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非难明

那万花公主怒声说道:“夏侯岚,你要我说几遍,我不是董婉若!”

夏侯岚道:“姑娘若不是董婉若,反过来我还要怀疑是姑娘的人杀了董家满门,掳走了董姑娘,嫁祸于我呢!”

这不啻说,这是董婉若的一手阴谋!难怪夏侯岚这么想,若说眼前这万花公主不是董婉若,夏侯岚侯自问那绝不可能,既是董婉若,她跟莫子京离奇失踪于前,复又向夏侯岚要董婉若于后,这不是她一手搞出来的阴谋是什么?

那万花公主眉锋一皱,道:“我不妨告诉你,当初与莫子京去求你的是董婉若,后来又去向你拜谢以及跟莫子京一起失踪的,却不是董婉若而是我,你明白了么?”

夏侯岚苦笑说道:“我简直越听越糊涂……”

那万花公主道:“反正我告诉你那前后是两个人,你知道我不是董婉若就行!”

夏侯岚道:“姑娘既是跟莫子京去谢我的那位,就该知道杀董家满门的,不是我夏侯岚,而是另有其人!”

那万花公主道:“那么是谁?‘一残指’怎解?”

夏侯岚抬头说道:“这也是我百思莫解之事,不过我还在查……”

那万花公主截口说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当我跟莫子京前去谢你之时,董家全家已中了我这位左护法所施之毒,个个昏迷。那董婉若也已落在了我手中,而及至我跟莫子京返回家家时,却发现董家满门俱已死在‘一残指’下,陈尸到处,唯独不见了那董婉若,所以我认定了是你搞的鬼……”

夏侯岚道:“照姑娘这么问莫子京何处一说,我岂非可以分身了?”

“那我不管!”万花公主道:“诸般事实不容我作他想!”

夏侯岚双眉微扬,道:“姑娘岂非有点不讲理。”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倏扬冷叱,双目煞光暴射。

那万花公主一摆手,道:“没有你们的事儿,他说话没有对我恭敬的必要……”

那高大黑衣蒙面人立刻敛煞躬下身去。

话锋微顿,万花公主转望夏侯岚,接道:“你该想想看,假如董婉若在我手中,我不会自找麻烦,自树强敌地向你再要董婉若!”

夏侯岚道:“事实上,姑娘,我跟你一样!”

那万花公主道:“我不愿跟你多说了,我不管你有没有掳走董婉若,但我限你在三个月内以董婉若换回你这位情人,要不然……”

夏侯岚陡挑双眉,目中威棱直逼万花公主,道:“姑娘,你怎么这样不讲理!”

那万花公主冷冷说道:“那怪不了我,要怪只能怪那‘一残指’致命伤痕,如今你的情人既在我手中,我相信你不会轻举妄动的!”

夏侯岚心头一震,倏敛威煞道:“姑娘,我说过多次,那‘一残指’致命伤痕,是有人嫁祸于我,我也没有掳去董婉若,难道说……”

万花公主截口说道:“够了,我不也说过了,我不管你有没有掳走董婉若,我却要你在三个月内以董婉若换回你的情人!”

夏侯岚道:“这么说来,姑娘是以敝友为胁,要我替姑娘……”

万花公主道:“事实上,假如我的人落在了你手中,你也可以这么对我!”

夏侯岚道:“可是我认定了你是董姑娘,也怀疑这是你有计划对付夏侯岚的一套颇为高明的阴谋手法!”

万花公主脸色一变,倏又淡淡说道:“随你怎么说吧,我懒得跟你辩了,你认为达是我的阴谋,我认为是你掳走了董婉若,这种事单凭口舌是难以解决的,只有看谁高明过谁了,而如今你的情人落在我手中,在这头一阵上,你已经输了,所以我有权要你交出董婉若!”

夏侯岚听得双眉连轩,道:“说得是,好吧!姑娘,你要那董姑娘是为了‘玉蟾蜍’?”

那万花公主微颔螓首,道:“我不否认,正是。”

夏侯岚道:“姑娘曾自言冒充过董婉若,那么姑娘就该知道姑娘跟董婉若长得十分相像,令人难辨谁是谁!”

那万花公主道:“这个我自然知道,要不然我怎能冒充董婉若!”

夏侯岚道:“姑娘如不是董婉若,就该跟董家有甚渊源!”

万花公主道:“你错了,我跟董家丝毫没有关系!”

夏侯岚双眉微扬,道:“那么,姑娘,莫子京现在何处?”

万花公主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的左护法就是莫子京!”

夏侯岚为之一怔,讶然说道:“怎么,莫子京就是轩辕极?”

万花公主道:“轩辕极是真,莫子京是假!”

夏侯岚点了点头,道:“好吧,姑娘,三个月后我在何处换人?”

那万花公主神情一喜道:“董婉若既在你手中,你何必要等上三个月,备尝那相思之苦?”

夏侯岚淡淡说道:“董婉若不在我手,但是敝友现落在你手中,我不得不为你找。”

那万花公主刹时间又恢复冷漠神色,道:“那很好,你不必问我在何处换人,只要你找到了董婉若,我自会找上门来,答我最后一问,你师承何人?”

夏侯岚目光凝注,道:“你问这干什么?”

万花公主道:“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只要答我问话!”

夏侯岚道:“徒忌师讳,恕我不便奉告。”

万花公主黛眉一扬,道:“那么,你是何人之后,令尊怎么样?”怎么问了师承又问人天伦。

夏侯岚诧异目光凝注,道:“姑娘,我再问你一句,你问这干什么?”

