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椰影摇曳,南风送爽,陆少康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阳光异常眩目,他张开眼睛,勉力撑起身体,才发现自己漂流到了一个海滩上。

  陆少康慢慢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情,微一调息,发现气息顺畅,并没有什么大碍。原来水母的毒性虽然强烈,但是并不持久,通常到医院打一针就可以痊愈,就算不治疗,两、三天之内也会随着人体的新陈代谢而排除。陆少康在海上漂流了一天一夜,他的内力又强劲,这点毒素自然难不倒他。

  陆少康左顾右盼,看见海滩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的岩石上坐着一个钓客,正在独自垂钓。于是陆少康对着那名钓客猛力挥手,并且大声叫着:“喂!

  大叔,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附近有没有车站或是机场?”

  陆少康叫了几声,但是那名钓客不知道是听不懂陆少康所说的话,还是耳朵有问题,竟然对陆少康不理不睬。陆少康觉得没趣,便迳自走上陆地,打算找个比较热闹的地方,再慢慢向人问路。

  陆少康不断向前走,走到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才停下来,放眼望去,整个人不禁愣住了。

  原来陆少康站在高处看清楚了四面八方的情况,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面积十分狭小的孤岛,从他所站的位置,就可以将整个小岛的地形一览无遗。

  陆少康大约估算了一下,整个小岛的直径不会超过三百公尺,岛上只长了一些稀稀落落的椰子树,还有一些矮灌木丛,除了少数几只海鸟和那名钓客之外,完全没有其他动物或人烟。而小岛的四周是汪洋一片,放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任何陆地。

  陆少康又向那名钓客所在的位置看去,也看不到附近有小船之类的交通工具,不禁十分纳闷,不知道那名钓客是怎么来去这座小岛的?心想:“难道他也是漂流到这里来的?”

  虽然那名钓客先前不理会陆少康,但是岛上既然没有其他的人,陆少康也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找他,想先问清楚状况再说。

  陆少康慢慢走近那名钓客,走到附近,才看清楚那是一名年约五十多岁的老人,戴着斗笠,穿着雨衣和胶鞋,手持一根很长的钓竿,正在专心垂钓,对陆少康的到来依旧是漠不关心的模样。

  陆少康站在他身边,很客气地行了一个礼,问道:“老伯您好,请问您知道要怎么离开这个小岛吗?”

  那老钓客仍然不答话,陆少康以为他真的是个聋子,使用更大的声音,加上比手画脚地问道:“老伯伯,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话刚说完,陆少康便觉得耳畔劲风疾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快速向他飞来。陆少康虽然身手捷,立刻施展本门轻功猛然一闪,但还是听见“啪”的一声,脸颊上顿时感到火辣辣的,起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陆少康虽然没有避开这一击,但毕竟也算是个高手,忙乱之间,还是看清楚了攻击他的东西,竟然是那老钓客的钓丝。只是陆少康并没有看见那老钓客出手,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便用一根轻飘飘的尼龙线伤了他,不禁大为骇然,立即匆匆后退三步,摆出警戒的架式。

  那老钓客则是“咦”的一声,稍稍偏过头来,看了陆少康一眼,陆少康心里扑通一跳,就又听见劲风劈空而来的声音。只是陆少康这次已经有了准备,听清楚钓丝袭来的方位,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根枯树枝,施展啸天剑法一挑一闪,便只被钓丝在额头上轻轻带了一下,并没有再受伤。

  陆少康心中暗叫一声:“好险!”但是还没有站定,钓丝又快绝无伦地再次进攻。陆少康知道今天遇上了强敌,不拿出全部功力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于是只好将天渊剑法使得虎虎生风,如临大敌般地和那条钓丝对打了起来。

  那钓丝虽然轻,但是老钓客的内力显然极强,控制钓丝的手法也十分纯熟,因此钓丝舞动起来,也像是一柄利剑一样,不仅力道十足,兼且攻守有据。

  就这样,双方打了几十个回合,刚开始的时候,陆少康还觉得那钓丝的打法和自己的天渊剑法旗鼓相当,甚至有几分相似,因此勉强可以应付。但是到了后来,那钓丝上的变化愈来愈多,愈来愈无法捉摸,陆少康渐渐不敌,又过了没有多久,陆少康身上好几个地方便都挂了彩。

