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薄剑兰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做梦都想着闯荡江湖当大侠。这不,他趁着天黑,带着三毛、华子、牛儿三个人正在景德镇的大街小巷转悠,希望能够碰到一两个贼给他们练练手。因为今晚好多人都去三春茶楼赴司马弓的答谢宴,正是贼人出动的好时机,他们相信只要有耐性,肯定会抓到贼的。正说着,突然前头黑暗中传来一个老妇人微弱的喊叫声:“抓贼啊!抓贼!” 几个人猫下腰往前跑去,只见一个黑影从一所宅院跑出,手里拎个包袱,匆匆从黑暗中跑来。薄剑兰拔出剑,三个人拔出木刀,蹲伏在街角。黑影刚拐过来,薄剑兰一个扫荡腿,将贼人扫倒,大喝一声:“哪里逃!”三毛几个人围上来将他按住,夺过包袱:“逮住了!逮住了!”老妇人不停地答谢他们,四个人都十分兴奋。
走在回去的路上,四个人一边打斗玩耍着,一边争先恐后地回忆着刚才精彩的一幕。仿佛一夜之间他们都成了替人打抱不平的江湖英雄。这时,华子忽然发现一个蒙面人翻墙,忙低声说:“快看!前面有贼翻墙!”薄剑兰几个人都看到了,只见那蒙面人手脚很利索,转眼翻进一家院内。薄剑兰十分惊叹,不觉暗自佩服,好身手!但是他仔细一看,那不是绣娘柳鸣儿的家吗?她没有男人啊,这一定是个贼人!
几个人快步跑过去。看大门紧闭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牛儿和华子只好敲起起门来,一面叫道:“开门开门!”门被敲得砰砰响,但院内没有动静。薄剑兰叫他们继续再敲,几个人又敲起来,一边喊叫:“绣娘,快开门,有个蒙面人进了你家!我们是抓贼的!”又过了好一阵,院内才传出柳鸣儿的声音:“谁呀?”柳鸣儿打开门,显得有些惊慌的样子:“是薄少爷啊,有什么事吗?”几个人便告诉她刚才看见有贼翻墙进了她家,柳鸣儿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啊。”几个人便要求进去搜一下,免得让贼人钻了空子。柳鸣儿顿时显得有些慌张,掩饰道:“不会吧,我还没睡呢,正在为人家缝制衣服,没看见有人进来呀。”薄剑兰也急了,说道:“柳婶,不骗你的,我们都看见了。”
三毛几个人也异口同声地说:“是啊,我们都看见的,是从那边翻墙过去的!让我们搜一搜吧,别出什么事情!”
柳鸣儿听到他们这么说,也不好再加以阻拦,有些不情愿地闪开,放他们进去了。
薄剑兰几个人在院子里到处搜索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感到十分纳闷,他们又要求进屋搜一下,柳鸣儿看阻拦不住也只好答应了,可是屋里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人进来。薄剑兰想只有司马弓和她相好,可司马弓来了,敲门就是,也用不着蒙面翻墙呀。再说,这么高的墙,司马弓怎么能翻得上去?难道她还有什么相好的吗?也不像啊!几个人摇摇头,不得其解,但也不好在柳鸣儿这逗留了,只好与她道别,并叮嘱她夜里小心一点。柳鸣儿一面道谢,一面把他们送出了门。
关上房门,柳鸣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时常野从里屋走了出来,面带阴笑地对柳鸣儿说:“那四个小子走啦?”柳鸣儿哆嗦着回答:“走了。”
“哼,还号称‘景德镇四少侠’,可笑,我一只手就能把他们统统捏死。”
柳鸣儿乘机说道:“你也赶紧走吧,万一他们回头看见你就不好了。”
常野不说话,走近柳鸣儿,柳鸣儿看着他淫邪的眼神,有些畏惧地后退了一步。常野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扔到床上。柳鸣儿挣扎着叫喊着,常野放下柳鸣儿狠狠一巴掌打她脸上:快脱,我没多少时间!
柳鸣儿惊恐地哀求:“常野,你这样……对不起你死去的哥哥,我是你嫂子呀!”
常野恶狠狠地说:“你和司马弓那老家伙相好,就对得起我哥哥啦?少废话,快脱!”