万花公主道:“我要你先答我问话!”

夏侯岚道:“抱歉得很,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万花公主脸色倏变,道:“你不说,我要她的命!”

夏侯岚淡淡说道:“那姑娘是不打算再要董婉若了?”

万花公主冷冷一笑,道:“假如我不杀她,而让她吃点苦头呢?”

夏侯岚目中寒芒一闪,道:“姑娘,我本有所顾忌,可是你莫要逼我咬牙横了心!”

万花公主突然格格娇笑,道:“没想到辣手神魔,也会动了真情,有了怜香惜玉之心……”笑声倏住,娇靥上跟着掠上一层浓浓寒霜,道:“我不信你会咬什么牙,横什么心!”抬起了那欺雪赛霜,柔若无骨的玉手……

夏侯岚目中威棱暴射,跨前一步。

万花公主忽地一笑垂下柔荑,道:“天下感人最深的,唯一个‘情’字,但害人最惨的,也是这个‘情’宇,如今你对她这样,将来她一旦人老珠黄容颜变后,不知你会怎么对她了,不过也难怪,谁叫她花容月貌,我见犹怜,夏侯岚,我饶了她了,你放心,我也不会亏待她的,我走了,记住,限期三月,要是过了三个月交不出那董婉若,那后果你自己去想吧。”话落,带着她那左右护法抱起上官凤,飞射而去!

夏侯岚想追,但他不敢追,他站在那儿羞怒焦急,却是既作声不得,也奈何人不得。蓦地里,他目中飞闪寒芒,刚要转身。

适时,一声苍劲佛号自背后响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夏侯岚威态一敛,缓缓转过身形,眼前,正站着那位癫和尚,他淡淡开口,发话说道:“和尚,你都听见也都看见了?”

癫和尚微一点头,道:“和尚慢那万花公主一步!”

夏侯岚苦笑说道:“和尚,你该快一步的……”顿了顿,接道:“和尚,你以为她是万花公主?”

癫和尚道:“那是她自己说的!”

夏侯岚道:“这么说来我没有看错了?”

癫和尚道:“一双眼或有错,两双眼就错不了,和尚不以为世上有这么相似之人。”

夏侯岚道:“那么,和尚,她又向我要得什么董婉若?”

癫和尚摇头说道:“和尚并不知道为什么,但却知道她比举必有深意,和尚以为她必就是那杀害董家满门,然后嫁祸于檀樾之人。”

夏侯岚道:“和尚,你糊涂了,她是董婉若!”

癫和尚淡淡道:“和尚一点也不糊涂,那也是她自己说的,有可能你我始终未见过董天鹤那位掌珠,你我所见那董婉若,根本就是她冒充的,檀樾明白么?”

夏侯岚道:“我明白,但和尚,那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董天鹤!”

癫和尚道:“恐怕那时候董天鹤已经看不见了!”

夏侯岚苦笑说道:“和尚,这是我再现武林以来,头一个,也是生平晕大的一个跟斗,尤其,这跟斗栽在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手中,只为帮人的忙,帮来帮去却落在人圈套之中。”

癫和尚摇头叹道:“和尚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管这种闲事了……”话音微顿,接道:“檀樾,此女不明来历,但若以轩辕极、冷天池两个老东西左右随侍,甘供躯策来看,此女不但大有来头,而且其武学及智慧也可想而知!”

夏侯岚道:“这个我明白,可是,和尚,这世上让我上哪儿再找第二个董婉若,和尚,你为我想想看!”

癫和尚道:“这分明乃是一个毒计……”

夏侯岚道:“和尚,你不说过么?或许真有个咱们没见过的董婉若!”

癫和尚道:“那是和尚猜测,事实上,世上只有她一个董婉若!”

夏侯岚道:“那么,她杀董家满门是……”

癫和尚道:“当然是为了一个仇字!”

夏侯岚道:“那又为什么嫁祸于我?”

癫和尚道:“檀樾,这有两种说法,第一,她认为檀樾真已身死,嫁祸在檀樾身上,不但可以让人永远找不到凶手,也可以在武林中制造一怪异气氛,第二,她知道檀樾未死,如果是后者,那就只有又是一个仇字了!”

夏侯岚道:“可是,她又怎会施那‘一残指’呢?”

癫和尚道:“这恐怕要檀樾自己去费脑筋了!”

夏侯岚皱眉沉吟,突然摇头说道:“不对,和尚。”

癫和尚道:“檀樾,怎么不对?”

夏侯岚道:“仔细看,她若不是真的董婉若,就必然跟董婉若长得十分相像!”

癫和尚道:“何以见得?”

夏侯岚道:“因为她跟莫子京去夫子庙找我的时候,大伙儿一眼便认出她是董天鹤的掌珠董婉若,足见金陵城的人对她很熟,既如此,那便表示董天鹤确有个叫董婉若的女儿,既有这么一个女儿,真女儿断不会杀他满门,那就该是假女儿,既是假女儿,若非像貌极其相似之人,怎能冒充,如今想想,她所说的是实话,这世上另有一个董婉若!”

癫和尚静听之佘,目中异采连闪,夏侯岚话声一落,他便即微微点头,皱起了眉,道:“檀樾分析的有理,只是,和尚以为,纵真另有一个董婉若,那董婉若也该在她手中!”

夏侯岚道:“那么她又找我要得什么董婉若?”

癫和尚道:“和尚是说过这又是一个毒计!”