  陆少康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好将枯树枝扔掉,施展出新学来的无极拳法,重新和那钓丝对阵起来。

  就这样,双方又打了几十个回合,这套用电脑合成的无极拳法果然威力十足,陆少康学成之后,还是第一次正式用来和人对打,面对用啸天剑法打不过的敌人,用这套无极拳法竟然斗了个不分胜负,那钓丝既攻不进来,陆少康也攻不过去。

  双方你来我往地打了半天,那钓丝终于“咻”的一声,缩了回去,又平静地落到了海面上。

  陆少康整理一下急促的气息,心中惊疑不定,不知道那老钓客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明不白地劈头就打,打完了,又像什么事情那没有发生一样,继续钓鱼。

  陆少康想了一想,决定问清楚再说,于是向前几步,走到老钓客身边,仍然十分客气地道:“晚辈南海派谷书文,不知道有前辈高人在这里,如果有打扰的地方,还请您原谅。”

  那老钓客头也不回,声音沉稳地道:“嗯,你的功夫不错,只可惜年纪轻轻,却去当什么白衣门的狗爪子,可惜啊,可惜。”

  陆少康听师父鲁九琦和师伯邵光毅说过,在他面前杀死自己的母亲的,就是白衣门的人,虽然师父和师伯已经当场将凶手击毙,替他报了仇,但是陆少康忽然听到有人提起白衣门,心中仍然是激动不已,气血上涌,忿忿地道:“白衣门?您误会了,我不是白衣门的人,而且,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被白衣门的人杀死的。”

  老钓客瞄了陆少康一眼,冷冷一笑道:“你毕竟还年轻,说起谎话来脸红气喘,想骗我老人家,道行还不够。”

  陆少康怒道:“我脸红气喘是因为心情激动,况且我们根本不认识,有什么必要骗你?”

  老钓客仍然面无表情,说道:“你年纪不大,武功就已经到了这种火候,在白衣门里,担任的至少是个什么分舵主的职位吧?你说说看,白自在那老贼派你来这里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答应了你什么好处?是钱?女人?还是更高的职位?”

  陆少康心想:“这老头子简直不可理喻,和他这么纠缠下去,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于是说道:“我是被人陷害,因为意外才漂流到这个小岛,现在我只想快点离开,信不信是你家的事。”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另外去想办法。

  老钓客“哼”了一声:“先来硬的不成,现在又用苦肉计。漂流?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印度洋上有成千上万个小岛你不去漂流,却偏偏漂流到这里来,骗鬼!”

  陆少康不想再辩,默默地走开,那老钓客大声笑道:“你知道你的马脚露在哪里吗?”

  陆少康不理会他,老钓客却继续道:“你偷学了两、三招别脚的天渊剑法,就想冒充南海派的人来骗我,可是天渊剑法哪有这么古怪差劲?还不是被我几招就打败,逼你使出自己的本门拳法应付吗?”

  陆少康听见老钓客侮辱自己师门,再也忍不住,便转身道:“我的剑法打不过你,是我自己学艺不精,不是我南海派的剑法不妤。至于我后来用的拳法,是找岳父家的拳法,不是我的本门武功。”

  老钓客假意赞赏道:“不错,不错,装得愈来愈像了,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老人家是谁吧?”

  陆少康道:“我并不想知道您是谁,不过说实话,我还真的不知道。”

  老钓客又“哈”一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知道也罢,不知道也好,反正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从我这里拿到任何东西。”

  陆少康摇摇头,迳自走开,到小岛的另一面找到几棵椰子树,设法砍倒了,想造一个木筏,以便离开这个小岛。而那名老钓客也不再理会陆少康,依然自顾自钓着鱼。

  陆少康一天天不断忙碌着,饿了就摘些野果充饥,或者用树枝作成的鱼叉叉些鱼烤了吃,困了就席地而眠,三天过去,终于做成一个简陋的木筏。

  这期间,他也偶尔会走到老钓客那边,在远处注意一下他在做些什么,但是只见他不论日夜,从来都没有变换过坐在岸边钓鱼的姿势,壮子饿了,只是吃他钓上来的生鱼,该睡觉了,也是这么坐着睡。