柳鸣儿浑身发抖,一动不动,泪水直流,但是又无处诉说,毕竟她和常野德关系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尤其是他们的来历,她只有把这些苦水都往自己肚子里流了。
这时常野看她不动,于是上前又是一巴掌,扑上去抱住了她………..
薄家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从早上起下人们就不停地忙碌着,准备着晚上的家宴。任凭风果然准时赴宴,在江伯的带领下,任凭风来到了薄家堂屋等候。不一会儿夏鱼儿就从里屋走了出来,任凭风连忙起身相迎。四目相对,双方都感到有些不自然,任凭风正要说些什么,只听门外突然传来了薄小文的声音:“任先生,你终于来了!”小文连蹦带跳地跑进了屋,夏鱼儿连忙不自然地把头扭开,任凭风也将要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
薄家的客厅里摆了一张大圆桌,所有人都入了席,菜也已经摆满了一大桌。任凭风坐在客位,夏鱼儿坐在他对面,小文坐在他身边,小桃也坐在桌旁,只是她身边空着一个座位。原来薄剑兰只顾忙着抓贼,把吃饭这事给忘了。
小文看着空着的位子不禁说道:“哥哥不在正好,有他在,吃个饭都不踏实。任先生,你不知道,我哥是个坐不住的人,整天就想着舞刀弄剑,做梦都想着闯荡江湖当大侠。现在倒好,带着三个跟屁虫,挎着个木刀,就号称“景德镇四少侠”了,嘻,笑死人。”
夏鱼儿见小文如此没有礼貌,连忙制止小文再说下去:“小文,不许这么说你哥哥。”
小文不但不听,还对着夏鱼儿说:“妈,叫我说是你给哥起的名字不好,中间非带个“剑”字。“
夏鱼儿气恼着说:“小文,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小文无所谓地撇撇嘴,冲母亲做个鬼脸,她早已习惯了和母亲做对。
任凭风笑道:“小文姑娘天真烂漫,率直爽朗,薄太太,你有这样的女儿,真是很幸运。”
小文噘嘴辩解道:“说得我像个小女孩似的,我今年已经十七啦。”她实在不希望任凭风把她当成孩子。
夏鱼儿在旁听到,怒斥道:“你十七怎么啦,我看你就没你妹妹懂事,任先生,别看小桃年纪小,薄家瓷器上的好多图样都是她画的呢。”
任凭风听到夏鱼儿这么一说,连忙用赞赏的眼神看着小桃,想不到身有残疾的小桃竟然如此多才多艺,小桃看见任凭风的眼神羞涩地低下头去。
小文看到此景,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冷冷地说道:“可惜她腿坏了,要不然在景德镇上,准能找个好婆家。”小桃听到这句话,连忙把头低下,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有想到姐姐竟然在这种场合羞辱她,她深深地被刺痛了。
夏鱼儿看到此情此景再也容忍不下了,说道:“小文,你再乱说话,就别在这桌上吃饭了!”
小文一下站起身,扭头就向外面走去,夏鱼儿气得脸色发青,紧咬嘴唇。
任凭风见气氛不对,赶紧叫道:“小文姑娘,不想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吗?”
小文站住了,回头说道:“礼物?什么礼物?”
任凭风笑笑:“都是一些从上海买的衣服,来景德之前我正好在上海,朋友托我买几件衣服,今天正好借花献佛,也不知合身不合身。”
小文听得眼睛一亮,一阵欣喜,刚才的阴云一扫而过。任凭风冲身后的九叔使个眼色,九叔会意,出去捧了几个盒子进来。
小桃姑娘,你不用为腿疾担心,我认识几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将来我请他们到景德来,只要不是绝症,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腿。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一个盒子,先拿出一顶貂皮女帽,一对护手的毛袖拢说:“这是送给你的,喜欢不喜欢?小桃姑娘,你不用为腿疾担心,我认识几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将来我请他们到景德来,只要不是绝症,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腿。”
小桃高兴地接过衣物连声说道:“喜欢喜欢,谢谢任先生。”
站在一旁的小文开始不满了,嚷嚷道:“任……先生,那我的呢?”
