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
海面上传来响亮的汽笛声,一艘客轮载着火车缓缓驶来,即将靠岸。金澜市刚刚开通的火车轮渡,标志着这座城市的飞速发展。
火车站出站口,于海鹰和罗静站在接客的人群中正四处张望。
乘客蜂涌而出,乔红从他们眼前走过,他们却没有看见。
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你们俩看什么呢?”
罗静和陆涛回头一看,乔红剪短发,戴墨镜,她的装束与过去判若两人,显得庄重而典雅。
罗静激动地喊了出来:“乔红!”
于海鹰和罗静迎上前去。
乔红走了过来,与罗静紧紧拥抱。
罗静:“你这个鬼乔红,怎么去这么久呀?我想死你了!”
乔红:“我也挺想你们的。”
罗静:“想,你干吗不早点儿回来?”
于海鹰忙说:“好了,该走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咱们拍电视剧呢。”说着接过乔红手里的行李,三人随着人流边走边聊。
乔红这才转过头问:“海鹰,你还好吧?”
于海鹰嘿嘿两声,说:“马马虎虎吧。”
罗静看着乔红笑着说:“就是想你想得快不行了!”
于海鹰说:“有那么严重吗?”
罗静:“严不严重自个儿心里清楚,反正呀,乔红再不来有些人就要急疯喽!”
于海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乔红笑了:“瞧我们家于海鹰那憨样,一点没变。”
罗静:“可是你变了,变得我们都认不出来你了。”
乔红:“不是吧罗静,你是不是想说我变老、变丑了呀?”
罗静:“怎么会呢,你变得比原来文静了、沉稳了!”
于海鹰:“时代在变嘛,人人都在变,乔红同志肯定也会变喽!”
乔红自豪地说:“就是,不变我不成老古董了?哎,你们家陆涛呢?”
罗静慌忙说:“哦,他这几天不舒服,在家睡觉呢。”
于海鹰笑了笑说:“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是心里不舒服!”
乔红恍然大悟:“我就知道,什么想我,想死我了,你们一天一个电话地催我回来,就是搬救兵呢,是不是?”
于海鹰和罗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2
一边是美丽如画的海边风景,一边是高耸如云的摩天大楼。汽车行驶在美丽的滨海大道上。
于海鹰驾车,乔红和罗静并排坐在后排,三人显得非常兴奋。
乔红摇下车窗,不时眺望窗外的美景。
罗静:“乔红,这次漂洋过海过来感觉不一样吧?”
乔红兴奋地说:“这两年特区的变化真快呀。”
于海鹰自豪地说:“这就叫特区速度,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益嘛。”
乔红:“哟,于海鹰,这可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词儿啊。”
于海鹰:“我也随着特区茁壮成长了嘛,总不能让我原地踏步吧。”
罗静:“是啊!一转眼你们家于海鹰当了总队参谋长了,肖政委也当政治部主任了……”
乔红怕罗静提起陆涛的事伤感,拿出一封信交给她,岔开了她的话题道:“你儿子带给你们的信!”
罗静有点惊讶:“我儿子?打电话就行了呗,还写什么信呀?”
乔红:“大概是有重要的事儿吧。”
罗静不解地看着手中的信。明明可以打电话,儿子为什么要让乔红带信呢?这是个谜。
车飞快地驶上了立交桥,从世纪大桥上穿过。
3
陆涛当然没病,此刻他正在美式高尔夫球场打球呢。
陆涛猛地挥杆击球,小球飞向空中。邱永兴、韩非和陆涛三人跑了过去。
小球滚进洞。
邱永兴:“你还别说,老陆打高尔夫有天赋,今天居然来了个一杆进洞。”
陆涛:“瞎猫撞个死老鼠,我这是蒙的。”
邱永兴:“要是做大买卖,一把蒙对了,那就是几千万。老陆,你就别再犹豫了,昨天董事会已经研究过了,先来公司当个副总,底薪每月一万,每做成一单生意,你再提百分之二十。怎么样,还满意吧?”
陆涛:“老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转业的事儿上面还没批呢。”
邱永兴:“老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这可已经是末班车了。”
陆涛看了一眼邱永兴,思考了一会说:“你就不怕我业务不熟,到时候给你砸锅?”
邱永兴:“开玩笑,就凭你在特区的关系,上层又有那么多朋友,做什么都砸不了。现如今,朋友就是财富,关系就是生产力啊!”
正说着,韩非边打着手机边向这边跑过来,说:“支队长,老于找你。”
陆涛边走边说:“这条‘老鱼’就是不安份儿,你就说我不在,下海游泳去了。”
韩非急忙说:“可是,乔小姐从北京回来了,说是要见你。”
陆涛一惊:“乔红?”