  陆少康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肢体有些残缺,以致行动不便,有一次,基于同情心,便拿了一条烤好的鱼去放在他身边,但是老钓客只是冷哼了一声,动也不动一下,似乎并不领情,于是陆少康便没有再理他。

  木筏做好了,隔天早上,陆少康兴奋地顺着海潮,将木推进海里,撑着木篙,让椰子叶编成的简易风帆迎着海风,缓缓驶离小岛。他虽然不知道洋流和海风会把他带去哪里,不过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会全力以赴。

  但是木筏才前进了几百公尺,陆少康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船身开始摇晃不定,绑住椰子树干的藤蔓也开始松脱,又过了没有多久,风帆倒塌,整艘木筏逐渐解体,终于散开成了一些彼此毫不相干的木头和树叶。而这时的陆少康,也落进了水里。

  陆少康心中十分沮丧,眼看自己辛苦了三天的成果付诸流水,离开无望,只好暗自了一口气,努力往小岛的方向游回。

  游了将近十分钟,陆少康终于又踏上了小岛的土地,他休息了一下,正在检讨自己所做的木筏的缺失,打算再建造一艘更坚固的木筏,却听见远处传来了那老钓客的声音,似乎在咒骂什么人。

  于是陆少康快步走向老钓客所在的小岛的另一边。到了目力可及的地方,陆少康远远看见老钓客身边竟然站着五、六个彪形大汉,其中带头的一名身穿袈裟,是个和尚,看架式和动作,便知道武功不弱。

  陆少康自从吃过一次白天明的亏之后,行事已经变得比较谨慎,于是立刻运功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在离那些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伏在一颗大石头后面,打算先看看情形再说。

  只听见老钓客骂道:“……别人怕你们白衣门,但是我老头子是什么人?

  要我听你们的,趁早别作你们的春秋大梦!”

  那和尚道:“前辈教训得好,但是我白衣门以德服人,本来就不想要谁怕我们,只是现在江湖上乱象纷呈,我家掌门人武功既强,品德又高,他老人家肯出来为武林同道服务,整理武林秩序,实在是大家的气。他请您担任本门的右护法,也是想借重您的威望和长才,为武林做些贡献,这有什么不好呢?”

  老钓客“哼”了一声:“白自在这个老贼,要是他人品好的话,我老头子就可以得诺贝尔和平奖了。你们妄想要统一武林,把其他人的意志都放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不是为了私利又是为了什么?你们这种做法,和千百年来武林里那些狂人又有什么不同?”

  那和尚听者钓客直接拆穿他的说词,心里很不高兴,但是脸色依然不愠不怒,继续道:

  “我想您也明白,您现在行动不便,又困在这个孤岛上,要是我们不帮您动手术拨掉钉在您腿骨里的烈火银针,您可能一辈子也离不开这个小岛,人生就这么完了,还不如加入我们,后半辈子还可以大有作为。”

  老钓客十分不悦,骂道:“你们用计害我,真是阴险狗屁之极,老实告诉你们,想要我加入你们,除非白自在自己把脑袋割下来,放在我面前,否则门都没有。”

  那和尚不怒反笑,说道:“我们掌门真是料事如神,他早就知道你不可能乖乖听话,只叫我请您交出剑谱和心经就行了,以是我还想给您一个机会,看来,是我自做多情了。”

  老钓客道:“想要剑谱和心经,一样也是没得谈,你们到处用偷、抢、骗的手段去集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笈,野心昭然若揭,也和江湖的规矩不苻,迟早要受到武林同道的制裁。”

  那和尚道:“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多少年以来,江湖上一直有这种所谓敝帚自珍的坏习惯,我家掌门为了打破这种陋习,为武术的研究做出新贡献,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我也相信,只有把各家的长处都拿出来取长补短,才能开创武术的新境界,这是非常伟大的事业,不是什么野心。”

  老钓客又“哼”了一声道:“你说的这些工作不是没有人在做,但是别人都是用合法的手段,不像白自在老是用些高调子来装饰他的不法行为。”

