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英雄侠女落难情

  陆一刀心胆俱寒,虚晃一匕,鱼龙反跃急撤。

  身形刚飞跃而起,袖箭来势如电,人陆一刀的左肩井,锋尖透背半寸。

  “砰!”陆一刀着地便倒翻一匝,左肩井的痛楚影响了身形,无法稳下马步和身躯。

  人影入目近身了。

  “我与你拼了!”陆一刀厉叫,一匕挥向脚下的快靴,那是张天齐的脚。

  靴突然停顿,匕尖一掠落空。

  “啦!”靴随后踏下、踏在右胸骨上。

  “哎……”陆一刀狂叫,胸骨断了三根以上,匕首脱手,起不来了。

  “我要把你弄成一团死肉。”张天齐站在一旁凶狠地说:“你给我半斤,我还你八两,两不相亏。””救……我……”陆一刀挣扎着想爬起来。

  “叫你的同伴救你吗?没有希望了,他快要流尽鲜血啦!躺在二十步外的积雪中等断气呢!”

  “放……我……马……”

  “有条件。”

  “饶………我……”

  “你们的老大是谁?”

  “我……”

  “你不说,就没命。”

  “陈……陈洪……”

  ·果然是他,神爪冷镖陈老太爷。你陆一刀的飞刀,比他的玲镖强十倍,你竟然做他的打手,难怪小刀会始终拽不到你,我猜,神爪冷镖一定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我化名为……为赵二……”

  “很妙,连姓都改了。陈老太爷为柯要計算我?”

  “这……”

  “你说过,你曾经知道一些风声,没错吧?我的记性是很好的。”

  “我只是听……听说……”

  “听说的事,有时却颇有真实性。”

  “他……他要利用各方面的人逼你露出冀面目……希望证明你……你是不是……是……”

  “是什么?

  “雷……雷神……”

  “中头彩了!”张天齐怪叫。

  “你中……中什么……”

  “你不配问。他凭什么要查证我是雷神。”

  “我……我不知道。”

  “有五个人曾经见过雷神,然后乾清帮替人搜索雷神。现在陈者太爷要查证我是不是雷神,真是脉络相承。妙极了,那不关我的事,再见。”

  “救我……”

  “我干嘛救你?不杀你已经够情义了。”

  “我……我用数……数万两银子,换取你……你救我。箭透左肩,右胸骨折,我……我支……支持不……不了片刻“呦!数万两银子?好买卖‘银子呢?”

  “在……在仪……仪真的……艘船上……”

  “鬼话”

  “真的,不……不骗你。我结交了……一些下五门朋友、他……他们精得很。银子是……是扬州府库发出的,五万多两。库大史的一名亲随。是我朋友的朋友,消……消息十分可靠……”

  “是公款?没胃口……”

  “不……不是公款,只是众公……公款项下拨……拨发的而已。”

  “拨给谁的?”

  “不知道,只知是几个极神秘的人。银子是两天前拨出的,要在仪真交验,今明两天定……定可双方交接。本……本来我今天就……就要溜走,偏偏派到盯你梢的鬼……鬼事……”

  “好,我救你,张某接你这笔买卖,我带你找地方起箭裹伤慢慢谈,咱们该互相亲近亲近。”

  门神只是丹徒县的捕头,只能管府城外廓的治安。

  府城内,有府衙刑房的巡检和捕快负责,巡检上面有督粮总捕通判主事,扬州是清军捕盗同知,京口驿也另驻有一位主簿。所以门神在城外还像个模样,进了城还轮不到他称老几,他只是一个“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鹰犬,上下不讨好,处处讨人嫌的可怜虫。

  他刚返回捕房不久,府城总捕头八极功曹胡秉亲自带了随从来找他,说是通判大人找他去问话。

  上官派人召唤,他怎敢迟延?匆匆忙忙随从顶头上司八极功曹出了县衙,直奔府荷听候差遣,他心里像有十五个水捅七上八下,不知上官召见是吉是凶。

  以往,除了府县合办重要大棠之外,府与县的治安人员极少有越级召见的机会。这一跟,跟进了大堂右面的胥吏协办所。

  所有的胥吏役丁全不在,似乎府衙今天公休。

  他立即感到气氛不寻常,今天不是公休巳更非年节,附近的人全被赶走的,没错,协办所外面有两入怪打扮四不像的入,抱肘站在,门口像是门神,百邪回避,不回避准倒楣,闲杂人等岂敢逗留?堂上高坐着一位同洋难辨身份的中年人,相貌威猛,紫蓝锦泡,土豹皮神反及肘的马褂,小帽(瓜皮帽)球是珊瑚所制,那风度.气概、威严.皆有震慑人心的无形威力,一看便知此非常人。

  左右后方,又手侍立著两个威风凛凛,穿紅豹皮皮褂的精壮大汉。

  案右,也有两个精壮大汉,也穿了锦袍,外面是红狐皮马。褂,膀宽腰圆高大魁梧,仪表非俗。

  骨瘦如柴的通判大人施铭,在这坐在上首的五位贵宾之前,简直成了小鬼陪金刚,可兮兮不成比例。

  堂下,躬身肃立的有驻京口驿的主簿(门神的直屑上司)曹主簿、巡房马快头儿戚捕头、弄房主笔周鼎,大堂站堂官俞辉。

  不怕官只怕管,门神首先向施通判行政人的请安礼,不等他开口,施通判已一抬手,向案上人虚引。

  “向上行礼,不许开口。问你,你才能回答。”施通判以权威性的口吻说,然后站起向上拱欠身说,“他就是丹徒的捕头冯昌隆。”

  门神是聪明人,一看捕头上司施通判太人坐在侧下方,便知道上面那位爷,即使不比知府大人身分高,至少也比通判大人高许多,怎敢怠慢?乖乖上前,整衣,拜倒、磕头,可不敢开口说话。

  上面那位爷哼了一声,向左面的穿黄狐皮马同伴举手一挥。

  一位同伴向下走,站在门神側边。

  “你就是冯昌隆?回话!”这位同伴用洪钟似的大嗓门向。

  “小的正是冯昌隆。”门神爬伏在地上回答。

  “舞后不久,你干什么去了?”

  “小的出城外訪……”访查奸究……”

  “你再说谎,我要你永远说不出进来,混蛋”

  “是的。小的混蛋……他心胆俱寒,暗叫不妙。

  “你带了两个人,干什么去了?”

  “小的追查……一个可疑的人……哎吆……”那位爷一脚踢在他的右肋上.几乎把他踢了个元宝大翻身,沉重的身躯扭翻半匝,痛得他额上直冒汗。

  “这是警告,下次一定踢掉你的满口拘牙,说!”

  “小的去……去拦一……一个叫张天齐的人……”他惊恐地重新跪妥,爬伏着乖乖吐实。

  “谁叫你去的?”

  他打一冷战,开始渾身发寒。

  “虎距门外陈大爷陈洪。他说那张……张天齐可……可能是贼。”他乖乖供出:先保住满口牙齿再说。日后的吉凶日后再料理。

  问话的人,向上面的人打手势。

  上面的人,也用手势回答,不说话仅用手势沟通意见。

  “你很听陈洪的话。嗯?”问话的人追问。

  “小的接到消……消息线……索,不……不能不去查证……”他硬着头皮说。

  “我有话警甘你。”

  “小的听……听候吩……吩咐。”

  “把张天齐这个人忘了,日后见到他你也不认识,记住了没有?”

  “小的记……记住了。”

  “忘了今天的事,忘了这里你所看到的一切。如果有丝毫风声走漏我要你的脑袋。”

  “小的什……什么都不知道,什……什么人也……也沒见过,甚至今……今天小……小的根……根本就投进城里来。”

  “很好,你不笨。施大人,叫他走。”

  当八极功曹把他带出衙门,他发觉自己全身已被冷汗濕透了,好冷,连走路都得靠八极功曹扶他—把。

  薄暮时分,张天齐出现在北固山西面的江滨。

  大江风涛险恶,夜间漕河关闭禁止夜船,入江口的京口闸没有闸官管理,天一黑便禁止入漕河。以免闹出覆舟的惨禍。

  因此夜间要找船过江,不能在京口的码头雇船,必须远出北门外,到大江江滨找胆大的船夫。这一带才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水上好汉,敢在大风浪中玩命。

  江滨死寂,云沉风恶!十余里宽阔的江面由于恰逢满潮,浊浪排空,风涛声令人心惊。

  北固山拦住了不少风涛,因此江湾中仍然?白有不少大小船只。

  他将盛了陆一刀陆全的麻袋,塞在草丛中藏妥,小心翼翼向水滨走去。

  几艘小乌船倚岸插臂,黑沉沉鬼影俱无,不知是作何用途的船只,反正篷舱内不见灯光,似乎像是空船。

  这里,是江湖朋友偷渡的地方,私贩的集散处,为歹徒们的聚会所,豪强们的联络站。

  距水滨还有百十步,他突然忻到不寻常的声音,发现了警兆,警觉地隐下身形凝神戒备。

  草声吼吼,有几个人贴地飞射而来,从正面连续飞扑而上。

  他心中一震,长身欲起的身躯重新下挫,反手折了几株干草、快速地折成尺长的草梗,猛地飞洒而出,人如脱兔,斜窜出三丈外。

  犬嚎声刺耳,五头黑色猎犬一一被洒出的苹梗贯穿胸腹,一阵暴响,摔倒在地挣扎狂号。

  “我上当了!”他心中暗叫。陆一刀身上,带有引诱猎犬追踪的药物,这位神爪冷镖陈洪,步步设阱老谋深算,将是我最强悍的劲敌。”

  江边全是枯草丛,树林还在百步外,也就是他藏匿陆一刀的地方,退回去必定与大批跟来的人遭遇,往前走就必须跳水。

  黑色中敌情不明,碰上劲敌就难以脱身了。他虽然知道自己身怀绝学,武功超绝,但碰上更高明的高手名宿,那就麻烦大了。

  上次飞龙天魔埋伏了三个可怕的高手,在他身后出其不意行雷霆一击,就差点儿要了他的老命。

  今晚可不能再冒险与不明来历的人拼老命。

  他动了从水中脱身的念头,但又担心陆一刀的生死。

  他真不该把陆一刀装在麻袋里带走的,等于是他亲手把陆一刀的命断送的。

  两侧人影快速地通过,奇快地阻绝了往江边退身的路。

  这些人都是行家中的行家,身形一止便向下隐伏,四周见不到站立的人,极有耐性地等他现身。

  “嘿嘿嘿……”北面百步外是水际,三步外传来刺耳的阴笑,声不大,但入耳直薄内膜,甚至感到头脑被震撼得出现晕眩现象,这人的撼人笑声可怕极了,是属于驭音伤人的邪门魔功。

  “嘿嘿嘿……”右前方二十步外,也有阴笑声传出,但没有令人震撼的威力,却有令人感到迷乱的怪异功效,又是驭音伤人的邪门魔功。

  “他们早就在镇江等我。我却毫无所知。”他自语,“天杀的,一定是飞龙天魔那群混蛋!”

