞的坐在地上,直待缺耳老人的狂笑停止,他才讷讷的问:“老伯伯,你?……”

  缺耳老人未待蓝世玉说完,业已哈哈大笑道:“我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要他也知道我胡镇山的厉害!”

  蓝世玉一听,顿时明白缺耳老人的居心,是想毁掉古坟的出口,企图将盗剑之人活活困死在古坟内。

  一念至此。

  于是望着缺耳老人,颇不以为然的说:“可是坟内还有另一个开关枢纽在石阶下。”

  缺耳老人胡镇山一听,又是一声仰天狂笑说:“傻小子,内外两个枢纽,具有牵制相连的作用一个损坏,另一个自然也就失灵了。”

  蓝世玉一听顿时慌了,突然由地上跃起来,不由急声说:“老伯伯,我的替换衣服还放在圆宝床上呢!”

  缺耳老人胡镇山亮不迟疑的说:“衣服有何重要,以后你珠姐姐自会给你做新的。”

  蓝世玉依然焦急的说:“还有家父的成名暗器‘空心亮银弹’,也在包袱里!”

  缺耳老人毫不为意的说:“伯伯将毕生所能,全部传授给你,不比你父亲那几个银弹子强的多?”

  边说边伸手拉起蓝世玉,急声说:“走,我们去找你媛姑姑去!”

  说罢,拉着蓝世玉飞身而起,直向残破门楼纵去。

  蓝世玉心中虽然不悦,但古墓的入口已毁,急也没用,只好展开轻功,跟着缺耳老人并肩疾驰。

  两人驰出残破门楼,沿着甬道,直奔石坊。

  片刻

  他心中忽然一动,不由脱口问道:“伯伯,你看那盗剑的人,会不会就是杀害家父的凶手?”

  缺耳老人胡镇山似乎仍在回想方才墓中被袭的经过,这时见问,立即一定神,迟疑的说:

  “唔,很可能,恐怕是他!”

  蓝世玉一听,清秀的两道剑眉,立即蹙在一起,心说:“如果击毙父亲的凶手,就是那盗剑之人,即使学会了缺耳伯伯的毕生武功,依然不是他人的对手……”

  如此一想。

  他决心要访一位武功盖世的异人,拜他为师。

  心念之间。

  蓦闻缺耳老人胡镇山沉声问道:“玉儿,你在想什么?”

  蓝世玉一定神,发觉已出了石坊门。

  于是赶紧回答说:“我在想,以伯伯如此深厚的武功,那个人跟在我们身后,而伯伯竟毫未察觉,那人功力之高,可想而知!”

  缺耳老人胡镇山的丑脸一红,冷冷一笑,忿然说:“行踪鬼祟。暗施煞手,即使武功绝世,也算不得什么英雄!”

  说罢,怒哼一声,身形骤然加快,直向岗下驰去。

  缺耳老人知道缺耳怕伯生气了,因而不敢再说,于是也脚下加劲儿,紧紧跟在缺耳老人身侧。

  驰至岗下,即是一道丈余小溪,小溪的对面则是一片荒残墓地。

  缺耳老人驰至溪边,身形未停,腾空而起。

  蓝世玉脚尖一点,身形也如飞越过。

  缺耳老人一见,邪眼不禁一亮,心中似乎想起什么,于是双脚刚一落地,立即大喝一声:

  “玉儿,站住!”

  大喝声中,首先刹住冲势。

  蓝世玉一听,身形立坠,茫然望着缺耳老人。

  缺耳老人胡镇山紧蹙着眉头,邪眼注定蓝世玉白嫩红润的面庞,丑脸上充满了惊愕诧异之色。

  他大步走至蓝世玉面前,邪眼不停的打量着蓝世玉,眉间的“心经穴”。久久才不解的问:“玉儿,现在你觉得怎样?”

