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谷飞云的一壶酒,终于喝完了,店伙立即给他送上一碗面来。

  宇文澜好久没有说话,现在敢情忍不住了,侧脸问道: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找你为什么?或者是哪一门派的人这类话呢?”

  谷飞云朝他笑了笑,才道:“在下不喜欢点了人家穴道,逼问什么,这样问来的答案,就未必是真的,譬如兄台这宇文澜三字,只怕也未必是真姓名吧?”宇文澜涨红了脸道:

  “这是我的真实姓名,我并没骗你。”

  “那真多谢。”

  谷飞云很快把一碗面吃完,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站起身,用手拍了下宇文澜肩膀,含笑道:

  “兄台,咱们走吧!”

  宇文澜穴道乍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和他一起走出酒馆,忽然脚下一停,压低声音道:

  “你最好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

  说完,就急步疾行而去。

  谷飞云怔得一怔,不由望着他后影出神。

  忽然有人在自己肩头重重拍了一下,说道:

  “人家已经走远了,你还发什么愣?”

  一听声音,就知是黄衣老人。

  谷飞云忙道:

  “老人家,是你?差点吓小可一跳!”

  黄衣老人笑嘻嘻的道:

  “你才差点吓老朽一跳呢!老朽喝得醺醺然的回去,不见了小哥,还以为小哥给妖精绑了架呢!所以急急忙忙的出来找你,我早就说过,今天不用出来,你偏偏溜出来了。”

  谷飞云隐约听出他的口气,好像今天自己如果出来,准会有事,这和宇文澜要自己明日一早离开这里,颇为接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衣老人催道:

  “小哥,走吧!”

  两人回转客店,黄衣老人连声打着呵欠,连鞋也没脱,就往床上一倒,呼呼的打起鼾来了。

  谷飞云摇着他的身子,叫道:

  “老人家,你不是有事要和小可说吗?”

  黄衣老人迷迷糊糊的道:

  “这里的酒真好,不会醉人,却使人飘飘然只想睡觉……”

  谷飞云叫道:

  “老人家。”

  黄衣老人没再作声。

  谷飞云看他已经熟睡,也只好回到自己床上,和衣躺下,却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黄衣老人早已盥洗完毕,催道:

  “快去洗把脸,咱们得走了。”

  谷飞云道:

  “老人家要去哪里?”

  黄衣老人“嗨”了一声道:

  “你到这里做什么来的?老朽带你去找我那徒儿呀!”

  谷飞云喜道:

  “咱们到老爷岭许家堡去吗?”

  黄衣老人道:

  “老爷岭今天可热闹呢!许铁面宴请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个村子代表,和参加西凤状元的八十一位姑娘,嘻嘻,衣香鬓影,懿欢盛哉,这一顿自然非叨扰不可了。”

  谷飞云道:

  “醉道长也要去?”

  “这还用说?”

  黄衣老人又道:

  “他昨晚就赶到了,已经当了许家堡的贵宾呢!哦,小哥,你找我徒儿到底有什么事?”

  谷飞云道:

  “在下已经告诉过老人家了,家师并没有说,只说见到醉道长,他自会知道,你还不信?”

  黄衣老人道:

  “真这么神秘?你还不快去洗把脸?”

  谷飞云答应一声,匆匆出去洗了把脸。

  黄衣老人会过了帐,不迭的催着快走。

  柳林镇北首直通老爷岭的黄土大道上,两边栉比的布棚犹在,但已是空无一人,宽阔的大道上,昨天还挤满了人潮,今天却很少见到人影,就显得倍觉寂寥之感。

  谷飞云边走边道:

  “老人家,你昨晚说:今天不用出来,你偏偏溜出来,好像昨天小可出去,就会有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黄衣老人翻着两眼道:

  “什么是怎么一回事?老朽怎么知道?”

  谷飞云道:

  “你老人家一定知道,你老昨天传小可一记‘抓蛇手法’,就是有意要小可在店里待上一天的,对不?”