  “嘿嘿嘿………”北面阴笑声又起。”小子,算定你要从此地过江逃命,果然不出老夫所料,出来领死吧,草里面是躲不住的。”他一咬牙,徐徐挺身站起。举目四顾。

  首先,北面连续站起三个穿长袍的人。

  然后,四面八方又出现了八个人。十二个人在外围二十步左右,形成大包围把他圈在核心里。

  显然五头猎犬在刹那间被击毙,让这些人怀有强烈的戒心,不敢冒失地冲上把他赶出来,改采包围威胁的办法逼他现身。

  “諸位为何冲张某而来?”他沉声问“咱们曾经有仇有怨吗?”

  “你叫张天齐,没错吧?”先前发话的人问。”不错。”

  “你在杨州漕河,救走了一个姓赵的人,与一个姓葛的小丫头,设错吧?”

  他心中一动,原来料错了,不是飞龙天魔那些人,八成是广陵园主人凌霄客的党羽,他心中一宽。

  凌霄客方世光的底细他清楚,偷来的乾罡坤真力,修炼有限得很,党羽即使高明,也高明不了多少。

  他救葛佩如时,另一麻袋中的确有一个,姓什么,他沒问,这时才知道那人姓赵。

  载葛佩如的船是从广陵园将人接走的,船上的人招供,供认不是乾清帮的,而是冲江湖道义,替乾清帮两肋插力。

  凌霄客的人,也招供说很少与乾清帮往来。

  招供的人各说各话,相互矛盾。

  按常情推測,凌臂客必定与乾清帮相互勾结利用,早些天广陵园已被官府抄没,像失群之雁,必定横下心投靠乾清帮了,纠合爪牙来讨债啦!“不错。”他心中渐定,口乞渐趋强硬。

  “那么,你就是张三,张三也就是你张天齐了。”

  “不错。”

  “你还有其他的化名身分吧?”

  “当然有。”

  “雷神?”

  他心中一震,原来与飞龙夫魔又扯上了。

  只有飞龙天魔知道他张三的化名,雇神偷暗中调查扬州十大富豪,来掩护自己的调查活动。

  乾清帮也接受调查雷神的委托,其中必定有关连。

  凌霄客的秘窟,在飞龙天魔的左近,不是巧合。

  “你们就把张某看成雷神好了。”他沉声说,“难怪你们不尔敢聚在一起,据说,雷神的雷珠,可炸毙三丈方圆以内的人,人愈多死得愈多。”

  “你们上吧!在下最少也可以弄死你们一半人来垫棺材背,这一半人很可能有阁下在内,亮名号啦!在下记住就是。”

  他身上什么都没带,雷神的面具与兵刃都不在,赤手空拳,大事不妙。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不带兵刃亮相,只有以雷神面目出现时,才有致命的武器应用。

  他知道,扬州的几次事故,对方已经有脉路地发掘出他的根底,张天齐,张三、雷神,这些老江湖精明过人,不难作正确的推断。

  他动了改名的念头,张天齐这个普通的名字,今后不复存在了。

  “咱们已知道如何对付你,你的百珠有无可弥补的缺憾。”

  为首的人说,“你只能发射一枚雷珠,咱们一近身,你就成了死雷神,炸了咱们的人,你也难逃炸死的噩运,雷神将在今晚除名。”

  一声呼哨信号传出,十一个人同时飞掠而进。

  对方估计得不错,就算他有雷珠,也只能向一方投出一颗,自己还难以避免波及,对方相反方向的人恰好堵住,近身抢攻缠住他,他怎能再发射雷珠?除非他想与对方同归于尽。

  要命的是,目前他根本没有雷珠可用。

  二十步距离,眨眼即至,十一方汇合,生死将判。

  一声长嘯,他向北面水滨突围。

  一声狂笑,北面的三个人左右一分。

  灰雾涌腾,异味刺鼻。

  他吃了一惊,倏然鱼龙飞跃,后空翻不进而退,半空中探手入怀.掏出一小包接引使者所送的接引浮香解药丢入口。

  瞬间的接触.各展所学全力一击!一声沉喝.他翻落时连拍两掌,向后面冲近的两个人拍去,双脚随即沾地,反应之快骇人听闻,掌出阴雷乍响,劲道空前猛烈。

  两个强敌内功的火候极为精纯,借冲势四掌齐推,接触太快,谁也休想闪避,硬碰硬全力一击,功深者胜,强存弱亡。

  “嘭……“六只手掌接实,恶风四面进爆,劲气化为光涌的气旋,地面的及腰枯草漫天飞舞。

  “叭哒哒……”两个硬接的人倒摔出丈外,压坍枯草再倒滑出两丈。

  他也有点支撑不住,倒挫三步。

  糟了,身后罡风压体,腥臭的功流涌到,共有三个人向他的背部发掌,距离不足八尺.正是内功登峰造极的人,内劲伤人威力蕞强劲的距离。

  “嘭!”气爆声震耳。

  护体神功已因先前硬拼而捎减了三成劲道,怎禁得起三个超等高手联手合击?他向前急冲,但脚不听指挥,强烈的震撼力,把他震出两丈,眼前发黑,喉间发恶。

  “毒龙掌……”他心中狂叫,“我完了……”

  “哈哈哈哈……”身后狂笑声震耳,“雷神如此而已.活剥了他……”

  三个随后冲来,得意洋洋要活擒他。

  “砰!”他摔倒在三丈外。

  “哎呀……”半昏迷中,他听到前面传来极熟悉的惊叫声。

  “天齐哥……”

  他感觉出叫声己近,知道有人将他抓起扛上肩。

  “跟我来!”他听到另一个人的陌生语音。

  “快追!”有人在叫。

  他一阵恶心,随着失去知觉。

  那是一场毫无希望的追逐,江滨地势复杂,北固山附近更易于藏,几个人不够分配,追至北固山以东的江滨,被迫的两个家伙早已头子踪。

  救走张天齐的两个灰影,逃走的身法快逾星火,三闪便形影俱消,轻功之佳无与伦比。

  五头猎犬已全部被击毙,人在黑夜追踪谈何容易?九个人带了两具尸体,沿北固山大道,咬牙切齿恨声不绝走向北关。

  这是通北固山的大道,距北关仅里余,夜间不能进城,连北关也是关闭的,按理,夜间绝对没有人行走,大道空荡荡鬼影俱无。

  前面路两侧的巨柳下,灰影一闪。

  九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名宿中的名宿,目力超人,但居然没看清灰影的移动。

  路中共出现了八个灰衣人,似乎像是突然幻现的鬼魅,现身的举动如一、快速如一。

  九个人警觉地止步,已发觉不祥之兆。

  接着,蹦出三个身材稍矮小的灰影,往八个雁翅列阵的灰影中间一站,气氛一紧。

  周围一气灰黑;只可隐约看到刀剑饰物的朦胧闪光。

  “谁是主事人?站出来。”中间的灰衣人,用女性的悦耳嗓音问,但语气却一点也不悦耳,充满了杀气危机,而且极为托大。

  “你们是什么人?·这二面也列阵,为首的人声如洪钟,有意撼心魄的威力。

  “别管我们是什么人。张天齐呢?”

  “哼!你……”

  拦路的人,看清两个灰袍人放下肩上的尸体。

  “该死!你们把他怎样了?”女性灰衣人厉声急问.黑夜中一时还看不出是死尸。

  “小女人,你是他的党羽?”

  右首的灰衣人打一冷战,手按上了剑鞘。

  “小姐,两具都是死尸,身躯已僵直,已死去多时。”灰衣人向女性灰衣人低声说、“恐怕……恐怕……”

  女性灰衣入浑身一震,举手向后一拦。

  “上去两个人,检查是死是活。”女性灰衣人嗓音全变了,“他……他……”

  两名灰衣人大踏步而出,接近至两丈左右,金鸣隐隐,两把沉重的雁翎刀出鞘,直向对面的九个灰袍人闯去,步伐坚定整齐,无形的杀气慑人心魄。

  “大胆!”为首的灰袍人厉吼,举手一挥.左右两各灰袍人同时迈步迎出,一刀一剑出鞘。

  “站住亮名号。”右面的灰袍人沉叱,剑向前二伸剑气迸发,龙吟隐隐。

  灰衣人哼了—声,突然冲上,力光疾闪,雁翎刀势若雷霆排空而至。

  “混帐!”灰衣人大骂,一照面便走中宫强攻,岂不是太狂太瞧不起人吗?一剑急封,刀来得太快了,灰袍人并不想示弱闪避,力贯剑身全力封架,要震断雁翎刀示威。

  “铮!”火星飞溅,刀剑狂猛地接触。

  刀不但没被震断,剑反而向外反震。

  这种武林人使用的剑,份量比雁翎刀轻一倍以上.用剑来硬接雁翎刀,简直狂妄得不像话。

  雁翎刀也就是宽铮剑.此剑短六寸,完全是硬攻硬抢的狠家伙,用转灵的武林佩剑硬接,后果不难想像。有如鸡蛋碰石头。

  刀光狂野地一闪、再闪,剑与刀浑如一体,无畏地撞入灰袍人怀中,刀过处胸裂臂落。

  另一个用单刀拦阻的灰袍人,也仅攻了一力,双腿突然被雁翎刀自下盘掠过,齐膝而折干脆利落。

  “砰”一声大震,第一个灰袍人残缺的身躯摔倒。

  “啊……”双脚齐折的灰袍人,也倒地狂嚎。

  两个灰衣人挥刀虎扑而上,冲向两具己僵的尸体,对刚才挥刀杀人的事毫不在意,似乎并不比踏死一只蚂蚁严重。

  电耀霆击,无可克当,气势之挥雄,挥刀之勇猛无畏,把这些在江湖鬼混的高手名宿,吓得毛骨悚然心脏俱寒,那曾见过这种砍瓜切菜的阵仗。

  愈是出身名门大派的人,愈是讲究风度排场,尽管怕对方怕得要死,碰上了也得先斗斗嘴皮子,拉开马步立下门户,摆开架势比手划脚,再移位找空门进招出手,也许转了者半天仍是沒完没了。

