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麦亮宇冷声接口道:“既然不是不可以,那还有什么而是的?”

青衣人眨眨眼睛,倏又凝目问道:“你要替你外公和你母亲报仇?”

麦亮宇满脸坚毅之色地道:“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青衣人目睹麦亮宇那坚毅的脸色神情,心中不由暗暗一凛,道:“你外公和你母亲都是本谷谷主亲手杀死的吗?”麦亮宇道:“是乌萧辣手玉女。”

青衣人道:“如此,你应该只找乌萧辣手玉女报仇就好了。”麦亮宇冷冷地道:“这只是你的想法,我却有我的理由。”青衣人道:“你有什么理由?”

麦亮宇道:“乌萧辣手玉女虽是直接凶手,但是她只是个刽子手,真正的元凶却是你们谷主,这理由你明白吗?”“我明白了。”青衣人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你外公和你母亲被杀的原因,是触犯了谷主戒杀的律令,是不是?”

麦亮宇冷哼一声道:“什么‘律令’,那只不过是你们谷主不分是非黑白,用来杀人的借口,美好动听的名词而已。”

语声一顿又起,问道:“你问完了没有?”

青衣人突然一声冷笑道:“问完了,但也是你的时辰到了,说吧,是你自己动手了断,还是要我代劳?”

麦亮宇双目一瞪,道:“你要杀我?”

青衣人淡漠地道:“如果你愿意自己了断的话,我可以不杀你。”

麦亮宇心中暗吸了口气,问道:“可是你们谷主要你来杀我的?”

青衣人摇头道:“不是,谷主根本不知道你的事情。”

麦亮宇道:“你们谷主如是知道,他决不会准许你杀我,你信不信?”

青衣人对麦亮宇此话没有立刻接答,却转望着玄机先生问道:“先生,你相信吗?”

在他心底意识里,满以为玄机先生一定会摇头答说:“不知道”,哪料事实竟完全出于他意外地,玄机先生竟然点头说道:“老夫相信。”

青衣人心中不禁一怔,诧异地问道:“为什么?有道理吗?”

不待玄机先生开口答话,麦亮宇立即接口说道:“信不信是你自己的问题,何必问别人,你不信,去问问你们谷主不就明白了。”

青衣人一听这话,忽然笑了,说道:“小子,你想在我面前耍心机还差呢。”

麦亮宇双眉一轩,道:“你以为我这是在和你耍心机骗你?”

青衣人冷声一笑道:“你想让我上当,你就乘机逃走,对不对?”

麦亮宇倏然扬声哈哈一笑,道:“阁下,你太聪明了,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青衣人双目猛地一瞪,沉声道:

“小子,你还敢口出不逊,骂我是小人,就凭着这……”

麦亮宇冷声截口道:“阁下,我劝你最好先忍着点儿,别发火,先去问问你们谷主之后再说,否则,杀了我,你也休想活命。”

青衣人一怔,问道:“为什么?”

麦亮宇道:“不必问我为什么,话出于我口,入于你耳,信不信在你,不过……”

语声微微一顿,正容说道:“你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还是听我的,先去向你们谷主问问清楚再说。”

青衣人冷笑道:“小子,今天任凭你怎么说,纵然你舌烂莲花,也休想我……”

他话未说完,突闻遥空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孔剑士,谷主有令,不得伤他。”

话声中,一道黄衣人影自那座五层高楼方向,身形快如电射般地飞掠而来。

话落人也落,是个剑眉星目,身着黄衣,手里持着一根黄澄澄的金笛,年纪和麦亮宇差不多大,皮肤比麦亮宇白净,看起来比麦亮宇秀气的少年。

这黄衣少年,正是“白骨谷主”座下号称“金童玉女”的“金笛玉童”。

“金笛玉童”身形落地,一双星目立即朝麦亮宇上下打量了一眼,笑说道:“你们的谈话,谷主都听见了,你的运气真好,谷主为了成全你的这份豪情心志,不但今天放过你,并且本谷属下,在今后十年内,不论在什么地方遇见你都不许伤你,希望你能好好的利用这十年时光,学成无敌天下的武功,但是十年一过,谷主便会下令所属全力取你的性命!”

话落,也不待麦亮宇开口,抬手一抱拳,倏然长身电射般飞掠而去。

青衣人呆住了,傻傻地望着麦亮宇只发怔!

麦亮宇倏然轻声一笑道:“阁下,尽望着我做什么?难道你还不甘心,还想杀我不成吗?”

青衣人眨了眨眼睛,忽地扬声哈哈大笑道:“姓麦的,算你运气好,命大。”

话落,大踏步飞快地走了开去。

玄机先生等人,自从青衣剑士现身,几乎无不替麦亮宇担心地捏着一把汗,直到此刻才都松了口气。

目视青衣人背影去后,麦亮宇便即转向玄机先生问道:“你适才喊住我有何指教?”

这时,玄机先生心中对麦亮宇的份量,已经大大地改观。

因为麦亮宇适才应付青衣剑士的神情语气上,他发现麦亮宇不但有着惊人的智慧豪气和傲骨,而且更有着虽泰山崩于前而脸色不变的沉稳的气度。

这样的一个少年,实在是个练武的奇才,只要获得一位武林高人奇士的善加琢磨调教,日后不难成为一个无敌天下的武林盖代高手。

于是,麦亮宇话音一落,玄机先生立刻干咳了一声,说道:“老夫想奉送你一相。”

麦亮宇道:“完全免费?”

玄机先生点头道:“要不是免费,就不叫奉送了。”

麦亮宇眨眨星目道:“为何想奉送我一相,有用意吗?”

