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九嶷山下
“你想走?”
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抬目望去,那不是九阴夫人是谁?她面带冷笑,不知何时,已站在牌坊之下。
方玉琪这一惊,真非同小可,猛的他想起自己左手还握着一片不凋金枫,立即剑交左手,叶贴掌心,扬掌吐劲,往九阴夫人拍去。
他此时功力大进,三阴真气自然也随着增强,一片红叶飞到身前,九阴夫人才发觉方玉琪使的竟然还是“飞叶摧心掌”。
但“砰”然一震,她上身也不禁晃动了一下。
方玉琪眼看她挡在中间,自己既无法和她硬拚,就莫想夺路而去。心中一急,趁九阴夫人一怔之际,蓦地掉头往九阴谷里面跑去!
正好厉人龙、朴一虎、贺长干、苗金戈、龙、虎、于、戈四大护法弟子,也同时追踪赶到。
前面挡住去路的九阴夫人,自己虽有利剑,无法伤得她分毫,那么只好往里冲击再说。
方玉琪此时无暇思索,银练剑一横,蓦地往龙、虎、于、龙四人冲去!
那厉人龙、贺长干两人手上兵器,方才被银练剑削去一截,知道对方手上,是一支削铁如泥的利器,心存顾虑,一个可不敢硬接,一见方玉琪奋不顾身的冲来,立即纷纷避让。
方玉琪大敌在后,那有心情恋战,身形晃动,使出“飘香步法”,身如飘絮,一下从四人身边掠过。
发足狂奔,往左边一条谷口掠去!
九阴谷,两边峰峦如削,他往谷中奔去,宁非死路?但一个人在情急之中,自然难免有错。
方玉琪武功远在龙、虎、干、戈之上,自然更超过九阴谷一干爪牙。这一路急掠,瞬息之间,已把所有追踪之人,丢落身后。
他经过方才进餐的缮厅,也经过无数山洞。
不!两边许多山洞,像流水般掠过,但依然个敢稍停。
因为身后厉声叱喝,蜂拥而来。两边削壁,渐渐狭窄,眼看九阴谷已到尽头。
方玉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入死路。心头一凛,不禁仰天长叫:“师傅、归老前辈,弟子虽不能手刃妖妇,替两位老人家报仇雪恨,但弟子要大开杀戒,杀他个落花流水,歼灭几个妖妇爪牙!”
忽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壮哉此语!”
方玉琪听得蓦地一怔,回目四顾,那有人影,不由怒声喝道:“尔等何人?”
那缕声音又道:“九阴妖妇是你的仇人?唔,还有许多人追着你。你倒跑对了地方!哦,我老道要问你是否想生离此地?”
方玉琪细听这一缕语音,好像发自石壁,不由心中大奇,忙道:“尊驾到底是谁?”
那声音又道:“咳,时间不多,我问你想不想出去?”
方玉琪俊目放光,道:“在下身负师门血仇,虽然自问尚非妖妇对手,如能假以时日,终有手刃妖妇的一天!”
那声音笑道:“好,这就是了,小伙子,你快记住!你武功不弱,大有希望,此时即速回头,赶到两条岔道交汇之处,有一座石楼,从窗口飞入,那是妖妇练功静室,她榻上放着一个一尺来高的紫玉葫芦。你只要抢到此物,妖妇就会放你出去。记住,不到谷外,千万不可放手!”
话声才落,只见龙虎干戈四人,带着二十几名大汉,已飞驰而来!
方玉琪急忙喊道:“老前辈,你是何人?”
那声音急道:“不必多问,快走吧!”
“好小于,你还想往那里逃?”
“别放了那小子!”
一干人纷纷涌到,厉人龙左手一挥,朴一虎、贺长干、苗金戈三人即各率爪牙一齐散开,堵住去路。
方玉琪眼看九阴夫人并没亲自追来,心头稍宽,那还犹豫。蓦地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银练剑陡然射出森森寒芒,人随剑起,快如闪电,往人丛中扫荡冲击!
只听“呛”“呛”连响,惊叫惨号,同时响起,立有五、六个人手上兵器被削,应声倒地。
方玉琪一招得手,清啸一声,“大罗天剑”、“六合真气”、配合“飘香步法”,把一身绝学,悉数使出。
但见剑光流转,所向披靡,莫说九阴爪牙,就是龙虎干戈四人,也莫撄其锋。
转眼之间,已冲出人群,拔脚往前面飞去!
耳中听到厉人龙的声音,大声呼喝:“这小子手上是柄利剑,大家小心,反正出路已断,谅他也逃不出去!”
大家还在身后紧迫不舍,但谁也不敢迫近,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方玉琪紧记着那声音的话,毫不停留,往来路狂奔。
夹峙在两边峭壁中间的一座石楼,已在眼前,但方玉琪目光乍接,顿时凉了半截。
原来挡在山路岔口上的,正是练成十三层“玄阴煞气”,连自己手上钢母铸成的银练剑尚无法伤得她分毫的九阴夫人!
她依然那么安详,莹光如玉的脸上,瞧不出丝毫怒意。
左右两边,还是四个宫装少女,垂手侍立,她们一个个睁着妙目,脸上露出惊诧和疑惧之色。
方玉琪目光一溜,果然那幢石楼上,绣帘随风轻拂,两扇窗户,左右敞开。可惜九阴夫人就站在岔道口上,自己总不能打她头上飞越而过。他略一打量,便在距九阴夫人一丈之处,倏然住足。
龙、虎、干、戈四人和九阴夫人的一干爪牙,也纷纷赶到,围在自己身后一丈距离之处。
九阴夫人两道精光如电的目光,瞧着方玉琪,徐徐的道:“娃儿,你身入绝地,插翅难飞,可知道老身如要杀你,易如反掌吗?”
