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雁荡群豪风波涌

  雁荡山属括苍山脉,在乐清县境,东连温岭,西接白岩,南跨玉环,北控苍岭,盘曲数百里,其峰一百有二,谷十、洞八、岩三十,争奇竞胜,不可言宣,绝顶有湖,水常不涸,雁之春归者,留归于此,故曰雁荡。

  而雁荡有南雁、中雁、北雁之分,以北雁最胜,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尤以大龙湫瀑布著称,高三百八十尺,飞瀑悬空,如倾万斗,谷中风起,朦朦如雨。

  故雁荡山水之奇,华夏神州无出其右。

  奚凤啸与卢迪一夜飞奔,曙光初现,已自抵达乐清县城,城门大开,肩挑负贩,行人络绎不绝。

  卢迪道:“庞镇寰与上官相因身形必须隐蔽,谅尚在途中,一夜劳累,老偷儿须喝上两盅,还须找个客栈歇足易容一番,因老偷儿昔年与伍老儿结过不算小的过节,万一目睹老偷儿激起前仇,那时老偷儿吃不了兜着走,后悔莫及。”

  奚凤啸笑道:“依你就是,不过天色过早,酒店尚未夜市,不如先往客栈。”

  卢迪道:“老弟之言是极。”

  两人迳往大街走去,经行人指引之下,只见横衢左侧,有家茂利客栈,门首吊悬着两支斗大的油纸灯笼迎风摇晃着。

  店伙立在店外正惺忪着两眼,呵欠连天,送走昨晚投宿的旅客,准备走入店内,目睹两人走来,忙哈腰笑道:“两位要住店么?”

  卢迪道:“正要住店,劳驾选一清静里间,我们一夜奔波,想要睡一会。”

  店伙忙道:“有,有,有,小的头前带路。”

  正说之际,忽有一双带刀黑衣人疾行如风而至,四道森森的目光狠狠盯了奚凤啸与卢迪一眼。

  一个麻面虬髯大汉喝道:“咱们要住店,店家,领咱们进去。”一口浓重豫音。

  店伙目睹一双大汉凶神恶煞模样,不禁胆寒,领着一双大汉走去。

  卢迪大笑道:“老弟,脚长在腿上,不用带路,我们也会进去的,走。”一把牵着奚凤啸快步迈入。

  一双大汉闻言不禁均回过面来,目光森厉更甚于前,却不料奚凤啸二人身形奇快,旋风似地掠过他们身侧,顿时面色大变。

  奚凤啸二人头也不回,迳自望内择了一幽静住房。

  卢迪忽噗嗤一笑,舒掌现出两面竹牌。

  这两面竹牌长宽不及三寸,上镌柏叶一枝,表裹黄泽熟亮,分明摩娑年夕,竹质坚硬,纹理细密,与普通竹干迥异。

  奚凤啸诧道:“就是方才两人身上的么?”

  卢迪冷笑道:“他们误认为我们为上官相党羽,竟暗随跟来,稍时定要让他们吃苦头的……”

  说时倏然止口,只听急促步声走来。

  店伙探首进入,连声致歉。

  卢迪从怀中取出散碎纹银,递与店伙道:“暂交柜上以后再算,我们要安睡一会,不用你招呼。”

  店伙喏喏退出房外。

  算.我们要安睡一会,不用你招呼。”

  店伙喏喏退出房外。

  卢迪道:“这两人从腰牌上悬示无疑为柏树庄霹雳掌伍维岳门下,看来庞镇寰所料不差.伍维岳必在北雁荡引上官相自动入伏,咱们竟赶上了这场连台好戏。”

  奚凤啸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何况鹬蚌相争,渔翁坐收其利,在下不胜杞忧。”

  卢迪诧道:“莫非老弟意图阻止这场纷争?”

  奚凤啸摇首叹息道:“见机行事,目前还难拿准主意,”

  说着忙将门窗栓上。

  不到片刻,两人易容已毕,突然,门外忽起了一阵击指敲门声。

  卢迪不禁一怔道:“谁?”

  只闻门外传来苍老语声道:“两位可容老朽晋见么?”

  卢迪面露惊容,低声道:“不好,是伍老儿。”

  奚凤啸走了过去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立着一个身长七尺,方面大耳,虎目狮鼻的老者,一部花白长须垂拂胸前,两手过膝,穿着一袭腰系丝绦的皂袍,貌像威严。

  老者不待奚凤啸出声,已自含笑道:“老朽豫南伍维岳。”

  说着跨步迈入,接道:“方才两名手下无知冒犯,老朽特末赔罪。”

  把目光突移在卢迪脸上,微微一笑道:“卢老偷儿,望赐还两手下腰牌为盼。”

  妙手如来卢迪呵呵大笑道:“伍老儿不愧神目如电.怎知就是我老偷儿。”

  伍维岳笑道:“两位易容维妙维肖,老朽实难瞧出破绽,但从

  一双无知手下失去腰牌推测,除了你这妙手如来还有谁?”

  卢迪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老偷儿只道你真神目如电咧。”说着将两面竹牌递与伍维岳。

  伍维岳接过称谢,望了奚凤啸一眼,道:“这位朋友来历老偷儿可否为老朽引见。”

  卢迪道:“是老偷儿忘年之交闵肃。”

  奚凤啸与伍维岳互道幸会,只见伍维岳长叹一声道:“老朽为了营救犬子,此行极是慎密,不欲人知,所以不愿在一双无知手下误了老朽的大事……”

  卢迪冷冷一笑道:“莫非你察知是老偷儿所为,此来存心戮杀老偷儿与闵老弟,打算毁尸灭迹,以除后患,其实你的行迹早为人探悉。”

  伍维岳闻言不禁神色大变,惊道:“什么?何人已知老朽行踪。”

  卢迪将偷听庞镇寰与高俊保对话详细说出。

  伍维岳神色又是一变,忙抱拳道:“承蒙见告,老朽须赶回北雁荡从作布置,二位如去雁荡,还望相助。”

  说着身形疾闪而杳。

  奚凤啸道:“时机不可失,咱们也走。”

  两人翻墙外出,离了乐清,取道虹桥及芙蓉村入山,迳望雁荡,云蒸如烟,似有若无。

  奚凤啸道:“书载雁荡诸峰峭拔险怪,皆涵于谷中,自岭外望之,均无所见,一入其内,则森然列峙,不逊于桂林阳朔,奇不可名状,故宋人沈括谓天下奇秀,无逾此山,但百闻不如一见,在下此行不虚。”

  卢迪道:“老弟才资文武,冠绝群伦,无怪狂傲奇僻的铁面钟馗杜长龄对老弟不胜钦佩……”

  说着,目光一怔,突指向前途一条迅快人影,道:“老弟,你看此人是谁?”

