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顶来敌

他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崖下古洞,特命雪儿沿着崖缘,绕出甚远,方始飞上崖去,停落于距离峰顶甚远之处。

然后,他嘱咐雪儿就在峰顶附近地面走动,不可飞上天空。

这是因为雪儿日标太大,最易打草惊蛇。

交待完毕之后,即时身形幌处,刹那之间,已化成了一股淡烟似的幻影般,直朝向独孤峰绝尘扑去。

不费多大的工夫,渐渐距离峰顶就越来越近,此时祝玉琪连忙减慢了速度,蹑手蹑足地缓缓向前面而行。

正前行中,陡然间,耳边忽然有人道:“老弟,以我看来我们这次参加青衣帮,乃属不智之举了!”另一人道:“道兄此话怎讲。”

祝玉琪耳目早巳炼具相当火候,那两人的谈话虽远,声音虽微,但在他耳中,却听来一字不漏,并且甚为明晰。

那两人仅只短短地对谈了两句,他不禁心头惊喜交加。

原来那两人的声音,祝玉琪记忆甚深,那是两年之前与岷江双恶伙同而来向他祖孙寻仇的恶道玄通,秃鹰连景春两人。

这两人,曾经杀害他唯一亲人复仇翁祝万松,是他一身血债中的仇人之一,莫说仅不过短短的两年工夫,即使再过十年二十年,他同样永记不忘。

祝玉琪闻声分辨出那谈话之人,就是杀他爷爷的凶手,心头随之一惊一喜,惊的是青衣帮果然声势愈来愈大,竟连享誉武林数十年的黑道魔头,却也投入他的旗下,甘愿听候黑飞狐江兆坤等的差遗。

然而他喜的却是杀害爷爷的凶手,此刻就在眼前,真是天赐良机,让他能在爷爷坟前偿还这笔血债。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快加电光石火般掠过,随又听独臂道人玄通道:“黑飞狐江兆坤明明说有只人猿受伤甚重,要我们追着它的行踪,找寻它的巢穴,怎么我们却遍寻不着人猿踪影?

据我看,黑飞狐江兆坤乃是故意为难我们新进人员,根本就没人猿受伤这一回事,老弟你说可是?”

秃鹰连景春道:“道兄的话我不同意,岩洞中不是留有一滩血迹吗?怎能说没这回事呢!”“血是不假,但此刻人猿已经失踪,为甚么除了洞中那滩血外,其它的地方俱都不见一滴血的影子?难道那人猿遥会自己疗伤止血不成?”

“道兄的话固然不无理由,但我认为值得怀疑和值得追究的就在这点,据我猜测,这崖下必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否则祝玉琪那小子怎会摔下去不死,反而练得一身惊人武功,复出于世?

黑飞狐江兆坤所以要指派我两人带领他们来此的目的,主要的是因为我们当年曾经参与祝老鬼那段案情,对这里比较熟悉,我想并没其它用意,道兄不必多疑!”

祝玉琪一旁听罢陪暗忖道:“看来黑飞狐江兆坤是把你们送上鬼门关来了!”

忽听独臂道人玄通又道:“我们暂且回到洞前去,看看其他人是否有何线索,然后再决定下一步骤!”

话落,但听“飕飕’两声风响,霎时去得无声无息。

不用说,这是独臂道人玄通与秃鹰连景春起步带动的凤声,祝玉琪情知他俩已去,连忙徐徐展开脚程,跟着朝那峰顶岩洞奔去。

独孤峰一向人迹罕至,四处杂草丛生,并无道路,但祝玉琪曾随他爷爷隐居此峰达八年之久,对这附近地肜了如指掌,可说闭上眼睛也能摸到岩洞,是以他毫不费力,片刻巳到距离岩洞不远之处。

他隐身一丛矮林之后,伸出双手,拨开密林枝叶,打从隙逢中向前张望。

目光到处,只见独臂道人玄通与秃鹰连景春双双盘膝坐在岩洞之前,似在等候甚么人的模样。祝玉琪正在思忖,是否立即冲向前去,先向他俩讨回爷爷那笔血债之际,忽然,只觉远远冒出两人。

那两人,一个光头和尚,红光满面,五官生得极为端正,就只眉眼之间,隐隐透露着一股邪恶之气。为一个骨瘦伶伶,样子弱不禁风,像个鸦片鬼似的。

两人都背插长剑,使用同一兵刃。

随着这两人出现,另外一边同时又冒出两人。

这两人长得颇为相像,都是紫黑面孔,山羊胡衬上那清瘪的面容,根本不像侧身黑道,为非作歹之辈。

他两人俱都腰系软鞭,从他俩的面貌和使用的兵双来推测,似是孪生兄弟。

只见这四人行至独臂道人玄通与秃鹰连景春面前,一言未发,齐都席地而坐。独臂道人玄通待四人坐定,随道:“不知四位侦查结果如何?可有任何发现?”

那光头和尚首先道:“不但没有可疑之处,甚至连一点影子都没有,到处所见都是一样!”

独臂道人玄通目光移到留山羊胡子的那两人身上,虽没说话,意思却是在征求他俩意见。

只见他俩同时摇了摇头,嘴向光头和尚撅了撅,意思是说:我们所去的地方还不都跟光头和尚说的一样!

那骨瘦伶伶的人却向独臂道人玄通问道:“你们侦查的结果又如何?”

也不知独臂道人玄通是不好意思答复,还是对身前四人的高傲态度极为不满,他将骨瘦伶伶那人的问话当作没听见似地理也不埋,却掉转头来对身旁的秃鹰连景春道:“你看我们仍是分头往崖下进行,还是大家÷齐行动较好?”

秃鹰连景春沉吟了一阵,答道:“崖深百丈,不知下面情形如何,应以集体行动为宜。”

祝玉琪一听,暗暗称幸,忖道:“果然青衣帮的注意力巳集中于此来了,崖下古洞虽然极为隐秘,若是青衣帮不惜全力注意及此,相信不出数日,定为他等查出。”

此洞在他心目中占据的地位极其重要,因为洞中有他恩师的遗蜕,复室里四壁又刻现着武林上乘绝学“两仪真气”及“空空剑诀”图解招式。

而且,他在初临此洞时,心中便已暗暗决定了一个意念,在他了却一身血债后,便立即返回此洞,朝夕与两猿一鹤为伴,傲啸山林,以度终身。

因此,他绝不甘愿此洞被青衣帮人寻获,他下决心以一切力量,阻止青衣帮的人重临此峰,眼前六人当也不能例外。

为了保存恩师遗留的古洞,势必得先将洞中诸人迁出,然后命二猿将洞门关闭,如此方能减少被敌人发现的机会。

他正在暗自盘算如何方能确保古洞安全之际,忽听独臂道人玄通道:“现在峰顶除这岩洞之外,既然已无可疑之处,看来我们得向崖下发展了,诸位如无意见的话,稍事休息后即开始行动!”

那两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其中一个接道:“抱歉得很,我对这件事有点意见……”

独臂道人玄通不知他的意见是好是坏,微微一笑道:“曹兄有何高见指教?”

那被称姓曹的山羊胡子哼了一声,表示对独臂道人的称呼十分不屑似地,态度极为冷漠,连正眼也不看一眼,道:“五旗江指挥虽指定我们六人以你为首,但他并没说明一定要我们查出甚么,既然人猿行踪不明,我们尽可回报,用不着吹毛求佌,冒上生命危险。

这崖深达百丈,并且无路可通,稍一不慎,即会摔成肉饼,你想讨功,我兄弟俩可没兴趣。”

他的话,无异是说独臂道人玄通妄作主张,假传圣旨,要别人去卖命而自己向上级邀功。

何以别人不持反对意见,唯独他胆敢认出惊人之语,笔者这里必须须乍个交待。

原来这两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确是孪生兄弟,老大曹复,老二曹雄,两人相貌生得一模一样,加上穿着同为一色,使人极难辨别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但老大右耳根长有一颗豆大黑痣,这是两人中唯一可定识别的暗记。

他两人俱都擅使软鞭,父因出生川境,故有川中双鞭之称。

川中双鞭自幼获一黑道异人传授,练就一身惊世骇俗武学,但他兄弟俩性不好动,仅欲霸据川省称孤道寡。

然而,川省原为峨嵋派六百年来的据地,川中双鞭兄弟俩想要在川省横行,独霸一方,势须先行将峨嵋派驱逐出境方能随心所欲。

他兄弟俩数十年来,曾不断向峨嵋派挑战,为数不下百次,可是,峨嵋派究竟根深蒂固,人多势众,川中双鞭兄弟俩纵然武功高超,但在双拳难敌四手的众寡悬殊之下,每次俱都落败,是以教十年来,颇不得志。