方玉琪绝顶聪明,听她口气,分明有收罗自己之意,自己何不将计就计,趁她不防之际,才能下手。心念转动,却故意态度傲慢,凛然冷呼,反问道:“你可知方某即使要死在九阴谷,凭区区师门武学,手中利器,也总会捞回几个陪葬之人!”
九阴夫人轻唔了一声,又道:“但老身却不想杀你!”
方玉琪仰天朗笑道:“方某身衔师门血仇,你不杀我,我必杀你。”
九阴夫人身边四个传女,闻言一齐变色,九阴夫人也拟乎微微动容,颔首道:“姓方的娃儿,你说得有理,不失为有骨气之人!”
她语气似乎对方玉琪颇为嘉许,顿了一顿,又道:“好!我们不谈这些,老身还有几句话要问你,如肯实说,老身仍可破例放你出去。”
方玉琪道:“你放我出去,不怕方某再向你寻执?”
九阴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岂会怕你娃儿寻仇?不过那自然也有条件,你要在我九阴谷禁闭一月,一月之内,老身决不难为你,只要你和两个熟人相见,一月之后,老身就让你自由离开。”
方玉琪道:“你要我见的是谁?”
九阴夫人道:“这个你到时自知,这条件你如果同意,老身就有话问你。”
方玉琪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你问吧!”
九阴夫人道:“老身瞧你这身武功,并非艺出崆峒,想必另投名师,尊师可是人称神州一剑的司徒昌明?”
方玉琪暗哦一声。这妖妇说来说去,原是想盘问自己底细,心中想着,不由哈哈大笑道:“司徒昌明徒有虚名,他只不过学会一招剑法,那配做我师傅?”
九阴夫人问道:“那么你师傅是谁?”
方玉琪不加思索的道:“无名老人。”
九阴夫人沉吟了一下,道:“无名老人!老身从没听人说过这个名字?”
方玉琪道:“无名老人隐迹东海,你如何知道?”
九阴夫人又道:“那么你的‘飞叶摧心掌’,也是他教的?”
方玉琪摇头道:“这是方某无意学来的。”
九阴夫人奇道:“那么教你的人是谁?”
方玉琪蓦地计上心来,故作神秘的道:“他就是九阴谷的主人!”
九阴夫人急急的道:“你说是谁?”
方玉琪敞笑道:“尔总知道九阴谷的主人,该不是九阴夫人吧?”
九阴夫人尽管武功通玄,闻言也不禁身子一震,失声道:“你是说先夫?他没有死?他……他……在那里?”
方玉琪见她中计,蓦地抬头,目光望着削壁,大声叫道:“九臂老前辈,你快出来……
九阴夫人不防方玉琪有此一叫,心里一阵激动,不禁惊“啊”
一声,立即随着方玉琪目光,抬头向削壁望去。
练武之人,原只要一丝疏忽,便授人以隙,方玉琪这一机会,那肯放过?
在这一瞬之间,立即施展“飘香步法”,身形晃动,一下闪到九阴夫人身后,双脚一点,身子凌空跃起,闪电般往石楼窗口跃去。
九阴夫人反应何等敏疾,但方玉琪使的“飘香步法”,出之天下奇人无名老人,内蕴玄机,奥妙无穷,九阴夫人虽及时发觉,依然迟了一步。
只觉眼前一花,方玉琪顿失所在,心头一凛,赶紧转身瞧去,方玉琪身形一躬,业已从窗而入。一时怒从心起,厉喝一声:“竖子敢尔!”
身如电射,急急扑起。
方玉琪闪入窗口,略一打量,那是间布置讲究的寝室,他此时无暇多看,目光掠过,果见锦榻前面,一张紫檀案上,放着一个一尺来高的紫玉葫芦,不由心头狂喜……
“小子,你是找死?”
九阴夫人冰冷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
不!一缕阴柔指风同时袭到背梁。
方玉琪心中一紧,慌忙使出“飘香步法”,身影一闪,便已抢到案前,一下把紫玉葫芦取到手中。
九阴夫人武功入化,但她见方玉琪这种奇奥身法,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指落空,不禁微微一怔。晶莹如玉的脸上,满布杀气,变得十分狞厉,喝道:“小子,你再不放下,莫怪老身手下无情!”
方玉琪在九阴夫人面前,两次使用“飘香步法”,对方都有措手不及之感,心中恍捂自己钢母铸成的银练剑,和天下无双的“大罗剑法”,依然无法伤她;但自己的“飘香步法”一经展开,对方也一样无可奈何自己,想到这里,不由心情大定,朗声笑道:“你即使手下无情,也不见得伤得了方某,何况……”
瞧瞧紫玉葫芦,得意的道:“何况这视同性命的‘紫芝驻颜仙露’,又落在方某手里。”
九阴夫人虽然十分震怒,但东西在人手上,总究投鼠忌器。
要知这“紫芝驻颜仙露”,乃是她搜求名山大川,花了无数心血,才得到的一枝九叶紫芝。和配合其他灵药精制成。
她年近九十,望之如三十许人,就是全仗仙露功效,保持青春,如果一旦服食中断,她娇美如玉的容颜,就会变成鸡皮鹤发的老妪。
女人把容颜看成第二生命,何况像她武功通玄,又具有征服武林野心的人,对驻颜自然更为重要。
此时方玉琪一举抢到她“驻颜仙露”,当真空有一身武功,无法施展,两道冷电,盯着方玉琪,迫近一步,厉声喝道:“小子,这是谁教你的?还不给老身放下!”