任凭风回头对小文笑笑:“小文姑娘英姿飒爽,穿洋装准好看。”
任凭风拿出一套米白色女式西装和一顶西帽,递在她手上,笑问道:“怎么样?”
小文高兴地接过洋装,不停地抚摸着,这种样式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想到能和大城市的女孩子穿一样的衣服,小文不禁喜形于色,对任凭风说道:“太漂亮了!我明天就穿上!”说着得意地看了母亲一眼。夏鱼儿看着小文,叹了一口气,颇为不悦。
这时,任凭风从盒子里拎出一件深紫色天鹅绒旗袍,做工细致,十分华贵。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件衣服上了,站在夏鱼儿身后的春儿忍不住叫出声来:啊,太漂亮了!
任凭风不紧不慢地把衣服递给了夏鱼儿,夏鱼儿把衣服接过来,笑道:“让我穿这个,不是糟蹋衣料吗?”
九叔连忙说道:“薄太太,这是任先生在上海替朋友的太太订做的,他说那位太太身材和你差不多,非要先拿来给你。”
夏鱼儿心里一阵感动,接过衣物收了下来。这时佣人陆续把饭菜端了上来,小文开心地坐回桌旁。夏鱼儿端起酒杯:任先生,我代表薄家谢谢你。任凭风也端起酒杯,深深地看了夏鱼儿一眼,一饮而尽。这个夜晚,薄家因为任凭风的到来显得格外地热闹,而任凭风也开始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今晚的商会大厅分外热闹,大厅被七、八桌酒席塞得满满的。客商们济济一堂,气氛热烈。他们都是为了庆祝新一届的瓷王,每年瓷王大会结束后都要举办这么一场庆宴。一是为了祝贺新的瓷王,二也是给瓷商和新的瓷王一个交流的机会,为明年的订单做准备。主桌上,何家墨,司马弓和几个瓷商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司马弓有些喝醉的样子,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何家墨也随后站了起来。两人走到大厅外的院子里。
何家墨压低了声音说道:“司马弓,你挺能干啊,居然能把薄家瓷样换掉,差点瞒天过海,连我也骗过去了。”
司马弓矢口否认,显得很无辜:“没有啊!我怎么能换薄家瓷器?我换的是自家样瓷。”
何家墨又问:“那薄家瓷器是怎么回事?”
司马弓做无赖状笑着对何家墨说道:“何会长,这事只有你知道!你能把钥匙给我,就不能把钥匙给别人?”
何家墨没想到司马弓如此无赖,竟然反将自己一下:“司马弓,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两人便又走进大厅,宴席已经接近尾声,何家墨站起身,端起酒杯走到大厅中间,对着所有人大声说:各位客商,今天的庆贺酒宴快要结束了,作为景德镇商会会长,我非常感谢各位的光临!景德瓷器名满天下,我相信各位一定能在这里买到自己喜爱的瓷器,各位也一定会因此发一笔大财!来——干杯!
大家一片欢腾,纷纷起立干起杯来。
待大家坐下了,何家墨又说:今天青花瓷王评比结束后,出了一点小小的花絮,我不认为这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正说明我们评判的态度严谨,说明景德镇青花瓷王评比的公正和透明。为此,我要向所有参与评判的先生表示敬意!
大家热烈鼓掌。
何家墨又说道:“对那件事,商会一定会作出调查。下次大家再来时,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说法!不过,评比虽然有些疑问,我们还是要尊重今天的评比结果。按景德镇百年来的惯例,每年这样一次聚会,都是由当年新青花瓷王出资宴请,所以今天的真正主人是司马弓先生!在宴会结束之前,我提议请司马弓先生讲几句话,大家说好不好?”
司马弓似乎不太习惯大场合说话,站起来吭哧半天:“这个……那个……什么……我呢,不会在……大场合……那个说话……”
大家在笑声中鼓起掌来。
司马弓听到掌声,突然来了精神,大声说道:“我现在是景德镇的金匾青花瓷王!今天你们大伙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我可是花了不少钱啊!人得讲良心,是不是?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明天早饭后,我在家恭候各位签约订货!”