  那和尚道:“合法手段?那要等多久?大事业是需要强人用非常手段来领导的,放眼当今的江湖,也只有我们掌门有这个资格。”

  老钓客道:“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和尚脸色一变,冷冷地道:“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帮你拨掉银针,不交出东西,我们还有七十二种酷刑等着你,你自己想想吧。”

  老钓客大笑道:“我老头子要是怕你们,就不姓李。”

  那和尚道:“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老钓客道:“你们先前派来的那些入,除了有个小伙子自己开溜了以外,其他的人都被我丢到海里喂鱼去了,我现在正愁没有鱼饵,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正好。”

  那和尚对其余五人喝道:“弄昏他,带回总舵用刑。”说完,六人同时向后一跃,避开老钓客的攻击范围,手里各自拿出瓦斯枪,向老钓客所在的位置发射出一道道白色烟雾。

  那老钓客腿部行动不便,无法避开,但是也不惊慌,立刻闭住呼吸,双掌狂舞,在他身畔迅速刮起了一阵旋风,不过几秒钟,便将烟雾吹散。

  老钓客大笑道:“还有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呀!”

  那和尚见这种方法无效,又喝道:“来硬的。”

  于是六个人一拥而上,各自施展拳脚,企图击昏老钓客。老钓客微微一笑,拿起钓竿,东戳西指,便以一敌六地打了起来。

  六个人之中,自然是那和尚武功最好,老钓客大约只用了一半的力气去打发其余五个人,但是却要用另外一半的工天去应付那和尚一个人。

  双方你来我往,倏忽就是十几个回合过去。陆少康躲在一旁,心里觉得不管那老钓客的个性有多古怪,但是几个年轻人围攻一个老人就是不对,想要上前帮助老钓客,但是又怕他不但不领情,还要骂自己,于是犹豫不决,只好先看看情况再说。

  只见老钓客对付那五名大汉实在是绰绰有余,但是每当他要击中其中某一个人的时候,那和尚便会上前进攻搭救,而老钓客想专心对付那和尚的时候,其余五个人又不断干扰。几十个回合过去,虽然老钓客武功十分高明,但是由于腿部行动不便,总是处于被动,竟然渐渐不敌,显得手忙脚乱起来。

  忽然间,只见老钓客终于一竿击中五名大汉其中一人,将他打落海里,但是就在那人发出惨叫声的同时,那和尚却欺近老钓客身后,“啪啪啪”连拍三掌,也击中了老钓客后心的神道穴、雾台穴和至阳穴。老钓客受到重创,“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陆少康看情形不对,再也顾不了什么挨骂不挨骂,从大石头后面一跃而出,大声叫道:

  “住手!”

  老钓客看见陆少康出现,心想自己已经受伤,对方却又来了一个强劲的帮手,顿时大大觉得不妙。

  而那和尚和其余四个人没想到这样的荒岛上竟然会有其他人在,也都吃了一惊,纷纷停手,从老钓客身边跃开,瞪大眼睛望向陆少康。

  陆少康道:“你们几个年轻力壮的人,欺负一个不能行动的老人,要不要脸?”

  那和尚听陆少康出言不善,狠狠地道:“你是哪个道上的?趁早少管我白衣门的闲事,快点滚,免得白白送掉小命。”那和尚看出陆少康也是身怀武功的人,于是先抬出白衣门的字号,要陆少康知难而退。

  陆少康笑道:“白衣门?我正好和白衣门有仇,今天机会难得,你们是自己废了双手双脚?还是要我动手?”

  那和尚看陆少康年纪轻轻,料想他的武功也高不到哪里去,笑道:“小朋友好大的口气,我看你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还是回家吃奶吧!”

  陆少康也不生气,说道:“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一个一个来送死?”