方玉琪瞧她色厉内荏的焦急神情,心中暗暗高兴,一面笑道:“九阴妖妇,你再敢逼近一步,小爷就先碎了此瓶!”
九阴夫人当真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心头尽管愤怒,还是站定身子,点头道:“好!只要你放下此瓶,老身就放你出去。”
方玉琪紧紧抱着紫玉葫芦,又道:“在下还有一个条件。”
九阴夫人寒着脸道:“你说。”
方玉琪冷冷的道:“夫人如有诚意,请把囚在九阴谷底的人,先行放出。”
九阴夫人脸色微变,重重哼了一声:“原来是瓢浮子指点你来的,好,老身依你就是。那么你也得据实答复老身,‘飞叶摧心掌’,究竟何人传授于你?”
方玉琪听她说出九阴谷囚着的竟是瓢浮子,不由暗暗哦了一声。
瓢浮子,不是恶穷神归老前辈的生前至交,在三年前失踪,归老前辈临终之时,还提到过他。
想不到给自己误订误撞的找到,自己总算替归老前辈了却一件心愿,一面大笑道:“哈哈,方某使的叫做‘飞叶摧枯掌’,比你‘飞叶摧心掌’要厉害得多,这位老前辈,就是和尊夫齐名的七指煞君!”
九阴夫人身子一震,道:“七指煞君,他还没死?你在何处见到他的?”
方玉琪道:“你把飘浮子老前辈放出来再说不迟。”
九阴夫人从袖中取出一方玉磐,轻轻弹了两下,只见房门启处,走进一个宫装少女,躬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九阴夫人随手一挥,道:“你把囚在后崖的飘浮子请来。”
宫装少女躬身退下,九阴夫人望着方玉琪道:“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方玉琪笑了笑道:“七指老前辈当年只伤未死,在五大门派集会之日,赶上黄山寻仇,不想和恩师无名老人相遇,被禁阎王壁下,还是方某把他释放的。”
九阴夫人将信将疑的道:“你此话当真?”
方玉琪朗笑道:“信不信由你。”
正说之间,蓦听一声“哈哈”,有人洪声说道,“夫人百忙之中,怎地想起受困三年的贫道来了?
话声之中,走进一个长发披肩,长须拂胸的道人,两眼精光如电,瞧到方玉琪胸前紧紧捧着紫玉葫芦不由点头道:“小娃儿,真有你的!”
九阴夫人冷冷的道:“飘浮子,三年之中,老身可说并没亏待你。”
飘浮子长袖一科,敞声笑道:“贫道不是先后替你炼了九十九口利器?”
九阴夫人脸色阴沉,回头向跟在飘浮子身后的宫装少女道:“你传我命令,让他们离开九阴谷,不得阻拦。”
一面向方玉琪喝道:“老身已答应让你们出去,还不把玉瓶放下?”
方玉琪轻笑道:“你只管放心,这位老前辈和方某出了九阴谷,自然奉还。”
九阴夫人厉声道:“老身言出如山,岂会失信于你?”
方玉琪大笑道:“方某堂堂天台门下,又岂会失信于你?”说到这里,捧着紫玉葫芦,向飘浮子躬身道:“老前辈请!”
瓢浮子颔首微笑,示意方玉琪走在前面,自己却跟在他身后,飘然往门外走去。
九阴夫人虽有通天澈地之能,此时也不敢鲁莽,只好跟着两人下楼。
九阴洞府四周,龙、虎、干、戈四大护法弟子,早已率同一干九阴爪牙,全都刀剑出鞘,如临大敌,守在门口。
此时一见方玉琪抱着一个紫玉葫芦,从容走出,他身后还跟着长须拂胸的飘浮子,大家正待一涌而上,但瞧到两人身后,九阴夫人保送客似的跟了出来,不由全都愣然相顾,没有夫人的命令,谁敢妄动?
是以方玉琪和飘浮子态度安详的步下石阶,大家虽然手执兵刃,却依然鸦鹊无声的静立如故。
九阴夫人铁青着脸色,微微抬手,道:“没事啦,你们下去好了!”
龙、虎、干、戈弄不清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既有夫人吩附,大家瞧了方玉琪一眼,立即梢无声息的纷纷后退。
方玉琪还紧抱着紫玉葫芦,向前急走,没有丝毫放下之意。
九阴夫人忍不住厉声喝道:“姓方的,你这会总该相信老身了吧,还不把葫芦放下?”
瓢浮子敞笑道:“夫人但请放心,我老道担保方老弟一到隧道出口,立即奉还。”
说话之间,已越过空地,漆黑无光的隧道出口,就在眼前。
方玉琪心中清楚,这紫玉葫芦中贮着的“紫芝驻颜仙露”,不仅是九阴夫人仗以保持青春,可能还是助长内功的灵药,真恨不得把它一下摔碎,方雪心头之恨,但瓢浮子既已答应还她,自己自然不能任性胡来,走到入口之处,便站定身子,回头向瓢浮子瞧去。
瓢浮子面含微笑,缓缓从怀中掏出一颗鹅卵大小漆黑生光的东西,托到手中,点头到:“方老弟,咱们不能失信于人,你就把紫玉葫芦还给夫人罢!”