夏侯岚道:“可是我找不到董婉若,她最多是害了上官凤……”

癫和尚道:“那跟害檀樾有什么两样?”

夏侯岚一震,旋即摇头说道:“和尚,这又不对了!”

癫和尚道:“檀樾,这又怎么不对了。”

夏侯岚道:“若是董婉若落在了我手中,我会一声不响地挟着她去寻‘玉蟾蜍’,绝不会这般宣扬引人注意!”

癫和尚淡淡说道:“檀樾,既有那‘一残指’致命伤痕,天下武林注意的是你檀樾,而不是她万花公主,檀樾想想看是不是?”

夏侯岚呆了一呆,默然不语。

癫和尚又道:“假如她这般对待檀樾,其目的只在移转天下武林的注意,那还好,和尚以为一且她找到了‘玉蟾蜍’,便会自动地放了上官女施主的,假如这仅仅是目的之一,还有重大的阴谋在卮,贫衲奉劝,还是越快想办法拯救上官女施主。”

夏侯岚点了点头,但未说话。

癫和尚略一迟疑,又道:“檀樾,她为什么突如其来的问起檀樾师承及……”

夏侯岚摇头说道:“那谁知道,只有向她自己了。”

癫和尚道:“檀樾,你我知交多年,檀樾却一向未曾对和尚提过檀樾的师承及身世,如今可否对和尚谈谈。”

夏使岚道:“看来你是被她引起了动机,和尚,自无不可……”接着,就把自己的师承及身世概略地说了一遍。

静听之际,癫和尚脸色连变,听毕,他惊声说道:“原来檀樾是‘断肠碎心偷生客’之后……”

“不,和尚。”夏侯岚摇头说道:“我是他老人家的义子兼衣钵传人,但他老人家视我如己出。”

癫和尚忙合什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原来夏候前辈竟有这么一段伤心血泪史,怪不得他改号断肠碎心偷生客……”猛地抬头说道:“有了,檀樾,那万花公主莫非是‘千面书生’金玉容后人!”

夏侯岚呆了一呆,道:“何以见得?”

癫和尚道:“不然她为什么害檀樾,那金玉容跟夏侯前辈过命之交,必然会施‘一残指’,这万花公主也以‘一残指’嫁祸,不该跟那金玉容有甚渊源么?”

夏侯岚陡挑双眉道:“和尚,果真如此,她躲之犹恐不及……”

癫和尚截口说道:“倘能杀了檀樾,他们岂不永远高枕无忧!”

夏侯岚目中寒芒飞闪,冷哼说道:“怪不得她突如其来地动向我师承及……”

癫和尚截口说道:“问清楚之后,才好积极下手呀!”

夏侯岚道:“这么说来,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害我之人,也该是她了?”

癫和尚道:“本该是,她是宁可错杀千百,绝不放过一个姓夏侯之人!”

夏侯岚冷笑说道:“这倒好,我没有找她,她倒找起我来了,和尚我要追她去了。”

癫和尚道:“檀樾请先行一步,和尚我随后就到。”

夏侯岚望了他一眼道:“和尚,你还要干什么?”

癫和尚道:“和尚尚未把万皆晓入土安葬。”

夏侯岚道:“那么,和尚,办你的事儿去吧,越慢越好,最好你别跟来。”话落,闪身腾空飞射而去。

望着夏侯岚那颀长身影在夜空里,癫和尚双目之中突然闪漾起两道令人难以言喻的异采,一闪不见!这地方,刹时间归于一片寂静……

而片刻之后,在镇中那座本来黯黑,沉寂的大宅院里,又有了动静,那是一条瘦小黑影,鬼魅一般飘进了这座广宅大院的后院,直射那座小楼之前。

他刚落地,小楼中划破夜色,响起一声沉喝:“谁?”

那瘦小黑影冷然说道:“我,开门!”

两扇横门豁然而开,那两个职司守卫的黑衣人在门内躬下了身,恭声说道:“恭迎老主人!”

那瘦小黑影冷然摆手,一句话未说,闪身入门!转眼之后,那瘦小黑衣人又来到了这石门之前!

如今可以看到他的正面了,那是一张白惨惨的脸,脸上,长眉细目,颔下,五绺长髯!他的面貌并不丑陋,也挺平和,但是看上去令人会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之感,而且会机伶寒颤。也许,他有自然的慑人之处!

那两扇石门未关,由外内望,石室内灯光扰亮,白衣少女和衣躺在锦榻上,面向内!那两名青衣侍婢一名已经睡了,一名仍坐在榻旁!她一见那瘦小黑衣老者来到,连忙站起来,隔着锦榻,就地裣衽为礼,刚要说话。

那瘦小黑衣老者,以指压唇,低低说道:“姑娘睡了么?”

那青衣侍婢尚未答话,只听榻上白衣少女道:“还没有,你又来干什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松懈了神情,忙笑问道:“乖儿,我来看看,怎么还没睡?”

白衣少女仍向内而卧没有动,道:“你要多来几次,我就直无法安眠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未在意地含笑说道:“乖儿,我来告诉你一件事,顺便还要问你一件事!”

白衣少女道:“什么事,你说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我一两天内可能有一次远行……”

白衣少女身形一动,却仍向内躺着,道:“那很好,你要问我什么?”

那瘦小黑在老者道:“乖儿,你先说说,你娘临死前都对你说些什么?”

自衣少女翻身坐了起来,转过娇躯,道:“你问这干什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忙笑道:“乖儿,我自然有用意,为咱们父女俩好,我希望你别瞒我!”