  奚凤啸凝眼望去,也是一怔,道:“无名居士!”

  北雁荡第一奇景大龙湫,源自山顶天池,池水灌入涧流,至谷口储为大龙湫,喧声如雷,声震山谷,五里以外,可闻其声。

  一近瀑前,只见洪流从天坠地,竟不挂附石壁,或盘桓久久不下,忽进落如雷霆,遥望苍烟郁勃上浮,凌空飞泻,落决银河而下,一片迷朦,飞沫溅身,极为壮观。

  一条疾如流星的人影飞掠落在大龙湫瀑前,徘徊无定,似寻失物般,喃喃自语不止,有时抬起面来,目光四巡,显出面目,正是那无名居士。

  他肩上仍然斜搭着一具蓝布长囊,无疑是武林中人梦寐难忘,均欲攘得之白阳图解藏迹真笔。

  究竟他肩上所背是真?是假?至今仍是一个不解之谜,但他竟明目昭彰携至大龙湫前,不惧凶邪觊觎,如非心怀诡谋,堪称胆大妄为之极。

  蓦地,瀑源之上掠起一具身形,施展龙回九天身法,盘旋飞坠,身法美妙绝伦。

  身未沾地,无名居士已自瞥见,诧道:“上官令主也来了。”

  老龙神上官相微笑道:“兄台已知白阳图解真正藏处么?”

  无名居士摇首答道:“无移墨珠移去画中泼墨,怎能得知,区区不过凭武林传说盲目摸索而已,较之按图索骥其难如上青天。”

  上官相目露真挚之色,道:“如此兄台未免胆大已极!”

  无名居士大笑道:“上官令主是指区区背上之物?武林中人

  知道此时攫夺徒贻杀身之祸,即是区区也无法确知背上之物是真是假,何况他人,否则,上官令主早就伸手了。”

  上官相面色一红,嘿嘿笑了两声,道:“兄台之言确属一针见血之词,但盲目摸索徒然心劳力拙,唉,老朽每每午夜梦回,辗转难安,忖不出一个良策找出白阳图解藏处,老朽并非有图霸武林之念,取而毁去,可消弥一场弥天大浩劫,老朽苦心惟有自知。”

  无名居士大笑道:“上官令主用心与区区不谋而合,然而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移墨珠既落在武林人物手中,不论是谁,他非追觅区区形踪,金饵约鳌,那怕他不上钓。”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兄台请勿自恃过甚,天下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也许向兄台攫夺此图之人,其实他并无移墨珠。”

  无名居士冷笑道:“那是他自找死路,区区不信有此胆大之人。”

  忽闻一个阴沉的语音冲破如雷瀑声随风入耳:“真的么?”

  无名居士镇定如恒。

  上官相却大吃一惊,转面过去,只见是丰都鬼王滕文星及江湖上极具盛名的黑道高手六人缓缓走来。

  滕文星向无名居士道:“阁下口出大言,想必阁下武学登峰造极。”

  无名居士望了滕文星一眼,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双手解开胸前搭结,在囊中取出一轴图卷,道:“图就在此,哪位如欲取走尽可拿去,区区决不出手拦阻就是。”说着手一伸,五指仅捏住轴端。

  滕文星等人不禁一怔,谁也不知无名居士安的什么鬼计,那有将此重宝,甘心献与他人,不禁面面相觑,竟无人走前取图。

  无名居士不禁放声大笑道:“上官令主,方才区区曾说过,谁要自找死路,谁就攫夺这幅图卷,更又说过世上无此胆大任性之人,眼前令主亲目所睹,当知区区之言不虚。”

  上官相暗道:“瞧他这付有恃无恐神情,其中必有蹊跷,哼,不如隔岸观火,静观其变。”

  滕文星等人纷纷大怒,一人冷笑一声,大步朝无名居士身前走去。

  无名居士见来人是湘西白马岭独行大盗九绝桃花夏百泉,不禁微微一笑,道:“夏老师真个不愧大义当前,视死如归,区区就最钦佩如此英雄人物。”

  说着将图轴向夏百泉胸前一送。

  九绝桃花夏百泉鼻中冷哼一声,右手接过图轴,左手三指缓缓展开图幅。

  只见图中满是浓墨所泼,乍睹之下,只是一片乌黑,瞧不出有何可异之处,但就墨汁光泽如漆而言,其墨质之良,非百年古墨不可。

  九绝桃花夏百泉但觉泼墨光彩幻变陆离,不禁目眩头晕,大叫一声,仰面翻倒,口吐白沫,昏迷不醒。

  滕文星大惊,怒喝道:“你在老夫面前竟敢弄鬼,速实话实说,不然,休怨老夫心狠。”

  无名居士冷笑道:“白阳真人乃武林数百年前来独一无二,才华盖世,博学通玄的奇人,其行事神奇莫测,仙去之前所遗白阳图解不欲误传匪类使荼毒武林而作种种妥善安排,其远虑周详委实令人钦佩。

  区区在陆曼玲处窃来此图前,已探悉图中蕴有极厉害的禁制,非移墨珠逐寸移去泼墨可使禁制消失,所以区区到手甚久亦不敢妄展此图,夏老师胆大狂妄,致罹此祸,焉能怪得区区在

  下。”