  而这两位灰衣人,人如龙刀如虎.以雷霆万钧之威直撞而入,刀下绝情,砍瓜切菜,仅声势就足以惊破对方的胆,可怕极了,那股摇山河撼泰岳的杀气令人精神崩溃。

  负责带尸体的两个灰袍人,一看灰衣人挥刀冲来,吓了一大跳,胆寒地疾退丈外;其他的灰袍人以为这两位同伴儿怯阵撤走,本来心中已虚,不等为首的人有所表示,不约而同向后方飞退。

  兵败如山倒,七个有六个脱离现场。

  “你们……”为首的灰袍人大叫,想阻止同伴逃走,但突然发现对面九个灰衣男女像狂风般冲来,叫声倏止,转身一跃三丈,比同伴逃得更快更远。

  “小姐,不是张天齐。”一名灰衣人在僵了的尸体上擦拭血迹,沉静地禀告。

  “这个也不是。”另一个灰衣人接口。

  “捉活口!”小姐断然下令。

  逃命的人.一定比追的人跑得快,稍一耽搁,七个灰袍人已逃个无影无踪,活口捉不到了。

  张天齐从恶梦中惊醒,仍然感到手脚虚软,头晕目眩,背部的痛楚依稀仍在。

  好冷,他终于完全苏醒了。

  “我落在他们手中了。”他心中暗叫。

  看清了自己的处境,绝望地长叹—声,苑亡的阴影罩住了他,失败的感觉爬上心头。

  这是一间相当宽阔的厅堂,卻显得破败不堪,墙灰斑驳蛛网尘封,案椅残破不全。

  四角悬了四盏糊了绿纸的灯笼,满堂呈现惨绿色的幽光,像是地狱的殿堂,灯笼闪烁出幽其鬼火,难怪那么阴森寒冷。

  他被捆了双手,悬系在厅柱的大钉上,双脚刚好着地,幸好没悬吊双手不至于成残。

  葛佩如小姑娘运气不错,被捆在破交椅内,用焦灼痛苦的眼神,留意他的动静。

  “天齐哥……”小姑娘凄切地叫唤,“你……你醒来了吗?”

  他依稀记得自己中了毒雾,挨了三个联手后面的重击,其中有一个人使用歹毒的毒龙掌,击散了他的护体神功。

  在晕厥之前,小姑娘突然现身救了他。

  可是,现在两人都成了俘虏。

  “我……我在虎距门外陈家采探你的下落。”葛佩如懊丧地说,”探山神爪冷镖陈老匹夫,正调兵遣将计算你。”

  “我心中一急,暗中跟下来了,幸好在千钧一发中救了你,危急中跟着一个灰衣人突围脱身,半途……天杀的,却被灰衣人出其不意将我打晕,醒来就在此地了。你……你可无恙?”

  “还好,好像有人给我服了解药,用精巧的手法阻止毒龙掌毒扩散。你……”

  “在扬州你偷偷走了,我和娘……”

  “跟来镇江寻我,何苦?”

  “天齐哥……”

  “你不该找我的。”他深深叹息,“我走到哪里,凶险灾难总伴随我……”

  “我不在乎凶险,更不在乎灾难……”

  “不要说了,你这不听话的丫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我掌毒在体,无法行功,你……”

  “我的气门被制。天齐哥,我们必须设法脱身……”

  “来不及了。”

  内厅鱼贯出来了两列青衣人,后面出来九名黑袍人,戴了黑头罩仅露双目阴森像一列行尸。

  两排青衣佩刀大汉,在堂下分列两旁。

  九个黑人像官老爷坐堂,在堂上一列就座。

  两名赤著身,一手执皮鞭一手握匕首的大权,在张天齐的两侧一站,一看便知是掌刑人。

  “你是张天齐.也叫张三的人吗?”首座讯问用死板板冷冰冰的嗓门问道。

  “首先,在下要知道你们代表什么组织来对付我。“张天齐大声说,“你们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我,你们这算什么?”

  “叭叭叭叭!”皮鞭在他胸口猛抽四记,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最好乖乖回答,免吃苦头。”讯问人死板板的噪音更冷了。

  “好,张某认了。”他咬牙说,“如果你们代表了凌宵客方世光,我就是张天齐,假使你们代表乾清帮,我就是张三,假若你们代表飞龙天魔陈伯刚,我就是传说中的雷神。”

  九个黑袍人你看我,我看你。

  “扬州三义河塔湾村的变故,有人指证是你将消息出卖给官府的,你承认吗?”讯问人厉声问。

  “我知道你们的来历了。”张天齐冷笑,“张某在扬州寻仇,由手乾清帮做仇人的帮凶,所以在下毁了他们扬州分帮的堂舵。替被他们谋杀了的神榆索取血债。

  “乾清帮是贵会的死对头,三义河事件张某事前事后皆没听到风声,你们不找实力庞大的乾清帮,却找上我一个单身行道的江湖客,贵会可以休矣!指证我的人,何不将他唤出来对证?”

  “诸位,如果你们是天地会的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只是一群又聋又瞎,自以为是的混混匹夫而己,想反清复明,简直是异想天开。

  看你们对待张某的手段,就知道你们成不了气候,至少在你们这一伙的人手,绝对搞不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来。”

  “住口!你……”

  “你们这是开什么堂?”张夫齐沉声问。

  “你不配过问本会的事。”讯问人厉声说,“侠义名宿群起向你声讨,可知他们已经说明你是三义河事件的罪魁祸首……”

  “哈哈哈哈:……”张天齐怒极狂笑。

  “你笑什么?有何好笑?”

  “一百个所谓侠义门人,倒有九十九个半是欺世盗名之辈,却有九十九人是与当道合作的汉奸,恐陷找不到半个同情支持你们的人,他们心目中的主人已经不是朱家子孙了。”张天齐朗朗而言,狂态毕露,今晚带了猫犬袭击在下的十一个人,主谋是镇江的仁义大爷神爪冷镖陈洪。

  “使用百毒飞雾的人,可能是毒郎君甫宫定。使用用毒龙掌的人,是掌下魂消马元方。这两个人凶名昭著。可不是什么侠义英雄。

  神爪冷镖自认为颇具侠名,以镇江仁义大爷自命,派遣这两个邪道杀手混在侠义英雄中偷袭,他仁义大爷仁在何处,义在何处?以十一个高手中的高手,群起而攻我一个后生晚辈,侠义何在。道义何在?诸位如果敢以贵会的名义,登门与神爪冷镖打交道而不出意外,我张天齐从此退出江湖,敢消雷神报应的名号,你们敢不敢与在下赌?”

  不但九个黑袍人你看我我看你,堂下两侧的二十四名青衣大汉,也用目光交换意见。

  “我已有了一些眉目。”张天齐继续说,“唆使神爪冷镖计算我的人,八成儿是长春公子,目下他在三山园主人呼风唤雨的三山园作客,呼风唤雨凌有光与神爪冷镖有深厚交情,在镇江狼狈为奸。

  在扬州淮扬老店,张某与长春公子曾经有冲突,在场的江南一枝春、葛佩如小姑娘、章春姑娘,都可以证明那天冲突后,所发生的风雨变故。

  贵会三汉河出事,张某正为营救三位姑娘出生入死,被囚禁在吉祥庵艳窟的地牢迷宫一两夜。第二天凌晨返店跳城选出扬州。我雷神虽则声誉并不佳,但自信所行所事,无愧于天无愧于人。

  我屠戮乾清帮堂舵,并不表示我痛恨他们做官府的鹰犬与满人的奴才,而是他们不该毫无道义地谋杀神偷李禄。

  我与贵会无仇无怨,你们这样对付我,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咱们走着瞧。现在,要杀要剐,动手好了。”

  “如果你…你真是是……是传闻中的雷神……”讯问的人口气一软。

  “火焚广陵园救江南一枝春,就是在下的杰作。同时出动的,还有沧海幽城葛家参与其事。”

  紧闭的厅门突然自启,葛夫人、二姨杨碧娥、奶娘方氏,三支剑发出隐隐龙吟,冷电森森。

  “沧海幽城的人在中原遨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葛夫人咬着银牙说,“女儿,他们虚待了你吗?”“娘,他们好可恶。”葛佩如实叫。

  “胆敢迫害我葛家子弟的人,沧诲幽城报复之惨,即使比不上雷神惨烈,也相去不远。”葛夫人声色俱厉,“今晚这座古宅,必定成为血海沙场,看沧海幽城的惊涛十二剑。江武林还够不够份量。”

  “小姑娘,你可别火上添油。”讯问人叫,“咱们并没亏待你。在扬州,咱们就知道你是沧海幽城的人。”

  “贵城的人与本会凤马牛不相及,不会做出伤害本会的事来,所以迄今为止,还没向你问过任何一句话呢?”

  “阁下,你在自说自话。”葛夫人而带怒容,“我女儿明明被你们捆在椅上,一定制了气门,不然区区牛筋索怎能捆住她?难道我眼花看错了?”