在这数十年中,他俩虽想借助外力对付峨嵋派,但究竟邪不胜正,黑道中人虽有心助拳,却对势力浩大的峨嵋派多少存有一点畏忌,俱都不敢公开出面。

青衣帮近年崛起武林,声势日大,帮主对他兄弟俩一身武学甚为仰慕,特遣人邀其加盟青衣帮,允于事成后替他俩消灭峨帽派为交换条件。

川中双鞭兄弟俩自然欣允,可是,这次五旗指挥江兆坤特派他俩与独臂道人玄通,秃鹰连景春同来独孤峰查探祝玉琪一身武学的来龙去脉,因感独臂道人玄通横行江湖多年,见多识广,人头较熟,二则他当日曾参加复仇翁祝万松的一段血案,故此指定他为六人之首,嘱其他人以他之命是听。

但川中双鞭兄弟俩自持武功高强,未为青衣帮重用,心中甚为不平,今日复要他俩听命独臂道人玄通,更加不服。

是以独臂道人玄通说出要大众同往崖下继续趋查的话,川中双鞭老大曹复立即持着不合作的态度,加以反驳。

那光头和尚与骨瘦伶伶的汉子,两人俱属旗下香主,他两人看不出这四个新参加的高手却分成两派,各怀鬼胎。

眼前四人在他两人说来,根本并无厚薄之分,任何事他俩只有摇旗呐喊的份,却无出主意的权力。

但求生乃是人的本能,崖下幽壑黑黝黝的深不见底,峭壁千仞,滑不溜足,稍一不慎,便有粉身碎骨之虞。

独臂道人玄通提出下崖之议,他两人不便表示反对意见,可是川中双鞭老大曹复的话语,却引起了他两心底的共鸣。

于是,光头和尚在曹复发表了意见之后,也以忠恳的笑容,笑道:“崖下的确颇为危险,道兄考虑过我等能力是否可及么?”

独臂道人原对川中双鞭老大那傲慢的口吻颇为不悦,但他为人工于心计,心想:自己刚刚加入青衣帮,头次奉派办事,若因这么一点小事而吞忍不下,造成内哄的话,岂不被黑飞狐江兆坤责为无能?

他本想忍下一口怨气,但身为领导人物,面子上总不好看,正好光头和尚的话足以解围,于是他尴尬地一笑,道:“下崖稍有危险,这件事我也曾顾虑到,不过,只要大家多加小心,相信定可平安无事。

至于曹复兄说江指挥事先并没交待一节,好像是说我无中生有,我可以坦白告诉各位,那是江指挥在临行前单独向我指示的,并非我个人贪功好胜,这一点请曹兄贤昆仲千万别误会!”

川中双鞭老大曹复冷冷一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们显然犯了抗命之罪了!”

独臂道人玄通为了不愿引起内哄,言语里显然已经让步,满以为如此当能获得对方谅解,没想到曹复依然如故,不禁暗中怒火渐升,不悦道:“犯不犯罪名倒是没那么严重,不过,阁下确不应如此多疑。

而且,自离铁盆谷起,二位的态度便颇不合作,此刻复又说出迹近离间而故意生事的话语,究竟是何用心,着实令人费解。

二位如说误会我贪功好胜,故意胡出主意倒还情有可原,假使另有用意,则没那么简单了!”

川中双鞭老二闻言双目陡睁,道:“别以为江指挥命你带头便自以为了不起,如想藉此妄加罪名,我们非但不能任你胡作非为,恐怕我们还不是你想像的那么好对付。

老实说,我们并非长远寄人篱下之辈,一切事得视我们兴趣而定,不愿做的别说是你,就是黑飞狐江兆坤在场,他也支使我们不动。

换句话说,下崖这件事,谁高兴谁去,我兄弟俩可不奉陪!”

秃鹰连景春见川中双鞭兄弟俩如此横蛮而不讲理,也自替独臂道人打抱不平,只见他,睑上流露愤怒之色,道:“行有行规,帮有帮规,既然五旗江指挥授权玄通道兄统领我等,在场的人即应以他唯命是从。

此刻玄通道兄的一举一动,无不代表五旗指挥以及帮主,他的意见,也就等于帮主命令。谁要不从,无异抗命,即须以帮规加以制裁。

姑念二位新近加入青衣帮,不懂规矩,请玄通道长宽容不予追究,如若再犯,定以抗命论罪!”

独臂道人玄通对川中双鞭曹氏兄弟一再忍让,目的只求人家同舟共济,以便达到目的,完成任务,不使江指挥认为无能,不料,川中双鞭兄弟俩处处故意为难,就像成心生事般地,不由怒火大发。

只听他咬牙切齿,恨恨发出一阵冷笑,道:“看来二位蓄意不肯合作的了?”

川中双鞭兄弟两人自持武学渊博高超,且又自始即对恶道秃鹰有轻视与不满之意,恶道与秃鹰这一先后发话,两人霍然离地而起,老大曹复满面怒容,喝道:“我兄弟加盟青衣帮来,乃是附有交换条件,并非像你们无地容身,求青衣帮庇护,甚么规矩不规矩,在我兄弟头上恐不适用。

我俩不去就是不去,随便你们怎么说,也随便你们冠以甚么罪名,我兄弟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形势已到一触即发,双方中任何一方若不退步忍让,立将引起白相残杀。

且说祝玉琪远远地打从密叶隙缝中看得十分真切,听得一清二楚。

他对川中双鞭的来龙去脉本不了解,但独臂道人玄通与秃鹰连景春皆是成名多年的响铛铛人物,而他兄弟俩却毫无惧色,若非他俩武功有独到之处,相信他俩绝对无此胆最。

这是祝玉琪想像得到的,因此他断定川中双鞭兄弟俩的武功必不在恶道与秃鹰二人之下。

祝玉琪原就抱定只让眼前六人活着而来,却不让他们生着而去的念头,敌人既已发生内哄,无论他等谁胜谁败,俱都可以省却自己一番手脚。

是以他这时反倒以隔岸观火的心情静待眼前的变化,无意现身打岔。

川中双鞭兄弟俩气势凶凶地离地而起,无疑已有一拚之心,独臂道人与秃鹰即使再想委屈求全巳不可能,何况他俩武功亦非泛泛之辈,对方既然有心挑战,他俩纵然胸襟再宽,也自难以容忍。

只见他俩随着川中双鞭之后,也自霍然而起,四人分为两边,成了对屹局面。眼看双方虎视耽耽,动手在即,不料,光头和尚却一跃而起,挡在四人之间朗声喝道:“四位面前,本无我说话之余地,但我希望四位勿因意气之争而疏忽来此日的,江指挥的意思,是要我们找出姓祝的那小子何以成名的原因。

四位不谈正事,却一味在口齿上争雄论胜,倘若此刻那姓祝的小子就在附近,见了我们这里争论情形,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再说,祝玉琪这小子不但是青衣帮的敌人,同时也是黑道的公敌,曹兄昆仲无论是否青衣帮人,如果大敌不除,迟早那姓祝的小子会找到你们头上。

须知那小子是极端主张黑白势不两立的危险人物,他一日不除,我等侧身黑道者则一日不得安宁。

所以我认为大家应以主题为先,抛除成见,同心协力地完成任务要紧!”

光头和尚这一番话,倒是确起了作用,只见川中双鞭与恶道秃鹰,面容俱都渐见缓和,似已为光头和尚说动。

其实,他四人并非为光头和尚的一篇话说服,而是祝玉琪三个字使他们镇住,祝玉琪的威名,当今武林中确已为黑道人物闻名色变。

川中双鞭虽然从未见过祝玉琪的面,但祝玉琪在武当玄真观前,一掌击毙三手闾罗秦忠,单人只剑击退青城五绝,太华山下被青衣帮数十人围因而能伤敌逃出。

还有孤身夜闯铁盆谷,这些事实俱都传遍武林,他兄弟俩双耳早已为这些惊人之事塞满。是以他俩在光头和尚提及祝玉琪之名时,不禁心头为之一震。

独臂道人玄通与秃鹰连景李自独孤峰杀害复仇翁祝万松,将祝玉琪逼落悬崖后,闻知祝玉琪不但未死,并且练得一身罕世绝学重出江湖,无日不惊惧祝玉琪找他们复仇而不安于心。

他俩之所以投靠青衣帮,目的也就是希望藉青衣帮的恶大势力而加以庇护,以求生命安全。这时光头和尚虽然假设祝玉琪在场窥伺,但他两人四眼,却不停地向四下扫射,就如同祝玉琪真在一旁,随时可出现似地。

川中双鞭心中虽微感惊惧,然而,传说只是传说,俗语道:不见棺材不流泪。在没有真正领教过祝玉琪的身手之前,说甚么他兄弟两也不会完全服贴。

老大曹复一惊过后,立即哈哈一笑道:“别人也许怕姓祝的小子,我川中双鞭不遇着他便罢,一朝碰上我手,管教他血溅当场,死无完尸!”