  “嗨!”黄衣老人摇着头,又点点头,笑道:

  “你小子既然猜到了,老朽就告诉你吧!前晚你不该好奇去追四位姑娘的,结果还和人家动了手,人家自然非要摸清你的底细不可了。这就是麻烦,昨天,她们找了你一天,没有找到人,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谷飞云问道:

  “她们是什么人呢?”

  黄衣老道:

  “她们来头可不小,哈,天下之大,唯妇人为难养也,你不用多问,行走江湖,不需要知道的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谷飞云听他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再问。

  两人没有说话,脚下自然加快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赶到老爷岭下。

  但见山麓间一片庄院,覆盖极广,越过一片广场,只见庄门大开,门口还站着四个身穿蓝布棉袍的青年,似是迎宾之人。

  两人刚走近大门,就有两人迎着拱拱手道:

  “请问两位是……”

  黄衣老人没待他说完,就截住他话头,含笑道:

  “老朽是看你们许庄主来的,麻烦你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南山老人来了。”

  谷飞云直到此时,才知道黄衣老人叫做南山老人。

  其中一个道:

  “二位请在这里稍候,容在下进去通报。”

  南山老人叫道:

  “小哥只管请,咱们在这里站一会就好,不要紧。”

  那青年匆匆往里奔行而去。不多一会,只见从里面急步走出两个人来。

  稍前一个身穿青底团花缎袍,头截黑缎瓜皮帽,正中间镶一块祖母绿翠玉,身材高大,紫脸长髯的老者,不用说也可猜想得到是许家堡庄主许铁面许铁棠了。

  稍后一个是青袍道人,长眉修目,黑须飘胸,腰间悬一个大红酒葫芦,手持拂尘,正是名闻江湖的醉道人。

  许铁棠跨出大门,就连连拱手道:

  “许某不知老仙长道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该死,还望老仙长曲宥。”

  醉道长也恭敬的行了一个礼道:

  “弟子叩见师父。”

  “哈哈!许庄主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一年一次,柳林镇的品酒大会,老朽是非来不可。”

  南山老人接着一指谷飞云道:

  “这位小友叫谷飞云。”一面朝谷飞云道:

  “小哥快来见过许庄主。”

  许铁棠连忙还礼,连说:

  “不敢。”

  南山老人又朝醉道人道:

  “谷小哥是奉他师父之命来找你的。”

  谷飞云抱拳道:

  “家师孤峰上人。”

  许铁棠已经连连抬手肃客,说道:

  “老仙长、谷少侠请到里面奉茶。”

  说完,陪同三人进入西花厅,分宾主落坐,庄丁送上香茗。

  许铁棠欣然道:

  “老仙长、谷少侠,难得莅临西陲,真是给寒庄倍增光辉。”

  南山老人大笑道:

  “许庄主客气话说到这里为止,老朽不会客气,也最怕客气,你再要客气,老朽就只好走了。”

  许铁棠还没开口,醉道人连忙接口道:

  “家师就是这个脾气,不喜欢人家和他客气,认为真率见性,乃是先天之机……”

  南山老人笑道:

  “你当了道士,开口就是玄机,老朽哪管那些?今朝有酒今朝饮,不沾心头半点尘。”

  许铁棠笑道:

  “所以大家都尊称你老为酒仙,老仙长的胸襟,确实与一般凡夫俗子不同。”

  南山老人指谷飞云,朝醉道人道:

  “这位小哥是个可造之材,哦,他师父要他来找你,究竟是何事?”

  醉道人道:

  “弟子也不清楚,因为谷小施主有一包东西寄放在弟子那里,等此间事了,谷小施主可随弟子回望仙观去取。”

  谷飞云奇道:

  “晚辈有一包东西寄放在道长那里?晚辈怎么会不知道的呢?”

  醉道人含笑道:

  “那时小施主还在幼年,你看了也许会知道。”

  正说之间,许铁棠的一名徒弟进来抱抱拳道:

  “启禀师父,大厅酒菜已备,就要开席了。”

  许铁棠颔了下首,就站起身道:

  “老仙长、醉道兄、谷少侠请!”