  “令爱与涉嫌出卖本会的张天齐走在一起,本会对令爱已是够情义了。”讯问人口气转硬,“你可以把令爱安全地带走……”

  “阁下未免太过一厢情愿了。”

  “葛夫人,不要迫老夫走极端。别忘了,令爱仍在咱们的有效控制下。””我可以牺牲一个女儿,保证可以用贵会一百条命来偿还。”葛夫人不肯示弱,“沧海幽城在江湖上还有一些朋友,集中全力挖贵会的根,暴露贵会的根底井非难事,你不相信?”

  “本会弟兄遍天下……”

  “人愈多死的也愈多。哼!你还不放人?”

  “葛夫人,话讲在前面……”

  “没有什么好说的,本夫人不与你们谈条件。我再问你一句,你放不放人?”

  三支剑徐徐向前挺进,向二十四名大汉所列的阵势闽,凶险的搏杀即将展开,杀气浓得化不开。

  危机一触即发,后堂突然传出一声呼哨。

  “放人。”讯问的人高叫,“葛夫人,双方并没造成伤亡,希望这件事不要伤了双方的和气。”

  “哼!”两名大汉上前解了小姑娘的绑,顺手解了气门的禁制。

  小姑娘略一活动手脚,凤目怒张。

  “我的百宝囊,我的神犀匕,你们想独吞吗?”她凶霸霸地高叫,”你们给我记住,我和你们没完,我说了算数。”

  一名大汉送来了百宝囊和神犀匕。

  小姑娘哼了一声,拨剑出鞘向张天齐砍去.匕首焕发碧绿的寒芒,那是反射而来的灯笼绿光。

  两名执刑人迎面拦住了,气氛一紧。

  “你们如果阻挡我,我一定把你们砍成八段。”她厉声说,神犀匕一振,冷气扑面。

  讯问人及时挥手示意,两名执刑人急急退开,割断张天齐的捆绳,小姑娘眼中有泪光,急急扶住摇摇欲坠的张天齐。

  “天齐哥……”她颤声低呼,“你……你不要紧吧?是否受到禁制?”

  “沒有。”他低声说。“扶我走,快离险地,须防变卦。我急需觅地行动,及早驱除体内的毒龙掌毒,迟延遗患无穷。”

  小姑娘心中一急,半抱半扶急急向外走。

  葛夫人打手势示意,奶娘方氏立即抢先守住厅门。

  张天齐在厅门口转身,眼睛注视着九个黑袍人。

  “诸位,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他一字一吐,神色冷森,“你们今晚不杀死我,那是你们的不幸。”

  “乾清帮是前车之鉴,我雷神与你们一帮一会沒了没完。

  你们的旗号不再鲜明,你们将在江湖仇杀中疲于奔命。”

  “你撂下这些狼话威胁本会吗?”讯问人拍桌而起沉声说。

  “当在下以雷神面目与贵会相见时,阁下就知道是不是威胁了。”

  葛夫人最后退出,在厅门外收剑入鞘。

  “本夫人以为,你们实在缺乏有远见、有胆量的主事人才。”她沉静地说,“这样办起事来,实在危险得很。”

  “三汉河事件暗涛汹涌,网罗将更加紧张,你们不但不加倍小心警惕,反因些小风声无凭无据,便鲁莽妄动出面掳入追供,树立更多的仇敌,这样做聪明吗?”

  “沧海幽城的人与雷神,对贵会不但没有成见.而且頗为尊敬与同情诸位的大义宗旨。只是以今晚的事看来,你们的手段并不比黑道帮派光明,反省反省吧!诸位,但愿还来得及。”

  所有的人,神情肃穆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

  后堂出来了五个打扮相同的黑袍人,无声无息更像幽灵,瞅眼间便到了案旁,九名黑袍人悄然向外侧退,让出中间的座位。

  “长上认为如何?”担任讯问的人郑重地问。

  “相当满意。”刚就主座的新来黑袍人目含笑意,“有些结局,算是双重收获。沧海幽城这三个女人,咱们几乎估错了她们的真才实学,能神不知鬼不觉凭一点点形影,就轻易找到此地,真了不起。”

  “可是……”

  “几乎砸锅,是吗?”黑袍人跟中的笑意更浓,“能同时证明他们双方的想法和起事宗旨,你不认为收获大吗?当然她们出其不意出现,的确给你带来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震惊,幸好我及时断然处理,总算没酿成灾祸。这件事已没有让咱们担心的必要了,不要再费神,知道吗?”

  “属下知道。”

  “撤走时务必小心,必须毁去所有的痕迹。”

  “屑下知道。”

  “我先走一步,你们赶回去据实禀报,要快。”

  不久,这栋江摈的废弃大宅重归沉寂。

  南面两里外一座江滨的草棚中,张天齐在黑暗中默默地行功疗伤。

  姜修吏可排除休内异物与毒物的境界,天赋高的人也需下一甲子岁月苦功。但他二十余岁年纪,居然修至这种不可能的境界。

  这是供往来此地的村民歇息的草棚,用芦苇搭建,聊可遮蔽风雨,附近三里内没有居民。

  葛夫人母女四人在四周警戒替他护法。一直就对他能行功排险毒龙掌自勺事存疑,所以小姑娘心中焦灼,不时悄悄溜进棚察看,像热锅上的蚂蚁。

  “娘,要不要用真气助他一臂之力?”她出现在乃母身旁不安地说,“好……好像他有了困难,有……有点像真气上不了重楼现象,头在冒冷汗……”

  “女ㄦ,关心则乱,你可不要自作聪明帮倒忙。”葛夫人拍拍她的背肩,用令她心安的平静口吻说,“他如果没有把握,决不会用自己的性命来冒险的。”

  “先天真气疗伤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排除异物可是性命攸关的大险,稍一差错,不死也将成残废,异物会堵绝或毁坏经脉,连你爹都设修到这种神化境界。

  “我想,他一定有成功的信心,任何人想插上一手帮助他,都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定下心来,别胡思乱想。”

  “娘,大概要……要等多久?”

  “谁知道?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估计,女儿,你太关切他,有时候反而会误他的。”

  “女儿该……该关心他的……”

  “我知道,但是……娘只能告诉你,你年纪还小,不要太早就……”

  “娘,也许女儿……”小姑娘期期艾艾,词不迭意,“不管怎样,女儿是……是很……很喜欢他……”

  “感恩图报?”

  “女儿不……不是这意思……”

  “好了好了,娘只是提醒你,感情的事,勉强不得,你必须在心里有所准备,等到心收不回来,可就有苦头吃了。”葛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娘的意思是指……”

  “他对你最多……最多把你看成一个顽皮的小妹妹,你本来就小。““这…”

  “他在扬州洒脱地、无牵无挂地溜走了之,就因为他把你看成小妹妹,所以心没有负担没有挂念,没有依恋,你还不明白吗?”

  “女儿正在成长,正在……””不害臊,羞!”葛夫人笑骂,“我看你真需要好好管教了。

  你再三偷偷溜走四处闯祸,看我不把你关起来……”

  “娘!”

  在棚南首戒备的奶娘方氏,突然发出一声暗号。

  四周都是及腰的蒿革,积雪尚未溶化,视界可以远及百步左右,但如不留心,便不易看到悄悄接近的人,寒风呼啸枯草摇曳,视线易受扰乱。

  片刻,甫面十余步外有人长身而起,然后接二连三出现七个人,全穿了灰劲装,外加一件马甲形的无袖皮袄。

  八个人两面一分,徐徐举步向茅棚接近。

  葛夫人长身而起,距棚十步卓立。

  “不要再接近了,免滋误会。”葛夫人沉声说,“诸位有事吗?”“咦!是女人。“为首的人按在剑鞘上手松开了,大概认为一个女人不值得动剑,“什么人?亮名号以免自误。”

  “没有亮名的必要,诸位何不先示来意?”

  “北关大道上,有四个人被杀,咱们是调查凶案的人,在附近搜查凶犯。半夜三更荒野之中,你一个女人在此现身,想必是武林中人。”

  “本来就是武林中人。”,“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恕难奉告。”

  “哼,那么,姑娘涉嫌重大,老夫必须盘根究底。”为首的人一面向前接近,一面挥手命七名同伴跟上,八个人缓缓逼进,气氛一紧。

  “阁下的口气,不像是公人,倒有点像强盗口吻。”葛夫人緩緩举剑,“谁再接近,休怪老身剑下不饶人,生死各负其责。”

  对方用行动作为答复,中间的三个人一声沉叱.三支剑狂涛似的捅到.剑气破风声如万项松涛,每个人都用内功驭剑,向一个女人发起群殴,毫无武林朋友的风度气概,着阵势就知不是好路数。

  葛夫人怒火上冲,剑起处风雷乍起,一招浊浪排空攻出,向三支剑涌发的剑处懊入。

  “铮铮……”金鸣震耳,剑光狂舞中,人影四分,当招胜负已决。“聊施薄惩,下次必定有人丧命。”葛夫人追回原位冷冷地说。

  三个人皆是右肋申剑,伤肌而不曾损骨。

  小小的创伤。把三个的胆都快吓破了,那势若狂涛的剑影封不住闪不了,排空切人一击便中,假使存心杀人,三个人恐怕无一幸免。

  其他五个人大吃一惊,忘了救助同伴,也忘了一拥而上拼搏,愣住了,似乎还不相信三个高手一照面便栽,这怎么可能?一声呼哨传到,八人人狼狈地徐徐后退。

  葛夫人听到呼哨声不再轻松,沉着地起细立下门户全神待敌,并发出大敌将至的信号。

  蓦地,一道电虹从三十步外暴起,有如长虹贯夭,以慑人心魄的奇速射来,眨眼即至。

  葛夫人裙袂飘飘,身动剑发,绝招惊涛駭浪出手,惊涛十二剑中的精华杀着,气势浑雄无匹,人与创合而为一,—着射来的电虹,进发出无数惊心动魄的光华,她用上了真才实学全力以赴。

  数声慑人心魄的剑鸣并爆,风吼雷鸣中,两人的身影向两侧急分。

  是一个发辫灰白的干瘦老人,斜飘出丈外立地生根,手中电芒闪烁的长剑,仍传出隐隐龙吟。

  “原来是沧海幽城的妖妇。”干瘦老人沉声说,“惊涛十二剑果然名不虚传。博老,该你出面了。拖下去夜长梦多,这泼妇交给你哦!”