白衣少女道:“我不懂你这话的意思?”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我这趟所以要出远门,就是为了要找些确切的证据,证明你是我的亲骨肉,假如你能告诉我你娘对你说了些什么,我可以便于着手……”

白衣少女淡淡说道:“有证明的必要么?”

“自然有!”那瘦小黑衣老者强笑说道:“乖儿,我不能让咱们父女间这么错下去,而酿成千古一大伦理悲剧,所以我不惜一切也要证明给你看!”

白衣少女迟疑了一下,道:“好吧,我告诉你,我娘说她本是你一个至交的妻子,而你却在你那位至交出门把妻儿托付给你的时候,你沾污了她,而且把她跟她那儿子掳到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山里……”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白衣少女木然地说道:“后来你为了怕你那至友上门寻仇,始终不敢出那深山一步,一直到听说你那至友死了,才带着我娘到了‘金陵’……”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抬起了头,却仍未说话。

白衣少女又道:“有一次趁你出门砍柴之际,我娘抱着她那犹在襁褓中的儿子逃出了深山,虽然仍被你追了回来,可是被追回来的只是我娘一人,她那襁褓中的儿子却不见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截口说道:“那是你异父同母的哥哥!”

“不”,白衣少女抬头说道:“那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那瘦小黑衣老者叹道:“在我没有证明你是我亲生女儿之前,随你怎么说吧,可是你要知道,我视那孩子如己出,一直疼爱备至……”

白衣少女道:“那是我娘一直小心防范着你,并且告诉过你,假如她的儿子受到了伤害,她绝不独生,所以你一直没有机会,也不敢下手,可是我娘看透了你的狠毒心肺,她不得不防范将来……”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随你怎么说吧,说下去!”

白衣少女道:“我娘本要殉节的,你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忍辱偷生么?那先前是为了我哥哥,后来又为了已经怀在腹中的我。”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

白衣少女沉声说道:“董家是所谓武林世家,你自杀了董天鹤冒充了他之后,为求自保,更学了董家每一个人的独门武学,假如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不传授我一些防身的武学?”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我要告诉你,董天鹤不是我杀的,其次我要告诉你,你是个女孩子,我又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那是我不想让你再介入这血风腥雨的武林!”

“说的动听!”白衣女对前者未加追问,却针对后者冷笑说道:“你是怕我有朝一日,找你索仇!”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我若有那意思,我也不会把那‘玉蟾蜍’交你收藏!”

白衣少女道:“那是因为你一宣把我误当成你的亲骨肉!”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便是至死我也认为你是我的亲骨肉,只是你一时相信你娘那意图报复的话,自己不知道罢了!”

白衣少女道:“无论你怎么说,我是不会信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苦笑说道:“如今我不勉强你,将来你总有一天会信的,说下去吧!”

白衣少女道:“到了‘金陵’之后,我娘又生了我,如此而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望了望白衣女,道:“你娘没告诉你那至友姓什么,叫什么吗?”

白衣少女未假思索,脱口说道:“没有……”

那瘦小老者目中异采一闪,道:“你娘跟你说了这么多,她会不告诉你……”

白衣少女仍然未多考思,道:“这本是我娘临死前对我说的一个故事,及至她说完了这故事,告诉了你便是那夺人妻子之人,我本是你至友之女后,她老人家便咽了气……”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中异采一阵闪漾,没有说话。

白衣少女忽地目光凝注,道:“我想你不会告诉我你那至友是谁的!”

那窟小黑衣老者忙道:“乖儿,他跟你没有关系!”

白衣少女冷笑说道:“既如此,那告诉我又何妨?”

那瘦小黑衣老者迟疑了一下,道:“乖儿,我可以告诉你,只是,我说的话你肯信么?”

白衣少女摇头说道:“我永远不会相信你的话,你不说也罢!”

那瘦小黑衣老者叹道:“乖儿,咱们父女之间,会有今日这种悲痛事发生,那全是我自作孽的报应,我不会怪你娘,因为她有权这么做,我更不会怪你,因为你无知,也到底是她所生,吃她的奶长大的,可是,乖儿,我绝不能让这种伦理悲痛事演变成千古悲惨恨事,当初作孽的是我,如令拯救咱们父女的也该是我,所以……”

白衣少女截口说道:“别跟我说这些了,我已经把你所想知道的完全告诉了你,你准备从什么地方着手,说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首先我想找你那同母异父的哥哥……”

“不,”白衣少女道:“那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你找他干什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别人你信不过,我要找他来作个证。”

白衣少女道:“你要找他做什么证?”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听人说过么,骨肉之亲血聚,我要当着他的面把你我的血各取一滴试给你看,让你知道……”

白衣少女道:“这办法很好,你无须再去找他,现在就可以试试!”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微地呆了一呆,忙道:“乖儿,要是现在能试,我何必再去找他!”

白衣少女道:“为什么现在不行,为什么非要找他不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这原因很多,一时是说不完的。”

白衣少女道:“反正我今夜没办法睡了,你可以长谈!”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光转动,强笑说道:“乖儿,你就让我站在这门口么?”

白衣少女迟疑了一下,冷然说道:“你可以进来坐,但只此一次!”