  三人一同跟着站起,由许铁棠陪同,进入大厅。

  大厅上早已摆好了十一桌筵席,也早已坐满了人,只有上首正中间一席,只坐着两个五十出头的人。

  许铁棠陪同南山老人三人走出,大家一起站起身来。

  许铁棠抱抱拳道:

  “诸位乡长先请坐下,兄弟才好给大家介绍……”

  他声音洪亮,大家果然依言坐下。

  许铁棠一指南山老人,说道:

  “这位老仙长,就是五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前辈高人,人称酒仙的南山老人。”

  他话声甫落,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南山老人慌忙抱抱拳道:

  “不敢,老朽只是喜欢喝几杯而已,哪里称得上酒仙?许庄主太夸奖了。”

  许铁棠接着一指醉道人,说道:

  “这位是老仙长的高足,也就是二十年前在涵谷关前一剑诛七丑的醉道人。”

  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醉道人也朝大家稽首为礼。

  许铁棠一指谷飞云道:

  “这位是谷飞云谷少侠。”

  大家也依然鼓掌如仪。谷飞云也抱拳答礼。

  接着许铁棠一指右首二人说道:

  “这二位是兄弟好友,一位是华山派人称追风剑客的尹长生,一位是住在析城山的神拳裴通裴师父。”

  大家又给两人鼓着掌。

  尹长生拱手道:

  “许老哥当着诸位前辈面前,这不是开玩笑?”

  裴通也道:

  “谢谢大家,兄弟怎敢当得神拳二字?”

  许铁棠转脸朝上首一席的南山老人等人说道:

  “这十席上的兄弟们,就是这次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也都是制酒的行家。”

  南山老人、醉道人、尹长生、裴通、谷飞云等人也一齐鼓掌致敬。

  许铁棠给双方介绍完毕,大家落坐之后,许铁棠的二名弟子手执酒壶,替南山老人等人依次斟上了酒。另有几名庄丁,也穿梭似的端上菜来。

  许铁棠手持酒杯,站起身道:

  “兄弟敬以水酒一杯,欢迎老仙长、醉道人、尹老哥、裴老哥、谷少侠等几位莅临寒庄,也欢迎今年参加品酒大会的八十一位代表光临,水酒精肴,不成敬意,希望大家多喝几杯,兄弟先干为敬。”

  说完,一口把酒喝干。

  大家也跟着站起,和他一起干了。

  接着是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站起来举杯,向主人敬酒,许铁棠和大家干了一杯。

  接下来他们又向南山老人、醉道人、华山派尹长生、神拳裴通和谷飞云等人,分别敬酒。

  南山老人等也各自和他们干了一杯。

  就在此时,只见一群嫣红姹紫,衣着各异的妙龄少女,一下涌进大厅,各自手持酒杯,在筵席前面站停。

  她们十人一排,排成了八排,由胸前挂着“一”号名牌的少女站在最前面,举起酒杯,莺声呖呖的道:

  “我们敬向许庄主和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们致敬。”

  说完,一起举杯喝了。

  原来她们就是八十一个村子挑选出来竞选“西凤状元”的候选人。

  为了公平起见,她们不用姓名,不写代表那一个村子,只有一个号码,要等今天下午,由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投票选出前三名,才揭晓她们的姓名。

  许铁棠和八十一个村子代表站起身和她们干了一杯。

  许铁棠含笑道:

  “各位姑娘,老夫给你们引见,这位是武林前辈中极享盛誉的酒仙南山老人,一生从未醉过。你们不妨每人敬他老人家一杯,这位是南山老人的高足醉道人、这位是华山派追风剑客尹长生尹大侠、这位是神拳裴通裴师父、这位是谷飞云谷少侠,都是寒庄的贵宾。”

  八十一位姑娘听许铁棠这么一说,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一窝蜂般朝在上首的南山老人围了上去。

  只见莺声燕语,争先恐后的嚷着:

  “老人家,我敬你。”

  南山老人一时大乐,左一杯、右一杯的喝个不停。

  这时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谷飞云身旁低低的响起:

  “谷少侠,我敬你。”

  谷飞云回过头去,看到一双晶莹如水,似曾相识的眼睛,正脉脉含情的望着自己,心头蓦然一动,不觉喜形于色的道:

  “姑娘是第十五号?在下敬你,祝你当选女状元。”