  两个穿了一黑一白怪袍的人.从十余步外并肩缓步而来,似乎身上散发有死亡的气息,阴森的形态也充满慑人的鬼气。

  “真该由老夫出面的。”叫博者的白袍人一面走一面说。

  “沧海幽城的剑术并无奇处,派得上用场的是玄门练气绝学玄夭神罡。老夫的太极神功,自信还有与玄天神功分庭抗礼的把握。”

  “我百毒真君可以让这妖妇生死两难。”穿黑袍的怪人说。

  “博老,何必浪费元神真气拼命。”

  “这是匹夫之勇,让贫道伸一小指头;把她弄成软骨美女,根本不费三五两力道.岂不太妙?不过,人我要。”

  百毒真君名号,可把葛夫人吓了一跳。

  这玩毒的老道叫青松,道号子平凡凡。号称玩毒的祖宗,所以绰号叫百毒真君,提起他青松的道号,反而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不多。

  在魔道人物中,每个魔头都自称魔中之魔,难免有自卖自夸之嫌。

  而这位百毒真君,的确可称魔中之魔而无愧色,撞敢毒物时人畜遭殃,一次毒死三五十个人,在他说来的确不费吹灰之力。他说用三五两力道来对付葛夫人,已经说得太客气,把葛夫人看成劲敌了。

  葛夫人久走江湖,留意江湖情势、见多识广,自然知道百毒真君其人,难怪心中吃惊。

  她也知道穿白袍的博老是何人物,那身怪白袍就令人心中发毛。白无常银博,姓得怪,绰号也吓人。

  夜间出现时,按例穿的是银色怪袍,白天在外行走才穿白袍。所以夜间看到银白色,真令江湖的高手名宿心惊胆跳,是一个黑道中恶名昭彰的杀人魔头,杀人越货心狠手辣,但却不是强盗,黑道与绿林道劫财杀人的方法是不同的,虽则手段相去不远。

  “人,当然无条件交给你,你百毒真君对鼎炉的选择要求甚滥,什么女人都行,只要是女的就好。”白无常嘿嘿怪笑.说的话邪味十足。

  “但老夫坚持要见识见识玄犬神罡的威力,你得让银某有松松筋骨的机会。”

  “好吧!三招,如何?”百毒真君让步。”三招正好,这一来,银某如果败了,也在脸上挂得住,不至于一招便灰头土脸。”

  “少废话!上啦!”

  一声怪叫,百无常手中的阎王令凶猛地冲上挥出。

  葛夫人的剑轻一倍以上,怎能与男人比膂力?但她别无选择。非接不可。如果白无常一冲落空,很可能乘机冲入茅棚,在棚内行功祛毒的张天齐,有死无生,所以她不能不接招。

  金鸣声与气爆声狂震,一剑一令疯狂地纠缠片刻,蓦地狂啸声震耳欲聋,再传出两声可怕的金鸣,火星飞戳,枯草乱舞中,蓦地风止雷患。

  葛夫人连退三四步,脚下虚浮,身躯似乎在这刹那间矮了半尺,以剑支地摇摇欲倒。

  白无常退了五步,屈右膝着地,阎王令无力地斜支在一旁,浑身雾气蒸腾。

  “太极神功足以与玄天神足分庭抗礼。”白无常的嗓音全交了,吃力地挺身站起,“沧海幽城的所谓盖世玄功,未免夸大了些,老道,再给我三招的机会。””不行。”百毒真君断然拒绝,“假使你们两敗俱伤,我的损失大了,到何处去找有此慧裉的鼎炉?你给我站到一边去。”

  葛夫人身侧,出现二姨杨碧娥、奶娘方氏、葛佩如小姑娘,两支剑一把神犀匕布下阵势,掩护葛夫人调息,显然已看出情势不妙。

  “不能全陷在此地。”葛夫人虚脱地说,“方嫂,速带佩如脱身。”

  “娘,女儿不走。“葛佩如咬牙说。“要死,就死在一起,女儿……”

  “哈哈哈哈……”对面的百毒真君狂笑,“贫道的手下管制人的生死,阎王爷也不敢与贫道争。”

  “你们,贫道看中了你们几个好鼎炉,就算你们大限已到注定三更死,阎王也不敢派使者勾你们的魂……“四女身后,突然出现张天齐的身影。

  “老道,真的吗?”张夭齐中气充沛的噪音震耳,举步超越葛夫人。”我雷神却不信。阎王管不了你,神却不容许你任意荼毒人命,你的时辰到了,妖道。”

  “雷神?”—旁的白无常脱口惊呼。

  雷神的名号,确有震撼人心的威力。

  百毒真君哼了一声,但似乎有所顾忌,不敢再逼进,传闻中,雷神的霸道武器雷珠,威力可远及百步外,掷出的距。距离也就是威力范围,被击中保证可以血肉横飞。爆炸的威力令人丧胆。

  “贫道也不信雷神能管得了我百毒真君的事。”百毒真君厉声说,“你也不是神,你同样是血肉之躯,禁受不起贫道的百毒……”

  “当在下知道你是百毒真君时。你已经死了一半了。“张天剂枪着说,“你不会有枪上风放毒,或者近身毒杀的机会,在下可以在十丈外杀死你,而你绝不可能在三丈外用毒物杀我,除非你能及时抢得上风。”

  “你少吹大气,贫道就可以……嗯……贫道可以在……呃……在三丈外……呒……哎……”

  最后一声哀叫尖厉刺耳,不住摇晃的身形突然扭转。不敢用纵跃术,撒腿狂奔,侮是见了鬼.奔跑时身形歪歪饲倒,像个醉鬼。

  白无常与其他八个人,超初看到百毒真君一面发话一面发出嗯嗯呃呃的怪声,而且身躯随怪声而不时抖颤,正感到莫名其妙。但还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等到妖道转身琅跄逃命,他们才大吃一惊。

  雷神说,可以杀人于十丈外;目下双方相距有四丈左右,妖道不但不出手反而逃命,逃走的形状,已清楚的表明受了伤。

  这可不是装出来的,老道不是不动手就认输逃走的人。

  第一个一跃三丈飞逃的人,正是白无常。

  八个人都不是笨蛋,像惊散了的鸦群一飞而散。

  “你不要紧了。”小姑娘喜形于色,忘形地收了匕,一把抱住了张天齐。

  “先天真气更精纯了些。”张天齐挽着她走进葛夫人,“伯母,不要紧吧?”

  “还好。”葛夫人收敛苦笑,“白无常的太极神功.确是玄天神罡最强的劲敌,我几乎毁了气门。哦!你用什么邪遭吓跑他们的?你会妖术吗?”

  “棚柱上有几板船钉.可惜又短又小不足三寸,四丈外击杀普通人尚无困难,想击毙百毒真君这种有太极神功护体的高手,就难上加难了。”

  张天齐沉静地又说:“我利用和他说话的机会,首先击中他的下阴,断了他的冲脉周天气路。然后是鸠尾和左右期门,最后用全力贯入神关穴。”

  “如果我所料不差,妖道的腰带内隨有铁镜一类护身物,钉可能贯穿了护脐镜,能否贯入脐就无法判断了。”

  “我从不使用暗器杀人,雷珠也不是用来杀人的。但对付百毒真君这种近身必被他毒死的凶人,只好用暗器计算他了。”

  “他会死吗?”

  “死不了,日后我得小心提防他。四枚船钉都伤了穴道,但伤势有限,要不了他的命。葛伯母,谢谢你们赶来救援,感激不尽。再蒙诸位冒险阻止他们……”

  “张小哥,你就不必说感谢的话了。”葛夫人阻止他继续道谢。“你救小女在先,我还没好好谢你呢:”

  “伯母是跟踪小佩来的?”

  “是呀!她偷偷溜出客房,我就知道她要到何处找你了,神爪冷镖纠众声称对付你,乃是众所周知的事。

  “我晚到一步,小妖怪已跟了一批人绕城北走,幸好及时赶上了,没想到捉你们的竟然是天地会的人。”

  “恐怕不是天地会的人。”张天齐一语惊人。

  “不是?他们已表明身份……”

  “本来我也深信不疑,但……”

  “有何可疑?”

  “天地会不论开何种型式的堂,尤其是性质近乎刑堂的理会外人的外法堂,不可能有人在暗处牵线掌握影形同无外之天。

  “该会毕竟是有组织有纪律.旗号鲜明以菰臣孽子身份,拥有强大潜势力的秘会,不可能摆出这种黑暗豪霸在暗中控制会场,躲在幕后不敢亮相的阵仗,那会引起会中弟兄互相猜疑;导致离心离德的恶果。”

  “所以我怀疑他们可能不是天地会的人,虽则穿着打扮与气势并无错误。天地会的底细、我对他们不陌生,就是觉着不对劲。”

  “那你的猜想是……”

  “想不起来了,日后当有水落右出的一天。哦!小佩,你发现我带着的麻袋吗?”

  “里面是不是盛有人?”葛佩如向。

  “是的。”

  “那人死了。”小姑娘叹口乞。“猎犬先找到麻袋,正在犬后的几个立即舟暗器袭击,把人拖出,已经无教了。我还认为是你,刚要扑出和他们拼命,即听到有人叫不是你,几乎吓掉我的魂。你……你……”

  “镇定些。”张天齐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危险已经过去了,我得好好謝你。”

  “那人是谁?”葛夫人问。

  “小刀会的叛徒,陆一刀陆全,也叫安庆陆,江湖十大暗器手之一。”

  “咦!你怎么与他走在一起?”