那瘦小黑衣老者目中飞闪异采,突热挂下两串老泪道:“乖儿,有这一次我就心满意足……”说着,他举步行进石室。

他这一掉泪,使得白衣少女轿靥上掠上了一丝异样神情,这完全落在那瘦小黑衣老者的眼角余光里,只是他装作不见。

在榻旁那锦凳上坐定,那瘦小黑衣老者举袖拭泪,笑道:“乖几,这是自你娘死后我第一次近你身边,乖儿,你年纪尚小,不会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的……”

这一句话,使得白衣少女娇靥上那异样神情更浓。但,旋即,她又恢复了一片寒霜及冷漠,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谈正事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微笑点头,道:“好的,乖儿,你听着……”话锋微顿,接问说道:“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白衣少女道:“难道你不知道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一个做父亲的,他能忘掉自己的一切,绝忘不了自己女儿的任何些微小事,何况年岁……”顿了顿,接道:“乖儿,今夜不算,再过七十五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过了今年这个生日,你就整整二十了,不管我这趟出门去多远,我总会在你生日之前赶回来的……”

白衣少女娇靥上又是一抹浓浓异样神情,道:“这跟你所要说的有关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点头说道:“乖儿,自然有关系,你听人说过么?男长十八,女长二十。”

白衣少女道:“常听人说,怎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白衣少女道:“这句话浅显得很,我自然明白!”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那你就明白现在不能试的道理了?”

白衣少女道:“我不明白,你说说看。”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男长十八,女长二十,男女在未到这一年龄时,身体内外却不能算长成。尤其是奇经八脉,一定要在满二十岁后才成定形,血脉在未满二十岁之前既不能定形,自然也就无法试了!”

白衣少女道:“难道仅差几十天就不行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认真说起来,差一个时辰都不行!”

“我明白了。”白衣少女道:“你的意思要等我满了二十之后才能试?”

那瘦小黑衣老者点头说道:“不错,乖儿,正是如此!”

白衣少女道:“那么,为什么一定要等找到了我哥哥之后呢?”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其实并不必非找到他不可,我的意思仅是要他做个证!”

白衣少女道:“你的意思是说,在你这趟回来之后,不管有没有找到我哥哥,只要我满了二十岁,就可以试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点头说道:“不错,乖儿。”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道:“那你就不该去找他。”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为什幺我不该找他?”

白衣少女冷笑说道:“倘若他是个平庸的人还好,假如他是个武林高手,怀有一身绝艺,无论我是否你的女儿,他都不会饶了你的,你这不是自找杀身之祸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摇头悲笑,道:“乖儿,只要他公正地说你是我的女儿,而你也相信了他的话,我何惜一死,便是死也含笑瞑目了!”

白衣少女那娇靥上泛起了一阵轻微的激动神情,但仅瞬间却又是先前那一片懔人的冷漠,道:“你说完了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哑声说道:“我说完了,乖儿。”

白衣少女道:“这并不是短时间内难以尽言其辞的长话嘛!”

那瘦小黑衣老者悲笑说道:“乖儿,我所以这么说,只是想进来坐坐罢了。”

白衣少女又一阵轻微激动,紧跟着脸色一变,道:“你现在已经把该说的话说完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身形倏颤,老脸抽搐,道:“乖儿,我这就走,最后我还有一句话……”

白衣少女道:“我可以让你说完!”

那瘦小黑衣老者眼中倏现泪光,强笑说道:“谢谢你,乖儿,我长话短说,不会耽搁太久的……”

白衣少女转头一旁道:“你已经进来坐这幺久了,我不在乎你多坐一会儿!”

那瘦小黑衣老者老泪立即夺眶,但他连忙又举袖拭去,生似怕白衣少女看见一般!可是,白衣少女看见了,她黛眉微微轩动,垂下了目光。

这,也全落在了那瘦小黑衣老者眼中,他唇边飞快地掠过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笑意,道:“乖儿,你知道,虽然你那哥哥从小跟我在一起,可是你娘始终不让我近他,如今事隔多年,就算是他能幸运地活着,我也记不得他是什么样子了……”

白衣少女转过螓首,望着他道:“你的意思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哥哥身上有没有什么容易辨认的特徵,你告诉我一下,我好找……”

“有!”白衣少女毫不迟疑地点了头,道:“我娘告诉我说,我哥哥胸前……”倏地住口不言。

那瘦小黑衣老者忙道:“胸前有什么,乖儿,是痣是记?”

白衣少女冷然摇头说道:“都不是,我不能告诉你!”

那瘦小黑衣老者呆了一呆,道:“乖儿,这是为什么?”

白衣少女道:“简单得很,假如我哥哥是个身怀高绝武学比你还高的武林高手还好,假如他不如你,他随时都有杀身之祸!”

那瘦小黑衣老者愕然说道:“乖儿,谁要杀他?”

白衣少女目光直逼过去,冷然说道:“你!”那瘦小黑衣老者脸色一变,神色立惨,悲笑说道:“乖儿,你怎么会这么想……”

白衣少女道:“事实上不容我不这么想!”

那瘦小黑衣老者轻声说道:“乖儿,你知道,我已经自感罪孽良深,时时刻刻都在悔过,我所以要找他,只是要他当面做个证,丝毫没有恶意。”

白衣少女冷冷说道:“不必找他做证,届时只要血聚,我信你的就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难道你不想见见他?”

白衣少女道:“想,手足至亲,怎会不想,不过用不着偏劳你,有朝一日,我自己会去找他的,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

那瘦小黑衣老者满面悲痛地道:“乖儿,你就这么不能相信我么?”

白衣少女道:“可以,但那要等他日血聚,证明了你是我生身之父以后,不过,纵然你是我的生身之父,我也不会让你杀他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你放心,我绝不会再伤害他的,但假如他要杀我呢?”