祝玉琪何等机智,当那光头和尚一篇话毕,游目一瞥那四人的神色,心中已尽了然,情知他四人不可能再演变恶劣下去。

原来抱着隔岸观火的心情,想让敌人自相残杀后再出面收拾残局的如意算盘整个打破。复听川中双鞭老大曹复狂妄的话语,情知时机已到。

祝玉琪正想闪身而出,陡然,又听独臂道人桀桀一阵怪笑。

怪笑一落,即道:“曹复兄说得一点不错,那小子不来便罢,来了我正好讨取一只手臂的利息………”

息字甫出,话未说完,陡然,但闻一声朗喝,宛如半空打下一个焦雷。

这声朗喝,显示着极其精深的内家真气,峰顶六人同时感觉心神猛地一震,满脸尽是惊愕之色。那声朗喝,乃是祝玉琪因独臂道人玄通提起他的爷爷血仇有感而发。

随着那声朗喝,只见一道淡烟般的幻影,有如雷奔电掣,眨眼来到六人身前。这六人做梦也没想到,刚说这人,这人就到。

川中双鞭兄弟俩虽未见过祝玉琪庐山真面目,但见他那俊秀挺逸,气定神闲的态度,已然看出来人具有不凡身手。

祝玉琪出现六人身前,星目神光电射地深深盯了独臂道人玄涵一眼,旋即冷冷哼了一声,大声喝道:“恶道!小爷爷此刻专程奉送利息来了!”

这句话说得十分明显不过,无形中已道出自己身份字号。

川中双鞭兄弟俩本已打从祝玉琪那沉着的态度,与独臂道人,秃鹰那种惊愕的神色上猜出几分,此刻经祝玉琪自己证实,这才知道,眼前这轻功高超,胆识过人的美少年,就是近月名震江湖,使青衣帮闻名色变的武当俗家弟子祝玉琪。

独臂道人玄通舆秃鹰连景春自祝玉琪现身起,已使他那种有若淡烟幻影似的轻身功夫吓得目呆口楞。

不过,他俩到底久历江湖,见多识广,情知大敌当前,怕也没用。

而且对方祖父确曾死在自己剑下,这时即使向对方叩头求饶,相信对方也绝对不肯放过。如其害怕,倒不如振作精神跟他拼个真章。

他俩同时想到,以目前的形势来说,敌寡我众,除光头和尚与瘦骨伶伶两香主的武功稍逊一筹外,川中双鞭兄弟两一身武学早巳脍炙人口,加上自己和秃鹰武功俱属上乘,对方纵然武功再高再异,要想单人只剑取胜,那不过是说说罢了!

独臂道人玄通思忖及此,不禁胆气陡壮。

是以,在暗吃一惊后,立即神色自若地望着祝玉琪纵声桀桀一阵阴笑。

他这一声长笑,乃是一人临死前所发出的哀声,故此极为凄惨,令人不寒而栗。笑声甫落。

立见独臂道人玄通三角眼一瞪,暴射出两道吓人光芒,朝祝玉琪哼了一声,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上次算你命大,没死在道爷剑下,吃你侥幸逃下崖去,这也叫冥冥中自有定数,你这一条狗命,注定要算作替祝老鬼偿还利息!”

祝玉琪神色自若地不慌不忙,徐徐说道:“本钱也好,利息也好,小爷爷今天怕要使你灵龙软剑易主了!”秃鹰连景春陡然怪叫一声,这:“道兄何必跟他磨牙嚼舌,赶快打发他,让他祖孙同葬一穴,九泉下也有个伴儿,岂不是你出家人的一片慈悲之……”

祝玉琪未待他话毕,斗然一声厉喝,插话道:“秃子!你别说风凉话,今天你也难逃危劫!”秃鹰闻言大怒,叱道;“爷爷我绝不逃避否认为杀你的凶手,而且在场六人,可以说一个个都是你要命的祖宗!”

他说这两句话,满以为会博得其他人的共鸣。

不料,川中双鞭老大曹复却朝秃鹰一抱拳,干笑道:“连兄与文通道兄尽可先向这小子清算旧账,事完后再由我兄弟领教领教他的绝世武学!”

曹复的话,乍听起来似乎在礼让恶道秃鹰索取旧债,他们不愿抢在头里,其实,仔细分析来,他完全是种不愿合作的口吻。

其话中含意无非是说:你们是你们的事,我兄弟可不与你们混为一谈。

秃鹰连景春一时未曾会意过来,还当是川中双鞭已经表示愿意做为后盾,心中甚为欣喜,以感激的眼光向他兄弟扫了一眼,以表谢意。

但独臂道人玄通暗中却已听出曹复话中有话,若非大敢当前,不可分心,就凭这两句话他就要教训教训这没见过世面的兄弟两人。

此刻,打发敌人要紧,顾不得与川中双鞭斗气,于是,暗中钢牙咬得轧轧而响,显著极其愤恨。祝玉琪同样也听出了曹复的话意,暗中不由十分高兴。

因为他虽身怀奇学,武功高绝,但独臂道人与秃鹰皆是当今江湖上有名的凶神恶煞。

那年他爷爷丧命对方剑下,自己被逼落悬崖,经过这两年来,自己虽然绝处逢生,又获上古奇学,但对方在武学上是否也有精进,或者也意外获得甚么诡异绝学,这都很难预料。换句话说,他对恶道秃鹰以一敌二,心中并没稳操胜券的把握。

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纵然此刻敌人再多,气势再凶,只要有仇人在内,报仇之心,无法使他顾虑其它。

他对川中双鞭毫无了解,但从他兄弟俩对付恶道的态度与神情上看来,祝玉琪心知川中双鞭兄弟俩必有足以壮胆之处,否则他们怎敢在恶道秃鹰面前毫无惧意?一点也不客气?既然川中双鞭兄弟二人武功可能尤胜恶道秃鹰,在祝玉琪说来,若想在四人联手下取胜,他的确不敢说稳赢不输。

是以他在听出曹复的话意后,因为知道川中双鞭兄弟不会在恶道秃鹰出手时加入战围,无形中威胁大减,心中不禁暗暗欣喜。

独臂道人玄通虽明知川中双鞭不会出手助拳,恨得咬牙切齿,但他却产生了一个意念。他心中暗暗忖道:“你们就不出手,看我是否能吃得下他!”

心念一动,杀心立起,仅剩下一只右手,倏地向身后一探,立将软剑撤在手中。就在恶道玄通撤出“灵龙软剑”之际,秃鹰连景春同时也撤出那对似钩非钩,似剑非剑,蓝光闪闪的怪形兵殁“子母追魂戟”。

祝玉琪见敌人俱巳撤出兵刃,当下也不怠慢。

但见他,铁腕翻处,一声清脆的龙吟响声,跟着一道银虹耀眼,祝玉琪已将阴阳仙翁那未曾见过面的义女所赠长剑拿捏在握。

祝玉琪掣剑在手,陡然,爷爷惨遭杀害的一幕,立时浮现脑际。

想起爷爷惨死,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

恶道玄通一见,阴阴笑道:“此刻莫说是哭,就是磕头求饶也来不及了!”

祝玉琪想起爷爷惨死,脑中联想起爷爷在世时祖孙相依为命的一切,所谓百感交集,正是痛不堪言的时候。

不料,恶道反而火上浇油,祝玉琪不禁气得肺为之炸,可是,一个人在怒极之下,出奇地反会显得极其冷静。

因为当事者已下定了最大的决心,这时无论对方以何种态度与言词相对,均不足以动摇他的决心。

祝玉琪就在这种情形之下,看来不恼不火地缓缓接道:“别多说了,动手罢!”