  那和尚道:“对付你这样的货色,大爷我还不屑动手。”转头对其他人道:“你们四个人上吧!手脚俐落点,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那四人齐声喊道:“是!”便一起跃上前,拉开架式,将陆少康围在中间。

  陆少康道:“注意了。”运起内力,摆出无极拳法的起手式,不再说话,双拳同时挥出,快速绝伦地向四个人各攻一招。

  那四人的功力虽然不算太差,但是和陆少康相比还有一段距离,又都有些轻敌,于是在猝不及防的状况之下,四人的头、颈、胸、腹便都各有一个部位中了陆少康的重拳,全部哇啦哇啦的乱叫起来。

  陆少康毫不放松,继续抢攻,无极拳法威力无穷,那四人失去先机,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挨打,不出二十招,那和尚也还来不及叫停,便全都趴下了。

  陆少康柏拍双掌,走到那和尚面前,道:“怎么样?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那和尚见陆少康拳法变幻莫测,而自己的“含藏掌”虽然带有剧,但是变化却没有对方多端,因此没有把握打蠃,便从腰间抽出一柄金属制的短法杖,道:“领教你的兵器。”

  陆少康身上没有带剑,只好从地上抓起一恨树枝,说道:“没问题,我就用这个教训你。”说完,后退一步,摆出啸天剑法的起手式。

  那和尚是个识货的人,微微诧异道:“你这好像是天渊剑法,难道你是南海剑派的人?

  那老头和你是什么关系?”说着,向老钓客看了一眼。

  陆少康不明所以,道:“我不认识那位老先生,听你的意思,他似乎和我们南海剑派有些渊源?”

  那和尚大笑道:“你竟然连自己的师爷都不认识,看来江湖上传言你们南海剑派四分五裂,愈来愈不行,也不是胡说的了。”

  陆少康惊骇道:“你是说,那位老先生是……是我的……师爷?”

  那和尚道:“是的,他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流云剑客’季鸣,但是他中了我的‘含藏掌’,就算他武功再高,如果没有我的独门解药,他也绝对活不过二十四小时。”

  陆少康万万没有想到,那名老钓客竟然就是他正在寻找的师叔“流云剑客”,心里十分高兴,立刻奔到老钓客面前,跪下来就磕了三个响头。

  老钓客看着陆少康,还是不太相信陆少康真是南海剑派的人,以为又是白衣门的什么诡计,便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坐着。

  就在这个时候,陆少康听见身后风声劲响,知道是那和尚突施偷袭,立刻转过身来,看准方位,以树枝作剑,一招“石上清泉”挥出,封死那和尚法的来路。

  那和尚武功十分高强,一见直攻不能得手,立刻变招改采迂回进击,杖头斜刺,佯攻陆少康胁下,实际上则是准备等陆少康回剑来救的时候,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刺陆少康双眼。

  陆少康知道这是虚招,于是使出半招“披荆斩棘”去挡法杖,再看准那和尚变招攻击的方位,使出一招“天地悠悠”,企图转守为攻。

  但是那和尚应变更快,看见陆少康已经有防守的准备,又改攻陆少康侧肩。

  陆少康想要转为主动的策略失败,只好继续抵挡,四、五十招过去,双方愈打愈开,但是陆少康始终处在下风。

  陆少康顽强抵档,鲁九琦教给他的九十九路啸天剑法使完,又用邵光毅教他的深渊剑法应敌,但是那和尚武功实在太高,又过了数十招,陆少康一不留神,终于被那和尚的法杖击中前胸,顿时气息受阻,蹬蹬蹬地向后退了三步,好在他年轻力壮,法杖又没有击中要害,“摩元心经”的内力修为也已经不浅,自然而然产生了保护作用,因此受伤并不严重。

  那和尚见陆少康的剑法虽然精妙,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心中很是得意,立刻乘胜追击,又举起法向陆少康当头劈去。

  陆少康知道自己不是那和尚的对手,只好施展本门轻功,满场游走,伺机攻出一、两招抵挡,等待转机。但是那和尚愈战愈勇,将法舞得虎虎生风,眼看陆少康就要不敌。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老钓客“哼”了一声,骂道:“好好的一招‘天地悠悠’,却硬拆成不伦不类的两招,‘千瀑奔腾’也是,‘拨云见日’也是,每一招都看不见精髓,难怪会输,也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教的?唉!”