  滕文星闻言不禁心神一凛,暗道:“听他语气坚定,似是不假,但有生之年,却从未耳闻能在图上安有禁制之说。”心中疑信参半。

  但闻一人狞笑道:“在下却不信有此怪事。”

  一个箭步跃在夏百泉身前,拾起图卷道:“在下与诸位共观-此图,但诸位须屏住呼吸。”

  五黑道高手均都狂傲悍鸷,偏不信邪,十道目光投望图上泼墨而去。

  丰都鬼王滕文星卓立不动,望着上官相说道:“上官令主对此图也有所畏怯是么?”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弟胸有成竹,行事出手自有分寸,无须滕老师烦虑。”

  蓦闻五黑道高手先后惊嗥出声,纷纷倒地不起,与九绝桃手夏百泉口吐白沫,一模一样的。

  滕文星见状不禁心神大震,大喝一声,身化“鱼鸢入水”望那泼墨画卷攫去,欲待要毁去此图。

  五指堪欲触及图轴,只觉颈后一缕如割指风袭至,忙望左疾滚了出去。

  身形一定,但见无名居士已将图收起搭在背后,冷笑道:“风闻丰都鬼王一身武学卓绝怪异,却唬不了区区在下,须知在下如无精奥武功,岂能不避眼目,公然将白阳真解背在肩上?”

  藏身暗处的奚凤啸与卢迪瞧得极为清楚,不禁大诧。

  奚凤啸道:“真如无名居士所言,这画轴无疑是白阳真人真迹,为何陆姑娘始终未与在下叙说此事。”

  卢迪道:“陆姑娘才智卓绝,心计过人,此图藏在鬼牙洞既然无用,反不如有意让无名老贼窃去,用无名老贼作饵,诱来身怀移墨珠之人,她未与老弟说及此事,谅存有深意,或恐老弟误中诡计。”

  说着语音略顿,又道:“老偷儿意欲施展空空妙手在无名老贼身上窃取,但此事煞费周章,非一朝一夕之功,这样吧,你我下月望日在玄武湖见面,不见不散。”

  奚凤啸犹未置答,只见无名居士说完,右掌向九绝桃花夏百泉等六人拂出一股劲气后,身形疾展奔出。

  九绝桃花夏百泉等六人忽然一跃而起,身形宛如离弦之弩般,尾随无名居士身后而去。

  滕文星瞧出有异,大喝道:“那里走。”身形一晃,疾如流星,眨眼便已无踪。

  上官相不禁楞住,只觉此中玄虚委实使人难以理解,猛感一股雄厉如山的罡劲撞击胸后,忙速疾无伦的回掌望后迎去。

  “轰”的一声巨震,劲风四溢,转面望去,只见霹雳神掌伍维岳立在丈外。面色沉凝如霜,眼珠一转,双手抱拳,朗笑道:“伍兄,你不在家纳享清福,怎地重出江湖,莫非脾肉重生,不耐寂寞么?”

  伍维岳鼻中浓哼一声,目露凶光道:“上官相,你少在老朽面前花言巧语,速将我儿梦龙放出,不然休想活命。”

  上官相察言辨色,知伍维岳并非一人前来,心料徒众均为柏树庄手下牵制,自己不想此时横生枝节,又树强敌,不禁哈哈大笑道:“伍兄不谢小弟设法保全令郎性命,为何反认小弟如同强仇大敌。”

  伍维岳闻言不禁呆住,道:“你这话是何意?”

  上官相大笑道:“令郎当日之危,伍兄曾否听闻?”

  伍维岳颔首道:“略知一二,但犬子为何被禁总是真的。”

  上官相冷笑道:“不错,待小弟细叙详情,伍兄听完为友为敌悉听凭与你。”遂将杨春自白云观逃出,武林群雄侦骑四出搜杨春踪迹,不幸为滕文星手下发现,追至保定,岂料伍梦龙护住杨春,伪称是他车夫梁三,并出于断去滕文星手下焦胜一臂起,迄至群邪追袭,围困荒寺止,说着笑了一笑道:“令郎虽说家学渊源,未满弱冠,就已名满江湖,但面临强敌,诸如丰都鬼王滕文星,武林名宿太极双环刘文杰,洪泽湖总瓢把子混海鳌娄铁寒,阎罗鬼峰地府冥君手下,五行帮主展天行及四海帮高手,无一不是武功卓绝,心辣子黑人物,怎容令郎逃出手外,何况尚有少林掌门师叔九如上入率领的一干正派高手,他无异处在天罗地网之下,展翅难飞,小弟仗义全交,不惜犯险施展诡计救出令郎,怎么伍兄恩将仇报,执意寻仇,岂不使小弟寒心。”

  老龙神上官相口若悬河,义正词严,伍维岳只觉他所说与传闻大致无误,不由疑信参半,不觉低首沉吟。

  半晌,伍维岳道:“小儿维护杨春并非出诸恶意,黑白两道群雄总不能不明白是非。”

  上官相大笑道:“黑白两道群雄围袭荒寺时,杨春巳为陆曼玲贱婢劫走,而当时并不知情,事后才知是陆曼玲所为,伍兄试想令郎那时纵身有百口,也难分辩。”

  伍维岳只觉上官相之言语可驳,冷冷笑道:“上官令主怎不传个口信通知伍某,也免得伍某心忧如焚。”

  上官相道:“小弟辗转南来,行踪必须隐秘,屡为事耽误,又遭强敌狙袭,忧心惶惶,避之唯恐不及,请问这口信怎么带法?”

  伍维岳道:“那么小儿如今何在?”