玄通恶道闻言,于是也就不再说话,身形一幌,挥起灵龙软剑,剑尖抖起数朵剑花,寒芒闪闪,疾向祝玉琪胸前数大要穴戮去。

祝玉琪情知对方灵龙软剑乃是武林瑰宝,不但能够断金切玉,削铁如泥,吹毛立断,锋利无此,且因其本质柔软,剑身较长,如使用者已达火候,更可利用缠卷敌人手中兵刃。

当下微微一笑,道:“灵龙软剑虽然名震古今,但恐怕还难我不倒!”

说罢,长剑乘隙而入,尽演“空空剑诀”招式,眨眼即与文通恶道缠战一堆。

两人虽然各展绝学,但因双方皆有顾忌,是以甫经交手,并没用出全力。

玄通恶道顾忌的是,近数月来,武林中对祝玉琪的传说太已惊人,有的说,他一掌击毙三手阎罗秦忠,仅用出了三分真力。

有的说,祝玉琪可从百丈高空的鹤背跃下地来点尘不惊。

还有的说,祝玉琪单人只剑夜闯铁盆谷如入无人之境。

这种种传说,无非以讹传讹,但有一点铁的事实,那就是祝玉琪武功定已高达惊人境界。否则,他的名声,不会如此喧腾武林。

是以恶道玄通一经交手,不敢全力以赴,尽用的试探招式。

而祝玉琪昕顾忌的,一则是恶道玄通手中的灵龙软剑,心怕稍一疏漏,手中银虹剑被敌卷去。二则他曾听爷爷说过,秃鹰连景春的一对奇形兵双,喂有剧毒,唯恐他无耻而偷袭,暗中不得不分心防备。

如此一来,自然难以全心全力对付恶道玄通的攻势招式。

不明内情者当以为祝玉琪的剑术不过尔尔,并无惊人之处。

两人俱都不敢挺而走险,但两人心中,可都有个相同的想法。

他两互相这样想着:原来你不过就这么两手,我只要略施绝招,即可将你败在剑下。就在他俩俱生此念时,旁边同样有两人心生此念。

那就是身为青衣帮香主的光头和尚和骨瘦伶伶的汉子。

他二人眼看恶道文通与祝玉琪对敌了二十来招,却毫无惊险高潮可言,因之他二人还当祝玉琪剑术不行,心想只要我们挥手进去,对方必败无疑。

同时,他二人的身份,与川中双鞭回然不同,川中双鞭兄弟在青衣帮中乃是客位,他们可以不听恶道玄通的差遣,甚至可以不管他的死活。

但他两人可就不同,他们是青衣帮香主,受了实职,而且宣过誓,成了青衣帮的门人。

五旗指挥江兆坤既指派恶道玄通为首,他两一切必须以玄通唯命是从,否则便犯欺上与抗命的罪名。

再说,即使祝玉琪有如凶神恶煞,恶道玄通险象环生,他两也不能学着川中双鞭的模样,袖手作壁上观。

因为他两受命于恶道指挥,万一恶道有何差错,他两难逃责任,何况此刻祝玉琪显得武功甚弱,他俩乃想一鼓作气,合力将敌制服。

此念一生,两人几乎同时撤剑出鞘,也几乎同声喝道:“小鬼,看剑!”

话落人出,两条人影,有如箭射般窜入战圈。

祝玉琪本就没有疏于防范一旁观战的人,光头和尚与瘦骨伶伶汉子,两人的一举一动,他早巳看入眼中。

当下冷冷一笑,大声喝道:“你们两个既然抢先找死,我祝某倒有成人之美的心!”说实在的,他只是想先把这两人劈于剑下,以便心无二用,全心全力对付恶道玄通舆秃魔两个仇人。

两香主长剑卷入,祝玉琪却当乍不知这回事似地不理不睬,直到两柄长剑的剑尖堪堪刺入衣肤,他方始装作陡然醒悟般地惊“啊!”一声。

随着这声惊“啊!”只见他,手中银虹剑朝独臂道人玄通攻出一招似实却虚的招式,接着移宫换位,退了两步。

独臂道人舆两香主都只当他真的发觉较迟,故而不敢硬架。

三人同时心中一喜,三柄剑如影附形,跟踪卷进。

殊不知祝玉琪乃是有心诱敌,窥准敌人的三剑齐来,冷然一笑,倏退又进,一翻铁腕,招演“分花拂柳”,反削过去。

祝玉琪这一反常态的攻劈,大出青衣帮人意料之外。

三柄长剑这时惊觉要想撤回,已自不及。

但听一阵金铁交鸣的响亮,夹着两声凄惨的惨呼,刹那之间,鲜血四溅,光头和尚与瘦骨伶伶两个青衣帮香主,已然伤在祝玉琪银虹剑下。

这瞬间的变化,不但使旁观的川中双鞭与秃鹰连景春当场怔住,并且连身历其境的恶道玄通也大惑不解。

因为祝玉琪那招“分花拂柳”,看似平淡无奇,暗中却蕴藏无穷变化。

他一柄剑不但要避开恶道玄通的灵龙软剑,以免被敌人削断或卷去,最难的是要将恶道逼退一边,以便针对青衣帮两香主痛下杀手。

恶道玄通只见祝玉琪长剑一挥,还没看清敌人要使甚么招式,只觉眼前人影剑影一花,祝玉琪身形陡地变得快捷如凤,化成十多个祝玉琪似的,绕着他的前后左右,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那一柄银虹剑,更是变化万千,满空尽是剑影,迅逾电掣般戮劈交加。

恶道玄通纵然掌中握有上古兵器灵龙软剑,但在这种情势之下,却也无可奈何,逼得只有退步撤剑,以策安全。

须知祝玉琪以“分花拂柳”一招为引,其实紧接着乃套用阴阳仙翁传授的正反三十六式“流星拂穴手”运用于剑术之中,脚下展出“潜影挪移”上乘轻功身法。

这两种绝学,不但神奥奇诡,并且玄而又玄,令人莫测高深。

恶道玄通那曾见过这等身手,更没见过这等剑术,三十六着,走为上策。

祝玉琪一见恶道身剑合一,退了下去,立以疾如电光石火的速度,转向青衣帮那两香主攻去。

光头和尚与瘦骨伶伶汉子一眼瞥及祝玉琪施诸于恶道玄通那神出鬼没的剑术舆身手,早已吓得目呆口楞,神为之夺。

是以祝玉琪突然将目标转向他俩之身,虽然他俩立即发觉,然而为时已晚,加之根本对敌人的路数无从捉摸,攻无法攻,守无法守,逼得手忙脚乱,一无章法。

试想这样一对上不了秤的货色,遇到祝玉琪手中,他们的命还逃得了么?祝玉琪因追凤客罗方惨遭青衣帮恶徒杀害,罗依华舆神乞路衡先后被掳充作人质,他对青衣帮人已恨之入骨。

又逢祝玉琪遇着杀害他爷爷的仇人在场,他心底已被强烈的愤怒舆痛恨充塞。这强烈的愤怒与痛恨,促使他重下杀手。

也许光头和尚与瘦骨伶伶汉子命里注定该遭凶,才在此时此地碰上杀星高照的祝玉琪。只见他俩死状甚惨,两人一色一样,从胸到腹,一横一直地被划了个十字,不但鲜血四溅,肝、肠、肺同时涌露身外。

且说恶道玄通眼看祝玉琪剑术奇奥难测?身形捷快如凤,一时无法克敌制胜,只好撤剑后退,以求自保。

他原以为就玉琪必跟踪直进,没想到这小子却舍他而攻青衣帮两香主,待他倏退又进,意欲解救光头和尚二人时,已然慢了一步。

恶道玄通一眼瞥及二香主为与自己助剑而惨死,不禁勃然大怒。

口中嘿的一声冷哼,喝道:“好小子!”

手中灵龙软剑一挥,招演灵龙剑法中精华绝招,迳向祝玉琪全身要穴罩去。招式不但绝妙,而且狠辣异常。

祝玉琪一见对方势若拚命般攻来,情知敌人已抱着两败俱伤的心念,不禁冷冷一笑,以挑逗的口吻道:“你想死,我可没这兴趣!”