  陆少康知道老钓客指的是自己的剑法,他听师父鲁九说过,由于师“天机先生”王宝山早死,因此门下弟子各自一知半解地解释师门传下来剑招,最后终于将一套天渊剑法分成了招式名称相同的啸天和深渊两套剑法,还各自那以为自己才是正确的。现在听老钓客,也就是他的师叔“流云剑客”李鸣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心中隐隐觉得,可能两派的剑法都错了。

  陆少康心中胡思乱想,就这么一分神,大腿上又中了一法杖。李鸣叹了一口气,大声说道:“第一套‘如履薄冰’使出三分之一,换第二套‘如履薄冰’,到八成的地方转回第一套。‘如履薄冰’使完,接第二套‘龙翔九天’,一半的地方转回第一套,结束时用第二套的挑剑动作……”

  李鸣滔滔不断地念着,他口中的“第一套”显然是陆少康刚才先使出来的啸天剑法,而“第二套”则自然就是陆少康后来使用的深渊剑法,陆少康明白其中意思,知道师叔是在指点他的剑法。

  于是陆少康依照指示,在李鸣指定的地方将两套剑法交替来回使用。只是其中变化繁复,转折颇多,陆少康又是大敌当前,因此一时之间,也没办法全部记清楚,只好边战边学,能弄明白一招是一招。

  好在陆少康天资聪颖,对于两套剑法也是滚瓜烂熟,过不了多久,虽然身上又挨了两、三下法,但是至少已经弄懂了其中十几招的精髓。

  于是陆少康将这十余招连贯使出,也不管那和尚的招式是虚是实,拼着再被打中几下,硬攻硬上,使出不要命的打法。

  这么一来,形势立刻大为改变,陆少康新学的这十几招,已经颇为接近正宗的天渊剑法,威力比原来同名的剑招大过十倍有余,那和尚渐渐感到吃力,攻势也不如先前威猛,慢慢缩小战圈,转攻为守,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不过那和尚的杖法也相当不弱,陆少康只是反反覆覆地使用那十几招,却无论如何也攻不进去,制服不了那和尚。

  李鸣看见这种状况,心里着急,骂道:“蠢材,九十九招只学会十六招,连打苍蝇都不够。”于是又将其他陆少康没学会的招数喃喃念了起来。

  陆少康用心记忆,将李鸣所说的招数一招一招地慢慢加入对敌的攻势之中。而现在陆少康一直处在略微上风的位置,情势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危急,学招自然更快。过了大半个小时,陆少康已经学会了将近五十招,到了这个地步,那和尚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随着陆少康的剑招团团转。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那四名被陆少康用无极拳法打昏的大汉,却一一苏醒了过来,看见那和尚被困,便纷纷加入战斗。他们是那和尚的手下,平时一起训练,配合得十分有默契,这样一来,情势又大为改观。

  陆少康勉力抵挡,一面继续学剑法,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陆少康终于将正宗的九十九路天渊剑法大致记全了,于是再度转守为攻,配合本门轻灵飘忽的轻功出手,打得那和尚等五人节节败退。

  陆少康急着要救李鸣,无心恋战,使出一招正宗的“石上清泉”,斜削那和尚腰际,那和尚举法杖抵挡,陆少康又再变招,使出“拨云见日”挑开法,接着又是一招“龙翔九天”

  当头劈下,正好击在那和尚的光头上,那和尚头晕目眩,但是并不立即倒下,陆少康避开四名赶来救那和尚的大汉,绕到和尚身后,再使一招“金鸡朝阳”,戳中那和尚后颈大椎穴,大椎穴是人身大穴,那和尚再也撑持不住,“扑通”一声,便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其余四人见主帅倒地,再也不敢逗留,发一声喊,纷纷向来时停在岸边的快艇奔去。陆少康一见有船,立刻施展轻功急迫,追上了就一招一个,将那四人全部打倒,然后才回到那和尚处,从他身上搜出解药,再走到李鸣身边,说道:“我们走。”抱起李鸣,飞奔上船。

  陆少康先喂李鸣服下解药,然后发动引擎,将快艇开出外海,行驶了一阵了,陆少康又在船上找到一张海图,判明方向之后,一路乘风破浪而去。

  船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到达印尼的西冷附近,但这时油料即将用罄,于是陆少康决定先在西冷登陆,然后再做打算。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陆少康忽然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陆少康回头一看,正是李鸣,他不明所以,结结巴巴地问道:“师……师叔祖,您这是干什么?”