  上官相长叹一声,道:“小弟此次南来,手下精英已损伤过半,可说是从未曾有之大敌,为保全实力计,已分批暗撤壶口,令郎已护往总坛途中。”

  伍维岳冷笑道:“伍某不信小儿真个安然无恙,在伍某之前狡词诡辩无济干事,上官令主,你素称雄才大略,一伸手就绝无后退之理,怎么此次遽而退缩不前,其理委实难解。”

  上官相微微一笑道:“小弟把事实证明后,便不由伍兄不相信了,谚云,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小弟意料不差,此时大龙湫周围已布伏庞镇寰爪牙……”

  语尚未了,伍维岳已自神色大变,道:“上官兄既洞烛庞镇寰阴谋,为何自投罗网,以身涉险?”

  上官相叹息道:“小弟本意在此大龙湫以险计使庞镇寰铩羽败北,怎奈为伍兄从中作梗,致使全付东流。”

  伍维岳道:“为何伍某手下一无动静。”

  说时面现愧急之色。

  上官相淡淡一笑道:“伍兄手下想已被制。”

  伍维岳目中神光暴射,道:“你我还不离开此地则甚。”

  上官相摇首道:“来不及了。”

  说时四面望了一望,忽咬了咬牙道:“伍兄,你我假作猛拼,两败俱伤,那时庞镇寰才会自动出现。”

  伍维岳也察觉到处境危险,立即答道:“好。”

  声出掌出,疾如电奔。

  伍维岳迅即身形一挪,错掌攻出。

  两人招式辛辣,兔起鹊落,看来无异生死拼搏,但均蕴力不吐,藉着大龙湫如雷瀑声所掩,纵然明眼人如不知内情亦无法察觉。

  约莫一顿饭时光过去,两人招式虽益更辛辣,但显得迟缓呆

  滞,以内力硬拼模样。

  突然两人身形一分,跃开两丈,旋身双掌虚空推出。

  只见上官相与伍维岳身躯一阵撼震,面色苍白,踉跄各倒退七八步,倚在一块山石上运气调息。

  果然不幸为上官相言中,只见十余丈外山石之后冒起庞镇寰身影,曳出一声长笑,虹飞丸掷掠来。

  身形尚未沾地,伍维岳大喝出掌,一把丧门钉打出,紧接着身形飞鹰攫兔扑去,左掌猛吐如山罡劲,罩袭而下,威势宛如排山倒海,力逾千钧。

  那面伍维岳甫一发难,这面上官相亦是打出一掌龙须针,龙旗“云卷五岳”紧接着挥出,漫空旗影,怒卷而下。

  庞镇寰大出意外,心神大凛,但他临危不乱,护身罡气一迸,将丧门钉龙须针震得纷纷坠地,身形风车似地腾空奔起,疾向来处飞落。

  但,伍维岳与上官相如附骨之蛆般疾射而至,掌劲排空罡力,逼得庞镇寰急坠而下,竟落在一块约一丈五六嶙峋怪石之前。

  上官相与伍维岳相继扑来,旗掌夹击而至。

  一声断喝在庞镇寰口中喝出,寒光乍吐洒出一片飞星。

  伍维岳上官相双双被逼开了半步,但旗掌之势仍距庞镇寰胸前一尺,蓄劲未吐,使庞镇寰闪挪遁空均所不能。

  庞镇寰长剑作“童子拜观音”式,剑身斜点,尖端震出一圈耀眼剑花,嗡嗡锐响不绝。

  他这一式表面上平淡无奇,其实中蕴内家上乘绝学,神奇莫测,挥展开来威力极强,无异石破天惊,上官相伍维岳无法幸免。

  上官相伍维岳均是眼力奇高之人,知庞镇寰剑势一发,立即三败俱伤,谁也别想落得全身而归。

  但庞镇寰竟含蕴不发,微笑道:“两位请向身后一望,不如束手就缚。”

  上官相冷笑道:“不用瞧了,老朽年逾古稀,死不为天,但尊驾也不免于死。”他已察觉庞镇寰党徒纷纷现身布桩严密,无异天罗地网。

  说是,上官相一支左臂缓缓抬起,三指紧捏着一物。

  庞镇寰一见上官相手中之物不由得心神大震,原来上官相三指紧捏着龙眼大小,紫芒流转的玄阴雷珠。

  只见上官相眼中泛出森厉慑入神光,道:“武林中人均谓老朽手中的玄阴雷珠是假,此刻即可证明,与老弟等人葬身名山胜境也可含笑瞑目了。”

  话落作势向庞镇寰身后山石掷去。

  伍维岳不由骇然色变。

  庞镇寰惊得高声叫道:“且慢!”

  在庞镇寰心中却另有想法,不论上官相手中玄阴雷是否真假,此时此地胜败却似嫌不值,示弱认输固然英名大损,但可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之效。

  还有更重要一点,此役可使上官相英名远震,威望增高,一举一动,均为武林所瞩目,藉以牵制之利,自己行事则可不受注意,权衡利害之下,速疾作了一个决定。

  上相官冷笑道:“你死前还有什么话说?”

  庞镇寰大笑道:“你我连同伍老英雄葬身在此,有何益处,并非在下心狠意毒,怎奈上官令主无事生非,侵扰寒舍,事非得已,怎怨得在下。”

  上官相冷笑道:“武林传言如此,又非上官相一人去尊府侵

  扰,尊驾莫非忘了你我在燕京绿香园外赌约么?三月之内老朽须将定风珠及寒蛛度厄宝衣到手,不然我上官相永在江湖上除名,试问老朽怎能袖手不问。”

  庞镇寰忽长叹一声道:“寒舍经上官令主侵扰之际,家父突为人劫持不知所踪,在下怎能不一一追查?”

  上官相惊诧道:“怎么,令尊被劫么?”

  庞镇寰道:“正是,上官令主如是在下,将作何想法?”

  上官相道:“莫非心疑老朽所为?”