  “神爪冷镖派他来诱杀我,却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我要过江,快三更正了,你们尽快返城……”

  “好啊!你又想独自溜走?我不让。”小姑娘跳起来叫。

  “我一定要跟你走,不然……”

  “丫头,别闹。”葛夫人喝止,“张小哥,风狂浪猛,三更半便如何过江?如无必要,不宜冒险,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明天,五万两不义之财泡汤了。”

  “什么?五万两不义这财?”

  “是的。”

  “说说看!””是扬州府库拨出来的秘密开销银。满人的皇帝十分可恶,吃穿咱们汉人了,地方的税赋不留分文给地方使用,全都得向京师缴交,地方上修一条路,也休想扣缴—文半文。地方没有钱做任何便民利民的事,只好巧立名目向百姓摊派,地方官都是汉人.首姓恨首府却不恨皇帝,你看毒不毒?现在扬州州府库居然拨出五万两银子秘密开销,沒有任何一个知道官场规矩的人肯相信。我相信,所以我要去查明白。”

  “陆一刀有朋友在杨州府库大使衙,知道有关拨银的事,用这件消息换他的命,我答应银子的事证实就放他逃生,没想到他依然被杀死了。”

  不远处草梢一动,站起—个灰袍身形。

  “请勿误会,是友非敌。”灰袍人急叫。

  张天齐已像个幽灵,出现在灰袍人身左。

  柑跨四五丈,连葛夫人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接近的,反正只觉眼一花,他就在五丈外幻现了。

  “他会变化?”暗暗惊心的葛夫人脱口轻呼,“那怎么可能?”

  张天齐有点心惊,只觉神意一动,移动的身形任意折之行动与神态意合而为一,这是练武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的所谓道玄境界,玄门方士所谓地行的成就,也就是他不想的境界。

  他有点醒悟,先前他曾经告诉葛小姑娘,先天真气吏精纯了些,投想到比想象中的境界更精纯。

  那毒龙掌沉重一击,掌毒深入体内奇经百脉,生死关头,他为了自救,以无神精髓洗炼奇经百脉,竟贯通了生死玄关。

  等于是经历了一次蜕化大变,道行更深三分。

  玄门重视劫难,能度一劫,结果有两种极端情况出现。一是道基全毁,得重新修炼;一是死而复生,道行更深三五分。

  这一退一逝之间,差异极为悬殊。

  他经历这一劫难,幸获后者的成果,等于脱胎换骨,进入今他也太感惊讶的奥堂。

  灰袍人假使出声晚一刹那,可能就叫不出来了。“你是什么友?”张天齐冷冷地问,直掌当胸,随时可以出手,将灰袍人控制在威力圈内。

  “生死交情的朋友。”灰袍人沉着说。

  “我不认识你。”

  “你救葛小姑娘时,同时也救了另一个人……”

  “喂!原来是你。”张天齐消去敌意。

  “老朽姓尹,尹萧萧。”

  “尹?”张天齐一怔。

  “对,尹二。”

  ·小刀会三祖师的尹二?风萧萧兮易水寒?””正是老朽。惭愧的是,老朽一辈子暗算人,却一时大意,被人用接引浮香糊糊涂涂弄翻了。

  接踵而至的惨祸令老朽痛心疾首,三汉河塔湾事件,敝会英雄几乎被一网打尽。天地会江宁方面派来的会盟人员,也不幸伤亡殆尽,此仇此恨,没齿难忘。老朽正为了此事进行侦查也希望向老弟面致谢忱。”

  “请勿挂在心上,在下之救前辈并非有意,顺便而已。”张天齐摇头苦笑,“贵会与天地会的事在下从不过问,对你们所知有限.在下对组织帮会的事毫无胃口.三汉河事件,在下离开扬州才知道一些眉目。沒想到的是,一到镇江,就有指称在下是出卖两会结盟消息的罪魁祸首。”“不久前,天地会摆出九老开堂阵仗,指证在下的罪状,真是莫名其妙。尹前辈,你也要指证在下……”

  “老弟请勿误会……”

  “真的?”

  “本会早就知道江湖上有一批极端神秘的人,与官府暗中通声气,而且专与满人方面的大员交易。”

  “满人出赏最高的两件事,一是告变,一是提出有妄自刻印书刊的人。告变,包括招兵造反,谣言天命、组会结社等等,天地会与敝小刀会更是被禁黑名单的首要。”

  “陆一刀是敝会的叛徒,他往昔的确认识许多的三教九流的狐鼠,他知道杨州府库有银拨出并非空穴来风。老朽猜想这批银子,可能与三汉河告变事件有关,老弟是否让老朽一同前往一查究竟?”

  “这个……”

  “老朽指天发誓……”

  “尹前辈,请不要这样,”张天齐抬手架住了下跪发誓的尹蕭蕭,“在下相信前辈的诚意,咱们这就找船过江,在船上再商量。”

  “老朽有人在江滨,有快船可用。”

  “这就走。””我呢?”小姑娘跳起来叫,要撒野子。

  “你跟伯母回城休息。”张天齐断然拒绝。

  “你……你……你休想赶我走.你……”

  “张小哥,带她去见识见识也好。”葛夫人说,“我相信你能照顾得了她。这丫头心眼多,闹起来真会影响你办事。”

  “带人消灾?”张天齐拧了小姑娘的脸颊—把,“你是个敲诈勒索的专家。好吧!但你得放乖些,你那毛躁性于如果不改,早晚会闯出大灾祸来的。”

  ·我在改,你及感觉出来吗?”小姑娘幽幽地说,”我知道我有点任性……”

  “知道就好。”张天齐诚恳地说,“人总会长大的。多长一年,你将多知道一些做人的经验和见识,玩命的人更必须克制自己的性情缺点。我对你娘有承诺。所以你必须听我的话,知道吗?”

  “好嘛好嘛,人家听你的就是啦!”小姑娘可懶得费神听他说教,只知道可以跟着走就心满意足了。

  “真是女生外向。”葛夫人半真半假地说,“这一路上,她在我面前,从来就役有这么听话,张小哥,一切拜托啦!”

  “伯母,小侄如果能平安返回,小佩也一定乎安地在小侄身边。”张天齐郑重地说。

  弦外之音,也明白表示,如果他不能平安地回来。那就不用说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心了。”葛夫人抱了抱爱女,语气难免有点异样。

  插州的豪富很多,最富的以包销官盐致富。

  扬州一府的盐税汁岁输出一百二十万两,每一分一厘皆须往师缴纳。而前朝扬州的税额只有三十万两,地方上留用之山。

  包销官盐的扬州富商有十二家,负担税额八成左右。

  光是这十二家盐号,每年就付出一万两,加上其他名目的活协费、火耗、厘金、损输,每家每年付出十五六万两井非奇事。

  而那时,四或五两银子可买—亩肥田。

  十二家大盐号,有十家的栈仓庄号在仪真而不在扬州。

  盐船从运盐河抵扬州,与运河(漕河)会合.经三汉河走上河,在仪真下江口聚泊。地名十二圩,在县城东南十余里,也是上运河的入口,盐船以这里为集散,也就是十家盐号所在地。

  码头与漕运码头分开,形成另一小王国,设有盐运司管制。由县城南门外汇口盼奇兵营派兵支援。

  奇兵营是八旗兵驻肪,有六首名水队勇健,由一名游击統领,专向各商号船舶索常便钱。

  当然他们不会来自出面需索,而是利用地方名人与地棍混混做中间拉线人;所以,真正的富豪在仪真十二圩,而不在扬州,扬州只是他们的别业所在地,享乐纳福的销金处而已。

  盐运码头盐仓林立,工人们昼夜不停地忙碌,半夜三更仍有活动.混进三五十个人,谁也不会注意。

  有些船来自湖北、湖南、江西、各种听不懂的方言大聚会谁知道身旁的老兄是老几?每天都有数百艘大小船只进出,生面孔谁也不认识谁。

  四更将尽,一艘快船悄悄怕上了西码头。谁也没注意这艘船,邻舟的人甚至连招呼也懶得打。

  码头靠西首的一座大盐仓内,仓内紧闭,不再有工人活动,大概已经封仓了。

  今夜的帐房灯火明亮,十余名健壮的大汉在烤火喝酒取暖,三个穿袍服中年人,则在案上清理一些文书单据,神情颇为严肃。

  房外近壁处,堆放了五十只麻袋,看了方才的外形,便知道不是盐袋,里面必定是木箱。

  仓内盐袋堆积如山,一股盐味冲鼻。盐袋比这五十只箱袋人两三倍,可知里面所盛的决不是盐。

  十余名健壮大汉似乎没带任何兵刃,三个穿袍中年人一律佩剑两佩刀。一排四座大仓门,是从里面上扛关闭的,除非破门而入。

  而这种沉重大仓门真不易撞破,撞则惊动码头上的人,在这一带像强盗一样破门,会被抓住砍脑袋的。

  仓顶没加建木楼,行家只须爬上去揭掉瓦,就可以开天窗进入,轻而易举。

  盐包堆得几乎高与梁齐,揭瓦开天窗的人人降下毫不费劲。

  十余名以黑巾蒙面的人,就是从上面开天窗进入的,没发出任何声息,都是行家中的行家。

  帐房财近空间并不宽阔,盐包一堆堆排得整整齐齐,每一条走道宽不足八尺.帐房前面也只有两丈左右的活动空间,十余名健壮大汉就在这地方的长条凳上喝酒、歇息、或者假寐。

  三个中年人在长柜内的大桌旁,就灯低声谈论一些单据的事。

  其中工人偶然抬头站起伸伸懒腰,突然从柜上的一排窗口向外瞧,看到两堆盐包中间的走道,鱼贯踱出几个蒙面人。另一条走道,也有几个人踱出,神态沉静,脚下无声,像是鬼魂出现。

  “咦!”中年人惊叫,“什么人?”

  外面的十余名健壮大汉失惊而起,有几个跳起来,火速从老羊皮袄内,拨出暗藏的锋利匕首,三面一方,布下阵势严阵以待。共有十四名蒙面人,只有四个人穿着不同。任由对方列阵,泰然地在仓门一面雁翅排列,无声无息,对严阵以待的十条名大汉视若无睹,也不回答中年人的喝问。

  三个中年人急急外出,其中之一挟了一只公文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佩剑挟了公文袋的中年人沉声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不要管咱们是怎么进来的。”以黑巾蒙面的张天齐说,”东西准备好了吗?”