话落,缩腕撤剑,剑走轻灵,避重就轻,完全一派游斗的方式。

恶道玄通一招落空,加之又在川中双鞭面前,觉得甚无光彩,只气得两眼突出,凶光毕露。

灵龙软剑“呛啷”一振,抖得笔直,一招“倒卷乌龙”,却向祝玉琪手中剑缠去。

祝玉琪深知敌人手中兵刃锋利无比,手中剑一旦被缠,立即会被削断,何况此剑乃是阴阳仙翁义女暂借,如若见面时还剑不出,实在无法交待,他那肯让敌人灵龙软剑碰上。说不得只好尽量躲避,以求手中剑的安全。

就因为他心中有所顾忌,无形中攻势略缓,不料,恶道玄通一眼看出有机可乘,那还坐视良机失去。

刹那之间,寒芒闪闪,剑气弥天,冷气森森,惊心动魄。

不过眨眼工夫,恶道玄通的灵龙软剑已抖起数朵剑花,分向祝玉琪胸前“华盖”、“膻中”、“中庭”、“左幽门”、“右幽门”五大要穴刺去。

祝玉琪万没想到恶道剑招如此神妙,变招如此神速,而且攻势凌厉无俦,不禁骇然为之一惊。在避无可避,解无可解的情势之下,祝玉琪咬牙忖道:“看来如不硬拚一招,恐难全身以退……”

一念未已,陡然他脑中迅如闪电般掠过一计。

祝玉琪再不迟疑,一声虎吼,装作无计可施,被逼拚命的模样,不退反进,猛向恶道扑去。恶道见状正中下怀,纵声狂笑道:“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现在我看你逃!”逃字出唇,独臂猛伸,递进三寸。

眼看祝玉琪就要伤在灵龙软剑之下,际此千钧一发,竟连一旁观战的川中双鞭,也不禁为祝玉琪暗捏一把冷汗。

谁知虎视耽耽,随时准备出手协助恶道的秃鹰,正暗喜恶道即将得手的眨眼之间,但听祝玉琪嘿他叫了一声,人影一闪,倏忽不见。

说起来似乎有点神奇,读者也许要责备著者手法拙劣,编造得不近情理,但容著者道出实情,或许诸位就不会见怪了。

所说的倏忽不见,乃指的恶道一人而已,其实距离较远的川中双鞭舆秃鹰,却看得十分真实。

原来祝玉琪施展的乃是失传多年的“潜影迷踪”上乘轾功,但他何以早不用,迟不用,偏偏要在生死开头方始施展出来,难道他是有意卖弄不成?

其实,在这生死系于一念之间,施展这一手实则险而又险,如说有意卖弄,祝玉琪绝没那么傻,其中却大有道理。

只因他有感恶道玄通的剑法的确巳具相当火候,加之又持有前古神兵的灵龙软剑,自己要想取胜,一时确也不易。

正好又碰上恶道尽演灵龙剑法中的精华绝招,触动他的灵机,故此乃心生走险之计。他之所以要在险中弄险,却也有他的打算。

因为往往一个人在功成名就的一刹那,他会兴奋得忘形,祝玉琪就窥准了一般人的这一弱点。

恶道眼看即将得手,自然全神贯注,祝玉琪故意不退反进,目的也就是要集中对方的心神,不让他联想或顾虑其它。

然后他再继续他的心计,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将敌人制服剑下。

祝玉琪在那间不容发之际施展绝顶轻功脱出险境,复以无比的身手,迅速绕至恶道身后,意欲给他个防而不及,将恶道劈于剑下。

所谓,姜是老的辣,这话诚然不假。

恶道玄通倏然发觉祝玉琪身形杏如黄鹤,登时情知不妙,口中暗叫一声“不好!”身随剑势,却直挺挺地向地面平倒下去。

这完全是他久阗江湖见多识广,临敌经验丰富的原故,祝玉琪倏忽不见,他便意念到祝玉琪必从身后攻来,是以不假思索,先倒向地面再说。

祝玉琪一见恶道竞能事先防范,心中不由甚为佩服,暗赞玄通不愧成名多年,胆识俱都不凡。

他心中虽在暗赞不已,手底下却未稍缓,手中银虹剑去势如电,疾随倒向地面的恶道身躯劈去。

恶道自起念与实际行动倒向地面,为时不过瞬息工夫,在他心想,这叫防而不备,无论敌人打从何方袭来,自己倒向地面总是最安全的办法。

同时,他打算只要持剑的手能触及地面,立即单手一点,平地纵去。

就在他持剑的手,欲达却又未达地面之际,陡然,脑后风生。

这一来,完全出于他的预料之外,万没想到自己如此防备迅速严密,却仍逃不过这十来岁的小孩之手。

心中陡然一惊,意欲翻身舍命相拚,奈何只得独臂,心余力掘,要想翻身已是不及。听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恶道自忖必死无疑,倏忽间想起,自己罪大恶极,祝万松断我一臂,理应以此为戒,从此洗面革心,改邪归正才是,万不该以此记仇,复将祝万松劈于剑下,如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结果仍然逃不脱兀运,终归血溅祝家子孙之手。

就在恶道闭目等死,祝玉琪眼看就要索还爷爷血债之际,陡然,一片蓝汪汪光芒,挟着破空劲凤,自左侧偷袭而至。

不用说,这是秃鹰连景春为救恶道之危而抖出“子母追魂戟”。

若非其时其地,换了下面垂死之人并非恶道玄通,也许祝玉琪会缩腕撤剑,先解自身之危。可是,剑下之人乃残害他爷爷主凶,良机一失不再,纵然拚了负伤当场,他也不会轻易将恶道放过。

是以敌人“子每追魂戟”眼看即将刺到,祝玉琪竟然视若无睹!虽然他不愿放过恶道,但他却也不愿被秃鹰所伤,右手长剑一紧,疾劈而下。一声惨叫过后,恶道已被银虹剑穿胸而过。

也就在祝玉琪右手长剑疾进的同时,左掌猛地疾推而出,一股无形两仪真气,随着他那一推之势,已自掌心发出。

这两仪真气神功,看来无形,听来无声,但一经发出,却蕴藏一股刚猛无俦的劲道,力可开碑裂石,无坚不摧,威力无与伦比。

祝玉琪一则不肯放过恶道,一则要退秃鹰,情急之下,推出一掌。

谁知他胡乱推出一掌,却正是秃鹰最感头痛的战法,只因秃鹰使的乃是“子母追魂”双戟,双手各握一柄,只宜交手换招,却极不适于对掌。

同时,恶道发出的那声惨不忍闻的叫声,使他魂飞魄散。

秃鹰既不便对掌,复又见恶道救之不及,急忙一拧身形,横掠七尺。

祝玉琪一剑刺杀恶道,主凶就戮,不禁精神大振,得意地纵声一阵狂笑,事因宿仇得偿,兴奋不已,是以笑声历久不绝。

秃鹰一掠七尺,避过祝玉琪一掌,未待身形立稳,足尖沾地随起,双戟施展惯用的招式,直袭祝玉琪而去。

左手戟“巧叩天门”,迳劈头顶,右手戟“枯树盘根”,横扫腰腹。

出手既快又狠,堪称心黑手辣。

祝玉琪冷冷一笑,喝道:“秃鹰休想逞凶,这下该轮到你了!”

话落立即钢牙一咬,左掌暗中运劲拂拍而出,右手长黥疾演“花雨缤纷”,舞起一片银虹,罩向秃鹰身前。

祝玉琪童心未泯,这时却没伤敌之心,他只想将秃鹰也逼退到悬崖边缘,让他尝尝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心惊肉跳滋味。

因此他那剑招相掌力,虽都是走向他周身要穴,但出手分寸却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等剑尖掌风沾上,便巳撤回。

但秃鹰要想打从祝玉琪的剑影掌凤中逃出,除非甘愿受死,否则只有节节后退,因为他身前与左右两方俱破祝玉琪的剑影掌风封琐,除了后退,别无他法。

祝玉琪以凌厉的剑招与刚猛无伦的掌力将秃鹰逼至悬崖边缘,遂也不再进逼,但仍严密封锁他的去路,不让秃鹰踏前一步。

秃鹰连景春被逼至悬崖边缘,只要再退半步,一足踏空,势必掉落百丈深壑,粉身碎骨。这岂是儿戏得的,生死存亡,就在刹那,秃鹰只吓得脸无人色,魂飞魄散。

倘若祝玉琪这时童心不起,紧跟着手中长剑再紧一分,掌力再加一成,秃鹰纵有天大能耐,也难挽救万一。

但祝琪存心要报复当日所受之辱,他故意不让秃鹰落个爽快的死,却要他在死前折磨一番。何以祝玉琪如此残忍,不近人情,这其中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他要秃鹰尝尝这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的味道。

另一个是当年祝玉琪与爷爷祝万松一老一小,在这悬崖上以寡敌众,岌岌可危时,秃鹰的表现最阴险,最毒辣。

给祝玉琪幼小的心灵上深深印上最坏,最痛恨的印象。

因此,祝玉琪要他在临死之前,还要接受一番凌辱,折磨。

殊不知祝玉琪这一大意,不但未能将秃鹰劈于剑下,并且造成了事后一次极大的风险,罗依华与邱慧琳因此险险丧命,终落残废。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秃鹰连景春魂飞魄散之下,陡然脑中掠过一念,他想到:若果在这瞬息工夫,自己不能抢得主动,只要再过片刻,不是伤在敌人剑下,必被逼落百丈深壑,此刻命危旦夕,双戟喂毒追魂钉再不用,更待何时!