  蓝世玉被他看得心中怦怦直跳,以为缺耳老人已发觉他眼下的腥臭药丸吐了出来,于是赶紧怯怯的说:“我现在很好,伯怕,的确很好,我的功力已进步多了。”

  缺耳老人胡镇山邪眼依然盯着蓝世玉的眉心,他发觉蓝世玉一丝没有慢性中毒的现象。

  再看看他容光焕发,双目有神,施展起轻功来,疾进如飞,毫不逊于自己,这中间定有问题!

  于是“唔”了一声,佯装关心的点了点头,举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块残断石碑,神色肃穆的沉声说:“劈它一掌给我看看!”

  蓝世玉一听,心情顿显紧张,他怕缺耳老人对他的功力进步不满意,因而恭声应是后,特地运足十成功力,缓缓向那块断碑走去。

  缺耳老人看到蓝世玉运劲举步之际,“天庭”毫无发青发乌现象,心中异常不解,感到非常迷惑。

  这时,蓝世玉已在距残碑七步停住。

  他双目注视着断碑,右掌仍在逐渐加劲,他希望能将这块厚尚不足半尺的残碑,击成两断或粉碎!

  只见他剑眉一挑,大喝一声,右掌猛力推出。

  “轰”然一声巨响,坚石爆裂,青烟激旋,浓厚滚滚的尘土中,发出碎石横飞的啸声。

  蓝世玉惊呆了,那只推出的右掌,竟不知道收回来。

  缺耳老人胡镇山看得面色大变,他的确没有想到,蓝世玉居然有如此雄厚惊人的掌力,那颗“催眠滞气五毒丸。”对他竟然失去了效用!

  蓝世玉略一定神,不禁惊喜若狂,突然转身,欢呼一声,飞身直扑向胡镇山。

  蓝世玉飞身扑进缺耳老人的怀里,不由兴奋的直呼“伯伯”。

  缺耳老人佯装愉快的呵呵一笑,自吹自擂的说,“玉儿,你的根骨奇佳,秉赋绝高,只要你用心学习,伯伯的一身惊人武功,何愁学不会。”

  说此一顿。

  两手不停的抚摸着蓝世玉的肩、头、和背后,接着含笑问:“玉儿,你以前的掌力能否将此石击碎?”

  蓝世玉仰起脸来,已因喜极而流满了泪水,摇了摇头说:“不能,以前我只能将如此厚的青石击成两断,从没有击得爆裂粉碎。”

  缺耳老人听得秃眉头直皱,心中亦暗吃惊,他断定蓝世玉在他离开圆室时,必然另有奇遇。

  于是,佯装欣慰的呵呵一笑,正待发问。

  蓦地飘来一丝痛苦呻吟。

  蓝世玉也听到了,不由惊异的问:“老伯伯,是什么声音?”

  缺耳老人胡镇山邪眼如电,秃眉微蹙,游目搜寻着枯草破墓间,似乎没有听到蓝世玉的问话。

  又是一阵呻吟,竟由数大外的一座破坟传来。

  蓝世玉一声不吭,飞身扑了过去。

  来至近前一看,面色不由一变,想不到残坟破棺内,竟然倒着一个满身血渍,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身穿布衣,颚下留着短须,三角形的瘦削脸上,已无一丝血色,尤其是天灵盖儿上,生着一个大肉瘤,显得怪里怪气。

  蓝世玉打量间。

  但见

  人影一闪,缺耳老人胡镇山也纵身奔了过来。

  缺耳老人胡镇山低头一看,面色顿显苍白,邪眼不停闪动。

  这时,破棺中负伤的人想是听到了声音,也缓缓睁开无力的眼睛。

  那人一见缺耳老人胡镇山,目光顿显惊急,惨白的嘴唇,连连颤抖,腮肉不停抽搐,似欲对缺耳老人讲话,但又显得惊恐无比。

  蓝世玉看得非常不解,正待蹲身询问,缺耳老人已大声喝道:“不要动他!”

  蓝世玉骤然一惊,本能的直起身子来。

  缺耳老人胡镇山,神情异常激动,邪眼一闪,稍微放缓声音,依然有些紧张的说:“快去溪边捧些水来!”