白衣少女机伶一颤,道:“你是我的生父,他是我的哥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那瘦小黑衣老者悲惨一笑,道:“乖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他如真要杀我,我不舍等他动手的,你明白么,乖儿!”

白衣少女木然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那瘦小黑衣老者望了她一眼,道:“乖儿,现在你放心了么?”

白衣少女道:“我放心了,但我仍不能告诉你!”

那瘦小黑衣老者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失望之色,道:“乖儿,既如此,那就算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门去了,这儿的一切我自会有所交代,只希望你好好保重……”

白衣少女道:“对这有用之身,我自会好好保重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脸色一变,低下头去,但旋即他又抬起了头,道:“乖儿,有件事我求你务必答应我。”

白衣少女道:“你说吧,只要我能答应的,我毫不犹豫!”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跟着我的虽然都是一流高手,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强敌冲破阻拦,侵入此处,我希望你说出‘玉蟾蜍’的藏处,只求保全你自己……”

白衣少女泠然抬头说道:“这我不能答应,我死也不会说出‘玉蟾蜍’的藏处!”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儿,你是我的唯一……”

“你错了!”白衣少女截口说道:“我唯有不说出‘玉蟾蜍’的藏处才能保命!”

那瘦小黑衣老者呆了一呆,摇头苦笑,道:“不错,乖儿,看来我不如你……”站了起来接道:“乖儿,我走了,你早点睡吧,明早我走的时候不再下来了,乖儿,千万保重,知道了么?”

白衣少女淡然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点了点头,依依地望了白衣少女一眼,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终于转身而去!但,他刚走了两步,突然转回了身,笑问道:“瞧我险些忘了,再过七十五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些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带回来!”

白衣少女缓缓摇头说道:“我不要什么,想要的我都有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近乎哀求地道:“乖儿,说一样行不行!”

白衣少女冷漠地道:“我一样也不需要,你让我说什么?”

那瘦小黑衣老者身形倏颤,强笑说道:“好吧,乖儿,我不勉强,我不勉强……”头一低,转身出门而去,那瘦小的背影,看上去好不默然,好不凄凉,直能令人心酸落泪。

白衣少女目光呆呆,娇躯猛泛颤抖,哑声叹道:“小梅!”

那青衣婢女忙应道:“婢子在!”

白衣少女木然说道:“你看他是我的生身之父么?”

那名唤小梅的青衣婢女呆了一呆,迟疑着说道:“回姑娘,婢子不敢说!”

白衣少女道:“你只管说,我不会怪你的!”

那名唤小梅的青衣婢女迟疑了,好一会儿,始低低说道:“姑娘,婢子只觉得老主人好可怜……”

白衣少女道:“这么说,你认为他是我的生身之父?”

那名唤小梅的青衣婢女头一低,忙道:“姑娘别生气!”

白衣少女那苍白而冰冷的娇靥上,突然泛起一丝笑意!但那笑意却令人难窥会意之万一,只听她喃喃说道:“他的确是个极富心智的人,我不会相信他的,我不会相信他的。”

一条瘦小黑影掠出了那黝黑的地道,掠出了那入夜永不燃灯的小楼,直落在后院中央!

那后院中央,一前两后地站着三个黑衣人。那三个,都蒙着面,令人难窥庐山真面目,但由那犀利而森寒的六道目光中,可以看出是三个内外双修的一位高手!

他三个一见瘦小黑衣老者掠出小楼,立即恭谨躬身。

“属下等见过老主人!”

那瘦小黑衣老者冷然摆手,道:“都准备好了么?”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都准备好了!”

那瘦小黑在老者道:“一共派出了多少人手?”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共是六名!”

那瘦小黑衣老者双眉一轩,道:“六名?够么?”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他六个每隔百里一个,合起来方圆六百里,随时禀报,便是一只鸟雀也该漏不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点了点头,道:“他们出发有多久了?”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在老主人吩咐之后不到片刻就出发了!”

瘦小黑衣老者捋着胡子点头说道:“很好!若无差错,我重重有赏!”

那最前面黑衣蒙面人,忙道:“谢老主人恩典!”

瘦小黑衣老者摆了摆手,道:“留下的人,你知道出么安排么?”

那最首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属下知道!”

“好!”瘦小黑衣老者道:“只记住,尽量避免硬拚,但要不计牺牲护卫姑娘!”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老主人放心,属下等誓死护卫姑娘安全!”

瘦小黑衣老者含笑点头,大袖一摆,飞射而逝……

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凤阳”的“花鼓词”流传大江南北。

“凤阳”素有两大害,一个是“水”,一个是“兵”,水者,淮河发水于河南,汇汝河,频河,涡河,淝河等巨流,经运河至长江,流域甚广,地平漕栈,山洪一来即洪水为灾。

所谓“自从来了朱太祖,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户人家卖田地,小户人家鬻儿郎”当初朱洪武揭竿而起,就是利用这一带的灾民。

所谓兵害,“蚌埠”为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而“凤阳”紧靠“蚌埠”,一有战事,就难免受池鱼之灾!

在“凤阳”附近,有条淮河,达条河通运河,所以平日里船只来往,帆影连绵数里十分繁忙。

搬开白天不说,就在夜里,一眼望去,那船上的灯火在河上明灭闪动,也总有上百点。

当然,这淮河里的船只,并不是艘艘都在夜间赶路的,也有那停拍在岸边过夜的!像这一艘……

那是一艘双桅大船,静静地停泊在河岸垂柳之旁,船舱那小窗户里透射着灯光,但独不闻人声。

虽不闻人声,但却能看见人。

人不是在船舱里,而是在船头,在船尾,那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两个白衣人。

若说为赏月,今夜月如钩,且月色朦胧,算不得美,再说,那也应该对坐船头举杯小酌!若说为观赏这淮河的夜景,这淮河的夜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看来看去全是过住船只上的灯火。

那么这两个是……。蓦地里,三条人影似电,由远而近!