4
于海鹰家客厅内,写字台上放着一台手提电脑,乔红正在操作,动作娴熟。
于海鹰和罗静都盯着看。
乔红:“这是最新型的手提电脑,CPU采用的是奔腾二处理器。”
于海鹰:“你就别说这么专业的词儿了,有什么把戏,你就赶快耍吧。”
乔红:“这东西用处可大了!可以说什么都能干,你们看啊。”
她按了一下回车键,电脑上出现了于海鹰和陆涛的合影。那是陆涛和于海鹰在一所野战医院的合影。
于海鹰和罗静都愣了,羡慕地望着乔红。
于海鹰兴奋地问:“你从哪儿翻出来的这张老照片?”
乔红满脸得意:“从老爸那儿。”
于海鹰:“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乔红:“军区新闻站苏干事转业前翻箱底翻出来的,送给老爸了。”
于海鹰:“噢……”
楼下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
“陆涛回来了。”
罗静赶快起身去开门,乔红也走了出去。
5
门开了,陆涛手上举着一束鲜花从楼下上来,看见乔红和罗静站在家门口。他边上楼边挥舞着鲜花说:“哎哟,乔大小姐,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乔红哼了一声说:“别光口头上欢迎,干吗这个时候才回来,也不去接我?”
陆涛:“不是不去接你,而是我害怕他们两个人,他们都成教授了,一见面就给我灌输知识,我都博士毕业了,这两人还不放过我。”他指着罗静和屋子里的于海鹰说:“哎,我现在是惹不起躲得起。”
他将鲜花递给了乔红,乔红顺手塞给罗静,罗静拿着鲜花不知该怎么办。
三人走进了于海鹰家。
6
于海鹰从电脑旁站起身,迎上去夺过罗静手中的鲜花,献给陆涛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乔红不回来,你连这个门都不进,她一回来,你又是欢迎又是献花,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涛打哈哈说:“没什么意思,咱们俩是进错洞房娶错婆啊!现在罗静和你是统一战线,乔红不回来,你们俩天天开我的批斗会,我一提转业,你们就觉得我是投敌叛国,逼得我无处可逃,只能和你们打游击了。”说着又将鲜花献给乔红,说:“乔红,你这一回来,可算有人给我做主了。今天没去接你,明天我请你吃饭,就算是给乔大小姐赔罪了。”
乔红:“你就请我一个啊,那他们俩呢?”
陆涛:“他们俩是一伙的,我不能请。”
于海鹰:“你怎么就知道乔红一定是你的同盟呢?你就这么自信?”
陆涛看着乔红说:“乔红,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乔红笑着说:“我哪一边都不站,我就站在中间。”
7
陆涛家卧室里,台灯亮着,罗静欠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信又看了起来。
陆涛转过身,没好气地说:“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钱来。”
罗静坐了起来,自言自语:“要说孩子想出国学习也是好事儿,咱们这么多年都没管过他,心里总是觉得亏欠孩子,真不想让他失望,可这出国得多少钱啊?”
陆涛:“那你还和于海鹰瞎起什么哄啊,我不转业去哪儿挣钱?”
罗静:“我是觉得你在部队踏踏实实地干,旱涝保收,比转到地方上有保障。我知道海鹰他们都升了,你再呆在这儿心里别扭,可乔红刚才不是说了,给你找关系调回北京,换个地方发展。”
陆涛:“只要不脱这身军装,换什么地方都别想挣钱。我想好了,脱了军装,也不要什么工作,我自己单干,我就不信别人能挣钱让孩子出国,我就不能!”
罗静:“要是为了孩子出国逼得你去想尽法子挣钱,咱宁可让孩子留在国内。”
陆涛:“我不光是为了这些。”
罗静:“那还为了什么?”
陆涛:“行了,我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说完转身睡去。
罗静将台灯关掉,但她却无法入睡。这些年,儿子在北京,她和陆涛都没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儿子长大了,第一次向她们提出要求,按理也不过份。可是这第一个要求就让她束手无策,甚至在她心里留下了心病。
8
朝阳照耀下的总队机关办公大楼庄严肃穆。一辆越野车开来停下,于海鹰从车上下来走进办公楼。他来到写有“政治部主任”门牌的办公室前,推门进来,肖明亮正在和秘书交代着什么,见于海鹰进来,秘书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于海鹰笑呵呵地说:“政委,总队就是不一样啊,你现在可是鸟枪换炮了。”
肖明亮也笑着说:“参谋长的办公室比我这儿可气派多了,可你就是赖着不来啊!抓紧过来吧,要不首长该有意见了。”
于海鹰:“你以为我傻呀,总队的办公条件这么好,谁不想早点来享受啊!我也不愿意在那儿兼着支队长,可是陆涛的事情一天不解决,我这一天就走不了。”
肖明亮想了想,说:“指挥学院我问了一下,那边倒是有个副院长的位置,但这事儿我说了不算,得党委定。”
于海鹰忙说:“你这个政治部主任就管干部,赶紧建议建议嘛。”
肖明亮还准备说什么,秘书进来,说:“主任,该开会了。”
肖明亮看了一下手表说:“海鹰,走吧。”
两人走出门去,边走边说。
于海鹰:“开什么会?”