  蓝世玉不敢怠慢,知道缺耳老人要救那人,于是转身向小溪奔去。

  来至溪边,迅速蹲下身去,双手紧并,立即捧了一些溪水,急急向回奔去。

  举目一看,只见缺耳伯伯仍立在那边,望着棺内不停的摇头。

  蓝世玉心头一震,知道不好,奔至格前一看,只见那人表情惊恐,两眼上翻,已经气绝身亡了。

  再看缺耳老人,神色虽已平静,但额角鼻尖上,仍渗有一丝汗水。

  蓝世玉立即不解的问:“老伯伯,这人怎的会死!”

  缺耳老人胡镇山黯然一叹说:“他的伤势太重了。”

  边说边不自觉的举袖去拭额角上的汗水,接着说,“玉儿,我们走吧!”

  蓝世玉急声问:“老伯伯,我们不把他埋好吗?”

  缺耳老人一听,转身望了蓝世玉一眼,“唔”了一声说,“看不出你这孩子倒有一副侠肝义胆,心地善良,好吧!你去找几块破棺材板来吧!”

  蓝世玉没有回答,立即找了两块破棺材板来。

  缺耳老人一看,削薄的唇角上,立即掠过一丝令人费解的冷笑。

  蓝世玉看得有些不解,只道缺耳伯伯老经世故,心中必是气他多事,是以也未放在心上,于是即将右手棺材向破枯木上一放……

  蓝世玉的双目仍然一亮,面色顿时大变,丢掉手中另一块棺材板,蹲下身去。

  只见那人左肋上一片殷血,衣眼尽污,在肋下第三根肋骨间,居然有个大如桃核的滚圆血洞。

  蓝世玉顿时大悟,这人正是隐身空坟隔室,被金锥穿墙刺中的那个人,想是被那个独眼人携出来丢在此地。

  于是,立即抬起头来,望着缺耳老人说:“老伯伯,他就是昨夜被‘独眼獠魅’以金锥无意间刺中的那个人!”

  缺耳老人佯装惊愕的“噢”了一声,邪眼望着那个人的尸体,并未说什么。

  蓝世玉望着棺木中的那个人,异常懊恼的说:“老伯伯能将这人救活就好了!”

  缺耳老人立即不解的问:“为什么?”

  蓝世玉咬牙恨声说:“这人一定知道谁是暗害家父的仇人!”

  说着,将另一块棺材板也盖在破棺木上,然后在面加压了一块大青石。

  缺耳老人静静望着蓝世玉,一直没发一语,似乎有着满腹心事。

  片刻

  他见蓝世玉已经盖好,立即一定神说:“我们走吧!”

  说着,当先向前走去。

  蓝世玉又看了盖好的破棺木一眼,立即紧跟在缺耳老人胡镇山身后,满腹疑惑不解的问:

  “老伯伯,你可认得这人?”

  缺耳老人略一沉思说:“不认识,不过看他的特殊形貌,三角脸,八字眉,头顶上一个大包,极似江湖中传说的‘独角无常’史有余……”

  蓝世玉一听,惊得险些叫出声来,心中不由暗暗叫怪,何以这些人的绰号,俱都由“独”

  字起始呢?

  独眼、独臂、独腿、独角,还有什么呢?他不停的在心里想着……

  忽然

  蓝世玉的双目一亮,身不由己的打了一个冷颤,抬头仰脸一看,缺耳老人胡镇山身形早在数丈以外了。

  这时,他已能静下心来沉思,于是纵身向前追去,双眸精光闪射,一直盯着缺耳老人那只唯一独存的耳朵。

  蓝世玉心中有事,脚下尽展全功。

  片刻

  已追上缺耳老人,他又仰首看了一眼缺耳老人那只仅余的耳朵,嘴唇一连牵动了几下儿。

  可是他却鼓不起勇气,问问缺耳伯伯的绰号是“独”什么,他心中不停的想着,该不会是独耳什么的吧……?

  两人已驰出荒林,眼前是一片油绿的田野和一排排的防风竹林。

  缺耳老人仰首看了一眼偏西的太阳,接着以祥和的声音,亲切的问:“玉儿,我们应该奔那个方向呢?”