他自铸成“子母追魂戟”后,因为从未遭遇足以逼他使用暗器的高手,是以从未用过,正因为如此,一时之间,他反忘了自己还有一着杀招b要是他能早一刻想起,也许就不会被逼得如此狼狈不堪,亡魂丧胆了。

此念一生,不不勇气陡增,噤嵘一声怪笑道:“小子你接这个!”

话落,双手一捺护手机簧,但听丝丝风声,自双戟顶端分叉处喷射而出。紧接着丝丝响声,只见秃鹰掌中双戟,顶端分叉处激射出连珠弹似的绿焰,一颗接着一颗,连绵不断。

祝玉琪一眼瞥及,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这时,敌人暗器来得既急又密,已不容他分神忖想,情急之下,想不出更好的破敌之计,只得一幌身形,暴退八尺。

脱出险境,方始暗暗后悔,刚才理应打铁趁热,把敌人一剑劈死……

悔念甫生,不料秃鹰却一跃欺近身前,哈哈一声大笑道:“小子你也怕这个……”一语末毕,接着又是两颗喂毒追魂钉电射而去。

祝玉琪银虹剑飞快一挡,但听“铛铛’两声,喂毒追魂钉虽被祝玉琪长剑击飞,但身前的秃鹰身影,却也随着那“铛铛”响声去得无影无踪。

远远地只听得有人大笑道:“有生之年誓雪此辱!”

祝玉琪情知这是秃鹰所发,正待循声追去,陡然,眼前人影一闪,川中双鞭兄弟俩已并排挡住去路。

眼前曹氏兄弟截断去路,要追秃鹰已然无望,只好打消此一念头,微退一步,防备川中双鞭夹手来攻。

不料,川中双鞭兄弟俩迎面而立,笑吟吟地却毫无敌意。

祝玉琪见状深感诧异,正要启口问话,老大曹复已先他道:“别妄想追了,你不会占得便宜的,”

这两句话,一语双关,既可说耻笑祝玉琪武艺不济,无法取胜,亦可说他出于一番好意,劝祝玉琪不必多费力气。

可是,双方于敌对立场,祝玉琪自然不会认为对方是好意,只当曹复在挖苦他,说他奈何不了秃鹰。

当下一怒,喝道:“你何以见得?”

曹复仍然笑不离嘴,道:“老夫据实以告!”

“凭甚么你敢这样轻视我?”

曹复数度遭祝玉琪顶撞,出奇地却毫无怒意,依然笑道:“老夫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也不是说你技不如人,只是说你无法破除秃鹰手中一对怪兵器,因此而讨不了便宜!”“你又怎能断定我破除不了呢?”

川中双鞭老二曹雄接道:“秃鹰一双怪戟的喂毒追魂钉可以射出甚远,必要时根本使你无法近身,娃娃:能否讨得便宜,你自己心里有数!”

“讨不到便宜,或者中上毒钉,这不是更好么?你们为甚么不鼓励我去,反而劝阻我呢?”

曹雄一笑道:“要是你中上毒钉,或者死在秃鹰双戟之下,那我兄弟岂不就没戏唱了吗?”“此话怎讲?”

曹复见他不解,笑道:“老夫弟兄两个很想……很想……”

他很想,很想地说了两遍,始终却没有说出下文。

原因是他本想说:“很想跟你领教领教。”但话到喉头,忽然觉得领教两字用在一个娃娃儿身上似乎有失身份。

心中虽作如此想,但一时却又想不出较好的词句,是以变成吞吞吐吐,像有无限心事,一时难以畅言似地。

结果,还是老二曹雄接下去说道:“咱哥俩有感小哥你一身功艺不凡,有心要跟你印证一下武学……”

祝玉琪闻言,哈哈一声长笑道:“想不到青衣帮人对祝某也会客气起来了!”了字一落,放眼看去,只见川中双鞭兄弟俩脸色同时大变,铁青骇人。

祝玉琪不禁大感诧异,暗中忖道:“怎么啦!这两人的喜怒倒真难以捉摸呀,刚刚两人还是喜笑颜开的,一会儿工夫,怎会陡然变起脸来,难道我这一句话说错了不成?……”

思忖未巳,老大曹复扳着面孔,沉声说道:“娃娃,小小年纪,说话应该有点分寸!”祝玉琪闻言,更是不解,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曹复猛喝一声道:“你指谁是青衣帮人?”

“当然指的是你们呀!在我面前,除了你们还有谁?……”

他顿了一顿,接着又道:“听你们口气,好像不承认是青衣帮人似地……”

曹复不待祝玉琪说完,倏然插话道:“咱川中双鞭向来明人不做暗事,是就是,非就非。”

曹雄待他说完,接着也道:“谁告诉你我们是青衣帮人?”

祝玉琪闻言,暗暗好笑,心里说道:这不明明是睁着眼在说瞎话吗!

你就承认是青衣帮人,也不见得怎么丢人哪!

他心中虽作如此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陡然,他又想起,对方既不肯承认为青衣帮人,想必另有原故,看他两人相貌,的确不像侧身黑道之辈,其中或有苦衷,倒是须要打听清楚,以免误伤好人。

心念一转,道:“二位与青衣帮人为伍,纵然没有投靠青衣帮旗下,实在难脱嫌疑,怎能怪我说话没有分寸?”

曹复也许被祝玉琪的话说动,脸色渐见缓转,道:“我们为何与青衣帮人为伍的原因,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我不愿多说,至于我们是不是青衣帮中的一份子,从你舆玄通,连景春交手中便可看出,我们不但不参加,并且见死不救,这不是个极有力的证明么?”

祝玉琪听后一想,曹复所说果然不假,先前与恶道秃鹰对手过招时,他兄弟俩的确纹风未动,一言未发。

如果说他俩真是青衣帮人,即使与恶道秃鹰在感情上有何不愉快,但际此生死关头,实也应抛除一切私怨救人要紧。

但他们既不承认为青衣帮人,却偏与青衣帮为伍,其中的玄妙,着实令人不可思议。人家既不愿说,祝玉琪当然不便追问。

祝玉琪忽然想起一事,遂道:“那么二位打算,如何对付我?”

川中双鞭老大曹复闻言双目闪闪有光,道:“那得看印证武学以后才能决定!”“这是甚么意思?”

“看你生得一脸聪明相,连这意思都不懂?”

祝玉琪露出一丝尴尬笑容道:“恕我意会不出!”

“好!那么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我们虽然无意与你结仇,但在某种原因之下,我们可不能不委屈你陪我们往铁盆谷走一趟。”

这是我们在你未与恶道玄通动手之前所作的决定,可是,看过你的功艺后,我们又改变了原意………”

“想是无须我前往铁盆谷了,是不是?”

“可以说是,也可以讶不是。”

祝玉琪听曹复的话模棱两可,猜不透他到底是甚么意思,双眼眨了两眨,道:“你们的话怎么多是一语双关的呢?”

曹复微微一笑道:“这就是得看印证武学以后来决定的话了!”

“我简直愈来愈糊涂,究竟印证武学与你们打算怎么对付我,这完全是两回事,怎能混为一谈?”

川中双鞭老大曹复见他脸孔挣得红红的,颇有不耐之感,笑道:“我不妨再说清楚点,我们所以要舆你印证一下武学,目的是要看看你的功艺究竟高到甚么程度,与江湖传说是否相符………”“高又怎么样?不行又如何?”祝玉琪不耐地催问道。

“如果你的一身功艺,的确已达到足以制压青衣帮的程度,而青衣帮确实无法成事的话,那我们就从此归隐,不再妄想……”

曹复说到“妄想”两字,倏然中止,顿了一下方道:“那我们就打消原来的念头,不再与青衣帮人混在一起,当然也就不须要你前往铁盆谷了。

假使你武学不济,恕我说直话,为了达到我自己的心愿,仍要委屈你前往铁盆谷走上一赵,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该明白了吧!”