大家一愣,这个司马弓可真够急的,大家边摇着头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宴席散了,众客商簇拥着司马弓和何家墨走出商会。司马弓冲大家拱拱手,又说了不少客套话,消失在夜幕中。
何家墨见司马弓走远了,回头道:“各位,我也告辞了。当着司马弓的面,有些话我不好说,但大家心里应该有数,青花瓷王名头是虚的,瓷器品质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明天到底跟那家签约,各位还请三思而后行。”众人都心领神会地笑了出来并纷纷点头。何家墨也长舒了一口气,他要赶紧去薄家把这个消息告诉夏鱼儿,想到这儿何家墨不由笑出声来,自言道:“鱼儿知道我这样帮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司马弓离开商会后就直奔柳鸣儿的家,他在外头敲门却半天没有反应。司马弓又继续敲了一会,脸贴着门希望能够听到一点动静,不一会儿只听见院子里轻声传来一声:“谁呀?”
司马弓低声道:“是我。”
柳鸣儿吓得一缩头,向外说:“我都……睡了。”
司马弓说道:“你不是又起来了嘛。”
柳鸣儿只好开门。
司马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踉跄进来,差点踩空,看到柳鸣儿高兴地说:“鸣儿,我今天真高兴啊,我今天又当了青花瓷王,得把……这个喜讯告诉你!”他说着就往屋里走。柳鸣儿站着不动,显得有些紧张。司马弓回头,诧异问道:“你站在那里干什么?给我泡杯茶吧?”柳鸣儿犹豫了一下,只好关好大门,跟进屋来。司马弓进屋,发现有点凌乱,椅子倒了一个,有不少东西也弄翻了,便笑道:“你一向爱整洁的,怎么椅子倒了也不扶?”说着弯腰扶起椅子,坐在上头,问道:“田螺呢?”柳鸣儿警惕地看了看里屋,怯怯地说:“田螺睡了。”
司马弓马上起身要往里屋走,说是要看看田螺,柳鸣儿赶忙拉住他说田螺有点不舒服,睡得正香,司马弓挣开她,关切地问道:“那更得看看了,吃了药没有?”
柳鸣儿吓得要命,赶紧又拉:“千万别别……进去,有一点动静都会惊醒他的。”
司马弓“唔”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回转身,重新坐到椅子上。此时躲在里屋的常野,屏住气一动不动,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
柳鸣儿为司马弓泡好茶,端过茶放他面前,轻声地说道:“小心,茶有点烫。”
司马弓喝了一口,烫了一下,赶紧放下,笑道:“真是心急喝不得热茶呀!哎,鸣儿,你今天好像不高兴啊?是不是因为田螺生病的事?”
柳鸣儿掩饰地点点头,把头低了下去。司马弓叹了口气:“你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容易呀。我说过多少次,你干脆搬到我家去,早晚也有个照应。”
柳鸣儿不响,立在一旁。
司马弓见状又说道:“咱俩的事,全景德镇的人都知道。反正这样了,你怕什么?哎,你坐呀!你呀,也不知哪来这么多礼节,咱们都这样了,就像真夫妻一样,随便一点吧!”
柳鸣儿仍是摇头。
司马弓又看看放在桌上的青花瓷王旗,忽然想起什么,站起身说:“我不能久坐!明天早饭后,客商们要来家签约,好多事还没准备好。常野也不知跑什么地方去了。我得走了!”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元放桌上:“给田螺治病,千万别误了,忙过这几天,我再来。有事去找我!” 他伸手拿过青花瓷王旗:这个我先拿走了!记得关好大门吧。
司马弓走了,柳鸣儿跟到院门外,看着司马弓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百感交集。突然感到很对不起司马弓,因为她对他隐瞒了太多的秘密。
常野已从屋内出来,走到柳鸣儿身边,阴阳怪气地说道:“他倒是真疼你啊!这么小气的人,在你身上花钱,手面大得很呀!” 说完,常野溜出大门,四处看看,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柳鸣儿赶紧关上院门,背靠门,又一次流出泪来。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有时候她真想把真相都说出来,因为这些年来她内心的背负了太多的东西,真的很累很累,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说出来,她一次次地在矛盾中挣扎。
第二天一大早,司马弓就拿着青花瓷王旗走到院子中,喊自己的傻徒弟大头把青花瓷王旗给挂得高高的,他要让往来的人都能看见,他又把鞭炮备好,准备一有客人来,就马上放鞭炮。他要让全镇的人都知道自己是新的青花瓷王。
此时司马彩云刚回到院中,正看见常野。彩云想了想,将他拦住。“常野,我问你件事。你老实说,薄家的瓷器是不是你们换的?”