  蓝世玉举目一看,一指东南说:“沿着前面小道,直奔东南!”

  缺耳老大胡镇山愉快的一颔首,以一种兴奋和迫不及待的声调说:“玉儿,我们尽力跑一程吧!”

  说罢,当先向前驰去。

  蓝世玉一面飞驰,一面不停的想着,到达馨媛姑姑处如何将父亲被害的事哭诉给她听呢?

  还有定要请媛姑姑拿出那个小锦盒,他要亲眼看看,里面是否真的有一部武林人梦寐以求的佛门真经。

  他还要将回到古墓的经过,以及所遇到的可疑人物,-一详细说出来,让媛姑姑慎重加以判断,暗杀父亲的仇人究竟是谁?

  紧接着他又想到缺耳伯伯……

  举目一看,缺耳伯伯已超前十余丈了,由他略微前倾的背影判断,缺耳伯伯似乎也在沉思中。

  远处已现出一座横广渔村,渔村的那面,露出一线与天相连的水光,正是一望无际的鄱阳湖。

  蓝世玉发现缺耳伯伯愈驰愈快,距离也愈拉愈远了……

  他无心追上去,因为这一刹那,他在想应不应该让缺耳伯伯也一同前去媛姑姑那里。

  虽然缺耳伯伯买来了箔纸香烛,他也曾抱着父亲的尸体放声大哭,并即时为自己增长了功力。

  但是,他发觉其中也有许多可疑之处。

  蓝世玉连番遭受打击,一夜之间,在他小小心灵上,负荷了太多,太重,太令他费解的难题。

  虽然他聪明过人,天赋异禀,但是在他的心绪未宁静前,他是无法逐一悟透出这一连串的谜。

  思忖之间,

  身侧忽然响起缺耳老人的询问声:“玉儿,你在想什么?”

  声音中似乎强抑着受惊后的颤抖。

  蓝世玉闻声刹住冲势,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缺耳伯伯已在路边停住了。

  他发觉缺耳老人的面色苍白的厉害,神情显得有无法掩饰的紧张,他立即不解的问:

  “老伯伯.有什么事吗?”

  缺耳老人强自镇定的说:“玉儿,我们不经过丰渔村可以吗?”

  蓝世玉心中一动,举目一看,丰渔村原来就是他和邬铁牛他们打架的那个小渔村,于是急声问:“这就是丰渔村吗?”

  缺耳老人似乎无心答覆他的问题,依然有些焦急的问:“我们可不可以绕道过去?”

  蓝世玉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说,“我只认识这一条路……”

  缺耳老人未待蓝世玉说完。

  立即焦急的问:“你媛姑姑住在什么村?”

  蓝世玉依然毫不迟疑的说:“什么村我不知道,但是我认得那个村子和媛姑姑住的房子。”

  缺耳老人眉头一皱,神色间立刻充满了焦急和怒意,于是沉声问:“你以前是怎么去你媛姑姑那儿的?”

  蓝世玉并未注意缺耳老人问这句话的动机,立即回答说:“是父亲给我划了一张地图。”

  缺耳老人一听,邪眼中不禁精光一闪,丑脸上立即掠过一丝惊喜之色,不由兴奋的问:

  “那张地图呢?”

  边说边迫不及待的伸出那只干枯的右手来。

  蓝世玉立即摇了摇头说:“那张地图被媛姑姑要去了。”

  缺耳老人一听,丑脸上顿显狰狞,干枯的右手随之发出格格的响声,大有一掌将蓝世玉击毙之势。

  蓝世玉看了,立即不解说:“我们一起前去不好吗?”

  缺耳老人一听,神色顿时缓和下来,丑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但是他的眉宇之间,仍有一丝惊惧和隐忧。

  于是,邪眼瞟了村前一眼。

  接着,对蓝世玉说:“玉儿,你先过去,在村前面等我,我们不见不散,知道吗?”

  蓝世玉心中虽然不解,但仍会意的点了点头。

  缺耳老人亲切的拍了拍蓝世玉的肩头,祥和的说:“玉儿,去吧!记住,我们不见不散!”