  庞镇寰默然不语。

  上官相矢日自誓道:“倘是老朽所为,将遭万箭穿胸,死无葬身之地。”

  庞镇寰道:“在下相信令主就是,但在下委实猜不透劫去家父的是何人,一丝蛛丝马迹均无法可寻。”

  上官相缓缓将玄阴雷珠收置入怀。

  霹雳神掌伍维岳如释重负,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只见上官相略一沉吟,道:“尊府布桩严密,来人竟如入无人之境将令尊劫走,武功机智无疑旷绝,如不出兄弟所料,只在那施展飞花摘叶及铁翅蝙蝠手法之人寻出。”

  庞镇寰不禁一愕,颔首道:“不错,在下也曾虑及此人,但此人形踪飘忽,神出鬼没,从无一人得见其面目,唉!人海茫茫,叫在下如何寻觅。”

  说时脸色之间不胜重忧。

  奚凤啸暗中听得真切,钦佩上官相料事如神,暗道:“猜得委实不错,但须庞镇寰在江湖上疲于奔命,无法施展其阴谋。”

  只闻上官相道:“此人既劫走令尊,必有所图,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兄弟相信不久之后必有线索可寻,除此之外,如少侠觅获白阳图解,则他不寻自来。”

  庞镇寰心有暗鬼,只觉五内如焚,暗暗冷笑道:“你怎知道我有难言苦衷,看来我庞镇寰必需隐名埋迹了。”

  遂抱拳答道:“蒙令主指点,在下不胜感戴,家父久病之躯,身陷妖邪魔掌,在下急欲救回,倘有万一,在下将抱憾终身,祝二位珍重再见。”

  说时身形冲霄奔空腾起,几个起落便已无踪。

  庞镇寰手下亦迅疾撤离一空。

  上官相立即说道:“伍兄,小弟在壶口候驾,令郎决对丝毫无损。”

  伍维岳道:“好。”

  两人同时疾展身形奔去,查视自己手下有无遭害。

  大龙湫怒瀑如雷,飞沫朦朦,天色已慢傍午,忽有三条人影疾掠而至。

  奚凤啸仍隐在暗处,他知今日大龙湫必有甚多武林人物前来,如今天下纷纷,无不与白阳图解有关,大龙湫视为图解三藏处之一,虽然不知确否,但仍然不免有好奇之人前来察视,及试试自己或可有此因缘际遇。

  武林中人最重福泽机缘,故白阳图解轰动江湖,大龙湫、嘉兴南湖、燕山长城,江湖人物纷至沓来,几乎无日无之。

  奚凤啸定睛望去,只见三人形像怪异,一个跛足中年残丐,右腿齐肘断去,一截裤管虚飘飘地,手撑一支精钢铁拐,乱发披拂,枭目厉鼻,顾盼之间,森冷骇人。

  另外是一苗族少女身着一袭皮衣裙,藕臂玉腿裸露,明媚大眼,瓠犀半露,腰系一支朱红葫芦及一柄带鞘苗刀,长发迎风飘扬,撩人遐思。

  再一是勒发黄衣头陀,环眼厚唇,獠牙外露,手持二柄钢轮禅杖,肩上排有一列十二柄寒光闪闪月牙小刀。

  那中年残丐枭目炯炯扫视了大龙湫形势一眼道:“世人均盲目攘夺白阳图真人图迹,据化子所知,大龙湫飞瀑之内,就有一条秘径通往白阳图解藏处。”

  少女娇笑道:“是真的么?”

  中年残丐枭目一瞪,怪声道:“谁说不真,化子师祖曾获意外机缘进入此洞,洞径深遂逼仄,钟乳如森戟乱刃,强风势如万钧,甚难进入,故有定风珠可保无虞,但无外传之雷、火、剧毒等等诸般禁制。”

  少女道:“那么令师祖曾获不世奇缘,当已习成白阳图解,怎么丐兄竟未获袭传。”

  残丐摇首泛出一丝苦笑道:“家师祖虽获进入,但见满壁均是图形,共八百九十一式,与内家武学迥异,习此图解,非废去原来武功重习不可,更需耗去十年光阴,那时家师祖年已耄耋,而且尚有不得已之苦衷,忍痛离开此洞返转,仙去之前遗言家师,并绘有图形,因家师赋性恬淡,始终隐忍在胸……”

  勒发头陀道:“如此我等何不按图索骥,在此枯候作甚,时机不再,不宜坐失,有道是捷足先登,岂能自误。”

  中年残丐道:“化子须防尚有人在此潜伏偷听,我等进入,万一被其暗暗蹑随狙袭,我等决无还手之能,化子罹身残疾,只宜断后,首先遭袭者就是化子,所以化子不可不防。”

  苗装少女格格娇笑道:“这样说来我们还是不能轻身涉险,依小妹之见,不如回去了吧,锋镝干戈,不免流血,何必妄费心机。”

  残丐鼻中冷哼一声道:“行程一百半九十,岂可功亏一篑,贤妹武功虽高,但嫌柔弱心慈。”

  披发头陀咧嘴大笑道:“好啦,丐兄请指明确处,贫道首先进入。”

  中年残丐手指悬空匹练巨瀑道:“就在瀑中,左侧岩窟一枝开有白花的老藤最是好认,不过穿透入瀑须提高三尺,因瀑力冲击之故,更须拿准时刻,稍一不慎,必致粉身碎骨。”

  蓦地,随风传来闷晦长笑,空中纷纷坠下十数条人影,为首正是洪泽湖二十八寨总瓢子混海金鳌娄铁寒。

  中年残丐面色一变,道:“原来是娄当家,咱们有二十年不见啦,娄当家此来为了何故?”

  娄铁寒面带笑容道:“明人不说暗话,还不是为了白阳图解,老师可否指点一条明路?”

  中年残丐知娄铁寒已将自己所说闻悉于胸,暗骂道:“老匹夫笑里藏刀,心如蛇蝎,化子定要作弄你至半死不活。”

  遂淡淡一笑道:“娄当家既已闻悉化子之言,就该抢先入瀑,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道理娄当家该明白。”

  娄铁寒闻言微笑道:“说得极是,但老朽尚未所明洞径险伏底蕴,乞道共详。”

  中年残丐大笑道:“娄当家,你也太贪得无厌了。”

  娄铁寒面色一沉,道:“有道是一客不烦二主,老朽也不算强人所难。”

  中年残丐厉声道:“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涉,娄当家是倚仗人多势众,欺凌化子是么?”