一面又向九阴夫人笑道:“夫人大概识得这颗海南异宝‘碧焰阴雷’吧?要是夫人认为贫道和方老弟这样出去,大为便宜,仍想把咱们两人捉回去的话,贫道只有冒天下之大不讳,把九阴谷数里方圆,悉数夷为平地了。”
海南异宝“碧焰阴雷”,还是百余年前名震寰宇的碧落真君亲自制炼,一经出手,山崩地裂,数里方圆,悉成火海,威力之强,无与比伦,真君因此物太以歹毒,除了当年制成的八粒之外,此后就严禁门下仿制,是以失传已久;但武林中人,只要一经提起“碧焰阴雷”,还是谈焰色变,不知飘浮子从那里弄来这么一颗!
方玉琪虽然没听人说过,但瞧飘浮子如此说法,心头大定,依言把紫玉葫芦放到地上。
随侍九阴夫人身后少女,立即捧过,九阴夫人此时似乎对“紫芝驻颜仙露”倒反而显得并不关心起来。
因她听说瓢浮子手上托着的就是海南异宝“碧焰阴雷”,也不禁脸色微微一变,一双如电目光,盯了“碧焰阴雷”几眼,冷冷的道:“瓢浮子,$武侠尽在清风阁$你把老身当作何等人物?海南异宝‘碧焰阴雷’慢说失传已久,即使是真,老身自问要从你身上夺取,也并非难事;不过,老身言出如山,既已答应过你们离开九阴谷,决不为难,除开今日,下次遇上,就没有如此便宜了。”
飘浮子还没说话,方玉琪已星目放光,朗声笑道:“九阴妖妇听着,姓方的和你仇深似海,慢说他日遇上,一年之内,就是你不找我,我也一定会找你算账!”
九阴夫人阴哼一声,转身回谷。
瓢浮子、方玉琪两人也不再多说,匆匆向甬道中走去,不多一会,出了甬道,缘索而上,翻登九云岭,一口气走出一二十里远近。
瓢浮子才舒了口气,瞧着方玉琪笑道:“方老弟,你武功胆识,全都胜人一筹,好叫老道心折不止,听老弟口气,好像尊师就丧在九阴妖妇手下,不知老弟究是何派门下?能否见告?”
方玉琪毫不隐瞒,把自己经过情形,扼要说了一遍。
瓢浮子听到当年黄山天都峰与会之人,除了自己外,悉遭毒手,连老友恶穷神归驼子也死在“飞叶摧心掌”下,更是烯嘘不止。
过了一会,才沉吟道:“据老道所知,九阴妖妇的‘玄阴煞气’,还只练到十一层左右,平日极少出谷,当然,她因丈夫九臂魔君死在五大门派手下,怀恨入骨,非消灭五大门派,难雪其愤;但在五大门派掌门人悉数遭害后的今天,她还幽居九阴谷,可见杀害五大门派掌门人的凶手,另有其人,决非九阴妖妇本人。”
方玉琪惊道:“老前辈说杀害先师等人的,并非九阴妖妇?”
瓢浮子捻须道:“老道是说幕后使的,当然还是妖妇,但执行命令的,恐怕妖妇还有许多得力帮手,依老道的想法,要消灭九阴妖妇,必先剪除她的羽党。”
方玉琪拍手道:“老前辈说得极对。”
当下就把九阴妖妇创立“玄黄教”,并由自己大师兄龙步行出任总坛主之事,也详细说了一遍。
飘浮子道:“我说如何?九阴谷除了妖妇本人,只有四个护法弟子,显然她认为九阴谷地势隐僻,也无人敢去轻捋虎须,是以把全部实力,都集中在九宫山玄黄教上,准备借本年端阳的开坛大典,一举消灭异己。”
方玉琪心头猛震,急急说道:“老前辈,那么我们赶快设法阻止他们的开坛大典才好!”
飘浮子笑道:“开坛大典他们请柬已发,倒也用不着阻止,只要在会前剪除他们羽党,削弱妖妇实力,然后一面联合各大门派,犁庭扫穴,才是上策。”
方玉琪听得心中大喜,忙道:“老前辈,目前距端午时间不多,那么我们快走。”
这—老一少,边走边谈,在勾漏山脉中,居然定下了扑灭九阴谷的大计。
他们经容县、苍格,一路北行,第四天到达湘境的蓝山县,已是傍晚时分,正想打尖,忽见路旁有一座酒楼,里面顾客云集,非常热闹,方玉琪一时高兴,便向飘浮子笑道:“老前辈,这家酒楼,生意鼎盛,想必甚是出名,咱们这几天连日赶路,难得有暇,何不上去凑个热闹,饮上几杯,润润喉咙。”
飘浮子捻须微笑道:“你既想去润润喉咙,大家凑个热闹也好。”
方玉琪没听出他言中之意,便兴匆匆跑了上去,那知上楼一看,竟然座无虚席,候了片刻,才由酒保在朝街一个小角上,收拾出一张小桌,让两人落坐。
方玉琪虽然阅历不够,但一经坐下,也觉得此处偏僻小县,又不是交通要道,这座酒楼,会有这好的生意?心中好生奇怪,正在寻思,酒保已将杯箸摆好,问两人要些什么酒菜,瓤浮子随意要了几样酒菜。
酒保招呼下去,便忙着走开。
那知过了一会,还不见端上莱来,而且人也不见。
方玉琪少年气盛,等了半晌,渐感不耐,正待喝叫,只见飘浮子面含笑容,向自己微微摇头,不由脸上一红,便忍了下去。
这时正好自己邻桌,原坐着两个商贾打扮的人,只吃喝了一半,因久候酒菜不来,大喊酒保,似要发作。
那酒保含笑过去,悄悄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
两个商贾人不但没有发作,脸上反而显出慌张,连叫了的菜,也顾不得再等,匆匆付过洒账,便下楼而去。
这两人刚走不久,又上来了一个酒客,此人年约三十,生得仪表俊秀,英气勃勃,背上斜挂一口长剑,上楼略一打量,就往那张空桌上坐下。
方玉琪只觉来人十分眼熟,好像在那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满堂客人,正在轰饮,呼么喝六,热闹非常。那人上来时,酒保正好送先前两人下楼,一见又来了这么一位佩剑之士,不由走将过来,哭着问道:“尊客可是九嶷上香去的?”