玄机先生道:“俗语说得好,‘生意不成仁义在’,用意也就是这句俗话。”

麦亮宇想了想道:“好吧,如此就请替我看看前途吉凶好了。”

玄机先生点点头道:“请走近两步。”

麦亮宇依言跨近两步,站立在玄机先生桌旁。

玄机先生目光灼灼的凝视着麦亮宇的脸孔,倏而,他双目奇彩飞闪,但是刹那间,他脸色又忽地一变,变得异常的凝重,两道眉毛紧紧地蹙了起来。

麦亮宇目注他的脸色变化神情,心中不由有点忐忑不安地问道:“在下的前途怎样?有什么不妥吗?”

玄机先生暗吸了口气,摇摇头道:“没有什么,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只是……”

他接连说了两个“只是”,却未“只是”出个下文来。

麦亮宇道:“‘君子’问凶不问吉,究竟‘只是’怎样?先生只管说出来好了。”

玄机先生略一沉思,正容说道:“老夫有一语奉劝小兄弟,希望小兄弟日后能上体天心,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尽量以‘忍、恕’二字为先。”

麦亮宇天赋奇才,智慧超绝盖代,他一听玄机先生这等语意,对自己的前途未来,心中已将信将疑的明白了个大概,于是,立即颔首说道:“多谢先生指教,此语在下当谨记胸中。”

话落,抬手抱拳一拱,正待转身举步离去。

蓦见红影划空,一道血红如火的人影快逾电射地泻落。

这道红影也真怪,什么地方不好落,竟偏偏落在玄机先生程全智面前的桌上。

不用说,这一定是那个“辣手玉女”,别人决没有那么大胆,敢在玄机先生面前放肆。

可,等到红影身形落定时,玄机先生神情却不禁愕然一呆,直了眼,愣住了。

原来这人虽然也是个身材纤瘦婀娜,长发披肩的女人,但是她的一身红衣却比“辣手玉女”更红,其红并非如火,而是如血。

“辣手玉女”是从来不蒙脸的,此女却以红巾蒙脸,使人无法看到她的面貌是美是丑?

她整个脸型轮廓虽以红巾包蒙着,但在眼睛部位却开了两个洞,露出一双乌黑清澈,奇亮如电令人见而寒凛的眸珠子。

此女是什么人?……是玄机先生的仇家,来找玄机先生索仇的?

要不然她为什么要落在玄机先生的桌上,这分明是存心找碴儿,找麻烦……

玄机先生心念电闪,暗吸了口气,道:“姑娘有什么事情站到地下来说,免得踏坏了老夫的桌子扰了老夫的生意。”

红衣女口中冷哼了一声,说道:“听说你胸罗渊博,自称万事知,万事通,是吗?”一听这语气,玄机先生心里放了一大半的心,轻声一笑,点头说道:“不错,姑娘如有疑难之事要询问老夫,请站到地下来询问,否则……”

红衣女截口道:“否则你便要缄口不答,是不是?”玄机先生淡淡地道:

“老夫就会变成万事不通。”红衣女语音冷凝如冰地道:“只要你不想要命,你就只管变好了。”

声调一落即起,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不?”这话,问得好怪,好绝,好不出人意外。

玄机先生神情不由愕然一怔!心底意念飞转了转,摇头道:“请恕老夫一时眼拙,不识姑娘的来历。”

红衣女冷声一笑道:“姑娘的这一身打扮你都看不出来?”

玄机先生心中不禁微微一动,暗忖道:“难道是她?是那个女魔头?但那似乎不可能的事……”因为认为不可能,遂即答道:“老夫虽然已经想到了一个人,但却未便妄言。”红衣女目射冷电地问道:“你想到的那人是谁?”玄机先生摇了摇头,没有答话。

红衣女倏然探手自怀内取出一物,朝玄机先生一摊玉掌,冷声道:“你识得此物吗?”

那是根三寸来长,寒光闪闪夺目的银针。

玄机先生一见银针,脸色不禁勃然大变,心神猛震,身形一动,便要向后暴退。

可是,红衣女的动作却奇快无比。

玄机先生身形方自一动,红衣女玉手里的那根银针已快如闪电般地抵在他的头顶上,声冷如冰地喝道:“别动,动一动,这根银针就会扎进你的脑内,立刻要了你的命!说,你识不识得?”

玄饥先生浑身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脸色一片煞白,身形硬是没有敢动。

他一身所学功力,虽然名列当今武林一流中之一流,但是对红衣女却畏惧无比,连忙点头说道:“识得!识得!”红衣女道:“那么知道我是谁了吗?”

玄机先生道:“知道了。”

红衣女道:“知道就说出来。”

玄机先生有点嗫嚅地道:“这个……老朽不敢。”他对人一向自称“老夫”现在竟然自己降格改口自称“老朽”这实在难得。

红衣女道:“不要紧,这是我自己要你说的。”

玄机先生干咳了一声,道:“老朽如果没有看错,芳驾该是二十年前誉满武林,使黑白两道高手闻名丧胆,望影而遁的‘血娘子’。”

周围旁观众人,有些人原以为这红衣女可能就是“白骨谷主”,做梦也想不到竟是二十年前的一代女魔“血娘子”。

“血娘子”三字,似乎比“白骨谷主”的名气还大,还要令人惊魂胆颤!

周围众人入耳“血娘子”之名,莫不脸色大变,心神震凛地纷纷转身急步离去。

只有麦亮宇,他因不知“血娘子”的威名,是以脸色神情一片漠然,仍旧站立在当地未动。

红衣女倏然格格一声娇笑,说道:“不错,你说对了,我正是‘血娘子’,二十多年来未出江湖,难为你还能记得我。”

话落,玉手立即离开了玄机先生的头顶。

眸光一扫,忽然闪过一道煞芒,紧跟着口中一声冷叱,身形倏然电射而起。

刹时,顿见红影掠空中,惨叫之声四起,那纷纷急步离去的众人,立有七八人身躯倒地,溅血断了魂!

