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特警支队长赵红剑虽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却没再找白正林的麻烦,毕竟那顿酒把憋了多年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他自己劝自己,“白老哥”喊得那么亲还较什么劲?可不能官当得越大心胸越狭窄。战歌被白正林带走训练,他正好省心。接到白歌的借调令时他也没犹豫,直接写上“听从指挥,服从安排”的批语,痛快地放白歌走了。
到警犬基地后,白歌在每天训练时恍然觉得自己和战歌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战歌像风一样奔跑在警犬基地的椭圆形训练场上,这条绳索也松松紧紧地牵着。犬跑外圈,人跑里圈,人和犬交汇时互相用眼神瞥着。白歌看到四只腾空的犬爪,看到清晰而遥远的犬眼,战歌眼睛里的那种模糊神彩在一瞬间变得异常突兀,它吐出长长的鲜红舌头立刻湿润了白歌的心,它让白歌想到邱鹰,邱鹰躺在病床上一起一伏的胸脯,只有这一种迹象才证明他是个活体。韩雪汗津津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她拿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不厌其烦地擦拭着邱鹰裸露的身体。白歌无端揣测着,邱鹰那时一定非常舒服,仿佛站在警犬中队的门口,站在一排威武雄壮的警犬面前,让山里的风吹过身体,他一定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轻松和满足。对此,在曾经的岁月中,白歌是一点点逐渐体会到的。
一阵狂暴的犬吠像雨点一样敲在白歌心头,他从短暂的思维迷失中醒来,回顾左右。
五个人盯着各自的警犬,五只警犬飞快地跑在塑胶跑道上,还有一位穿着迷彩服的大校警官白正林站在烈日下,督促警犬们训练体能。
白正林从云南境内的武警部队共挑选了五只警犬,麻粟坡中队的另一只警犬风翼由于骨龄过大而落选。白歌打电话回中队时听说莫少华因此事而沮丧了好长一段时间。
入选的警犬素质在云南境内是一流的,它们将由各自的训导员在警犬基地内强化训练半年,准备参加明年年初的全国警犬技能锦标赛。战歌的身躯越来越健硕,结实的肌肉上生着一片片锦簇样的细毛,后腿直立站起时几乎和白歌一样高。
但是,从全天战备的基层作战生活到生活极度规律的训练生活,人和犬不免都觉得乏味。
之所以乏味,是因为重复。在重复各种科目的训练中,白歌发现不论是人还是犬,都是必须面对一些困境的,困境一旦消失,只会带来短暂的轻松和快乐,但乏味便随之而来。刚开始带战歌训练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期待与紧张,所以快乐因此而产生。战歌小时候调皮顽劣,霸道蛮横,白歌经常会为此痛苦,但经过种种痛苦之后,战歌从一只游手好闲的小野狗变成了一只合格的优秀警犬后,那么白歌的快乐便随它而生。它不听从指挥,经常擅自行动,白歌觉得无可救药,但邱鹰受伤令它的服从性大增,这种痛苦后的欣喜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和战歌相处以来,白歌的心情始终处于波澜起伏的状态,直到现在进了警犬基地训练后,才渐趋安稳,可是新的问题随之产生,安稳带来的,也就是枯燥乏味。
现在,战歌已经把一些技巧性科目,比如翻越障碍、钻火圈等科目当做每天的热身运动一样,轻描淡写地就交出了满分成绩。白歌时常想起那个下午,白歌因为恼怒战歌的服从性太差,打电话给父亲,几乎要放弃它。但现在想起,白歌觉得那时的想法是多么可笑,而在他带着战歌去看舍身救它的邱鹰是多么英明的决定。
其实想一想,战歌性格上的缺陷只有一个,就是随意性太大,不能完全接受主人的命令,这和它童年时代自由自在的丛林生活有很大关系。而其他项目,战歌都表现得让白歌出乎意料地顺利,特别是在执行任务中,战歌的勇气、霸气和狠气,是其他警犬无法比拟的。白歌不得不相信,做任何事情,必须坚持,必须忍受那种因看不见前景而产生的巨大恐惧感,失落感。庆幸的是,现在看来,战歌走过来了,用了一年的时间完成了从被狼喂养的小野狗到为人民除暴安良的优秀警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