  “咦!你们……你们为何早来半个更次?”中年人颇感不悦,“在下必须按时交货。不能提早,你们……””阁下,这种事如果按时办理,万一事先走了风声,是你负责呢,抑或是我负?少废话。”

  “不行,这……”

  “那么,咱们走,一切后果,由阁下负责。”张天齐欲擒故縱“哼!说不定你们这边走漏了风声,半个更次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可怕变故?告辞!”

  “老兄,你别为难在下好不好?”中年人急了,用近乎央求的口吻说,“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万一出了纰漏,岂不是…”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老兄……”“在下也是奉命行事。不能稍留免生变故,阁下既然不变通办理。在下只好走了,日后……·“半个更次你们就不能等?““片刻也不能等,告辞。”

  两名佩刀中年人低声商量片刻。与佩剑中年人低声耳语,并且点头示意。

  “好吧!”佩剑中年人终于勉强让步,伸手指指壁下堆放的五十只麻袋方包,“东西都在这里,你们先点数再按规定点交。”

  “唔!在下得打开检查……”

  “老天爷!你这岂不是存心找麻烦吗?”中年人叫起苦来。

  “东西是盐运司仓场大使派人运来的,在下从府城来,仅负责接收和点交,我带来的这些人根本不曾动过这些东西,谁知道里面盛了些什么物品?你老兄要打开检查,我怎么知道多什么少什么?岂不是任由你老兄说好说歹吗?”

  “你是府城来的?”

  “不错,在下是弄房译字所的属员,负责与满城守备府的通译连系,前天到达此地,入黑时分方进仓接收这些东西,预定五更三点苒开仓交给你们…”.”

  “好吧!大概你也不知道详情,点交吧!”

  中年人从公文袋中,取出一把劈开成两半的半棍木签,上面刻了模糊的古怪满文,和半张也写了蒲文的桑皮纸,往柜上一放。

  “在下要先核对信物。”中年人说,“请取出来并合核对。”

  张天齐傻了眼,他哪儿来的信物?半根木签,半张桑皮纸文书,他必须有另一半签和另一半文书,而且必须双方能契合才行。

  “沒带来。”他硬着头书说,“交给咱们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

  “天老爷!你这岂不是存心要我的脑袋吗?没有信物,我回去怎么交代?你……”

  “少废话!”

  “他们是贼。冒充的接货人。”佩刀的中年人拔刀怒叫,“擒住他们,死活不论。”

  他冲向张天齐,刀刚举起,张天齐身有的二个蒙面人右手一拂,电虹一闪即逝。

  是一把小飞刀,小刀会弟兄的暗杀绝技,近距离出刀快逾电闪.百发百中。

  刀贯入中年人的右肩并,虽是重穴却不致命,右半身失去活动能力,贯在穴上方奇准无比,血不至于沁入胸肺,医治得当甚至不会成为残废。

  “呃……”中年人叫,刀失手堕地,人仍向前冲,被蒙面人抢出一掌劈昏了。

  这片刻间,砰砰噗噗倒了八个人。

  佩剑中年人只攻出一剑,便被张天齐扣住了右腕。左手扣住脖子,抓鹅似地吊起、扔出,立即被蒙了脸的葛佩如—脚踢昏了。

  包括尹萧萧在内的十二个蒙面人,仅用飞力伤人,打昏,根本无意与大汉们的匕首拼老命。

  再片刻,另八名大汉全倒了。

  “准备欢迎接货人。”张天齐下令,“把这些人捆好藏妥,几个首要的人以后要带走问口供。”

  众人急急动手处理俘虏。

  尹萧萧拆开一只麻包,里面果然是盐运司经过改铸的官定银箱。橇开箱,二十锭五十两紋银光亮耀目。

  五十箱,每箱纹银一千两。纹银.也称一银,是官铸的通用银两;但用来缴税,同样要加收火耗折损。

  打开了后库门,十二个人一阵忙碌,将五十箱银子快速搬上船。不久,盐仓重归沉寂。巡街的更夫,敲出五更初的更声。

  码头上,仍有役夫在忙碌,有些船正在焚香敬神准备启航。黎明前的阵黑光临,五更三点。

  远处,隐隐传来寺庙的晨钟声,打破黎明的沉寂。

  云沉,风黑。

  十六名挑夫打捞的人,大摇大摆到仓门外。一个挑夫上前,抓住门环敲三、三、三,八声三节暗号。

  里面的人取下沉重的门杠拉开沉重的仓门。

  “请进。”启门的人说,闪在一旁。

  灯光明亮,四周共点了八只灯笼。

  帐房外,张天齐与尹萧萧带了三位同伴迎客。

  “请核对信物。”张天齐取出半根本签和半张文书放在柜上,“诸位真准时。”

  十六名挑夫全进来了,不住向四周察看。

  为首的挑夫从怀中取出另一半木签,和另一半张文书,双方合并十分契合。

  “东西呢?”挑夫问。

  张天齐收了信物,指指壁根下堆积的五十包盐。”那就是.在下这就点交,你们数数看数量是否相符。“他紧跟在为首的挑夫身右,“在下验收的,就这五十袋,这是你们的。”有十个挑夫不假思索地上前,毫不迟疑地推動盐包。

  一袋盐是一首六十斤,真需要壮实的汉子才奈何得了,通常由两个人抬起,放在一个人的背肩上背着走。

  “且慢!”为首的挑夫阻止同伴背盐袋,鹰目中有疑云。

  “不对,在下所获的指示,虽每袋的重量约六七十斤,这些……””给多还不满意?”张天齐失望地,“在下所奉的指示,就是这五十袋,要不要悉从尊便。”

  对方既然不知道所盛的内容,也就表示与五万两银子无关,至少也是不明内情,像那位点交的译字所属员一样,根本不知道点交是银子.所以张天齐深感失望,对方安排策画得十分周密,是犯罪的专家。假使对方真把盐搬走,他更失望呢!一直就在人丛最后面的一位挑夫,突然撑众而出,伸手拍拍盐袋。

  “是盐。”这位挑夫狠盯着张夫齐说。

  “也许是盐。”张天齐指指四周如山的盐袋推。“除非那些袋里盛的不是盐。”

  “贵上真要你移交这五十袋盐?”

  “我可没说是盐。”张天齐泰然地说,“反正我不知道盛的是什么,只知奉命把这些物品。至于里面到底是些什么,我不知道。”

  “混蛋!”挑夫大骂。“什么?你骂人……”

  “你给我听清了,好好招来,到底是谁在玩弄愉龙转风的老把戏。”挑夫一把揪住张天齐的領口厉声说。“守备多怿参领亲口转达的承诺。亲友的领赏信物,清清楚楚说明是五万两银子,你这袋中是银子吗?”

  “哎呀!你……放手小…”张天齐尖叫,“不关我……我的事……”

  “混蛋,守备府本身没有钱,当然指定扬州府库垫发,府库自然也投有这许多银子,所以由盐运运司代筹,先由盐税款中抽量,责令十大盐号提前缴交.日后再补扣。所以需要五六十天时限才能办妥。”

  “这也是咱们等在此地交付的缘故。你这混蛋赶快说,毛病出在何处?府库?盐运司?各盐号?说!”

  “毛病出在我身上。”张天齐说,“原来你知道内情,像这种牵涉到五万两银于的大事,岂能派一些完全不知情的人来搬取,官司你打定了……”

  噗噗两声闷响,两记短冲拳全捣在挑夫的小腹上,左手扣牢了对方抓领的手,对方无法倒下。

  挑夫呃了一声,左手食、中二指点在他的七坎大穴上。

  他感到身躯一震,护体神功居然有撼动现象,这位挑夫的点穴劲道十分惊人.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瞬间,四周电虹来势如狂风暴雨,挤在一团的十余名挑夫,想躲也力不从心,狂叫着中刀挣扎。

  “噗”一声响,他的右肘攻出,来一记凶狼的霸主肘,力道如山。

  “呃……”挑夫支撑不住了,肋骨大概有几根受損,内腑必定受伤,人向下挫。

  “交给你了。”他将挑夫向尹萧萧一推,“二爷,知道该如何循线追查吗?”

  尹萧萧说着将挑夫一掌劈昏,屈膝下拜。

  “老弟云天高谊……”老人家泪下如雨,“二百一十二名男女老少九泉得以瞑目……”

  “二爷,好自为之。”他急急扶起尹萧萧,“这该可以洗雪晚辈的嫌疑,逐一循线迫索,必可将罪魁祸首批出来的,祝你们成功。”

  “老弟…”

  张天齐一拉葛佩如的手,三两闪便消失在仓门外。

  辰牌末,渡船靠上了西码头渡口码头。

  这是府城至对岸瓜州的渡船码头,也叫京口渡,渡船一个往返,需一个半时辰。

  十来里宽的江面,风浪稍大便险象环生。航线随潮水而上下移动,载车马的大型渡船,单程就需要一个时辰。

  葛佩如紧挽着张天齐的手。得意洋洋地通过收渡钱的栅口,能平安地往返,她心满意足,毕竟曾经与心爱的人一同历险,虽则这次几乎无险可言。

  张天齐却有点失望,对方策划得太周全,未能捉住重要的人物,小刀会追查便得多费不少工夫。

  那么,天地会在这期间,很可能再向池采取行动,他的处境依然凶险,除非他能硬下心肠大开杀戒。

  他不能杀天地会的人,尽管他对帮会的组织沒有好感。

  “天齐哥,不要躲到城南山里去嘛!”小姑娘兴致勃勃地说,“没有什么好怕的,到城里的京口老店去,我娘替你预订了上房,他们敢在城里撒野吗?”

  “在扬州有人撒野,在镇江他们难道就怕子不成?你没忘了你是在客店被掳走的吧?”