常野一惊,愣了愣,赶忙摇头:“没有啊。”
彩云紧追道:“那天夜里,我爸带你们干什么去啦?抬走一个木箱,又抬进一个木箱,里头装的什么东西?”
常野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彩云姑娘,你都看到啦?”
常野眼珠子转了转,想既然彩云都已经猜到了,就一不做二不休都告诉她把,也让老头子尝尝滋味,常野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彩云姑娘,我不能给你说什么,你愿意怎么猜,就怎么猜吧。”说罢就走了,彩云点点头,她什么都明白了。
司马弓正忙得不亦乐乎,他走进客厅,突然发现彩云怒气冲冲地站在客厅等他,不由一愣。彩云生气地问:“爸!你是不是偷换了薄家瓷器?”
司马弓又是一愣:“谁给你说什么啦?”
“没谁给我说什么,可是还要别人说吗?你自己还不清楚!”
司马弓生气地说:“这些事你别管!上楼做功课去。”说着,他坐到椅子上。
彩云上前一步说:“不行!这青花瓷王拿得不光彩,我替你脸红!”
司马弓一拍桌子:“大胆!我都不脸红,你脸红什么?我都六年没拿到青花瓷王了,凭什么他薄家要压我一头?有时候差四票,有时候差三票,最少一次差一票!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当场就能气疯!是不是青花瓷王,你知道这价钱差别有多少吗?”
彩云听到父亲这么一说,什么都明白了,冷笑一声说:“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做了手脚?”
“做了手脚又怎么样?咱们司马瓷不差!咱们也当过八届青花瓷王,他薄家有制瓷秘术,咱司马家也有!当年进贡康熙爷的“青花日月盅”,也不是他们一家烧出来的!“
这时,常野已来到客厅外,正在门外偷听,嘴边露出了一丝笑容。
彩云对父亲彻底失望了,大声说:“我去告诉薄家,是你使了调包计!”
司马弓连忙制止,彩云不听,向外面跑去,司马弓在后面急追。彩云跑到院子里,这时常野突然冒出来,拦住彩云,一把抓住她。
司马弓叫道:“常野,抓住她!送楼上去,锁她屋里。没有我的话,不准放她出来!去楼上把小姐捆起来,口里堵上毛巾,千万别让她叫出声,待会客商们要来了。等签完约,再放她出来!随她怎么喊!”常野抓住彩云一只胳膊往楼上拉,彩云挣扎着,常野面无表情,依然抓住不放,一句话不说,推推搡搡上楼去了。彩云被捆绑住手脚,放在床上,她还在拼命挣扎。嘴里堵着毛巾,发出唔噜唔噜的声音,仇恨地盯住坐在一旁的常野。
常野坐在一旁看住她,呐呐道:“小姐,别怪我,是……师父让我这么做的。”
彩云狠狠瞪了他一眼,甩甩头,企图甩掉口中的毛巾,却无效果,头发却乱了,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却愈显得风光撩人。
常野看着她因捆绑而更加鼓凸的胸脯,舔舔舌头便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常野回头笑了
笑便下楼来到了客厅,此时的司马弓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显得十分疲惫,往椅子上靠去。常野走了进来:“老爷,已经把小姐锁在屋里了。”
司马弓睁开眼,看了常野一眼,赞许道:“你这倒挺能干的。行!快去干活吧,做好一切准备,迎接客商!”
常野谢过师傅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转头,犹犹豫豫站住了。
司马弓问道:“还有什么事?”