那人微微一怔,摇头道:“我是路过此地,打个尖的。”
酒保眉头一皱,陪笑道:“小店今晚都是给九嶷山上香的主顾包了,酒菜准备得不多,尊客请包涵一点,上别家去吧!”
那人方要答话,正赶先前招呼瓢浮子和方玉琪的酒保,连酒菜饭食一齐端上,方玉琪原想和飘浮子两人,慢慢吃酒,不想先是久等不来,这会却连酒带饭一齐来了,而且还有几个菜,自己并未叫过,也一并送来。心想也许厨下太忙,才趁空一并做好,多出的菜,定是方才酒保听错,既已送来,也只好将就。
但酒却只送了一小壶来,自己两人如何够喝?这就剑眉微蹙,招呼道:“酒保,你们生意忙了,菜要现做,酒可不要现做,你再添一两壶来,免得临时叫你。”
那酒保闻言,赶紧凑近桌边,先向瓢浮子瞧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陪笑道:“尊客原谅,今晚这里有事,这位最好少喝点酒,改日再请过来吧!”
瓢浮子微笑道:“你只管放心,我和这位老弟酒德最好,何况我们路过这里,听说你们的酒菜出名,才特地上来过过酒瘾,决不会多言多事,你尽管送来,回头多给你些小账好了。”
方玉琪听到瓢浮子说出“决不会多言多事”,心中一动,不禁向四处看去。
果然满堂酒客,除了雅座以内,看不见外,其余的人,个个都是横眉竖目的劲装汉子,心知自己还未上楼之时,敢情瓢浮子早已看出,他同意自己上来喝一杯,也无非想藉着吃喝,看个动静罢了。
自己最近还满以为阅历大增,那知姜终究是老的辣!心中想着,只见酒保寻思了一下,陪笑叮嘱道:“道爷既然这般说法,小的就再替两位送两壶酒来,不过待会无论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多说。”
飘浮子笑道:“就是你不说,我们出门人也自理会得。”
酒保应了声是,果然匆匆的又替两人送上一大壶酒来。
正当此时,只听一个人大声说道:“你们开了酒店,就是卖酒卖饭,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卖,轮到我就不卖了?今晚我非在这里吃喝不可!”
方玉琪回头瞧去,说话的正是方才上楼的那个酒客。因酒保劝他到别家去吃,心中冒气,吵了起来。招呼他的那个酒保,见他大声叱喝,直急得低声央告,那人却端坐如故,兀自执意不肯。
方玉琪回头过去,正好和那人打了个照面,只觉越看越是眼熟,不由站起身来,往那人走去。那人一眼瞧到方玉琪,也微微一愣,立即迎着起身,惊诧的抱拳道:“你……你就是方少侠?”
方玉琪还礼道:“在下正是方玉琪,兄台……”
那人不等方玉琪再说,爽朗笑道:“哈哈,江湖上风传方少侠在九华遇害,原来吉人天相,在此巧遇,兄弟傅青圭,数月之前,曾随家师昆仑锺二先生,在黄山和方少侠曾有一面之缘。”
方玉琪连称幸会,一面就邀傅青圭到自己桌上,引见了瓢浮子。
傅青圭听说这长须老道,就是名列三奇的瓢浮子,连忙离坐,重新施礼道:“久闻家师道及老前辈风采,晚辈心仪已久。”
瓢浮子呵呵笑道:“尊师昆仑名宿,傅老弟名门之秀,不可客气,快请坐下好谈!”
那酒保见他们双方,原是熟人,只得问傅青圭要吃些什么。
飘浮子笑道:“这里有许多菜,才端上来,还未动过,你们今日既有人包了,菜不齐全,随便把顺手的再配几样,也就是了。”
酒保退下之后,傅青圭问起九华的情况,方玉琪毫不隐瞒,把自己被孙残、李跛击下山崖以后的事,扼要说了一遍。
傅直圭惊诧的道:“原来红叶妖妇,就是当年勾漏双魔九臂魔君的妻子,各大门派公推家师为首,分头查探红叶妖妇的下落,至今尚无眉目,不过大家认为玄黄教在各大门派掌门人新丧之际,掘起江湖,广发请柬,极有可疑之处,但也瞧不出半点和红叶妖妇有甚关连之处,方少侠此一发现,真是十分宝贵的资料。”
方玉琪说完之后,也问傅青圭何以只身南来?