那些运气好的人,虽然没有溅血断魂,但却被吓掉了魂,吓破了胆,脸色一片死灰地呆若木鸡般站立在当地,不敢动了。

其实,这时就是要他们动,他们也动不得了。

为什么?……

是“血娘子”出手制了他们的穴道了吗?

不!没有。

是因为他们已被吓得魂落胆破,两条腿发了软。

血娘子于身形电闪,旋空飞绕一匝,一举之间,竟连杀七八人,这份功力身手,出手之狠毒,实在令人惊心咋舌!

麦亮宇目睹血娘子这等功力身手,星目不禁奇彩飞闪,大为敬佩,也羡慕地暗忖道:“我要能练成这份功力身手多好,外公和娘还有许叔公的血仇,何愁不报?”

他暗忖间,血娘子已经像个没事人似地回到了方桌上俏立着,语音冷凝地说道:“你们听着,希望你们离开此地以后,替我传言天下武林,就说我血娘子命大未死,此次重出江湖,志在复仇,要昔年那些围攻暗袭我的人,及早料理后事!”

玄机先生听得心神不禁一震,暗道:“惨了,这女魔头怀恨复出,从此江湖又将是血腥遍地,处处残尸,无有宁日矣!”

只听血娘子又道:“现在你们都可以走了,最好立刻离开这座白骨谷。”

众人闻言,哪敢开口接话,顿时如获大赦般地纷纷快步离去。

麦亮宇一见众人都纷纷离去,他遂即也打算离去。可是他刚一迈步,血娘子竟突然朝他一抬手,道:“喂!你等一等。”

麦亮宇一怔,停步问道:“姑娘有何见教?”

血娘子上下打量了麦亮宇一眼,目中突然闪动着柔和的光采问道:“你可是名叫麦亮宇,你的母亲是‘朱仙一美’,对吗?”“不错。”麦亮宇诧异地问道:“姑娘是谁?认得我和我娘。”

血娘子微一摇头道:“我是谁你就不必知道了。”话锋一顿,又问道:“你娘她好吗?”

麦亮宇神色不由一黯,道:“我娘已经去世了。”“啊……。”血娘子双目倏然凝光地道:“是被人杀害的吗?”

麦亮宇点头道:“不错。”

血娘子道:“是什么人杀的?”

麦亮宇道:“乌箫辣手玉女。”

血娘子目中蓦地闪过两道冷电般地煞芒,道:“你要报仇吗?”

麦亮宇轩眉震声说道:“我当然要报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血娘子目闪异彩地问道:“你打得过她吗?”

麦亮宇道:“打不过。”

血娘子道:“那你如何能报得了仇?”

麦亮宇脸色神情坚毅地道:“现在虽然不能,日后我求得名师学成无敌天下的武功时,就能了。”

血娘子道:“那要到什么时候?”

麦亮宇道:“总有一天。”

血娘子眸珠子转了转,道:“现在我就找她把她杀了,替你娘报仇,好不好?”麦亮宇倏然一摇头道:“不好。”

血娘子道:“为什么?”

麦亮宇道:“我立过誓,我要亲手杀死她替我娘报仇!”血娘子双目再度异彩飞闪地道:“你很有志气,希望你……”

语至此处,忽然一眼瞥见玄机先生已转过身子正要举步走开,心中意念倏地一动,立时冷声喝道:“程全智,你站住!”玄机先生心头不禁一凛,停步转过身子问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血娘子微一沉思道:“麦公子的话你听见了吗?”玄机先生点头道:“老朽听见了。”

血娘子道:“他要学武功,你为何不成全他?”

玄机先生道:“老朽心有余而力不足。”

血娘子道:“这话你怎么说?”

玄机先生道:“他要学的是‘无敌天下’的武功,老朽哪有那样的能耐。”

血娘子倏然轻声一笑,道:“你意会错了。”

玄机先生一怔,道:“老朽意会错了?”

“嗯。”血娘子点了点头道:“我要你成全他的意思并不是要你收他为徒,传他的武功,你那一身武功虽也是当今武林高手中的高手,但是我还看不上眼呢!”

这语气,虽然狂妄,令人听来不是滋味,心中冒火,但却是事实。

玄机先生心中暗吸了口气,眨眨眼睛,问道:杀星小子(上)

“那么姑娘之意是要老朽如何成全他?”

血娘子道:“另外推荐。”

玄机先生愕然一怔,道:“另外推荐?”

血娘子微一点头,道:“你号称‘万事通’,对武林身怀奇学异能之士知道的必然甚多,如此,你明白了没有?”

这话,玄机先生还有个什么不明白的,点了点头,道:“老朽明白了,可是……”

血娘子突然冷声截口道:“可是什么?告诉你,今天你本该溅血此地,总算你运气好,命不该绝,才遇上了麦公子这位救星,现在他已是你的救命恩人了,这意思你懂?”

玄机先生乃当世武林智士,这意思,他怎会不懂。

很明显地,血娘子若非为了麦亮宇,只怕就对他下了毒手,此刻他也已经断了魂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道:“老朽懂了。”

血娘子轻哼了一声,道:“你懂了就好。”

语声一落又起,接说道:“现在我把麦公子交给你,如何成全他,该怎么做,你不妨考虑着办,不过,在他未学成无敌天下的绝世武功之前,他的安全完全由你负责,如有一丝损伤,你就别想活命!”