  说完,一口把酒喝干。

  紫衣少女春花似的脸上绽起明媚的笑容,幽幽的道:

  “谢谢你。”

  两人忽然静了下来,因为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一时之间,谁也想不起该说些什么来,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

  这时,另一个少女悄然走近,含笑道:

  “谷少侠,我敬你。”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从怔怔出神中惊觉过来,紫衣少女粉脸一红,慌忙走开。

  谷飞云啊了一声,赶忙举杯道:

  “在下敬你。”

  等到酒杯搭上嘴唇,才发现杯中没有酒。

  来敬酒的是一个身穿枣红衣裙的娇丽少女,她纤纤玉手拿起银壶,说道:

  “我给你斟满了。”

  谷飞云忙道:

  “多谢姑娘。”

  红衣少女故意用银壶挡住挂在胸前的名牌,目光一抬,嫣然笑道:

  “谷少侠还记得我几号吗?”

  她是看到谷飞云刚才一口叫出紫衣少女十五号,才故意问他的。

  谷飞云脸上微微一红,歉然道:

  “真抱歉,在下忘记姑娘几号了。”

  红衣少女轻轻撇了下红菱般的嘴唇,轻笑道:

  “那天谷少侠喝得烂醉如泥,还是由我和老人家扶着你在棚下休息的,你整整的躺了大半天,口里嚷着要喝水,也是我喂你喝的,大概是喝醉了的缘故,所以连我是五十二号也忘记了。”

  谷飞云若非她亲口说出来,对那天喝醉后的情形,真的一无所知。闻言更觉心有歉疚,忙道:

  “真对不住,不是姑娘说起,在下还一点也不知道哩,在下应该敬姑娘一杯,聊表谢意才对。”

  接着一口把酒喝干了。

  红衣少女又替他斟了一杯,望着他轻嗔道:

  “你还应该罚一杯才是!”

  谷飞云连连点头道:

  “应该的,在是下该罚一杯……”下待举杯。

  红衣少女忽然轻笑道:

  “我是来向你敬酒的,我们一起喝吧!”

  她也举起杯子,和他对干了一杯,悄声道:

  “下午选举完毕,会公布每一个号码的姓名,希望你别忘了看看我的姓名。”

  说完,很快的走了开去。

  这回,南山老人足足喝了八十一杯,不,才不止呢!

  这些姑娘家也真够刁蛮的,嘴里叫的也真甜、真嗲,一口一声的叫着:

  “老仙长”、“老人家”,一个人敬了又敬,纤纤玉手捧着银壶,一杯又一杯的替老人家斟酒,有些甚至还一连敬了他三杯呢!

  南山老人看到这些花不溜丢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早已眼花缭乱,乐得嘻开了嘴,阖不拢来,自然来者不拒,一杯杯的直灌下去,如果说的准确一点,这回至少也喝了二百杯以上。

  八十一位姑娘敬酒完毕,又像一阵风般从大厅吹了出去,大厅上除了还留下一片飘渺不散的脂粉幽香,但却突然间清静了下来。

  主人许铁棠大笑一声道:

  “老仙长果然是酒中之仙,一连喝了这许多杯,依然若无其事。”

  南山老人摸摸胡子,呵呵笑道:

  “老朽是受了这些小妞的骗,明明说一人敬一杯的,但老朽却认不得她们,被她们来过的又来,一吃足足喝了二百二十八杯,老朽也只好认了,但话又说回来,许庄主窖藏了十五年以上的美酒,纵想不喝也是忍不住的事。”

  许铁棠听得不由一怔,说道:

  “在下因今天在座来宾,有来自各个村子的制酒专家,故而要他们开上来的,是窖藏十五年陈酒,想请大家品评的,不料老仙长居然一口就尝出来了。”

  “哈哈!”南山老人大笑道:

  “老朽喝了八九十年的酒了,如果连这点都还尝不出来,那就不用喝了。”

  这一顿饭,菜肴十分丰盛,但消耗最多的还是酒,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五六分酒意,方始散席,那是因为下午还有事。