傅青圭道:“目前各大门派,以河南少林寺为集会中心,分头搜索红叶妖妇下落,互通消息,只有神州一剑司徒老前辈,自从黄山之后,就一去杳然,但曾有人在岳阳见过他老人家。家师因玄黄教开坛,只剩两月光景,就命兄弟一路寻来,顺便也寻找方兄令师叔静因师太的下落。”
方玉琪听得又是一惊,急急问道:“傅兄,敝师叔怎样了?”
傅青圭道:“静因师太自从方兄遇难的消息传出之后,就带了青霓姑娘赶赴九华,此后也失去了联系。”
方玉琪听得脸色骤变,还没开口,只听博青圭又道:“方兄别急,兄弟奉命南来,已有半月光景,可能令师叔早有信息,也说不定;方兄只要去趟少室,就可知道。”
这时酒保又替他们端了几式菜肴,和一壶酒来,三人边谈边吃。
忽听楼下一阵大乱,接着楼梯噔噔直响,上来一大群人,为首一个生得招风耳掀天鼻,尖嘴鹰目,一脸精悍之色,身后跟着七、八个人,一式劲装紧靠。
在这人未上来之前,楼上酒客吃酒划拳,声音甚是噪杂,但这群精悍汉子刚一走上楼梯,全堂酒客,立即停杯放箸,站起身来,众口齐声恭恭敬敬的喊了声“瓢把子”,满堂鸦雀无声。
那精悍汉子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下,好像鼻孔里轻“唔”了一下。
此时官座里也一起走出四、五个人,像众星捧月般,把他拥簇着进入官座去了。
全堂酒客等精悍汉子一人官座,顿时又乱了起来,但这一次与适才情形大不相同,没有一个敢大声说话,大家只是交头接耳,低声说着。
酒楼上所有酒保,也全都赶到官座内伺候去了。
先前招呼飘浮子和方玉琪的酒保,却趁机过来,悄悄的对飘浮子道:“道爷酒饭如果用毕,就请隔天再光顾小店吧!”
瓢浮子正待回答,只见从官座内走出一个人来,对大家挥了挥手,满楼酒客,立即轰然四起,拿东西的拿东西,穿衣服的穿衣服。
只听楼板上一阵杂沓之声,一霎时,百来个人争先下楼,走了个干净。
方玉琪恍惚听到邻座有人说着:“就要开坛啦!”
那酒保因见大家纷纷走去,知道不会再有差错,而且飘浮子三人,也尚无去意,也只好退了下去。
方玉琪因听到“开坛”两字,不由心中一动,悄悄告诉了两人。
傅青圭道:“难道这些人都是玄黄教的?他们在这里设立了分坛?”
方玉琪还待再说,忽见瓢浮子对自己两人,使了个眼色,便都停止不语,回头看时,那官座门帘起处,精悍汉子已大不剌剌的走了出来,其余的人跟在后面,簇拥着下楼而去。
方玉琪回头之时和精悍汉子,正好打了个照面,那人一双凶目,横了三人一眼,脸上微露不豫。
先前那个酒保,等他们走后,才上来招呼道:“这番没事了,三位安心吃酒吧,小店东家,知道三位是过路客人,方才多有怠慢,特意吩咐小店厨房,做几样拿手菜,补敬三位,不知三位还要些什么,待小的一齐取来。”
飘浮子笑道:“你们有好菜,何不早说,如今我们已是酒足饭饱,改日再来吧,我倒想请问,方才这一班酒客,在这里聚会,好似有什大事,你可以说给我们听听吗?”
酒保闻言,先抬头向四下看了一看,才悄声说道:“三位是过路人,说也无妨,最后上来的就是咱们湘南瓢把子九头大鹏陆天九陆九太爷。听说九嶷山最近来了三位了不起的人物,邀请陆九太爷创立什么教,由陆九太爷担任总坛主。今天是开坛日期,九太爷在此招待手下弟兄,小店楼上楼下,原是包了,不打算再卖外人。我是因为九太爷手下,什么样人都有,$武侠尽在旧雨楼$照例又不许人问,所以道爷两位上来时,我们也不知是不是九太爷的客人,等道爷要了酒菜,才知两位是过路客人,但已经叫了酒菜,又不好说今天不卖。
“后来东家知道了,还着实埋怨了我几句,所以只好叫厨下匀出工夫,把酒菜一齐做好端来,原想两位吃完就走,不想后来又来了这位客官,我们那个伙计又不会说话,招得客官生气,幸好大家都在闹酒,没被听到,不然,这乱子可就不小,三位在这里吃喝,我们背地里谁不捏着一把汗。
“尤其九太爷上来,怪小的没预先打个招呼,三位连起立都不起立,幸而在偏角上,又因大家今晚有事,才没注意,要是瞧到了,三位的麻烦就大了。”
方玉琪听说九嶷山有人创教开坛,越发料定是玄黄教无疑,当下向瓢浮子瞧了一眼。
瓢浮子微微一笑,等酒保走后,才回头道:“九嶷山离此不远,两位老弟如果有兴,我们就去看看情形。”
方玉琪、博青圭自然同声说好,当下就站起身子,会过酒账,向九嶷山赶去。
此时夜幕低垂,九嶷山起伏峰峦,已被云气笼罩,更显得阴森神秘。
三人奔近山脚,知道此种开坛典礼,决不容人偷窥,山林之间,定然布下明岗暗哨,是以全都十分留神,藉着林木隐蔽,往山上走去。
刚翻过一重山岭,忽见树林前面,人影闪动,正有两个劲装大汉,守在路侧。
瓢浮子向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双脚一点,人已飘然飞去,打树梢横掠而过,一下就闪人对面树林。
别看他宽袍大袖,这份轻功,当真炉火纯青,悄无声息!