  “这里……”“镇江比扬州复杂几倍。”他笑笑。“歹徒恶棍也多十倍。

  我有事,不能躲在城里避祸。”

  “那你要……”

  “我要找一个老混蛋,老汉奸,老凶魔,他也决不会放过我,很可能比我找他更迫切,他怕我把他的混帐事公诸天下,必须尽早杀掉我灭口。

  我在郊区等他,可不希望走在大街上,被人在后面捅一刀,或者撒一把入鼻封喉的奇毒,你明白吗?”

  “是飞龙天魔吗?””你记性不差。”

  “当然。”小姑娘毫不脸红地说,“而且我很聪明机警。你说的话,我都会记忆在心里。”

  “你是什么?记话的葫芦?”他调侃小姑娘,“我的话你最好不要记.因为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话鬼话。你从北门进城,我绕过西门往南走,小心啦!”

  “哈哈!我跟定你了。”小姑娘欣然大笑。

  “什么?你”……”

  “你不敢进城,我娘那边你不交代?如果我独自进城出了意外,你没忘了向我娘所作的保证吗?”

  “这……罢了。你这鬼丫头难缠得很,先到城南,晚上我再送你回城。”

  “这还差不多。”小姑娘得意地说,“天齐哥,人家肚子饿了嘛,早膳还没着落呢!真该在瓜洲进食的,都是你,要十万火急赶路又赶渡船。”

  向南岔出一条大道.绕城而行,左面是城壕,右面里余是清河出口的京口闸,附近野林竹丛遍布,路两侧视野有限,平时就很少有人行走。

  “到京口驿进食,我请你吃绿杨春的精致点心。”他信口说,“我上一次途经镇江,曾经在绿杨春吃过……小心!”

  随着他的叫声,挽了小姑娘的小腰肢飞退两丈外,反应之快,匪夷所思,心字仍在耳隙,人已远退数丈。

  三道电芒从路右的竹丛内飞出,一枚接一枚向前移,假使不退而向前纵跃.决难完全避开三枚喑器的袭击,向后退,暗器便追错了方向。

  “该死的鼠辈无耻地偷袭,给我滚出来!”小姑娘冒火地大骂,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三枚小银梭,也叫梭子镖,第一枚几乎贴她的酥胸掠过,危机间不容发,难怪她心惊。

  这瞬间,她突然发觉腰肢一松,挽着她的手不见了,扭头一看,张天齐也不见。

  “他快得像个鬼!”她心中暗叫。

  竹丛后方,突然传出张天齐的一声怪笑,然后竹丛簌簌急动,竹叶纷落,强劲的气流撼动竹丛,像是蓦地刮起一阵怪风。

  她知道张夭齐正向竹丝用劈空掌攻击。她心中一动,飞跃而进。

  竹丛侧方人影暴起,森森冷电入目。

  “好!”张天齐迎着斜方向攻来的剑虹一掌虚攻,强劲的气流更猛烈一倍。

  破空而至的剑虹突发龙吟.一声娇呼传出,扑出的身影一顿,随即倒退入竹林,枝叶播摇。

  “噗”一声,背部擅在一株竹千上,向侧反弹。

  “咦!是你?”张天齐大感惊讶。

  是江南一枝春,由于风帽掩耳已经放下掩住口鼻,所穿的又是长裤短袄,所以男女难辨,要不是那一声惊呼是女性嗓音,怎知是男是女?张天齐记性特好,听出是江南一枝春的声音。

  江南一枝春稳下身形,似乎已把张天齐忘了,一声怒叫,重新挺剑冲出。

  “我是张天齐。”张天齐急叫。

  剑尖距体约尺余,张天齐正要侧闪。

  剑突然顿止,剑气徐消。

  扛南一枝春本来放射出怨毒冷电的明眸,突然换上了笑意。

  “哦!是你。”江南一枝春剑垂身侧徐徐走近,“你也从扬州赶来了?”

  “咦!路姑娘,你不知道我来了?”他讶然问。

  “嘻嘻……”江南一枝春笑声悦耳极了,“怪事,我该知道吗?是不是你认为我对你有好感,所以……”

  “我哪敢有这种念头呀?”张天齐也笑,“我是江湖浪人,你是江湖浪……江湖女杰,走在一起,蜚短流长就令人受不了啦!我是男人无所谓,你是女人……”

  “你胡说什么?”江南一枝春掀起风帽掩耳,白了他一眼.眉梢眼角流露出女性的风情。

  “我知道你在三山园。与长春公子在一起,你那位风流倜傥的武林公子。正唆使一些无聊鼠辈计算我,我不信你不知道,除非你不在三山园。”“唷!你说得多难听?什么我的风流倜傥武林公子?你得解释明白……”

  “天齐哥小心……”小姑娘急叫。

  葛小姑娘站在一旁,看张天齐与江南—枝春有说有笑,男的嘻皮笑脸、女的似在眉目传情假娇假嗔,她愈看愈冒火,打翻了醋罐子。

  在她心目中,张天齐是她的伴侣,至于张天齐怎么想,她认为一定是相同的:我喜欢他,他当然也喜欢我。

  这种想法很危险,不成熟,一厢情愿,这是尴尬年龄的少年男女们的通病。

  所以,她像一头容易发威的雌虎,就在她即将爆发的瞬间,她发现了令她震惊的迹象。

  江南一枝春的剑尖有聚劲的现象,锋尖待升。

  江南一枝春的媚笑,仍然挂在脸上。

  随着叫声,她以前所未有的奇速,拔出了神犀匕,身形突进,匕化流光猛地一拂。”铮”一声龙吟,江南一枝春骤然升起刺出的剑,被神犀匕拂中重新下沉,锋尖触地。

  这电光石火似的刹那,江南一枝眷的左手同时扣指弹出一缕罡风,虚空射向张天齐的眉心要害。

  张天齐就在指尺及体前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左移三尺,但剑尖重新疾沉时,划破了他的裤管。

  一声怒叱,小姑娘奋起攻击,神犀匕形成万道霞光,向江南一枝春连续吞吐,她怒极狂攻,声势空前猛烈,每一匕贴身发招,凌厉无匹,锐不可挡。

  江南一枝春连封十八剑,快速地闪退,竟然连反击一剑的机会也没抓住,封架得十分吃力,剑气挡不住匕首的进入。

  有几次她几乎被锋利的匕尖伤及右肋,险象环生,长度几乎超过匕首一半的剑,占不了丝毫优势。

  铮一声剑匕再次接触,小姑娘锐气不继,剑才能脱出纠缠,两人的距离拉开了。

  张天齐到了小姑娘身旁,伸手把她拉住了。

  “算了,小佩。”张天齐说,“长春公子即将亲自出马了,咱们留些精力对付他,这位路姑娘替他打头阵,为朋友赴汤蹈火值得原谅。”

  江南一枝春知道对付不了葛小姑娘,不再逞强,脸上冷厉的神色,突然消失不见。

  “我不是替长春公子打头阵。”江南一枝春发了剑,脸上有明媚动人的微笑,“他不想有失身份出面找你的晦气,无仇无怨无凭无据,他得保持风度。

  我找你,是想试试你的真才实学,想知道你来镇江有何图谋,希望不要影响我在镇江的活动。唔!你很了不起。”

  “夸奖夸奖,但是,比你仍然差子一截。”张天齐指指裂了三寸长的破口的裤督,“你那一剑,在下几乎无法躲开,右膝差点儿就被你割裂了,世间恩将仇报的人为数不少,似乎你江南一枝春不是这种人,但……”

  “什么思将仇报?”江南一枝春一怔,“你是说我吗?要不就是你信口开河.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江南一枝春久走江湖,结交了不少朋友,也树了不少强敌,恩怨分明,这也就是我颇有人缘的缘故,自问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卑劣事情,你怎么胡说影响我的声誉?”

  张天齐审视对方的眼神变化.找不出可疑神情,略一思忖,有点恍然。

  那天晚间他救醒的六个人,大概神智还没复苏,便碰上了两个蒙面强敌袭击,江南一枝春被一个蒙面人带走,很可能江南一枝春根本不清楚当时所发生的事,所以不知道是被他所救。

  “好好好,我道歉。”他放弃将那晚发生的事故说出的念头,“在下也没指证你是恩将仇报的人。””不管你是不是替长春公子找麻烦而来,在下不介意。你已绎证明武功比在下高明,应该满意了吧?”

  “她满意,我却不满意。”葛小姑娘沉声说“天齐哥,她用诡计偷袭你,下手毒得很,你怎能证明她的武功比你高?呸!她配说比你高明?我要向她挑战,我要她灰头土脸,我要……说要就要,猛地身匕合一发起急袭,神犀匕再次发威、像是无数电虹经天,疾冲而上。

  江南一枝春吃了一惊,来不及拔剑,以金鲤倒穿身法倒跃而起。一阵枝叶摇摇,倒飞入竹林,半途翻转身形,手脚并用一沾竹梢,美妙地斜飞而起,两起落便已飘落在竹丛后,飞腾的身法美妙轻灵。轻功这般令人叹为观止。

  葛小姑娘冲过浓密的竹丛,确被江甫一枝春的超绝身法挡住,即使能飞越追赶,也无法将人追上,绕过去要耽误时间。

  “你给我记住,妖妇。”小姑娘隔着七八丈宽广的竹丛大叫下次你再用卑劣的手段计算天齐哥,我一定要把你的手砍断。”

  “她走了。”张天齐说,“很可能把长春公子的狐群狗党召来,咱们赶两步,以免耽误早膳。”

  葛小姑娘曾经听张天齐提及救江南一枝春的事,那晚她与乃母四个人在广陵园搏杀,并没出园追杀歹徒。不曾参与教人的行动,人没救到手是事实,所以她不计较江南一枝春恩将仇报的荒谬行为。

  她动怒的是:江南一枝春不该笑里藏刀,与张天齐眉来眼去,却突然挥剑攻击,这种女人太可怕,所以她也用突袭作为回报。

  “要是碰上那个什么花花公子,交给我。”她收匕火爆地说。“他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理由找你的晦气?哼!他来好了。”

  两人一阵急走,想早早赶到京口驿漕河码头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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