常野说道:“师父,先前我……偷听你和小姐说话了。”常野故作憨状继续说:“师父,我无意听到的,我偷听了,就是偷听了,不能说谎。”
司马弓心想这小子还挺诚实,常野看了看师傅说:“你说薄家有制瓷秘术,咱们家也有制瓷秘术。还说什么“青花日月盅”。
司马弓很是吃惊说道:“你听到这个啦?可不许对外人讲!也不要多问,要守口如瓶,知道吗?行了,干活去吧。“
常野答应着出门去了,望着常野远去的背影,司马弓自言自语:这小子,倒也难得。
说着司马弓走进卧室,穿戴一新,对着镜子又仔细照照,这才满意地走出房间。只见
司马大院一派忙碌。大门外,张灯结彩,悬挂青花瓷王旗,客厅里准备案墨、茶水、点心,一群下人忙得团团转。司马弓十分高兴不时指挥着下人的工作。几串长长的鞭炮挂在竹竿上,准备燃放。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大批商户的到来。 司马大院,一切收拾停当,整洁、排场、喜庆。 二十几个下人,男男女女,排成两排,分列大门外,迎接客商。引得不少人围观。一面杏黄青花瓷王旗挂在大门外,迎风招展,十分威风。几个竹竿挂满鞭炮,等待燃放。司马弓穿戴整齐,神气活现地站在大门口。不时看看围观的百姓,充满炫耀之意。人群中有人招呼:司马先生,今天好排场啊!司马弓做出无奈状:“今年客商不多,人家远道来了,咱们得隆重一点不是?”说完便大笑了起来。
可是司马弓万万没有想到,他等了好久都没有一个商客前来拜访。司马弓开始有些急躁了,他和下人们开始张望,可是街上除了很少的行人,并没有客商的踪影。 司马弓有些不安起来,但表面上还很镇定。
大头忍不住了问道:“师父,客商怎么还不来啊?”
司马弓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急什么?等一会就来了。”嘴里这么说,却忍不住又一次张望。 迎候的下人和百姓已在窃窃私语,不时看看远处,再看看司马弓。 司马弓额上沁出汗珠,焦急地张望着,往天上看看,嘴里嘟囔道:这些杂种吃了我的,喝了我的,总不会不来吧?这都到什么时候了!这时突然有人喊道:“来了!来了来了!” 大家都往远处看去,果然出现几个客商朝这边走来。 司马弓见状十分高兴,喊道:“快放鞭炮!”
一时鞭炮齐鸣,好不热闹。
司马弓迎上前去,笑容满面,一个一个抱拳拱手:“陈先生!王先生!孙先生!”司马弓还想继续抱拳拱手,却发现后面无人,像一脚踩空踉跄了一下。围观的百姓都笑了起来。
司马弓有些尴尬,往前数数,只有三个客商。往后看,的确无人。但又不敢怠慢了这三位客人,又赶紧小跑到前头引路:“请!请!”他眼睛却还在往后瞄,额头已满是大汗。几个人在隆重的夹道欢迎和鞭炮声中走进大院,显得极不相称。百姓们轰笑起来。 下人们也忍不住都偷偷笑了起来。 不少百姓摇摇头,不屑地散开了。
客厅里,司马弓正和孙先生、王先生、陈先生签约。司马弓盖上最后一个印章,把合约递给他们:“三位能来,我很感谢。”孙先生笑道:“我们三个都是老客户了,当然会来!”
司马弓不满地说道:“那些客户呢?几十个客商呢,都去了哪里?是不是昨天夜里玩得太晚了,太累了,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王先生说道:“司马先生,你怎么还糊涂着?倒是我们三个起床晚了,他们早就去和别家签约啦!我估计一大半去了薄家”
司马弓大惊:“真的?”心中一阵怒气,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孙先生赶忙说道:“也就是猜测。” 王、陈二人也附和着说:“对对,猜测,猜测。”
司马弓大怒,站起来大吼一声:混帐!几个人见状不对,赶紧拱手:告辞,告辞!