  话音一落,人已凌空腾起,精钢铁拐一式“风卷残云”向娄铁寒当头劈下。

  拐猛力沉,锐啸破空。

  娄铁寒哈哈一声长笑中,飘身疾退。

  拐势如山,只差五寸便可打中,但残丐究竟吃在断足之亏,后天缺陷致使身法不能灵活使用,一个收势不住,叮的一声,击实在山石上,立时碎石纷飞,火星进冒。

  但中年残丐究竟是江湖中著名的人物,借势腾身再起,人如飞燕般掠回原处,面泛阴森的狞笑。

  娄铁寒微微一笑道:“卞老师,老朽带领敝湖十三寨寨主,江湖尊称十三飞龙太保,均是身负卓绝武功,识时务者是为俊杰,只请三位领路,非存心胁迫,你我双方共入图解藏处,各凭福泽参解武林绝学,其不两全其美,何必兵戎互见。”

  勒发头陀狞声怪笑道:“天下哪有一厢情愿之事,洒家并非自夸海口,十三家寨主在洒家眼中无异土鸡瓦犬,不堪一击。”

  此言一出,恼怒了十三家寨主,个个面呈不忿怒容,突闻一声暴喝道:“我陈英豪愿见识禅师绝学。”

  说着一个魁梧大汉疾步迈出,向勒发头陀走来。

  娄铁寒道:“苗岭三英.武学已臻化境,陈贤弟不可轻敌。”

  十三寨主闻言心神猛震,苗岭三英在天南道上威望极重,中年残丐卞南泰,人称恶铁拐,勒发头陀法名大森,人称飞刀尊者,苗装少女名鲁丽嫦,天南道上称她玉罗刹,三人极正派,明白是非,但均都出手狠辣,不死不休,天南武林无不忌惮三分。

  陈英豪闻得对方就是天南江湖上闻名丧胆的飞刀尊者大森头陀,不禁头皮发炸,无奈既已挺身而出,岂能示惧,朗声大笑道:“当家的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我陈英豪也不是无名之辈。”

  说着一挽雁翎刀,洒出一抹寒电,飞向大森头陀攻去。

  大森头陀怪笑一声,钢轮禅杖抡起千重杖影,将陈英豪单刀封向外门,杖端刃尖顺水推舟扎向陈英豪脉门要穴。

  陈英豪猝然警觉对方武功奇幻难测,知不抽身而退,定罹丧身之祸.急沉右腕,旋身疾攻三招,以进为退。

  三刀疾出,荡起一片刀风闪电,倏地眼前失去大森头陀身影,不禁一怔,只闻娄铁寒大喝道:“陈贤弟当心。”

  喝声入耳,只觉头顶风生,忙抬面一望,只见五柄飞刀聚成一簇,突爆散旋射罩下.闪避不及,不禁魂飞胆寒。

  只闻陈英豪一声惨-出口,仰面倒下,五柄飞刀在头顶、双肩、后心、前胸五处重穴上,鲜血汩汩冒出。

  娄铁寒一见大森头陀飞刀离背,即知自己如不出手相救,陈英豪必难悻免,喝声中已然跃身而出。

  岂料恶铁拐卞南泰迎面扑来,挟着重逾千钧拐势拦腰猛扫,娄铁寒龟壳连星宝刀一招“托梁换住”望上一刁。

  叮的一声,刀杖相击,两人身形各自震出。

  休看卞南泰一足已残,单腿一沾地面,疾又腾身扑下,铁拐一式“天河星泻”攻出,左掌五指一舒,运出大力金钢手法疾抓而下。

  娄铁寒知卞南泰功力高绝,不敢轻敌,身形疾移,龟壳刀施展出一路精奇刀法。

  卞南泰亦施展飞鹰十八身法,杖沉如山,硬打硬击。

  大森头陀与玉罗刹鲁丽嫦并肩向十二寨主攻去,立时展开了一场激烈拼搏。

  鲁丽嫦苗刀锋利无比,转眼之间两家寨主已是断肢折腿,血涌如注昏死过去。

  大森头陀正想发出肩后七柄飞刀,忽闻一声春雷似地大喝道:“住手!”

  空中疾如飞鹰泻落一条黑影,现出一条从首至尾为一袭黑袍仅露出二个眼孔之人。

  娄铁寒目睹此人,忆起武林传言,暗道:“铁翅蝙蝠之主者莫非就是他!”

  他不禁心底泛起一股奇寒,龟壳连星宝刀横胸,退了一步,道:“尊驾请赐告姓名来历?”

  黑衣人朗笑道:“目前尚暂难奉告。”

  说着两道森厉如刃的目光突注视在中年残丐卞南泰身上,沉声道:“白阳图解藏处阁下确知进入途径么?”

  卞南泰狞笑道:“碍难奉告。”

  黑衣人居然不动气,慑人目光凝视了卞南泰后,缓缓扫视全场,道:“今日在场诸位朋友除归顺老夫外,别无生途可走。”

  语声阴冷低沉,如雷瀑声竟掩它不住,非但字字清晰入耳,而且鼓膜嗡嗡震鸣。

  场中诸人不禁面色大变。

  突闻大森头陀厉喝道:“未必见得!”身形疾跃,钢轮禅杖一招“匝天蓦地”震起漫天杖影,飞刀同时离肩似急风卷叶般压袭而下。

  黑衣人身形屹立如山,七支飞刀寒电飞射距身五寸之际,似遇强阻反震,突然折回,袭向大森头陀而去。

  只见黑衣人反手奇幻一抓,五指一把扣住钢轮禅杖,左掌倏地一扬,不见任何暗器,但闻大森头陀发出一声凄厉惨嗥,叭哒坠地。

  赫然只见大森头陀胸口上嵌着一支泛出蓝汪汪光华的铁翅蝙蝠,黑血汩汩冒出,已然气绝。

  群袭不禁大骇,面色惨变。

  娄铁寒暗道:“不出老朽所料,果然是他。”不由凛凛自危,六神无主地,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

  玉罗刹鲁丽嫦突纵跃而起,弹身斜射出五六丈外。

  黑衣人长笑道:“姑娘,你走不了。”

  说时右掌虚空一扬。

  鲁丽嫦身形如断线之鸢般坠下,恰巧坠在奚凤啸藏身之处丈外。

  奚凤啸急伸右掌虚空一托,使鲁丽嫦下坠之势略缓,以免震动脏腑。

  这时场中娄铁寒诸人不禁慑住。

  恶铁拐卞南泰目露怨毒骇慑之色,道:“尊驾意欲何为?”