麦亮宇听得心中不禁诧异至极,他实在想不通血娘子为何对他如此关爱,这么好?也想不出血娘子究竟是谁,怎会认识他和他娘的?……

血娘子语气虽然咄咄逼人,但是玄机先生却忍了。

因为,他自己心里甚是有数,不忍又能怎样?血娘子身怀罕世奇学,功力高不可测,凭他,就是两个加起来也不可能是血娘子的敌手,血娘子既然这么说了,他想不答应也不行。

何况,他对麦亮宇的智慧气质,内心本就很为欣赏,印象甚佳,只因麦亮宇要学“无敌天下”的武功,使他忍下了心里成全的意念。

此刻,他心中已经另有了决定,因此,血娘子话音一落,他立即正容答道:“这件事,老朽可以答应姑娘,不过,却必须先作声明。”血娘子目光凝注地道:“什么声明,你说吧。”

玄机先生清咳了一声,说道:“老朽只能答应姑娘‘另作推荐’,至于能不能学得绝世武功,都尚须靠他自己的福缘,老朽可无能为力,也不能保证。”

血娘子眨眨眼睛道:“你可是说那武林奇人肯不肯收他,传他武功,全得看他自己的运气,是不是?”

玄机先生点头道:“不错,姑娘是明理人,当知这种事是谁也帮不上忙的。”

血娘子微一沉吟道:“但是,你必须尽力!”

玄机先生道:“那是当然,老朽既已答应了姑娘,决不会不尽力。”

血娘子默然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就这样说定,你可以带着他走了。”

玄机先生没再说什么,抬手抱拳朝血娘子拱了拱,转向麦亮宇说道:“麦兄弟,请随老朽走吧。”

麦亮宇站着没有动,微一犹豫,目视血娘子问道:“姑娘究竟是谁?为何对我……”

不待麦亮宇话完,血娘子立即接口说道:“我名叫血娘子,昔年曾和你们母子有过一面之缘,其他的你就不必知道,也别多问了。”

麦亮宇星目眨动地想了想,道:“姑娘既这么说,那我也就不再多问,今天此情,我当永记此生不忘。”

话落,拱手一揖,转身和玄机先生迈步走去。

玄机先生和麦亮宇刚走了两步,血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又道:“程先生等一等。”

语气称谓比先前都客气了甚多,显然,这是“爱屋及乌”,因为麦亮宇的关系。

玄机先生和麦亮宇脚步同时一停,玄机先生回首问道:“姑娘尚有什么指教?”

血娘子道:“请问先生,此间谷主是何出身来历?他叫什么名字?”

玄机先生眨眨眼睛道:“姑娘可是要找他?”

血娘子点头一“哼”道:“我正是为找他而来,说不定就此杀了他,你知道他的出身吗?”

玄机先生摇头道:“老朽不知。”

血娘子眸光倏地一凝,道:“你不敢说?”

玄机先生道:“老朽是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吗?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血娘子双目寒煞一闪即隐,瞥视了麦亮宇一眼,又问道:“他不在谷内?你知道不?”

玄机先生道:“老朽不想欺瞒姑娘,现在他可能正在谷内。”

血娘子道:“在什么地方?可是就在那座五层高楼内?”玄机先生点头道:“是的,那正是……”

他话未说完,蓦见一道红影电射掠落,正是那位神态骄横冷傲凛人的“红裳乌箫辣手玉女”。

辣手玉女身形一落,目光深瞥了麦亮宇一眼,旋即冷冷地上下打量着血娘子,神态冷傲地问道:“你要找谷主,是吗?”血娘子冷哼一声道:“不错,他在吗?”

辣手玉女道:“你找谷主有什么事情?”

血娘子道:“你不配问。”

辣手玉女道:“那你就别想见到我们谷主。”

血娘子目射冷电地道:“你是什么人?”

辣手玉女道:“我是什么人,说出来会吓掉你的魂,倒是先说你自己是什么人吧?”

血娘子道:“不认识我,就问问你们谷主好了。”辣手玉女道:“我懒得问别人,还是你自己说出来好了。”血娘子突然冷声一笑道:“你既然懒得问别人,那就到阴曹地府去让阎王告诉你好了。”

话落,身形闪电般飘起,便朝辣手玉女扑去!

麦亮宇一听血娘子的语气,知道她要施展毒手,他惟恐她杀了辣手玉女,急地朗声大喝道:“血姑娘,你不能杀她!”

血娘子闻言不由一怔!连忙一刹扑势,身躯落地目视麦亮宇问道:“为什么?”

麦亮宇道:“她的命是我的。”

血娘子不由又是一怔,目闪疑诧之色地道:“她的命是你的?这话怎么讲?”

麦亮宇正容说道:“我已经发过誓,我要亲手杀死她!”

血娘子心里明白了,轻声一“哦”地眨眨眼睛道:“她就是那个什么‘辣手玉女’吗?”

麦亮宇点头道:“不错,她就是杀我娘和我外公的仇人!”

血娘子目光闪电地一瞥辣手玉女,道:“如此,我不杀她就是。”

语锋一顿,转望着辣手玉女冷冷地说道:“我虽然看在麦公子的面上暂时留着你这条命,但是现在我却要打你两个嘴巴,你小心了。”

话落,身形倏然前欺,玉手一扬,快如闪电般地直朝辣手玉女的脸颊上拍去。

辣手玉女虽是白骨谷的弟子,所学身手两皆极高不俗,在江湖上鲜遇敌手,但与血娘子比起来,她可就差得多了。

血娘子扬手拍出,她才待出掌封挡,可是,已经慢了,来不及了。

她只觉得眼前掌影电闪,“啪!啪!”接连着两声脆响,双颊竟已实实地挨了两个嘴巴。

这两个嘴巴打得很是不轻,只打得她娇躯一晃后退了一步,双颊上立时现出了两个清晰血红的掌印。

而血娘子却于那两声“啪!啪!”的脆响中,身形一闪,又快如闪电般地回到了原地。

她说话倒是言而有信,说是打两个嘴巴就只打两个嘴巴,并未多碰辣手玉女一下。

辣手玉女自出道江湖以来,几曾受过这样的挫辱,吃过这样的亏?娇躯一退之后,心中不由顿然大怒,双目寒煞激射,一声冷叱道:“贱婢纳命来!”