  蓝世玉应了声是,满腹狐疑的向村外前走去。

  这时,他对缺耳老人已开始有些怀疑了,尤其他那幅阴暗不定的丑脸,也渐渐令他泛起一丝厌恶之意。

  他想离开缺耳老人,但是他仍希望能学成更高深的武功。

  虽然缺耳伯伯的武功并不惊人,但至少可以每个月吃一粒又腥又臭的黑药丸,逐渐增加自己的功力。

  的确,他觉得自己这时的功力,较之昨天又何止增高了一倍?

  如此一想,心中又想想感激缺耳伯伯了,因而心中那丝疑虑和厌恶,也随之消失了。

  只是他仍猜不透,缺耳伯伯何以突然神色紧张,心情焦急,而不愿和自己同时通过丰渔村。

  蓝世玉来至村前,举目一看,心头不禁猛的一震,惊得几乎停了下来。

  只见四五丈外的一株大树下面,正坐着昨夜那位面目慈祥的黄袍老人。

  黄袍老人满面含笑,坐在一方青石上,双目正亲切的望着他微笑,那张充满慈祥的红润面庞,在外阳的斜照下,愈显得满面红光了。

  蓝世玉没想到会这么巧。一进渔村口儿,便遇到了这个黄袍老人。

  虽然他正需要向黄袍老人询问父亲被杀的真正原因,和那些俱是以“独”字起始为绰号的人真正来历。

  但是目前他不能,他必须和缺耳伯伯连夜赶往媛姑姑处。

  想到缺耳伯伯,心中不由一动,莫非缺耳伯伯认识这黄袍老人?也许他们俩有着不可解的仇恨!

  心念之间。

  本能的回头看了看身后,哪里还有缺耳伯伯的人影?

  再一回头,已到了黄袍老人身前。

  黄袍老人望着蓝世玉,愉快的呵呵一笑,慈祥的问:“孩子,可是找我来了?”

  蓝世玉见问,不得不停了下来,但立即摇了摇头。

  黄袍老人似乎很惊讶的问:“为什么?孩子!”

  说着,似无意,实在意的瞟了一眼蓝世玉来时的田野间。

  蓝世玉心急早些到达媛姑姑处,又怕缺耳伯伯在村前久等,加之他仍怀疑黄袍老人可能是那些人的同谋者,是以没好气的说:“为什么,我无须告诉你,现在我有事,无暇和你多谈。”

  说着,绕过黄袍老人,直向村内走去。

  黄袍老人寿眉一蹙,神色略显焦急,举目看了村外一眼,突然立起身来,蓦地一声大喝:

  “好狂妄的孺子,今日老夫不教训教训你,尔后你愈加无法无天了。”

  说话之间。

  突然转身,大袖一挥,趁势弹出五缕指风,直奔他的“脊椎穴”。

  蓝世玉闻声一惊,自知不是黄袍老人的对手,只有一跑了之,正待纵身驰去,一缕指风已击中了变位的脊椎穴。

  于是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蓝世玉立即仆在地上。

  蓝世玉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黄袍老人的武功高绝,居然能点中他已变位的穴道,怒的是,黄袍老人的真面目已现,无疑是杀害他父亲的同谋人。

  蓝世玉越想越气,咬牙切齿,怒目瞪视着缓步走来的黄袍老人。

  就在这时。

  村内已如飞跑来两道矮小人影,一红一黑,快如流矢。

  蓝世玉转首一看,竟是昨天在湖边和他打架的红衣小女孩徐彩霞和黑小子邬铁牛。

  飞驰中的邬铁牛,正挥舞着小手,向这边憨直的连声欢呼说:“师你,师父,您为何现在才回来昨晚张老哥哥还等您吃酒呢!”

  蓝世玉一听,立即怒哼了一声,两道忿怒的目光,又一直盯着驰来的徐彩霞和邬铁牛。

  人影闪过,两人已驰至近前,一看倒在地上的蓝世玉,不由同时呆住。

  红衣女孩徐彩霞睁着一双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神色数变,又惊又喜,不由脱口说:

  “师父,他就是那个点穴不倒的男孩蓝世玉!”