  黑衣人冷冷一笑道:“白阳图解老夫志在必得,诸位若归顺老夫,当以朋友相待,并无损各位武林名望,图解得手后定与诸位共享。”

  卞南泰冷笑道:“尊驾这等心狠意毒,难使在下心服口服。”

  黑衣人笑道:“令友大森头陀辣手猝击,焉能怨得老夫。”

  卞南泰道:“那么鲁姑娘呢?尊驾又是如何说法?”

  黑衣人道:“今日之事必须慎秘,不可走漏外泄,老夫无妨,诸位恐难保全性命,不得已制止鲁姑娘,但老夫担保鲁姑娘安然无恙。”

  卞南泰暗道:“如不助他进入秘穴洞径,恐难安然逃去,不如假允俟后见机行事。”

  黑衣人似洞烛卞南泰肺腑,阴阴一笑道:“卞老师最好与老朽合力同心,不可生心叛异。”

  手指着洪泽一众寨主道:“徐寨主,请依照卞老师所说穿瀑觅洞,事成厥功为首。”

  娄铁寒不禁大惊,暗道:“此人显然处心积虑,对江湖稍具名望人物一一熟记在胸,看来洪泽湖底蕴俱已为他洞悉。”

  只见那人面有难色,娄铁寒忙道:“徐贤弟清勉为其难。”

  徐姓寨主身材颀长,鸢肩蜂腰,约莫四旬开外年岁,轻功身法极高,闻言鼻中冷哼一声道:“属下遵命。”

  迈步走近潭滑择一有利位置,日光凝向飞瀑,只见瀑左出生纠结一枝老藤,藤叶苍翠上缀满白色小花摇晃上下飞舞。

  卞南泰高声道:“徐老师紧记须提高三尺,真气均匀,劲力一贯,才可穿入瀑内,更须眼力拿捏奇准。”

  徐姓寨主答道:“承蒙相告,徐某心感。”腹内其实怨毒已极,如非卞南泰,怎会罹受此祸,心料此行九死一生,必无悼理,暗中一咬牙,调顺真气,双肩-提,身如离弦之弩般向飞瀑激射而去。

  但,此刻此境谁也不能不生畏惧之心,百丈飞瀑.势如万钧,鼓激风力撼山震岳,涌注急漩。

  徐姓寨主身形尚距瀑布五尺,突感上空风力急压,重逾负山,不由心中一发慌,真气一浮,身形不由自主地望下一沉。

  卞南泰见状,高声道:“不好,徐老师命休矣。”

  群雄不禁大震。

  只见徐姓寨主身形虽沉,射势尚未衰竭,转眼没入瀑布中,经狂泻怒瀑冲得随瀑泻撞着潭中怪石,身躯登时四分五裂,血水一冒,连同支离尸体漩入潭底。

  黑衣人长长发出一声叹息,徐徐出声道:“哪位能自告奋勇?”目光忽然落在娄铁寒面上。

  娄铁寒不禁心头一震,忙道:“符寨主,你不妨一试,但须留神谨慎,千万别蹈徐贤弟覆辙。”

  一个虎背熊腰大汉应道:“属下遵命。”身形拔空飞起,向潭侧掠落。

  只见他猛施千斤坠身法,迅疾落地,两足甫一沾实之际,突然转身,双掌疾扬,打出一片星形蒺藜,漫天飞雨般向黑衣人打去。

  娄铁寒见符寨主居然测出自己心意,连星宝刀一挥,与众家寨主疾扑而出。

  卞南泰猛一顿拐杖,身形一鹤冲天飞起,只闻黑衣人发出森厉悸人长笑,只觉背后风生,奇寒澈骨,气血立凝,身不由主地急沉而下……

  原来黑衣人智计出众,料事如神,早料到他必不甘心俯首听命有此一着。

  他成竹在胸,竟然无视于娄铁寒等人拼命扑击,只留神恶铁拐卞南泰举止。

  果然卞南泰欲趁机遁空逸去,卞南泰单足拔空之际,立振衣鼓出一片无形罡劲,逼开娄铁寒等人扑势,身如流星迅疾望卞南泰追去,虚空拂出一掌。

  卞南泰身形一坠,他立即伸臂飞攫一把捞住,左掌回旋望娄铁寒等人拂出一股寒冽罡气。

  娄铁寒等只感寒气袭体,不禁浑身战颤,血凝气结,眼前一眩,纷纷昏倒在地。

  黑衣人放下卞南泰拍开穴道,悯恻叹息道:“卞老师,你这是何苦?”

  卞南泰经黑衣人拍开穴道,只觉四肢绵软无力,不由冷笑道:“这等屈辱任何人难以忍受,卞某只愿求一死。”

  黑衣人长叹一声道:“卞老师与他人联手合作,不如与老朽共事,老朽决不自私,同参白阳图解绝学,各凭智慧领悟岂不甚

  好。”

  卞南泰心不一动,暗道:“自己一人决难成事,反不如与他合作。”

  现出一丝无可奈何苦笑道:“但望尊驾不食言就是。”

  黑衣人道:“老朽若口不应心,日后当死状极惨。”

  卞南泰思索须臾,道:“好,尊驾若觅至瀑内藏洞时,唯一难题,须设法使卞某如何能安然进入洞径,因卞某未曾亲履其境,只凭先师口述记忆,触景思情,无法洋言。”

  黑衣人道:“那倒是一桩辣手难题,但老朽决计不辞万难定求于成。”

  说着望了悬空狂泻飞瀑一眼,接道:“卞老师眼前不妨静坐调息,气运周天,逼出躯体内凝结玄罡。”缓步飘然走向潭边。

  卞南泰忙道:“万一此时又有武林人物来此卞某如何拦阻?”