冷叱声中,抬手一挥,立见乌光倏起,锐啸划空,直朝血娘子当头罩落。

她挟怒出手,这一箫自是势疾凌厉,威猛绝伦!

辣手玉女的这支“寒铁乌箫”,为维护“白骨拘魂令”的声威,在江湖道上已不知毁掉过多少黑白两道江湖高手。她原以为这一箫出手,对方武功身手虽然似乎比她略高少许,但是绝对接不下这一箫的凌厉威势,纵不立刻命毙当场,也非得受伤不可!

哪料,事实竟完全出于她的意料之外,她一箫挥出,蓦见眼前人影一闪,接着是右腕脉门倏地一麻,手里的“寒铁乌箫”已到了对方的手里。

快!血娘子好快的身手,真是奇快绝伦,简直无法形容。

最令辣手玉女心中惊愕骇异欲绝的是,血娘子施展的是什么身法手法,怎样夺去她手里的“寒铁乌箫”的?她除了觉得右腕脉门倏地一麻以外,什么也没有看清楚。

血娘子忽然一声冷笑道:“丫头,凭你这么一点武功要想和我逞强动手还差得远呢。”

话声一顿,竟把“寒铁乌箫”往辣手玉女手里一递,随手一把扣拿住辣手玉女的腕脉说道:“走!带我去见你们谷主去!”

拉着辣手玉女直朝那座耸立巍峨的五层高楼奔去,辣手玉女腕脉穴道被拿,半边身子酸麻,欲挣无力,只好任由拉着奔行。

麦亮宇脚下一动,正要迈步随后跟去。

玄机先生却倏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臂,问道:“你想做什么?”

麦亮宇道:“跟过去看看。”

玄机先生摇头道:“不必了,那没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麦亮宇问道:“去什么地方?”

玄机先生道:“出去以后再告诉你。”

麦亮宇双目一凝,道:“先生当真要为在下尽力?”

玄机先生道:“你以为老朽对血娘子的应诺那只是‘应付’之词?”

麦亮宇道:“俗话说得对,‘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在那等情形之下,先生是迫不得已,无可奈何,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应诺,在下焉能认作真的?”

玄机先生微微一笑,道:

“你这话虽然不错,那虽然确是老朽心不甘情不愿的应诺,但是,‘大丈夫一诺千金重’,只要是老朽‘应诺’的事情,不论是何种被迫的情形下应诺的,老朽也绝对守践诺!”

麦亮宇星目异彩飞闪地道:“先生这是由衷之言?”

玄机先生双眉一轩,道:“以老朽在江湖上的身份声望,岂是那‘言不由衷’之人!难道还要……”

说至此处,心中倏然一动地话锋一顿,双目精光灼灼如电地凝视着麦亮宇,陡地哈哈一笑,道:“麦兄弟,你好心智,好不厉害,好不高明!”

麦亮宇心中不由暗暗一震,但却装着茫然不解之色地问道:“我怎样厉害高明了?”

玄机先生敛容正色说道:“算了,麦兄弟,你别和老朽装糊涂了,老朽闯荡江湖一生,走南闯北,素以心智胜人一筹著称,焉能想不到你的心意,你只管放一百个心好了,老朽定必倾尽全力成全你,让你得偿心愿,不过……”

话锋一顿,竟是欲言又止地没有接下去。

麦亮宇不由接口问道:“不过怎样?”

玄机先生心底意念飞转地微一沉思,道:“老朽有点担心。”

麦亮宇道:“担心什么?”

玄机先生道:“对武林将来,不知是福还是祸?”

麦亮宇神情一愕,道:“这话怎么说?”

玄机先生暗吸了口气,道:“因为你太聪明了,太可怕了!”

麦亮宇惑异地眨了眨星目,道:“这又与武林福祸有何关?”

玄机先生敛容说道:“关系太大了,如果你学成了那无敌天下的绝世武功,加上你聪明盖代的才智,若然为善武林,固是武林之福,若然……”

语锋倏又一顿,摇摇头,轻叹了口气,闭口不言。

麦亮宇心中明白了,星目眨动地道:“你担心在下将来会为恶作歹,祸害武林?”

玄机先生道:“老朽不愿作违心之言,正是担心如此。”

麦亮宇两道剑眉一轩又垂,道:“你心里可是有点后悔?”

玄机先生摇头道:“老朽虽然有点担心,却绝不会后悔!”

麦亮宇默然沉思了刹那,道:“先生精于貌相之学,应该不会看不出来在下将来是怎样的一个人,此刻先生不妨再仔细的看看在下的相貌,如果将来为祸武林,现在就撒手不管,任由在下自去还不算迟。”

玄机先生道:“老朽虽是精擅于相貌之学,但是以貌相论人之好恶将来,那只是‘相理’,只能揣料事情之七八,并不能完全肯定作准。”

麦亮宇眨眨星目道:“适才先生曾有‘希望我日后能上体天心,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尽量以忍、恕二字为先’之劝语,现在我请问先生,这可能根据我的貌相揣料我将来会杀很多的人?”

玄机先生点头说道:“是的,你双眉笼煞,杀孽深重无比,将来很可能成为武林一代煞星,也可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的浩劫!”

麦亮宇双眉倏地一扬,道:“这么说,我将来一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枭雄巨孽大恶,大魔了?”

玄机先生道:“老朽不愿违言,这确实大有可能。”麦亮宇神色忽然一冷道:“如此,我请与先生就此分手,再见。”

话落,抬手抱拳一拱,举步便要离去。

玄机先生伸手一拦,道:“麦兄弟,你不能和老朽分手!”麦亮宇道:“为什么?”

玄机先生道:“你忘记血娘子的交待了?”

麦亮宇道:“你怕血姑娘找你要人,是吗?”