方玉琪跟在他身后,瞧得暗暗点头,方想依样掠去,忽听其中一人突然“咳”了一声。
另外一人问道:“老何,怎么啦?”
那叫老何的道:“老张,方才好像有条黑影,打咱们头上飞过!”
老张挺了挺毡帽,仰天笑道:“你真见他妈的鬼,明明是一只夜枭,你就大惊小怪。”
老何又道:“今夜是咱们开坛的日子,总得小心点好!”
方玉琪正待纵起身子,赶紧停了下来。
只听老张低笑道:“哈,就是咱们开坛的日子,看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撞魂?”
老何歇了歇,才道:“啊,老张,咱真想不透咱们湘南帮好好的,瓢把子怎么信起教来?
老张哼道:“你真是他妈的糊涂蛋,飘把子原只管辖咱们湘南一家,如今当上了总坛主,管的可多呢。你想,别的不说,光是排教他们的的势力范围,就遍布长江上下流,如今加盟之后都得受总坛主节制了。”
老何怀疑的道:“人家排教总舵主黑幡追魂是副教主名义,可比总坛主还大呢!”
老张嗤的笑道:“副教主名义固然好听,那有总坛主的权大?”
方玉琪、傅青圭两人,因恐瓢浮子久等,不愿多听,互相打了个手势,立即长身往对面树林掠去。
凭他们两人的身手,这两个明岗,最多也只觉黑影一晃而逝,那想看得清楚,何况此时还在聊着天儿。
掠过树林,飘浮子已在林下相候,见面问道:“你们听到些什么?”
方玉琪奇道:“老前辈怎会知道的?”
瓢浮子笑道:“凭这两个蠢东西,你们除了想听他们说些什么之外,那会耽搁时间?”
方玉琪把听来的两人对话,说了一遍。
飘浮子诧异的道:“这又奇了,玄黄教请柬上既然只以总坛主龙步青的名义出面,足见九阴妖妇在未到公开露面之时,不会有教主的名称,何以这里又弄出一个副教主和一个总坛主来?何况排教总舵土黑幡追魂索焕堂,虽然名震长江,也算不得是什么了不起的字号,玄黄教断无聘他为副教主之理。”
傅青圭接口道:“晚辈方才也是这样想法。”
方玉琪悄然的道:“老前辈,他们既然举行加盟开坛大会,我们还是快去瞧瞧,不就清楚了吗?”
瓢浮子点了点头,便领着两人往前走去。
这一段山路,居然发现了不少椿卡,瓢浮子知道距离渐近,便叮嘱两人务必小心。一阵功夫,又翻过一重山头,只见左首山谷中,灯火辉煌,矗立着一座庙宇,庙外广场上已是人影幢幢、十分忙乱,看情形,似乎开坛大会,并不怎样避讳。
三人施展轻功,悄悄掩到店前十来丈远的一片树林中,然后各自找了一颗树叶茂密的大树,隐敝身形,这里居高临下,虽然距离庙内正殿,约有廿余丈远近,但凭三人的目光,庙中情形,仍可一目了然,而且也不易被人发觉。
山门横额上,此时张挂着一幅红布,上写:“开坛大典”四字。
尽管山门外面人头攒动,鹄立着四、五百人,但大门之内,却静悄悄的,除了八个劲装大汉,肃立在阶前之外,不见一个人影!
大殿上成品字形放了三张长案,桌面全披着红绸,两旁是八字型的长方凳,敢情是“开坛大典”尚未开始。
方玉琪因和飘浮子、傅青圭各自隐身于一棵树上,无人交谈,只好耐着性子,静静等候。
这样过了约有顿饭光景,后殿传出一阵阵铛铛钟声!
钟鸣九响,从后殿忽然转出四个手捧长剑的道僮,道僮身后,大摇大摆跟着一个身穿儒服,手摇羽扇的矮老头。
此人缓步走近正中长案,道僮点起两支巨烛,然后分左右站定。
儒装矮叟昂然登上品字形的左边一席,面外站定,口中高声喝道:“鸣炮!奏乐!”
大门外的人群自从钟声响起,早就肃静下来,此时更添了一份严肃气氛!
门前劈劈啪啪的燃起爆竹,两廊也同时弦管纷陈,奏起乐来。
方玉琪瞧得暗暗失笑,一个江湖上的帮会,居然排场不小,心中想着,只听那儒装矮叟又在高声朗叫了:“教主、副教主率同各坛主开坛……”
大殿后面,鱼贯走出一行人来。
为首一个是身穿黑袍,头挽道髻,独目如电,面相狞恶,手执铁拂的道人,方玉琪自然认识,他是恶道人墨无为,原来他也当起教主来了,但目光一转,落到第二个人身上,方玉琪不由俊目射煞,怒从心起!
原来第二个是白皙无须的中年书生,背负长剑,青衫飘忽,尤其一张瘦削脸上,隐露青筋,神情冷漠,他正是黄山莲花峰劫走吕雪君的恶郎君崔如风!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恶贼……
“方老弟,此时不宜冲动!”