  黑衣人头也不回,答道:“无妨,老朽在此大龙揪周围五里之内布下伏桩多处,再高的身手也当知难而退。”

  说着又道:“卞老师须立即调息行功,不可自误。”

  卞南泰心神一颤,知黑衣人决非恫吓之言,望了远处的玉罗刹鲁丽嫦一眼,暗道:“此人既言鲁贤妹可安然无恙,当可无妨。”手中拐杖一斜,身形滑坐于地,瞑目调息,暂无视黑衣人如何进入飞瀑行事。

  此刻,奚凤啸目睹黑衣人静静负手屹立着潭沿,凝目注视着飞瀑,知此人在思索穿入瀑洞之策,正待蹑出,忽见黑衣人缓缓转视,竟向自己藏处走来,不禁大震,暗中畜聚真力凝神戒备,暗道:“此人是否就是庞镇寰么?”

  只见黑衣人飘然慢步走至鲁丽嫦身前,两道目光盯在鲁丽嫦身上。

  鲁丽嫦只穿着一袭豹皮紧身短短衣裙,藕臂玉腿,胴体隐约,撩人绮念遐思。黑衣人并非柳下惠,目光凝注在鲁丽嫦身上久久不移。

  奚凤啸瞧出黑衣人目中神光有种异样光芒,不由心神一震,暗道:“他似放弃了穿入瀑洞觅取图解之念,莫非动了邪念不成?”

  只见黑衣人右臂疾伸,抓起鲁丽嫦往左边乱石丛中走去。

  雁荡山水之奇,与桂林阳朔有异曲同工之妙,乱石朵云,孤峰钻天,玲珑剔透,九曲迂回,更黛碧郁翠,玉瀑银龙,引人入胜,乐而忘返。

  距大龙湫不远,石林嵯峨中。

  黑衣人将鲁丽嫦放在地上,解开拂闭穴道。

  鲁丽嫦睁开星眸,只见黑衣人立在面前,他那异样的目光,使她芳心乱跳,玉容惨变,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黑衣人道:“姑娘天生丽质,在下心生爱慕,意欲与姑娘结成连理,共效于飞之乐。”

  鲁丽嫦只觉四肢绵软无力,芳心大急道:“我不应允又待如何?”

  黑衣人轻笑一声道:“在下自信貌像英俊,不算辱没了姑娘,姑娘若再坚拒,在下就要动强了。”

  说着右臂缓缓伸下,欲解鲁丽嫦豹皮衣裙。

  鲁丽嫦惊得花容失色,颤声叫道:“且慢!”

  黑衣人道:“姑娘是应允了。”

  鲁丽嫦道:“你自说貌像俊美,我甚难置信,先显露真面目证实是否如你所说,不然,我将一辈子恨你。”

  黑衣人目泛极感为难之色,摇首答道:“目前尚难现出本来

  面目,纵然恨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鲁丽嫦道:“我知道你为防人察知你真正来历,也不勉强,但我虽是苗女,却不喜桑间滩上,必须明媒正娶。”

  黑衣人朗笑道:“姑娘用的缓兵之计虽好,但在在下面前施展未免弄巧成拙,美色当前,情欲难禁,恕在下鲁莽了。”五指一翻一挑,上衣立即掀开。

  黑衣人目中顿泛如火欲焰。

  鲁丽嫦珠泪夺眶而出,羞愤欲绝。

  黑衣人冷笑一声,伸手扯脱鲁丽嫦下裙,蓦然只觉脑后风生,破空锐啸,不禁骇然变色,听风辨影,身形一闪,反手一抓,触手坚锐微痛,一把捉住,见是一支铁翅蝙蝠。

  他心中大惊,长身腾空,目光四巡,哪有半个人影,显然藏在石林内,不禁大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暗算老夫。”

  身形落在石笋尖巅,居高临下,来人一现踪迹,立即施展辣手。

  忽闻一声低沉的冷笑随风飘送入耳道:“禽兽不如,行同枭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有何不可。”

  黑衣人声甫入耳,立即循声扑去,疾如流星急弩,伸掌劈向一块怪石。”轰”的一声巨响,怪石粉碎溅飞,急尘弥漫障空,但却一击成空。

  只听又是一声冷笑传来道:“木石无知,你胡乱出手,不怕有损你的威名么?”

  二十余丈外突冒起一条黑影,拔空冲霄似箭。

  黑衣人厉喝出声,双足一踹,身形似弩,两掌并胸推出一股汹涌如潮的罡劲直击而去。

  忽见那条黑影又疾沉而下,杳失身影。

  黑衣人身形落地,顿然悟出此人愚弄自己之故,是不敢与自己为敌,他空自切齿痛恨,但一转念自己在大龙湫周围满布能手,他怎能潜入,不由悚然一凛,急急转身扑向大龙湫而去。

  大龙湫静静躺着娄铁寒等人躯体,不曾移动分毫,只是竟不见恶铁拐卞南泰身影。

  黑衣人顿又疾返鲁丽嫦处,无独有偶,鲁丽嫦又失去踪影。

  他只觉遭受无比的挫折,目中怒火猛炽,气急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片刻之间.四方八面涌奔过来十数名手执兵刃,身形矫捷玄农劲装的汉子。

  黑衣人沉声道:“你等可曾发现有人逃出么?”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一个大汉恭身禀道:“属下们三步一桩,五步一卡,无异天罗地网,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

  黑衣人略一沉吟,喝道:“在此大龙湫五里方圆之内展开搜索。”他料定暗算自己之人尚在附近潜藏,率众四方搜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