  黄袍老人的脸上神情极复杂,对红衣女孩的话仅“唔”了一声,即对立在那里发楞的邬铁牛沉声说:“邬铁牛,把他扛回去!”

  邬铁牛一定神,立即纵至蓝世玉身前,浓眉一揿,拳抱当胸,朗声说:“阁下……”

  黄袍老人一见,不由怒声大喝道:“少废话,快扛走!”

  邬铁牛吓了一大跳,赶紧俯身下去,两手将蓝世玉一抱,挺腰扛在肩上,转身向前走去。

  蓝世玉的穴道被点,浑身感到软弱无力,尤其自腰部以下,似乎已不再于自己的了。

  他除了愤怒,没有一丝怕意,他心中唯一忧虑的是缺耳伯伯无法找到媛姑姑的住处,传达父亲被害的消息。

  他知道黄袍老人是个武功高不可测的异人,真是想逃无门因而他愈想愈气,愈想愈焦急。

  邬铁牛确是一个名符其实的牛,肩上扛着蓝世玉,依然举步如飞,直向就近一丛大竹林内奔去。

  黄袍老人寿眉紧蹙,面色凝重,身形像行云流水般跟在邬铁牛身后,似乎正在为蓝世玉而感到忧虑。

  红衣女孩徐彩霞依在黄袍老人的身侧,默默的走着,秀丽的面庞儿上显得无比焦急。

  这时,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懊悔,懊悔昨天不该将蓝世玉点穴不倒的事告诉给师父。

  她仍记得,昨天师父听到这件事时,面色不由一变,急忙问明蓝世玉离去的方向,迫不及待的飞身追出村去。

  真没想到,他居然被师父追到了……

  但是她深信蓝世玉没有生命危险,因为她知道师父是位德高望重的慈祥老人。

  这时,邬铁牛已扛着蓝世玉穿过竹林,到了一道竹篱前。

  蓝世玉斜目一看,篱内几座竹屋,上面覆着干芦,由于没看到篱上有门,想是房子的后院儿。

  就听黄袍老人低声说:“纵过去!”

  邬铁牛一听,应声腾空而起,飘身落在墙内,肩上虽然扛着蓝世玉,但是双脚落地时依然声息毫无。

  蓝世玉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但是心里对邬铁牛的轻功造诣,却暗暗折服。

  邬铁牛扛着蓝世玉绕过一座竹屋,来到一个幽静小院儿,邬铁牛回头看了黄袍老人一眼,竟自走进东厢房内。

  蓝世玉尚未看清室内布置,已被邬铁牛放在床上。

  黄袍老人和徐彩霞紧跟着走进室内。

  就在这时。

  院中已响起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老人苍劲恭谨的问话声:“是老前辈回来了吗?”

  话声甫落,门口已现出一个高大人影。

  蓝世玉一看,只见来人身躯修伟,一身土布衣裤,苍发似雪,飞髯如银,浓眉,虎目,狮鼻,海口,令人看来威猛至极。

  这时,黄袍老人已折身迎了过去。

  徐彩霞和邬铁牛,忙过去见礼,同时喊了声“张老哥”。

  蓝世玉一听,知道进来的土布老人即是张大根的父亲,也就是黄袍老人说的“翻江苍龙”

  张乐恒。

  “翻江苍龙”张乐恒见了黄袍老人神态异常恭谨,进门看了蓝世玉一眼,不由面色一变,立即低声说:“老前辈果然找到金锥……”

  黄袍老人未待“翻江苍龙”说完,立即作了一个阻止手势,并不发话。

  蓝世玉心中一动,知道“翻江苍龙”下面未说完的话,是指父亲的绰号“金锥银弹”而言。

  由此看来,“翻江苍龙”和黄袍老人恐怕俱是预谋杀害父亲的人。

  这时,“翻江苍龙”张乐恒已急步走至床前,虎目望着蓝世玉,神色异常关切的看了一眼,转首对黄袍老人恭谨的急声问:“老前辈,这孩子穴道被制,时间一久,会不会受伤?”