  现在已是未牌时光,许家堡前一片广场的左首,坐东朝西,搭建了一座丈许高的戏台,上面高悬一方红布,缀一行红字:

  “选举西凤女状元大会”。

  台前,放了五排椅子,每排二十张,除了第一排中间坐的是南山老人、醉道人、华山派追风剑客尹长生、神拳裴通和谷飞云等五位贵宾,其余则是八十一个村子的代表。

  这五排椅子后面,和戏台左右两边,全都站满了从各地赶来看热闹的人。

  台上,稍后放了三把椅子,这是监督席,正中间坐的是选美会首席监督许家堡主许铁面许铁棠,他左右两人则是由八十一位代表中临时公推出来的。

  在三人前面不远,放着三只木箱,木箱上各自贴了一张大红字条,中间一只写的是“状元”二字,左边一只是“榜眼”,右边一只是“探花”。

  这是投票用的票柜,每一个村子代表,各有三张选票,把两天来在品酒大会上所看到八十一位候选人在心中作了评审,这时写上她的号吗,投入箱中就好。

  这时,上右角有一名身穿蓝布长袍,佩有司仪绸条的中年人高声叫道:

  “选举开始,请三位监督人检验票箱。”

  他话声甫落,许铁棠和左右二人,立即站起身来,走近三只票箱,各自掀起箱盖,然后又将票箱翻了过来,朝台下展示,表示箱内空无一物,以昭公正,然后再把木箱复原,关上箱盖。

  三人这才退回椅上落坐。

  司仪又高声喊道:

  “各村代表请依次上台投票。”

  于是由坐在第一排左首第一人开始,登台写好号码的三张选票分别投入三只木箱,他退下之际,第二个人相继登台。

  这样一上一下,络绎不绝,片刻工夫,各村代表投票完毕。

  许铁棠站起身,走近台前,抱抱拳大声道:

  “各位乡亲,方才投票的代表,一共是七十九位,还有二位是大家推的监督人,但他们二位,也是二个村子的代表,虽被公推为监督人,也应该有投票的权利,所以兄弟要向大家说明原委,现在请二位过来投票。”

  台下,随着纷纷鼓起掌来。坐在许铁棠左右的人,依言站起身,分别投入了三张票,退回坐下。

  司仪又高声道:

  “开始计票。”

  只见六名许家堡庄丁立即从台下把三方高约一丈,长约二丈的木牌,抬到台上,品字形放好。

  这三方木牌上每一方都划成八十一行,一行一人,每行第一格是号码,第二格是姓名,第三格是选票记分。

  正中间一方是女状元的记分板,左右两方则为榜眼和探花的计分板。

  这时有六名身穿一式蓝布长袍的年轻人,迅即上台,三人分别站到三方大木牌前面,另外三人却走到三只票箱前面站定。

  许铁棠三位监督人同时分别走到三只票箱前面,伸手掀开了箱盖。

  中间是选女状元的票箱,由一名年轻人从箱中取出一张选票,就高声唱出号码,站在女状元记分木牌前的年轻人就用木炭在某一号码上划上一划。

  左右两边的情形也完全相同,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的计票工作,同时进行。

  台下每一个人都全神贯注听着台上的唱票。

  谷飞云凝足目力,在木板上找到十五号,下面写着许兰芬三个字,心中暗道:

  “不知她是不是许家堡的人?”

  再看五十二号下面,写着荆月姑三个字。

  只听南山老人凑过头来,在耳边轻“嗨”了声,说道:

  “小哥,你猜谁会当选女状元?”

  谷飞云道:

  “这个如何猜得到?”

  南山老人嘻的笑道:

  “老朽是问你心里想的是哪一个?”

  谷飞云不觉脸上一热,说道:

  “没有。”

  “嗨!”南山老人低声道:

  “你不用骗老朽了,老朽还会瞧不出来?十五号许兰芬和五十二号荆月姑对你都不错呢!”

  谷飞云红着脸道:

  “你老说到哪里去了?”

  南山老人嘻的笑道:

  “老朽这双老眼还雪亮的,这种事还会瞧不出来?”