玄机先生道:“不错,血娘子如找老朽要人,老朽将无词以答。”

麦亮宇道:“那不要紧,这我会向她解说的,是我自己要和你分手的,与你无关,不能怪你。”

玄机先生道:“但是老朽仍不希望和你就此分手。”麦亮宇冷冷地道:“你是不相信我会向血姑娘解说,还是怕血姑娘不放过你?”

玄机先生道:“两者都不是”。

麦亮宇星目一凝,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玄机先生道:“老朽想和自己的运气赌一赌。”麦亮宇神情微微一愕,道:“赌什么?”

玄机先生道:“赌你的将来。”

语锋一顿又起,接说道:“你虽然杀孽深重,将来很可能成为杀人不眨眼的一代枭雄,大魔头,但那只有可能,并不是绝对,换句话说,也就是全部‘可能’的一半,另一半,也很可能会成为武林的福星,所以老朽要和自己的运气赌上一赌!”

麦亮宇星目眨动地道:“这,你不觉得太冒险?”

玄机先生正容说道:“虽然冒险,但却值得。”

麦亮宇道:“你可曾仔细想过,如果你赌输了,你将会受尽天下武林的责难与唾骂,我杀的人越多,恨你的人也就越多,要杀你的人也就更多!”

玄机先生暗吸了口气,道:“老朽已经仔细想过了,真要到了那种地步,那也只能归诸于天意,武林劫数,对于那些责难与唾骂,老朽无话可说,只有以这条老命以谢天下武林。”

麦亮宇道:“这么说,你赌的该不是运气,而是你的一条命了,这个赌注也未免下得太大了。”

玄机先生道:“这赌注虽然是大了些,但是为了那‘千金一诺’,为了那我辈武林人物重逾性命的一个‘信’字,就算不得什么了。”

语声一顿又起,接道:“麦兄弟,血娘子把你交给了老朽,老朽的这条命却交给你了,我们出谷走吧。”

话落,伸手一挽麦亮宇的胳臂,迈步往谷口走去。

麦亮宇星目一瞥方桌上的那些卦筒、笔墨等物,说道:“那些东西你不收拾收拾,不要了?”

玄机先生摇头一笑道:

“老朽从此不再摆摊子做生意了,那些东西还要它做什么。”

这是一座大山,山中多丛林峻岭,峭壁悬崖,绝谷幽壑,山脉连绵,深广千里。

这天,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山下来了位剑眉星目、气宇英挺、面貌神情冷漠的白衣少年。

他,正是那个自小就在苦难中生长,饱受人世冷眼欺凌,被人骂作“私生子”、“小杂种”的麦亮宇。

麦亮宇来到山下,抬眼望了望山势,随即迈开大步往山里走去。

这座大山叫什么名字,麦亮宇不知道,他只是根据玄机先生的指点而找到这座大山的。

据玄机先生说,在这座大山的一处绝谷内,住着一位武学功力奇高罕世,性情怪异凶残的怪人。

但是这位怪人是谁?武林中无人知道,玄机先生也不知道。

至于绝谷位于山中何处,怪人还在不在?他就不得而知,完全要靠麦亮宇自己的运气机缘去找了。

因此,麦亮宇满怀希望,勇敢与坚毅,不畏任何艰险的决心,进入了这座大山,往里走,希望能找到那位武林怪人居住的绝谷。

一天、两天、三天……

麦亮宇进入这座大山,已经有好多天了。

他不辨方向,不分时间,也不分昼夜地往里走着,找着。累了,就找处可以遮蔽风雨的地方歇息;饿了,便拿出身边携带的干粮吃点儿充饥。

可是,在这好多天当中,麦亮宇虽然曾经找到了好几处山谷,但却没有找到一个人,甚至连一具尸骨也未见到。

日子一久,麦亮宇身边所携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仍然继续不停地往里走着,摸索地找着……

因为他深信玄机先生的话决不会骗他,反正深山中多的是山果、黄精之类吃不完的东西,决不愁会饿了肚子。

如此一天又一天,麦亮宇自进入这座大山已经有二十多天了。

荆棘,刮破了他的衣裳,刺破了他的皮肤;山石,磨穿了他的鞋底,双脚也被磨破了皮,疼得他举步都很艰难,但是他却咬牙强忍着。

夜,黑沉沉地,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却飘洒着冰凉的毛毛细雨。

这时,正值阳春三月月尾,也正是春雨连绵的季节。

麦亮宇忍着双脚的疼痛,高一脚低一脚地摸索地走着,找着……

走着,走着,前面没有路了,是一处下临百丈,深不见底的山谷。

麦亮宇站立崖边,望着眼前这处深不见底的山谷,心里不由暗暗想道:“这下面是个什么所在?我必须觅路下去看看才对,如果这个深不见底的山谷谷底,正是我这多天来未能找到的那位武林怪人的住处?……”

他正暗忖之际,身后蓦地响起一声轰雷也似的虎吼,震得山崖都似乎在摇晃。

他急地一转身,只见丈外之处,一只白额吊睛,身躯庞大的猛虎,正在弓背作势,张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森森锐利的虎牙,双睛宛如两道电炬般灼灼地瞪着他,状极凶恶骇人地做要扑向他的样子。

他一见之下,心头不禁骇然大惊!暗道:

“完了!前有巨虎,后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深壑,今夜纵不命丧虎口,亦必跌落悬崖壑底,落个粉身碎骨……”

死,在麦亮宇而言,他并不怕,只是在母亲和外公的血仇未报之前,就这样的死去,心中实在不甘,也死不瞑目。

就在他心头大为惊骇之际,那白额吊睛巨虎蓦又发出一声震天巨吼,庞大的身躯突然纵起,挟着一股腥风,猛朝他扑了过来。

“啊呀……”

他明知道自己站立的地方是悬崖的边沿,只要往后退上一步,就得摔下悬崖,落个粉身碎骨,葬身壑底的悲惨的命运。

但是人在惊慌急乱的紧张之中,往往会手足失措,而忘记了一切的!