祝玉琪天生奇材,加之自服了八颗“翠玉果”后,悟性增强数倍,听了曹复的话,他巳深深明白,川中双鞭兄弟俩必有求于青衣帮,意欲借青衣帮的声势,来完成他们某种心愿。

曹复嘴里虽没明白指出,但话意中已显然透露,如果他们考验过祝玉琪后,认为祝玉琪的功艺足以镇压青衣帮,而青衣帮既无法抬头,他们自然也无法达成心愿。

如果祝玉琪功艺不济,他俩的心愿便有达成的希望。

换句话说,祝玉琪一身功艺的高低,关系到他俩的心愿是否能以达成。

因此,川中双鞭一再表示要舆祝玉琪印证过武学以后,再作如何对付的决定。

祝玉琪明白了川中双鞭的用心,不禁一笑道:“二位要考验我的身手,为了酬谢二位没替恶道出头,我一定应命,可是,武学这一门,根本就没个准绳,二位怎能判断我的高低强弱?”

川中双鞭老大曹复闻言哈哈一笑道:“并非老夫夸口,能在我兄弟双鞭下走得几招的,不是老的老了,就是好的死了,当今武林中,若说要凭单人只剑在我兄弟双鞭下走上十招而能够全身退出的,可说绝无仅有。

因此,我敢说,经过我川中双鞭印证过的,离谱绝对不会太远,这一点娃娃你不必过虑,老夫心里自然有数。”

正说话间,划空突传一声鹤唳,祝玉琪闻言抬头望去,只见雪儿正在头顶盘旋,伸着长长的鹤颈,不断地注视峰顶。

祝玉琪情知雪儿必是因为主人久去不返,放心不下,故此飞来探视,却又碍于主人未曾召唤,不敢降落下来。

祝玉琪见状,连忙扬手一召,叫道:“雪儿下来吧!”

大白鹤一声长鸣,应声而落。

它停落祝玉琪身旁,但两只火眼金睛却瞪得大大的,凝视着祝玉琪身前的川中双鞭,敌意甚浓。祝玉琪一眼瞥及,忙抚摸了一下白鹤头顶,道:“雪儿,你别误会,这两位不是敌人,敌人已经被我杀掉了!”

大白鹤听祝玉琪说罢,这才伸着长颈,状极亲昵地在祝玉琪身上擦来擦去。

川中双鞭老二曹雄微笑指着白鹤道:“听说小哥这只白鹤,不但深通人言,武功却也可与高手比拟,是真的么?”

祝玉琪将雪儿揽在怀内,道:“单凭我说,也许二位不相信,不过,二位不妨亮出鞭来,我敢保证,十招以内,二位绝对难伤它一根羽毛。

并非我讥笑二位人不如畜,的确普通一流高手,难敌他一嘴双爪。如果二位认为我过份其词的话,当场可以试验!”

川中双鞭老大曹复连忙摇手道:“不必了!倒是我们开始罢!”

祝玉琪一拍鹤顶,道:“雪儿,你躲开一边,让我跟这二位比划此划,这是假的,不是认真,没你的事,你只能观战,可不许动,听见了没有?”

大白鹤点了点头,慢慢走向一边。

曹复退后了两步,道:“娃娃,我们虽是印证武学,但假戏必须当真戏演,若不如此,难以显出真凭实学,希望你认真从事,老夫鞭下可不容情!”

祝玉琪一点头道:“知道了,二位只管认真就是!”

说着,便也退后数步,把距离拉得宽宽的。

曹氏兄弟看他神态悠闲地持剑在手,遂也各自探手腰间。

呼的一响,两人俱都掣出一条九节钢鞭,几乎同声说道:“小哥上罢!”

祝玉琪抱剑一揖,双足一顿,以飞燕投林之式,纵身而上。

眨眼间,只见他儒衫飘飘,快似行云流水,恍若蝴蝶穿花,游走于两人双鞭之间。川中双鞭虽事前一再说是印证武学,但是一交手,两人却形同拚命般,双鞭如狂风暴雨也似的,,向祝玉琪周身要穴捣去。

他兄弟二人虽极少涉足江湖,然而川中双鞭这一字号,武林中却无人不晓,只不过因他兄弟不太现身江湖而甚少提起罢了。

峨嵋派乃武林七大正派之一,除了武毕具有精深渊源与独到之处外,声势却也不在少林,武当、仑昆、华山之下。

川中双鞭仅凭两人双鞭,竟敢向峨嵋挑战百次,若非他两功艺怀有独到之处,相信怎敢?再说,以他两人双鞭,与当今武林中若大一派比斗百次,竟能不伤毫发,这等身手,难怪不名震江湖了。

他二人之所以能在百次此斗中全身而退,乃是因为双鞭经过异人传授,双鞭施展,融合了刀法、剑法、钩法等的长处,而且又互相配合得极为巧妙、严密。

祝玉琪纵身攻来,他二人因不详祝玉琪的路数,也不知他功艺究竟高低,是以甫经交手,不敢用出全力。

那知祝玉琪在他兄弟双鞭之下,神态却似极为轻松,且有先声夺人之势,逼得他俩不得不聚精会神,全力以赴。

他两一则要逼使祝玉琪尽演真才实学,以便作他两今后动向的决定。

二来数十年修为,岂肯轻易败在一个娃娃身上。

为了这两点原因,自不能疏忽大意,兄弟两全神贯注,心不二用地抡起双鞭,一左一右,眨眼又转为一前一后,围着祝玉琪如影附形,追击不舍。

两人双鞭,带起虎虎凤声,却也声势惊人。

祝玉琪虽然持剑在手,但他既不接架,也不还招,尽在人影鞭风中闪来让去。

川中双鞭老大曹复见状,微感不悦,喝道:“娃娃,你不出手,是看不起老夫么?”祝玉琪不容,却发一声长笑。

曹雄见他并不出手还招,心中已有微怒,气他含有轻敌之意,此刻见他大笑不巳,心中更怒,喝道:“你笑甚么?”

祝玉琪笑容顿收,道:“我笑二位有点自不量力,这样已经莫奈我何了,倘若我再出手还招,二位岂不立败当场!”

他嘴里说罢,心中却暗道:你们不是说要真打真斗的么?我要不将你们激怒、你们怎肯施出绝招杀手?

川中双鞭愤怒中那会理解他的用心,还当是祝玉琪狂妄性喜卖弄,不由大怒,同声喝道:“娃娃,你也过份张狂了!”

话落,双鞭抡挥得有如神龙出海,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疯虎一般,罩向祝玉琪全身要穴。祝玉琪一见心喜,朗声道:“这才痛快!”

话虽如此,对方的凌厉招式,却逼使他不得不挥剑相迎。

三人这一认真,霎时鞭风剑影,交织一片。

祝玉琪激怒川中双鞭,本身却也不敢丝毫大意,顿时万念俱抛,心神合一,冷静、沉着,小心翼翼,倏攻候守,倒也安然度过数招。

这时,双方动作神速如电,俱都采取快攻手法。

只见人影纵横,一时竟分不出谁是谁来。

三件兵器,流辉四射,泛成一片片光幕,蔚成奇观。

三人俱都尽展所长,数招下来,却没因无法将对方制服而气愤,相反地,三人俱都心生一念。那是一片兴奋,欢愉的心情。

因为他们相同地感觉到,眼前对手,乃是生平罕遇,足以使自己尽出所能的称心敌手。故此三人俱感痛快异常,乐不可支。

川中双鞭的确堪称诡异,刁滑,每一招一式,都是攻向祝玉琪必救之处,往往使祝玉琪有穷于应付之感。

祝玉琪却毫不含糊,川中双鞭虽狠、虽刁,但祝玉琪却能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倏出一招极其怪异的身法,微一闪幌,即将来招化解于无形。