  说到这里,忽然拍拍谷飞云的肩膀,说道:

  “你小子眼光不错,快瞧,十五号许兰芬、五十二号荆月姑,一个当上女状元,一个当上女探花,都没有问题了。”

  谷飞云闻言,举目瞧去。

  这时台上唱票和记票都快接近尾声,女状元榜上,十五号许兰芬一人遥遥领先,已经有十个“正”字。

  榜眼榜上是八十号祝秀珊,探花榜上是五十二号荆月姑,也领先其她的人。

  唱票完毕,得分数也立即计算出来,由首席许铁棠当众宣布。

  女状元十五号许兰芬共得五十九票。榜眼八十号祝秀珊,共得五十一票。

  探花五十二号荆月姑共得四十八票,获得当选此次西凤三元。

  台下顿时响起热烈掌声,历久不绝。

  司仪又在台上高声说道:

  “现在请新当选的西凤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三位姑娘出场。”

  他话声甫落,台下又热烈鼓起掌来。

  姑娘家当选了西凤三元,要上台亮相,少不得要美容一番,这回就足足的等了快要半个时辰。

  只听许家堡大门前响起一串鞭炮,才由许铁棠陪同女儿许兰芬、祝中坚陪同妹子祝秀珊、荆溪生陪同女儿荆月姑,走上台来。

  另外还有一大群落选的莺莺燕燕,(八十一位姑娘都在许家堡后厅)跟着他们来到台下。

  三位当选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的姑娘都打扮得如同新娘一般一身凤冠霞帔,大红绣裙,玉带围腰,更显得古雅庄重,如花似玉。

  台下的人在此一瞬间掌声如雷,此起彼落,越拍越起劲。

  还有七十八位姑娘,虽然落了选,但经过三天来的相聚,彼此间有了感情,拍起手来,玉掌发出来的一片掌声也特别清脆悦耳。

  女状元一双盈盈秋水,不时的朝坐在南山老人身旁的谷飞云投来,女探花一双盈盈秋水也不时投向谷飞云而来。

  台上两人当然不知道眼光投向了同一个人,但坐在台下的谷飞云自然看得到,心头禁不住一阵跳动。

  坐在他边上的南山老人却丝毫不肯放过,一再用手肘轻轻的碰撞谷飞云手肘,使得谷飞云更感到不好意思,甚至不敢再看两人一眼。

  司仪又高声叫道:

  “请首席监督人许庄主替女状元、女榜眼、女探花插上金花。”

  当下由另二位监督人,首先取过一个朱漆木盘,上铺大红缎子,缎上并排放着两支金花,由许铁棠双手取起,插到女状元许兰芬的凤冠两边,接着,又替女榜眼、女探花在凤冠上插上金花。

  本来这三位姑娘的服饰大致相同,分不出状元、榜眼、探花来,这回插上金花,就可以分辨得出来了。

  女状元的两支金花较长,女榜眼的短了寸许,女探花的又短了寸许。

  台下自然又热烈的鼓起掌来。

  司仪又高声道:

  “礼成!”

  接着又高声道:

  “今天所有在场的诸亲好友,请到右首棚下奉茶,晚上,许庄主特别准备了水酒粗肴,请大家赏光。”