是以,麦亮宇他虽是天赋奇才,智慧超人,但在心头惊骇慌乱之际,也不禁忘记了身后之险,身不由主的向后倒退了两步。

待至一脚踏空,心中惊觉之际,却为时已迟,口中发出一声“啊呀”惊叫,身子便直向那深不见底的壑底跌落了下去。

身子直如殒星下坠,耳畔只听得风声呼呼。

麦亮宇身在下坠,神智却十分清醒,心中也很是明白,这一摔下去,绝无幸免,除非有那不可思议的奇迹出现以外,他是死定了!

可是,这世界上真有那不可思议的奇迹吗?那是决不可能有的。

于是,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脑子里顿然变成了一片空白,什么思想也没有,什么也都不想了。

他紧紧地闭起了眼睛,听天由命。

不!那应该说是等待死亡的降临!

其实,此时此刻,他不闭起眼睛,不听天由命,不等待死亡的降临又有什么办法?

别说是他,纵是一个身怀罕绝奇学功力的武林高手,在这种情形之下,只怕也得照样的闭起眼睛,毫无办法可想的听天由命。

蓦地,“砰”的一声大震,他顿感头脑一阵昏眩,双眼一阵发花,立即失去了知觉,直挺挺地躺在壑底,死了。

麦亮宇真的就这样的死了吗?……

不!不!他怎么能够这样就无声无息的死去呢?……

不能!他不能死,否则……

天下的事,往往就是那么的使人无法臆测;令人不敢相信,不可思议的奇迹终于发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麦亮宇悠悠地醒过来了。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但是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心里在暗道:“我没有摔死吗?我还活着吗?从那么高的崖顶上跌落,会摔不死,这可能吗?……难道我现在觉着我还活着,并不是我的生命,只是我的意识,我脱离了躯体的灵魂?……”他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口中立刻忍不住发出了“啊”的一声叫喊。

原来他身子一动,立时觉得浑身骨节竟是像拆散了般地疼痛非常。

由于疼痛的知觉感,使他获得了有力的证明,他活着的并不是他所认为的“灵魂”,而实实在在的他确是没有死去。“我真的没有摔死?……”麦亮宇在自语的反问着自己。

陡地,他的手触摸到一片湿濡濡、毛茸茸的物体,而他的身子倒有大半躺在这毛茸茸的物体上。

他想转动一下身子,看看自己身子底下毛茸茸的物体是什么东西?可是,他实在无力动弹,只要一动,浑身四肢便疼痛难忍。

原来,当他一脚踏空,往崖下摔落的同时,那只扑向他的猛虎,竟也直朝崖下跌落下来。

虎躯庞大,比他的身子重了几乎有两倍还多,是以下落之势也较他快速,先一步的跌落下壑底。

从悬崖下摔落跌下,他自料必定粉身碎骨无疑,但世上就偏有那么凑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他的身子竟然不偏不斜地跌落在那只先一步摔落下的庞大猛虎尸身上,使他因而得以侥幸不死!这真应了那俗语所谓:“无巧不成书”了。

这时,麦亮宇神智已经完全清醒,已确知他自己实在未死,目前虽然浑身疼痛无力,但是他心里很明白这是因为惊骇过度,跌得太重的必然现象,只要好好的养息几个时辰,就会慢慢地恢复的。

于是,他不禁兴奋的脱口大声呼喊着:“啊!我真的没有被摔死,我还活着……”

一个人于遭逢大难,自料必死而竟能逃脱劫数时,其心底的兴奋与狂喜,因而忍不住激动地脱口发出大声呼喊,乃是必然的现象,也是人性最真实的流露。

蓦地,一阵凛人心颤的桀桀怪笑倏地截断了麦亮宇兴奋的呼喊,只听那声调冰冷得令人浑身发寒地说道:“小子,你先别高兴,你从崖顶上摔下来没有摔死,虽然算得命大,但是你仍旧活不成,非死不可!”

麦亮宇听得心中不禁一怔,脱口问道:“为什么?”

那冰冷的声音嘿嘿一笑道:“这是老夫兄弟立下的规矩!”

麦亮宇问道:“什么规矩?”

那冰冷的声音说道:“老夫兄弟初入此谷之时,就立过誓,凡是进入本谷之人,除第一个人可以获得活命外,自第二人开始,进来就必须死!”

听声音传出的方向,麦亮宇知道这说话之人就在自己的左边,他不禁缓缓转过头朝左边望去。

可是,他失败了,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由于这壑底太黑的缘故,他的目力连三尺远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于是,他暗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为什么入谷的第一个人便可以活命?”

冰冷的声音道:“进入此谷的第一人便是有缘人,也便是老夫兄弟的弟子。”

麦亮宇道:“这人如果不愿意呢?”

冰冷的声音道:“老夫就将他囚禁终身,永远不准他出谷。”

麦亮宇微一沉思道:“那入谷的第一人是谁?”

冰冷的声音道:“尹育纯。”

麦亮宇道:“他是你的徒弟?”

“嗯。”冰冷的声音忽然一变,厉声喝问道:“你认识他?”“不认识。”

麦亮宇摇头道:“他人呢?”

“出谷去了。”冰冷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腔调。

麦亮宇眨了眨眼,道:“知道他现在何处吗?”

冰冷的声音道:“不知道。”

麦亮宇心念电闪地想了想,又问道:“自他以后,还有人进入谷中吗?”

冰冷的声音道:“有。”

麦亮宇道:“都死在这谷中了?”

冰冷的声音哼了一声,道:“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活命。”麦亮宇心头不由暗震了震,道:“有多少人?”