  李鸣问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陆少康道:“因为油料快用完了,所以我打算先到西冷,然后转机去加里曼丹,再坐船回牛犄岛。”

  李鸣用怀疑的口吻道:“是吗?”

  陆少康道:“是啊,您是我的师叔,您的脚受了伤,我们当然是回南海派去,请人帮您医治。”

  季鸣道:“你别以为会两招乱七八糟的天渊剑法,我就相信你真的是南海派的子弟,刚才我传你剑法,原本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但是你打蠃之后,为什不杀掉那些白衣门的人,你说,你和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弄了半天,陆少康才搞清楚,原来李鸣仍然不信任他,于是说道:“师叔,我没有杀他们,是因为我认为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随便乱杀人的。而原先我不知道您就是师叔‘流云剑客’,所以遵守师父的命令,没告诉您我的真名,我的真名是陆少康,师父是鲁九琦,我真的是南海派的弟子,弟子怎么敢骗您呢?”

  李鸣“哼”了一声:“小兔崽子心肠倒不错,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鲁九琦是我师兄的徒弟,在年轻一辈里勉强还算是个人才。那个小陆少康蒙本悟大师给了个‘武林一少’的称号,我虽然长期不在牛犄岛,但是这些我也知道。不过这种消息谁都打听得出来,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的?”

  陆少康被这个多疑的师叔弄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将船停下,想了半天,才道:

  “您说我的剑法有问题,那是因为我的师父和师伯们就是这么教我的,原因是因为师爷‘天机先生’太早去世,派里又没有正式讲解天渊剑法和摩元心经的书籍传下来,您也一直不在牛犄岛,师父和师叔伯们自己钻研的结果,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鸣仍然用怀疑的口吻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陆少康道:“当然是真的,只要您和我一起回牛犄岛,就知道弟子没有骗您。”

  李鸣道:“我现在还不想回去,这样吧,你有没有身分证,拿来让我看看。”

  陆少康道:“对啊,我身上带着护照,只要证明我是真的陆少康,您就不会再怀疑我了,是不是?”说着,陆少康便从口袋里掏出原本被海水弄湿、但是又晒干了的护照,交给李鸣。

  李鸣盯着护照看了半天,喃喃道:“这护照倒不像是假的,但是现在仿造的护照也真假难办,你说,你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证明你是陆少康?”

  陆少康心中百感交集,以前他总是努力否认自己是陆少康,现在想要拼命证明自己是陆少康,别人却又不相信,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了半天,陆少康觉得唯一可以证明他是陆少康的方法,就是回到牛犄岛,请师父和师叔伯们加以确认,但是李鸣又不愿意回去,实在无法可施,只好道:“我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证明,不过日子久了,您自然会知道我没有骗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送您去医院,将您腿上的烈火银针拿出来,恢复您的健康,至于您相不相信我是我,倒不是最重要的事。”

  李鸣想了一下,道:“我现在行动不便,也需要你帮忙,你这小子资质不错,我虽然有一点欣赏你,但早在没有证明你的身分以前,只好先委屈你,让我点了你的死穴,等到确认你是真的陆少康之后,再帮你解开,这样你就可以留在我身边,帮我办事,我也不怕你有二心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陆少康毫不考虑便道:“当然愿意,只要能帮上师叔的忙,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李鸣道:“好,够意思。”话说完,出手如风,瞬间便点了陆少康头顶和腋下的三处穴道,然后说道:“我已经用摩元心经第九层的内力封住了你的死穴,如果一个月之内我不帮你解开,你就会因为内息逆流而死,这期间,你的武功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不过不用担心,穴道解开之后,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李鸣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我们先上岸,然后去雅加达买两张飞往大西洋城的机票,我在那里有个医生朋及可以帮我取出银针。”

  陆少康原本想先请求李鸣答应他去救向云龙,但是算算还有时间,于是便决定等李鸣完全恢复健康再说。

  陆少康回应了李鸣一声,又重新发动快艇,向前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