只听那站在船头的白衣人恭声发话说道:“禀夫人,公主与两位护法回来了!”

船舱中,传出一个无限甜美而略显冷意的话声:“可曾带着人?”

那站立船头的白衣人道:“回夫人,公主自己抱着一个人,看不清楚……”

舱门垂帘掀动,由那船舱中走出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美妇人她好美,凤目,黛眉,琼鼻,樱口,那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肤,欺霜赛雪,白皙晶莹有点像象牙,也有点像凝脂,且隐隐透射着惑人的光采!

只是她那眉宇间凝含的淡淡煞气,及一双犀利若刃的目光太以懔人,几乎令人不敢抑视,她背后,左右跟随着两名青衣婢女,同样地美艳无双,人间绝色。

她这里才出船舱,那身法似电的三条人影已然掠至岸边,朦胧月色下,那正是万花公主与她那左右二护法!

那万花公主怀里抱着上官凤,上官凤仍紧闭美目,昏迷不醒,万花公主自己抱着上官凤,而没有把上官凤交给左右二护路,已经是很对得起夏侯岚了!

到了船边,那万花公主一改那面罩寒霜的冰冷娇横模样,带着点撒娇她,脆生生叫了一声:“娘!”

那白衣美妇人无限慈祥,含笑说道:“贞儿,你回来了,快上来!”

那万花公主应了一声,登跳扳上了船。

那左右二护法则恭谨躬下身躯,齐声说道:“属下参见夫人!”

那白衣美妇人轻举皓腕,摆了摆手,道:“二位辛苦了,歇息去吧!”

轩辕极与冷天池双双应了一声:“谢夫人!”腾身掠向了船尾。

白衣美妇人收回目光,落在了上官凤身上,道:“贞儿这就是董天鹤的女儿?”

万花公主忙摆头说道:“不是,娘,她叫上官凤,是……”

那白衣美妇人讶然说道:“不是董婉若?那你带她回来干么?”

万花公主嫣然一笑,道:“娘,贞儿好累,进去说好么?”

那白衣美妇人不禁失笑,螓首微敛,探柔荑拉起万花公主袅袅行进舱中,进了舱,万花公主把上官凤交给了两名青衣美婢,让她舒适地靠在一张椅子上。

她自己则跟那中年美妇人隔几而坐,坐定,万花公主未等那白衣美妇人再问,便即开口说道:“娘,她是那‘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夏侯岚的红粉知己!”

那白衣美妇人“哦!”地一声,美目闪动,深深地打量了昏迷中的上官凤两眼,黛眉微轩,道:“长得倒很好,可惜……”住口不言。

那万花公主呆了一呆,忙道:“可惜什么?娘!”

那白衣美妇人道:“跟夏侯岚在一起的,还有什么好姑娘,夏侯岚的当年事绩,娘也对你说过,他隐名埋姓在‘金陵’的这几年情形,轩辕护法也知道的很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天到晚在秦淮河跟那些风尘烟花厮混……”

那万花公主忙道:“哎呀,娘,您可别错怪这位上官凤,她有个美号叫‘素心玉女’,性情刚烈,冷艳无双,一向眼高于顶……”

那白衣美妇人冷冷说道:“要不是娘错怪了她,那便是她瞎了眼……”

“不,娘,”那万花公主忙摇头说道:“我看那夏侯岚也挺……”娇靥一红,住口不言。

那白衣美妇人脸色一寒,凤目陡射威棱,道:“贞儿,这多年来,娘对你是怎么说的?”

那万花公主螓首倏垂,道:“娘,贞儿记得,但贞儿这是以事论事……”

那白衣美妇人冷哼说道:“娘只要你记住,天下的男人们没一个是好东西!”

那万花公主猛然抬头,道:“娘,总会有几个好的吧?”

那白衣美妇人冷然摇头,道:“一个也没有!娘见过的不比你多?”

万花公主默然未语,但由那娇靥上的神色不难看出,她是想说些什幺而没有说出来。

那白衣美妇凤目凝注,冷冷问道:“贞儿,你莫非……”

一片红晕透耳根,万花公主忙摇头说道:“娘,您是怎么了?贞儿不会的,永不会……”

那白衣美妇人威击一敛,微显冷酷的香唇边,掠上了一丝轻微笑意,微微点头道:“不会就好,这才是娘的好女儿,其实,贞儿,你要知道,娘是为你好,以娘为鉴,你就该……”

万花公主低怔说道:“娘,您别说了,贞儿知道了!”并且很柔顺地说了话,但那话声中已含着不少的幽怨。

那白衣美妇人似乎未留意,轩了轩黛眉,道:“贞儿,是那夏侯岚不肯交出董婉若,所以你才……”

万花公主摇头说道:“娘,他何止不肯交出董婉若,他根本就不承认他掳了董婉若!”

那白衣美妇人脸色一变,道:“那‘一残指’伤痕确切,岂容他狡辩!”

万花公主道:“贞儿也这么说,可是他说那是有人嫁祸于他!”