飘浮子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方玉琪知道他怕自己贸然出手,才用“传音入密”,要自己暂时忍耐。
第三个是长袍大褂的老者,年约五旬,双目炯炯有光,方玉琪不识是谁。
第四个就是酒楼上见过的湘南帮瓢把子九头大鹏陆天九,他身后还有六个身穿劲装的汉子,敢情也身份不低。
这一行人到达中间长案之前,分两排站定,面里背外,前面一排,是恶道人墨无为后中,左边恶郎君崔如风,右边是高大老者,第二排由湘南帮的九头大鹏陆天九居中,其他三个劲装汉子分立左右。
此时高踞左席的儒装矮叟,朗声叫着:“上香……献花……献爵……祷告天地……教主、副教主升座……”
墨无为等人遵着他的礼赞上香、献花、献爵,跪拜之后,才一齐登上中间那张长案。
“总坛主、暨各坛坛主升座……”
九头大鹏陆天九昂然登上右首一座,其他六个劲装汉子,分向左右两排长凳坐下。
“本教军师宣读天地教昭武林同道文……”
高踞左席的儒装矮叟,于喝声出口,立即正身而立,右手从桌上取起羽扇,整了整喉咙,双手抱拳,朗声说道:“敝座孔继明,人称矮冬烘,咳!其实应该称兄弟矮诸葛,才和名实相符,所以敝座从今日起,正号矮诸葛,天人共鉴,江湖共鉴!咳!咳!敝座蒙教主副教主效茅芦三顾,弃稼穑于不顾,毅然投笔,出任天地教军师之职,诸君其不吝赐教乎!”
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整,捧起一卷黄纸文书,徐徐打开,朗声诵道:“天地教文曰:‘天地乃覆载之宇窗,教化垂万世之典式,盖天为清轻之象,共工触而盘古分,地即凝浊之谓,夏禹铆而唐尧封,德配天地,本教命名之由来,功参造化,江湖称臣之肇始也,乃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则被玄黄一教,实在我天地之下,于理已甚明矣……’”他这篇奇文,朗朗诵来,念到得意之处,居然摇头晃脑,音调越唱越高!
方玉琪听得差点笑出声来,那矮冬烘孔继明正在淋漓尽致,得意忘形的时候,大殿前面,忽然飘落两条白影!
那是两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肩头垂着两条小辫,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生得眉目如画,十分娟秀!
两人身形站定,四只乌溜溜的眼睛,向大殿上骨碌碌一转,走前几步。
左边一个,一手叉腰,一手向殿上一挥,指着中正三个初登宝座的正副教主,娇声喝道:“喂,你们快下来迎接公主。”
矮冬烘孔继明正在朗诵着他那篇洋洋洒洒的“精心杰作”,才到一半,就被这两个白衣小女娃一嚷,便自停了下来,羽扇一指,皱眉道:“值此开坛盛典,妇孺小孩,理应肃静回避,岂可乱闯法坛?汝家大人安在哉?”
右边一个白衣少女,瞧着他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禁“嗤”的笑了出来,回头向左边一个道:“霞儿,你瞧,这人满口之乎者也,真像三家村的冬烘先生!”
左边那个叫做霞儿的,瞧了矮冬烘一眼,笑道:“雯儿,人家还是军师呢!”
方玉琪瞧这两个白衣少女,衣饰打扮,和自己在九华山见过,自称“琼宫侍者”的云儿、霓儿,完全相同,那么这两人,也是“琼宫侍者”了!
唔!听她们还说什么迎接公主,她们的公主,敢情是“琼宫公主”了?
他心念转动,只听矮冬烘孔继明忽然“咄”了一声,指着雯儿摇头道:“汝岂不闻‘名不正,则言不顺’,故必也正名乎?本座身膺天地教军师之职,矮冬烘一号,业已昭告天下,正名矮诸葛矣,汝焉得仍以冬烘名之?”
接着偏头问道:“汝两人胡为乎来哉?”
霞儿小腮一鼓,气道:“你聋了耳朵,咱们公主玉驾即将莅临,你们还不下来迎接?”
矮冬烘哦道:“贵公主亦风闻天地创教,远来致贺者耶?既有嘉宾,请、斯可矣!”
雯儿被他缠夹得大是不耐,苹果脸一绷,娇喝道:“你别罗嗦,快叫他们一起下来。”
此时高踞右座,新任天地教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瞧得有点看不过去,霍地起座,沉声道:“这是什么所在?容你们大声叫嚷,你家公主是谁?”
雯儿小嘴一厥,不屑的道:“凭你,也配问我家公主?要命的,就快下来迎接!”
九头大鹏陆天九在湘南算得上首届一指的人物,此时新任“总坛主”,当着这许多兄弟面前,给小女孩这么大声喝叱,如何下得了台?鹰目之中,隐射杀气,阴恻恻的笑道:“原来你们两个丫头,是受人指使,故意捣乱来的!”
说到这里,右手一抬,喝道:“来人哪,把她们带下去!”
“喳!”阶前肃立着的八名劲装大汉,同时喳了一声,立即有两个应声而出,大踏步向霞儿、雯儿走去,口中低声喝道:“小女娃,快跟咱们到后面去。”
雯儿两手叉腰,怒道:“你们想怎么样?”
两个劲装大汉,那容她们分说,一人对付一个,伸手就抓!
这下,可出了事啦!
两个大汉身形才动,只听“劈啪”两声,两人脸上,各自重重的挨了一个巴掌!
不!他们连人家如何出手,都没瞧清,噔噔地往后直退!
别说这二个大汉,没瞧清楚,就是连高踞右座的“总坛主”九头大鹏陆天九,又何曾瞧清来着?
两个劲装大汉,被打得昏头冲脑,后退了几步,同时愣了一愣,突然猛喝一声,双双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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