说完,几人撇下怒气冲冲的司马弓,快步出客厅去了。
司马弓越想越不服气,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突然大喊一声:“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算了,我非得讨个公道回来。”
他大步向外走去。大头上前问道:“师傅,你去哪?”司马弓头也不回说道:“去薄家。”
“师父,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要带上家伙?” 司马弓似乎没有听到,大步走在前头。大头回身拿了一根棍子,几个下人也胡乱各捡一根家什,紧紧跟上去。
此时的薄家客厅里外都是客商,约有几十个人,有的在客厅签约,有的在外头花园聊天,显得十分轻松。其中一位客商对夏鱼儿说道:“我看今年司马家是没啥人去了,我认识的瓷商差不多都到你家来了呢。司马弓弄了那么一手,反倒弄巧成拙,他的一些老客户都不愿再和他做生意了。”
夏鱼儿笑着说:“那是各位看得起我们薄家,夏鱼儿深表感激。”
那位客商接着说:“不过,多亏那位任先生当场揭破司马弓,不然我们都要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薄老二一死,薄家瓷器从此大不如前了呢。”任凭风就在旁边,听见商客们这么一说不由哈哈大笑。夏鱼儿满意地看着,江伯端了一杯茶,亲自送到夏鱼儿面前,说道:“任先生真是能干,不到半天,和所有人都交上了朋友,太太,我从来没见过象他这样的人,他身上好象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人特别愿意和他亲近。”夏鱼儿眼睛盯着任凭风,心里虽然很高兴嘴上却说:“也没你说得那么邪乎吧。”
江伯认真地说道:“我是说真的,我老江活了几十年,也算阅人无数了,除了过世的大先生,任先生是我最佩服的一个人。”
夏鱼儿笑了笑,不说什么,只是看着远处的任凭风。
这时,秋儿背着小桃走进客厅。许多客商看到残疾的小桃和她纤弱美丽的面容,都十分吃惊也很疑惑,他们从未在薄家见到过这位姑娘。小桃害羞地看着大家,伏在秋儿背上,更让人怜爱。人们纷纷闪开一条路。任凭风抬头发现了她,眼睛一亮,兴奋地叫道:“小桃来了!”他忙起身跑过去,从秋儿背上接过小桃,轻轻放到客厅一张靠椅上。夏鱼儿十分意外,站住没动。 大家一齐围上来。小桃有些胆怯,有些好奇又有些害羞地看着大家,慢慢垂下长长的睫毛,低下头去。
任凭风笑着看了大家一眼,说道:“各位,今天我要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位天使般的姑娘,她叫薄小桃,是薄太太最小的女儿。”人们恍然大悟,纷纷点头。“本来小桃姑娘是不愿意出来见人的,她平时就胆怯、怕羞,因为她三年前双腿瘫痪,不能走路了。刚才我到瓷胚房去告诉她说,小桃,你不用害怕害羞,也不用自卑,我相信客人们都会喜欢你,她这才答应出来见大家。在刚才签约之前,各位都看到了真正的薄家瓷器,有几个品种最受大家称赞。各位可能还不知道吧,那几个最好的品种,都是由小桃姑娘亲自设计造型,亲自创意绘画的!”
大家都鼓起掌来,不停地赞赏小桃是一个难得的天才,小桃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去,心里忐忑不安,这可是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啊。
夏鱼儿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眼睛湿润了,自从小桃残疾以后就难得这样开心了。她感激地看着人群中的任凭风。就在这时,何家墨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这个任凭风,真的很会讨人欢心啊。”夏鱼儿一回头,不知何时何家墨已站在了她身旁。夏鱼儿很是惊讶,不禁问道:“家墨,你什么时候来的?”
何家墨看着夏鱼儿,满怀醋意地说:“早来啦,你的眼睛光盯着任凭风,哪看得到我。”
夏鱼儿听到何家墨这么一说,很是不满:“家墨,你怎么了,竟然说出这种话?”
何家墨看到夏鱼儿一脸怒气,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道:“对不起,鱼儿,我是看任凭风太喜欢出风头,不是君子之道,怕你上他的当,他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景德来,咱们都得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夏鱼儿听他这么一说,更加气愤了,眉头一皱,说道:“我感激他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他帮忙,哪有那么多客商来薄家。家墨,我不招呼你了,你自便吧。”
说着,她撇下何家墨,去招呼客商了。何家墨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自从多了这个任凭风鱼儿对他的态度是每况愈下啊,何家墨的心里就像刀刺一般,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吗?看到今天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站在薄家就像是一个多余的外人,反倒是任凭风把所有的风头都占了,把自己这个商会会长晾在一边。想到这里,何家墨不禁愤愤地甩了一下袖子,快步走出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