饶是如此,祝玉琪欲想在双鞭配合得天衣无缝之下取胜,一时却也无此把握。因为双方在剑法上的造诣,俱在伯仲之闾,何况川中双鞭又是合二人之力,才能与祝玉琪战个不分上下。

若论单打独斗,曹氏兄弟无论老大老二,恐均难舆祝玉琪相提并论。

转眼又是数招过去,双方俱都打得兴起,背心鬓角,微汗已现。

陡然,祝玉琪心中忖道:“看对方双鞭杀法厉害,我何不掌剑兼施,与他们一拚真力!”这时,正巧曹复一鞭砸下。

祝玉琪身形一偏,人己飘身避开。

曹复一鞭砸空,曹雄一鞭又到。

两鞭几乎同时发难,祝玉琪待得两鞭一齐递到之时,暗一运劲,左掌平翻,刚猛的掌风,立将曹复钢鞭斜斜荡起,迎向曹雄钢鞭磕去。

曹复出其不意,未及换招,曹雄要想撒手也已不及。

两条钢鞭碰在一起,霎时金铁交鸣,火星四射。

幸而两人互相及时刹住劲道,否则,即使双鞭不脱手飞出,两人虎口定被震得发麻疼痛。双鞭一触立分,虽无任何损伤,但川中双鞭兄弟两却不得不暗暗佩服祝玉琪内家真力之充沛,及头脑之机警。

眨眼之间,曹复又将九节钢鞭抖得笔直,一招“毒蛇吐信”,猛捣祝玉琪心窝。这时,曹雄钢鞭由上斜斜砸而下,呼的一声,点肩砸腿。

这一招,乃是乌龙鞭法中的精华绝招,双鞭配合,攻敌上中下三路。

在这种情形下,无论如何闪躲,均难逃一鞭之危。

祝玉琪一眼瞥及,情知无论以何身手,都难逃避,除了硬拚一招,别无良方。

当下不敢迟疑,功凝右臂,力透剑身,银虹剑倒挥而起,迎着千层鞭影,反削过去。说时迟,那时快!眼看双鞭一剑就要碰在一起,陡然,忽见双鞭甫下倏升。

也不知川中双鞭是畏惧祝玉琪内家真力过强,不敢硬碰或者是招中套招,另有用心。

只见双鞭竞没待祝玉琪长剑削到,倏然向空挑起,不过眨眼工夫,又复凌空下击,双鞭分成左右两边,朝祝玉琪烂腰扫去。

祝玉琪何等机警,对方双鞭倏然中止下击,反挑而上,他已知川中双鞭另有绝招,果然不出所料,急忙撤剑抽身时,对方双鞭已然扫至。

这一刻,要想同时化解左右双鞭,已不可能。

但见他,双足陡然一蹬,身形拔空而起。

随着他那一纵之势,陡然,头顶一片乌黑,敢情是大白鹤已展开双翅,疾然飞降。三人俱都不知白鹤何以飞临上空之际,白鹤已疾若星丸下泻,奇快无此地及时卸住了祝玉琪腰间丝带,双翅一层,飞出数丈。

祝玉琪此刻方知,雪儿敢情是见主人险象环生,特来救助。

可是,双方尚未分出胜负,不能言而无信,就此中止。

于是他急得手足乱蹬,叫道:“嘿!你这是干甚么!快放我下来,没你的事,走开!”白鹤却也知趣,情知主人已在发怒,连忙兜了一个圈子,飞回原地,降至距离地面约摸二丈来高,轻轻张嘴将祝玉琪放落。

这时,川中双鞭兄弟俩正怔怔望着大山鹤出神,似在惊叹白鹤之灵,及速度之快。

祝玉琪双足落地,紧接着跨前两步,对正出神的川中双鞭道:“来来来,我们继续!”说着,长剑一挥,故意在川中双鞭兄弟面前幌了一幌,引他俩动手。

川中双鞭兄弟眼前银虹一闪,身不由己地微退一步,然后抖鞭攻出。

三人一眨眼间,又巳斗在一起。

这一次,双方俱生从速克敌制胜之念,是以一交上手,绝学频施,险招迭出。曹氏兄弟两条钢鞭寒芒顿炽,凌空飞卷。鞭声虎虎之中,曹复朗声叫道:“娃娃小心了!”

他下文虽没说出,但无异在警告祝玉琪说:下面我们就要施展绝招了!祝玉琪情知得胜落败,决定就在顷刻之间,暗下收钦心神,全神戒备。

陡然,曹复双足一点,已纵身腾起,一招“巧燕掠波”,头下脚上,九节钢鞭寒芒闪闪,“拨云取月”、“拂尘击蜂”、“倒剪寒梅”,一连三招,连绵不绝,专攻祝玉琪上盘。曹雄垂臂斜指,鞭演“云卷狼烟”、“乌龙抖甲”、“指削紫竹”,也是一连三招,专攻祝玉琪下盘。

双鞭一上一下,不过眨眼工夫,已将祝玉琪整个身子罩入鞭影之内。

祝玉琪一见对方鞭招有异,且又凌厉无此,不禁暗吃一惊。

在这胜负立判,打斗告终的刹那之间,荣誉之心,早已掩盖了祝玉琪的理智,右臂长剑一格,硬向曹复由上击下的钢鞭封去。

左臂指出如钩,却徒手向曹雄钢鞭抓去。

说时迟,那时快!”

剑鞭相接,立时向起一阵断金碎玉暴响。

曹复手中钢鞭脱手而飞,一臂尚且震得麻木不已。

再看曹雄手中的一条纯钢打造的九节钢鞭,这时已一断为二,那被祝玉琪劈手抄断的半截,已被他那精纯无比的两仪真气神功,震得碎裂数段,洒落于地。

这一来,直将川中双鞭兄弟俩吓得魂飞魄敬,肝胆皆裂。

陡然,但听“叭!”的一声,老大曹复,竟摔了个四脚朝天。

原来曹复本是身在半空,凌空下击,手中钢鞭陡被祝玉琪那透满两仪真气神功的长剑击飞,顿时神志全失,是以摔了个四脚朝天。

只见他,一跃而起,抢前一步,朝祝玉琪一拱手道:“服了!服了!小哥神勇无敌,老夫衷心佩服!”

曹雄凝望地面段段碎裂的钢鞭,不由废然叹道:“老夫出道数十年,从未遭此惨败。”

他顿了一下,忽然面色睛朗,复又大声说道:“不过,老夫虽败,却败得甚值,祝小侠以幼龄之年,一举击败川中双鞭,一无奸,二无巧,全凭真才实学,夫复何言!”

说罢,一声长笑,笑声凄然,恍若深夜猿啼,令人心胆俱寒。

祝玉琪情知他因锻羽而发,心中极为难过,正想婉转劝慰两句,忽见曹复抢步上前,拍了拍曹雄肩头,道:“兄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没甚么好伤感的,这已不是我们老朽的天下,从此撤除名利之心,傲游青山绿水,岂不悠闲自在?”

祝玉琪听他虽是失意之语,却也不失磊落,心中甚是敬佩,一揖到地,道:“二位前辈万万不可因此丧志,世间除却名利,有意义,有价值,而仰仗前辈的事还多,如蒙不弃,晚辈愿推荐二位加入武当,同为正义奋斗,同为武林造福,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川中双鞭兄弟俩四目同时一亮。

显然他俩对祝玉琪的话颇感兴趣,曹复沉吟片刻,旋即笑道:“小兄弟,咱们这一打却打出交情来了,好!就冲你这两句话,咱兄弟就交你这个朋友!咱这就回川一行,稍事料理后就去武当!”

曹雄同样面现笑容,接道:“如此甚好,败在你的手下,再投入你的师门,甘心情愿。”

祝玉琪听说他俩已肯加盟武当,不禁童心大发,反手将剑挥入鞘内,左手曹复,右手曹雄。拉着他们一人一臂,雀跃地欢声叫道:“好呀!我们不打不相识,如今打成一堆来了,老前辈……”

辈字甫出,曹复却脸色一正道:“小兄弟,这称呼得改改口啦,我们之间究竟该怎么论辈称呼才是呀?”

祝玉琪闻言一楞,心想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论辈称呼才好呢!他想了一下,道:“实在我也不知道,好在你们不久就到武当山,到时候掌门人自然清楚。”

话甚有理,川中双鞭一想也对,兄弟两人一整衣襟,朝祝玉琪一拱手道:“我们就回川去了,当尽早赶往武当相会!”

话声一落,人已拔身纵起。

卸溉唬曹复又掉头飞奔而来,口里说道:“一时高兴,我倒险险忘了一件大事!”

祝玉琪见他面寒似水,却又不知他所谓何事,忙道:“忘了甚么?”

曹复咳了一声,徐徐道:“黑飞狐江兆坤与我们约定,要我们这里事完直奔武当玄贞观……”“去玄贞观则甚?”

“据我侧面获知,他要威逼掌门人玄一道长将你召回交出……”

“如果交我不出呢?”

“听说他要将玄贞观踏为平地,片瓦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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