  黄袍老人似乎有难言之隐,略一沉思,转首望着红衣女孩徐彩霞和声说:“兰儿,你去将他的穴道解开!”

  徐彩霞粉颊一红,低声应是,微垂着螓首,举步走向床前。

  蓝世玉一见徐彩霞走上前来,一股男孩子自尊心受到损害的怒火,立即涌上心头,因而一双小星星似的眸子中,不由冷电一闪而逝!

  “翻江苍龙”一见,面色不由一变,立即看了黄袍老人一眼,似乎在说:这孩子的功力,看来恐怕已超过他应有年龄的火候。

  黄袍老人微蹙寿眉,仅点了点头,看来有着满腹心事。

  这时,徐彩霞已走至床前,伸出春葱似的纤纤玉手,默运功力,舒掌在蓝世玉的“命门”

  上一连拍了五掌。

  蓝世玉觉得出,在第三掌上,徐彩霞才拍中变位后的穴道位置。

  徐彩霞收掌之际,秋水般的眸子,不由深切的看了蓝世玉一眼,怀着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走了回去。

  黄袍老人立即肃容对邬铁牛说:“邬铁牛,你在此陪他玩儿吧!记住,不要离开此地。”

  任何人都听得出,黄袍老人在暗示邬铁牛小心,不要让蓝世玉跑了,唯独邬铁牛仅听懂了“陪他玩”三个字。

  于是,眨着一双大眼,楞楞的点了点头,裂着大嘴应了声是。

  “翻江苍龙”瞄了邬铁牛一眼,忍不住直皱眉头。

  黄袍老人似乎有事,急于要和“翻江苍龙”商议。于是急声说:“我们走吧!”

  说着和“翻江苍龙”匆匆的走出室外。

  徐彩霞断定蓝世玉还没吃晚饭,也匆匆的走了出去。

  邬铁牛一俟三人走后,立即望着蓝世玉裂嘴一笑,憨声问:“阁下觉得如何?可要下来走动走动?”

  蓝世玉被解开穴道之后,试行运气,已经畅通,这时见问,心中不由一动,觉得要想脱离虎口,只有这个憨直的黑小子可以利用。

  于是赶紧坐起身来,点了点头,随之走下床来。

  邬铁牛觉得室内太暗了,即至桌前去燃油灯。

  蓝世玉一见,星目突然一亮,觉得良机难再,立即屏息前进数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戟指点了邬铁牛的“黑憩穴”。

  邬铁牛正待打燃火种,毫无防备,等到发觉指风近体,黑憩穴已被点中,噗通一声,跌倒在地上,立即熟睡过去。

  蓝世玉心中慌乱已极,首先平抑一下急烈跳动的心,然后悄悄走出房门,沿着房檐阴影,屏息向后绕去。

  这时,天已全黑,夜空布满了星星,西天一句弯月,散发着朦胧光辉。

  蓝世玉来至竹篱跟前,脚尖一点地面,身形腾空而起,飘身落至墙外。

  他不敢展开轻功飞驰,那样定会惊动黄袍老人和“翻江苍龙”。

  于是他屏息蹑步,鹭行鹤伏,认准方向,直向竹林外走去。

  村内一片沉静,除了湖水撞击堤岸声,再听不到其他声音。

  走出竹林,蓝世玉的双目不禁一亮,林外就是昨天和张大根他们打架的地方,前面十数丈处,正是通向馨媛姑姑居处的湖堤。

  蓝世玉心中不由一喜,他确没有想到,这次逃脱的如此之快,如此顺利。

  他谨慎的看了看身后,断定黄袍老人和“翻江苍龙”他们尚未发现他已经逃出来。

  于是身形一伏,尽展轻功,快如脱箭一般,直向湖堤奔去。

  来至湖堤,立即隐身在一株大树后,惶急的游目一看,只见四野月色朦胧,湖水微波粼动,夜风吹来,湖滨芦苇沙沙作响,哪里还有缺耳伯伯的人影。

  蓝世玉又焦急又紧张,看不到缺耳伯伯,他更加慌乱了。

  他仰面慌急的细察着每个树顶,希望缺耳伯伯隐身在树顶上。

  蓦地

  一声苍劲有力的怒斥声隐约传来。

  “邬铁牛这孩子太憨直了。”

  蓝世玉一听,大吃一惊,这正是“翻江苍龙”张乐恒的声音!