冰冷的声音道:“三十多年来,踏入此谷的虽不算多,可也不少,老夫也从未记过数目,你只要数数地上的人头骨,就可以知道有多少人了。”麦亮宇心念转动地道:“这地方这么黑暗,我什么也看不到,如何能数?”冰冷的声音嘿嘿一笑,道:“那么你就等到天亮以后再数吧。”

麦亮宇没有再开口接话,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心里暗自忖想道:“说话的这人是谁?声音怎地这样冰冷?为什么要立下这种奇怪的誓言规矩?难道他就是玄机先生所说的那位怪人……”

他正在暗暗忖想之际,忽听那冰冷的声音又在说道:“小子,你在想什么?”

麦亮宇语调也一变冷漠地说道:“没有。”

冰冷的声音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麦亮宇道:“不想说,也无话可说。”

冰冷的声音道:“随便谈谈不好吗?”

麦亮宇冷冷地道:“没有什么好谈的。”

冰冷的声音连碰了两个钉子,寂然不开口了,但是没过一刻工夫,却忍不住沉默地又开了口,轻咳了一声,说道:“小子,你觉得害怕吗?”

麦亮宇眼皮动也没有动一下,依旧闭着一双星目,冷冷地道:“害怕什么?”

冰冷的声音道:“天亮以后,你数过地上的人头骨,就要死了,你不害怕?”

麦亮宇道:“你以为我害怕吗?”

冰冷的声音道:“老夫猜想,你心里一定非常害怕对不对?”

这时,麦亮宇虽然还不知道这壑底之人是何许人?是不是就是玄机先生所说的那位武学功力奇高罕世的武林怪人?……

但是他天赐奇才,聪智盖代,深知举凡武林怪人异士,大都有着不同于一般人的怪僻性情,遇上这种人,越是显得软弱没有骨气,胆小怕死,那就绝难逃厄运,也就死定了。

相反的,如将生死置之度外,尽量表现出一副生具傲骨、倔强、宁折不弯的脾性,不怕死的胆识,反而会获得意外地活命希望。

这也就是俗语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

麦亮宇既然深知这种道理,心中也有了这种“死中求生”的想法了,因此,那冰冷的声音话音一落,他立即突地睁开闭着的双星目,朗声哈哈一笑道:“人生百年,只不过是弹指光阴,总是要死的,这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冰冷的声音道:“你何不求求老夫发发慈悲呢?”

麦亮宇冷冷地道:“你想要我向你求饶乞怜?”

冰冷的声音嘿嘿一笑道:“你如果求饶乞怜,老夫或许会同情你,因而格外施恩,破例放你一条生路也说不定。”

麦亮宇道:“你别做梦了。”

冰冷的声音道:“你不愿求饶?”

“哼!”麦亮宇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冰冷的声音问道:“小子,你哼什么?”麦亮宇朗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生而何欢?死又何惧?求人同情乞怜,那算是什么男子汉,岂是大丈夫的骨气,我不屑为!”

那冰冷的声音忽又嘿嘿一笑,道:“小子,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倒是挺有骨气的嘛。”麦亮宇剑眉微微一轩,冷冷地道:“要是没有骨气那能算是人?”

“对,要是没有骨气,那怎能算人。”

冰冷的声音问道:“小子,你今年十几了?”

麦亮宇道:“十七。”

冰冷的声音赞许地说道:“十七岁的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胆识骨气,倒颇难得。”语锋一顿,声调忽然变得温和了许多的问道:“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是何人门下?”这壑底谷中漆黑无比,伸手不见五指,麦亮宇听这冰冷的声音的语气,似乎对他看得十分清楚,心中不由微微一动,问道:“你看得见我?”

冰冷的声音道:“周围三十丈之内的事物,老夫都没有看不见的。”麦亮宇道:“这么说,你的武功一定很高了?”冰冷的声音道:“不错,放眼天下武林,大概还无人能是老夫之敌。”麦亮宇声调轻蔑地一笑,道:“说大话并不犯法。”冰冷的声音道:“你可是不相信?小子。”

麦亮宇道:“你是谁?”冰冷的声音道:“别管老夫是谁,先回答老夫的问话。”麦亮宇再次地道:“不相信便怎样?”

冰冷的声音道:“不相信就算了,反正天亮之后你小子就要死了,老夫岂会与你争此。”

语锋一顿即起,又道:“快回答老夫适才所问。”麦亮宇道:“必须回答?”

冰冷的声音道:“不错,你非回答不可。”

麦亮宇道:“不回答呢?”

冰冷的声音嘿嘿一声阴笑道:“那你就得多受点活罪再死。”

麦亮宇语调平静淡漠地道:“反正是要死了,多受点活罪又有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

冰冷的声音道:“但是老夫却建议你,还是回答老夫所问的好,这对你也许会有好处的。”

麦亮宇道:“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还会因而突发慈心,放过我不成?”

冰冷的声音道:“也许有可能。”

麦亮宇默然了刹那,道:“我名麦亮宇。”

冰冷的声音道:“是和穆的穆还是木头的木?”

麦亮宇道:“是五谷中‘麻黍稷麦豆’的麦。”冰冷的声音道:“哪里人氏?”麦亮宇道:“河南开封。”

冰冷的声音道:“何人门下?”

麦亮宇道:“什么人的门下也不是。”

冰冷的声音道:“你学过武功没有?”

麦亮宇道:“学过一点。”

冰冷的声音道:“跟谁学的?”

麦亮宇道:“我母亲。”

冰冷的声音道:“你母亲是武林中人吗?”麦亮宇道:“她老人家美号人称‘朱仙一美’。”冰冷的声音道:“这么说,你母亲生得一定很美很美了?”麦亮宇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冰冷的声音接着又问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麦亮宇道:“麦慧如。”

冰冷的声音讶异地道:“你母亲也姓麦?”

麦亮宇道:“我从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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