那白衣美妇人冷哼说道:“那是他说的,为了‘玉蟾蜍’,说说谎又有何妨……”娥眉一挑,接道:“贞儿,关于他的师承及身世呢?”

万花公主微微描了摇头,道:“娘,他不肯说!”

那白衣美妇人脸色又一变,但旋即目闪异采,目光自上官凤那美目紧闭的娇靥上掠过,道:“贞儿,解开她被制穴道,让娘问问她!”

万花公主忙道:“娘,贞儿答应过夏侯岚,除非他三个月内他不交出董婉若,要不然贞儿会一直好好款待他这位红粉知己的!”

那白衣美妇人讶然说道:“贞儿,你要以这上官凤换董婉若?”

万花公主道:“要不然贞儿把她带回来干什么?”

那白衣美妇人含笑点头,道:“很好,可是,贞儿,娘只是问问她!”

万花公主道:“她性情刚烈,要是有什幺地方得罪了娘,娘可别……”

那白衣美妇人脸色一变,旋又含笑点头:“娘虽然一直不齿夏侯岚的作为,但娘却不愿意让你失信于他,好吧,娘答应你不生她的气!”

万花公主笑了,抬起玉手虚空向上官凤拍去。

上官凤娇躯一震而醒,入目眼前情状,变色而起。

“你们之中,是谁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万花公主淡淡说道:“上官姑娘,是我!”

上官凤美目逼视万花公主,道:“你是谁,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万花公主微笑说道:“这不是一句话所能说完的,上官姑娘何妨坐下谈?”

上官凤道:“我坐与不坐,全看你怎么答我问话!”

万花公主眉锋一皱,那白衣美妇突然说道:“好倔强的姑娘家,在我面前有座位,那已是……”

万花公主忙道:“娘!”

那白衣美妇人立即笑道:“好,好,好,娘不说,坐不坐由她!”

上官凤冷哼说道:“本来该由我,我不信任何人能勉强我!”

那白衣美妇人淡淡笑道:“我很想试试,但是我的女儿不让我难为你!”

上官凤道:“我不领这个情,你也不必听你女儿的!”

那白衣美妇人目光寒芒一闪,道:“贞儿,你听见了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万花公主忙道:“娘,武林人轻死重一诺,贞儿也告诉过娘她的性情的!”

那白衣美妇人轩了轩黛眉,未说话。

万花公主唯恐上官凤再说话,忙转向了她,道:“上官姑娘,我姓白,叫白素贞!”

上官凤道:“你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

万花公主白素贞道:“上官姑娘,我先要说明,我没有恶意……”

上官凤冷冷说道:“我想不出这是什么好意?”

白素贞装作未听见,继续说道:“我把你请到这儿来,是想向姑娘那心上人‘玉面游龙辣手神魔’夏侯岚要另一个人,如此而已!”

一句心上人听得上官凤娇靥一红,她冷冷说道:“你向他要谁?”

白素贞道:“这个人,姑娘你知道,就是那董婉若!”

上官凤道:“这就更不是好意了,你错了,他也在找董婉若,甚至于他认为那董婉若被你掳去了!”

白素贞道:“上官姑娘,我限他三个月内以董婉若换姑娘回去,如果届时他们不交出董婉若,那他就别想再要姑娘了,所以,为了他跟姑娘自己,我以为姑娘该说实话,甚至于该劝他赶快交出董婉若来给我!”

上官凤道:“你这是强人所难,他根本没……”

白素贞截口说道:“有也好,投有也好,反正我限他在三个月内交出董婉若,为了上官凤姑娘你,我以为他会办得到的!”

上官凤双眉一扬,道:“这意思就是说,我要被你拘为人质三个月?”

白素贞嫣然笑道:“不是拘,姑娘,那是做客三月,我保证把姑娘待若上宾!”

上官凤冷笑道:“那谢谢你,我担当不起!”转身要走。

那两名青衣美婢身形横跨,拦在了舱门。

上官凤倏然回身,道:“怎么,你要强留客?”

白素贞含笑说道:“我不敢,上官姑娘,但稀客难请,我也是一片至诚,希望姑娘不要闹个彼此都不愉快!”

上官凤冷笑说道:“请客没有这样请的,我要走着谁拦得住我!”霍地转过娇躯,向舱门冲去。

那白衣美妇人与白素贞坐着未动。

上官凤走近舱门,一声冷叱:“闪开!”皓腕一抬,玉手向两名青衣美婢探去。

两名青衣美婢未说话,却突然双双出手向上官凤抓去,一取上官凤腕脉,一取上官凤香肩。

上官凤冷冷一笑道:“侍婢也高手,怪不得这么不讲理……”皓腕一顿,变探为拍迎向那两只玉手!砰然一声轻震,两名青衣美婢各退半步,而上官凤自己身不由主却已退了一步还多。

固然,以二敌一,对方合两个人的真力对她一个,但武林中能接上官凤这一掌的,还真不多见!足见这两名青衣侍婢各有一身不俗武学。

上官凤脸色一变,方待二次欺身。

只听背后白素贞说道:“上官姑娘,你纵然能冲出舱去,舱外还有我十大高手及左右护法轩辕极与冷天池。就算你能再力敌十二人,这儿还有我母女未动……”

上官凤猛然转身,娇靥堆霜,美目凝煞道:“你们想恃多取胜……”

那白衣美妇人突然笑道:“何必恃多!姑娘,你能躲过我挥手一抓,我立即率小女送你下船,但若是你躲不过呢?”

上官凤未假思索,脱口说过:“那简单,我就做你阶下囚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