  他顾不得再找缺耳伯伯,转身直向堤上奔去。

  继而一想。

  暗呼不妥,以他自己的轻功造诣与黄袍老人和“翻江苍龙”两人相比,一经发现,不出半里必被追上。

  转首一看,发现堤下湖边系着无数小艇,正随着湖浪波动,发出艇舷互撞声,有的小艇上仍放着渔钩和麻绳……

  就在这时,一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由竹林方向传来。

  蓝世玉一听,更加紧张了,自知跑已不可能,不如就在小艇上暂避一时,碰碰运气。

  心念一动。

  急步奔下堤阶,飞身纵上一只堆满麻绳的小艇,急忙将麻绳覆在身上。

  一阵浓重的鱼腥气,直冲入蓝世玉的鼻孔内。

  蓝世玉已顾不了许多,皱了皱眉头,立即倒下身去,心想这味道比缺耳伯伯的黑药丸好多了。

  他屏息静听,那阵极速的衣袂破风声,已到堤上。

  蓝世玉暗暗惊骇,心跳得更厉害了,他的确没有想到,黄袍老人的身法较他想像中不知道快了多少。

  衣袂破风声戛然停止,堤上立即响起“翻江苍龙”的焦急声音道:“老前辈,以晚辈看来那孩子恐怕没到湖边来。”

  紧接着黄袍老人肯定的说:“不会错,我听得极清楚,他可能是潜出竹林后,才施展轻功奔驰的。”

  蓝世玉一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心中暗暗庆幸在院内没有施展轻功。

  片刻。

  又听黄袍老人继续说:“当时我绝没想到就是他,不过他尚没有走远,可能仍隐藏在附近。”

  蓝世玉一听,更紧张了,惊得不敢用鼻孔呼吸,张着嘴巴轻轻吐气,令他感到窒息。

  他觑目一看,覆在面上的麻绳,恰有一道空隙可以看到立身堤上的“翻江苍龙”和黄袍老人。

  只见黄袍老人神色凝重,举目四望,右手抚在银髯上,五指不停的缓缓捻动,显然他对蓝世玉的逃走感到非常忧急。

  那双亲切的慈目,这时已变成闪烁的寒星了。

  “翻江苍龙”张乐恒虎目圆睁,满面怒容,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东张西望,显得既愤怒又焦急。

  摹见,黄袍老人目光一动,转首向村前离去。

  蓝世玉心头一震,暗暗忖道:怕是缺耳伯伯来了吧!

  凝神一听,果然传来一阵衣袂破风声。

  这时“翻江苍龙”也听到了,忙循声向村前离去。

  就听

  一声惶急颤抖的娇呼:“师父,可追到蓝世玉?”

  蓝世玉一听,知道是徐彩霞来了。

  只见黄袍老人和“翻江苍龙”同时摇了摇头,依然游目望着朦胧月色下的远方。

  红影一闪,徐彩霞已停身在黄袍老人和“翻江苍龙”之间。

  只见徐彩霞,柳眉紧蹙,粉面苍白,神色异常焦急,秋水般的眸子,向两堤和湖面闪动着……

  渐渐徐彩霞的目光,移向堤下的无数小艇上……

  蓝世玉心头猛的一震,惊得连声暗呼要糟,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徐彩霞的明眸精光一闪,面色突然大变,樱口惊得几乎叫出声来了,她发现中间小艇上的一堆麻绳下,正闪着两颗小星星。

  蓝世玉一见,只感到天旋地转,呼吸窒息,那颗剧烈跳动的心,顿时提到了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