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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亮瓦瓦的蟹灯斜斜地挑在桅杆上,船影就勾勾弯弯地晃了。大雄的海货就全出了手,天也黑实了。他看着人群散尽,唯有紧绷绷地锚绳泛着长长的一线乏累。大雄也累坏了,倒在甲板上,一个“大”字朝天写,摸出腰里的酒瓶子,猛灌几口,浑身就热了。他扭歪着脸子,口水长淌,露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板子呼呼喘息。越是醉眼朦胧,越是瞅见麦兰子影影绰绰地朝他笑,楚楚动人。他肚子咕咕叫了,感到一种饥饿和空凉。他刚才是眼巴眼望地瞧见渔人,大摇大摆地回家钻娘们家的热被窝去了,丢下他在空滩上吹口哨儿。折腾来折腾去像条被卷上海滩的干鱼。大雄伸着脖子唱起了野歌来。
大雄没唱完,就听见身后有人偷笑。“没成色的,吼得乌烟瘴气的!格格格……”大雄头也没抬。就知道是麦兰子来了。见麦兰子来了,大雄不敢晾膘儿了,“腾”地跳起来,哗啦哗啦地收拾筐子里的网棱子。
“大雄哥,咋不唱啦?”麦兰子将挽着的柳条篮子放在船板上。篮子里有几把棱子、棒槌,细针线包儿和一把豁牙掉齿的木梳子。梳子一边挤着两个油花花的纸包儿。大雄瞟一眼她的篮子说:“麦兰子,你这开酒店的,咋又去哪儿补网啊?”
麦兰子拍了他一下后膀子:“傻蛋,俺是等你呀!”
“等俺?别逗啦!”
麦兰子一撅嘴巴:“谁逗你啦,不知好赖!”
“你等俺做啥?”大雄拧了她的屁股一下。
“就是看看你。”麦兰子说,胸脯子一起一伏的。沉吟一会儿,她又说:“大雄,你是个大个儿混蛋,人家半宿拉夜的等你,你这么没心肝呐?”她一下子给大雄骂愣了。大雄软声问:“你是有啥事儿吧,看把你给急的!”
麦兰子说:“俺有话跟你说!”
“说吧,俺又没堵你嘴!”
“不,到舱里说。”麦兰子拽起一个篮子,腾腾钻进舱里去了。大雄哈哧哈哧地将筐子抱进舱里来。麦兰子点燃了舱里的蟹灯,又悄悄地关上了舱门,然后从篮子慢慢掏出那个油花花的大纸包儿,软了声说:“大雄哥,俺给你送饭来啦!俺们饭店做的,你爱吃的猪耳朵,镘头,还有老酒。”
大雄胸膛一热:“兰子,你真是的。”
“快吃吧,还牛呢,也就是俺惦记你!”
大雄“嘿嘿”大笑,蹲下身子,狼狼虎虎的吃喝起来。他大口嚼着油光光的猪耳朵,一边囊囊地说:“真香,还挺热乎呢!”麦兰子点点滴滴看他,放开嗓儿笑着。大雄吃得红头涨脑,脑门子冒汗儿了。他的吃相像一个不谙世事混沌未开的孩子。麦兰子看着看着,眼睛有些迷离。大雄吃完了,抹着油嘴说:“兰子,你真好!俺没看错你,日后给俺当个好媳妇!”麦兰子见他古道热肠来了,就顺势挪过来,正正经经地说:“哥,除了裴校长,还有人向俺求亲呐!”大雄拿火柴棍儿剔着黄牙板笑道:“敢?打折他的腿,全雪莲湾都知道,你是俺的人!”麦兰子虎起脸蛋子,狠狠垂了大雄一拳:“你个傻样儿的,那你咋不向俺们麦家提亲啊?”大雄装傻充愣地说:“你这话说的,你爷爷当村官,你七奶奶是咱村的神仙,俺哪敢啊?”麦兰子差点气哭了:“你个傻样吧,你没胆儿谁信啊?”她撒娇使性儿地扑进大雄怀里,血一下子涌上了脑袋。
隔了几天,这天晚上小酒店里没人,麦兰子又来找大雄。她见了大雄又打又笑,像鱼精般野得抓拿不住了。大雄仿佛嗅到了生活的原本气息,与麦兰子话赶话儿讨乐子。麦兰子呢,心疼他,又贫着嘴借机会故意刺刺他出气。麦兰子说:“大雄,你脑壳亮得像灯泡儿。”她拍着大雄的冬瓜头,自由散漫得荒唐。
大雄眨眨眼,见屋里没人,伸出大掌探进麦兰子褂子里拧了一下奶子说:“稀罕么?傻妹子,稀罕送你拿被窝照亮儿去!”
麦兰子摘开他的手,笑咧咧地骂道:“谁稀罕?给俺一脚当泡儿踩,怕是比猪尿泡还响亮呢!嘻嘻……”
大雄喜欢麦兰子插科打诨的赖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