  他话声一落,大家又报以热烈掌声。

  许铁棠、荆溪生等人陪同女儿下台。南山老人等人也由许铁棠的大弟子孟君杰陪同,到西花厅奉茶。

  大门前面,右首一片广场上,盖了一座广大的凉棚,棚下早已摆上六七十张桌子,台上礼成之后,来自各地的台下观众,纷纷涌入棚下,这是一般赶来看热闹的人。

  许家堡前厅,筵开十席,上首左边仍以南山老人坐了首席,依次是醉道人、尹长生、裴通、谷飞云,由主人许铁棠作陪。

  右边一席是女状元许兰芬坐了首席,女榜眼祝秀珊、女探花荆月姑左右相陪,接着是祝秀珊的兄长祝中坚、荆月姑的父亲荆溪生,主人则是在台上担任监督人的二人。

  其余八席则是八十一个村的代表,第二进厅上也有八席,则是七十八位落选的姑娘们。

  入晚之后,筵席初开,许家堡从广场到后进,灯火通明,人声如潮,好不热闹。

  酒中的高xdx潮,莫过于敬酒,敬酒的最高xdx潮,自然是女状元、女榜眼和女探花的敬酒了。

  每一席上,都引起高声哗笑和一片劝酒之声。

  这一顿酒,从大门外棚下到大厅上,每一席的每一个人,差不多全已有了八分酒意。

  南山老人和谷飞云被招待在西花厅附近一幢精舍之中。

  这幢精舍是许铁面许铁棠平日接待贵宾之处,一排五间雕檐明窗的精舍,前面是一大片花圃,十分清幽。

  五位贵宾(南山老人、醉道人、尹长生、裴通和谷飞云),当然全被招待在这里,这一晚,宾主尽欢,莫不酩酊而归。

  谷飞云也喝醉了,他耳中一直萦绕着女状元那娇柔的声音,眼前一直浮现起女状元春花般的娇靥。

  一个晚上几乎一直没有睡好,眼看着窗棂上,由鱼白到大亮,到晨曦渐渐的照上花格子,他才懒洋洋的起床,开门出去。

  庄丁立即送来洗脸水,谷飞云盥洗完毕,走出中间起居室,只见尹长生和裴通二人围着小圆桌而坐,二人看到谷飞云走出,一齐起身招呼。

  谷飞云连忙抱拳道:

  “二位前辈早,快请坐下。”

  尹长生道:

  “谷老弟也请坐下,咱们正好一起进早餐呢!”

  谷飞云还没答话,醉道人也出来了,大家迎着落坐。

  庄丁送上四式小菜、两笼蒸饺,又给四人端上粟米稀饭。

  谷飞云道:

  “老人家怎还不起来?”

  醉道人微笑道:

  “他老人家早就起来了,此刻还在山顶上呢!师父是从不吃早餐的,咱们不用等了。”

  就在四人进餐的时候,只见许铁棠气急败坏的急步走了进来。

  醉道人看他神色不对,放下筷子,站起身道:

  “许庄主有什么事吗?”

  “四位早。”

  许铁棠朝四人点了下头,就攒着眉接道:

  “小女和当选的榜眼、探花的二位姑娘都失踪了。”

  “失踪?”醉道人深感意外,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许铁棠道:

  “详细时间没有人能说得出来,可能是昨晚出的事。”

  尹长生道:

  “铁棠兄请镇定一下,坐下来慢慢的说。”

  许铁棠微微点头,说道:

  “兄弟只此一女,听她无故失踪,不免乱了方寸……”

  他依言坐下,吁了口气,续道:

  “事情是这样,从前晚起,八十一位参加选举的姑娘,都住在敝庄,因人数较多,占用了第二进全部房舍,每房住四个人。”

  小女虽住在家里,但因选举尚未开始,每个人都只有一个号码,不准吐露姓名的,昨晚选举,小女当选女状元,才请祝姑娘和荆姑娘一起住到她闺房里去……”

  醉道人问道:

  “令媛闺房不在第二进吗?”

  许铁棠道:

  “在第三进直到今天早晨,侍候小女的春眉发现小女房门开了,还以为小女起来了,进房去一看,房中三人都不见了,再去第二进询问,也没人见过小女三人,就来向兄弟报告,兄弟赶到小女房中,也查看不到什么情况。”

  裴通道:

  “铁棠兄可曾派人在附近找过?”

  许铁棠道:

  “兄弟已经要几个小徒在敝庄附近全找过了,毫无一点线索。”

  “这就奇了。”

  醉道人道:

  “以许庄主的威名,当然不会也不敢有人掳人勒索的了,这件事就显得有些不大寻常?”

  许铁棠道:

  “兄弟也有此感觉,所以特来向道兄和长生兄、裴通兄请教。”

  醉道人沉吟道:

  “许庄主可否领我们先去看看令媛的闺房再说?”

  许铁棠忙道:

  “可以,可以,兄弟给道兄带路。”

  说完,立即转身往外行去。

  谷飞云因许庄主没提到自己,不知该不该跟着去。

  醉道人回头朝谷飞云含笑道:

  “你也去瞧瞧,初走江湖,要多历练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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