肖明亮:“开发区最近的治安形势不好,一些毛贼经常去偷窃捣乱。”
于海鹰:“哎,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几个毛贼还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
肖明亮:“这可不是个小事儿,开发区是市里改革开放的窗口,那里外商云集,就像一个小联合国,一不小心,小事儿就会变成国际问题。所以这件事省市领导都非常重视,这个任务恐怕又要交给你了。”
于海鹰:“没问题。几个小毛贼再收拾不了,我看我也该引咎辞职了!”
二人走到电梯前,电梯门开了,没想到陆涛怒气冲冲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狠狠地看了于海鹰一眼,跟谁也不打招呼径直走了。
肖明亮觉得诧异,于海鹰也觉得莫名其妙,陆涛怎么这个态度?
于海鹰追了出去。
9
总队院内,陆涛正准备上车,于海鹰跑了过来。
“陆涛……”
“于海鹰,你什么意思?”陆涛满脸怒气。
于海鹰被陆涛一下问蒙了。
“怎么了?”于海鹰反问道。
“你为什么扣着我的报告,至今不把我转业的事报总队?”
“陆涛,你冷静点儿,现在情况有转机,政委那正给你联系指挥学院……”于海鹰连忙解释。
陆涛一把将车门摔上,说:“告诉你于海鹰,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除了转业,我哪儿都不去!”
于海鹰被陆涛骂得迷糊了。
“我知道,你想让大家知道你重情意,作个挽留的样子。意思、意思就行了啊。如果你真的不让我走,那你就是居心不良,看我灰头土脸的,想落井下石!”
于海鹰还想和陆涛解释什么。
“于海鹰,马上给我报上去!”说完陆涛气冲冲地驾车离去。
于海鹰感到茫然。肖明亮走到于海鹰身边,问:“陆涛这是怎么了?”
于海鹰摇了摇头。
肖明亮:“走吧,咱们先开会去,这事回头再说。”
于海鹰心急地说:“简直是胡闹,简直是莫名其妙!”
肖明亮:“这有什么莫名其妙啊!陆涛闹转业,他不是因为工作上受挫闹情绪。恰恰相反,从今天的情况看,他是一点也不在乎了,更谈不上痛苦。这说明什么呀?说明他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于海鹰:“我不这么看,我觉得他表面上无所谓,内心还是想在部队干的。毕竟他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血管里流的是军人的血。如果他的处境改变了,可能他就安心了,我们还得找首长说说。”
肖明亮:“海鹰啊,你的心情我理解。我给你说句实话吧,首长对他早有看法,不然他的支队长为什么代了这么多年才给他转正呀?你别忘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领导的眼睛也是雪亮的。”
于海鹰若有所思。
肖明亮:“为陆涛的事,我也没有少去找首长。可是首长就是没态度。为什么呢?因为有些东西丢了,可以找回来。有些东西一旦丢了,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陆涛就是丢了军人心中曾经顶礼膜拜的神圣感。”
于海鹰勉强地说:“陆涛他不至于……”
肖明亮:“海鹰,强扭的瓜不甜。军人这份职业的崇高感和部队对他的信任,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老陆今天还跑到总队这么闹,你说我们努力还有用吗?”
10
月明星稀,虫声如潮,银河开发区沉浸在一片寂静里……
几双手抓住了围墙的顶端,几张神色可疑的面孔露出了墙头。
毛贼在墙头上观察了片刻,一翻身跳进了厂区。
毛贼刚落地,还没爬起来,就被武警战士的枪口顶住:“别动!”
连续几天,张武带领特勤中队昼夜执勤,开发区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11
打扫完开发区的“卫生”,于海鹰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他必须坐下来好好同陆涛谈谈。这天一大早,于海鹰回到了家属院,他飞奔上楼,直接来到陆涛家门口,正准备敲陆涛家的门,突然又迟疑了,他看了看手表,转身掏出钥匙开自己家门。这时陆涛家门开了,罗静提着菜篮刚要出来,于海鹰转身迎了过去。
罗静:“这么大早就起来了?”
于海鹰:“昨晚有个行动,刚回来。嫂子,陆涛好点了吗?”
罗静:“没事,就是喝多了。”
于海鹰想说什么又迟疑着。
罗静:“你要有急事儿,我去叫醒他。”
于海鹰摇摇头说:“算了,回头再说吧。”
忽然,陆涛将门拉开,他穿着裤衩背心站在门口,冷冷地说:“于海鹰,你又在背后搞什么鬼?”
于海鹰不解地看着他,说:“我没搞什么,就是想找你谈谈。”
陆涛不屑地说:“谈恋爱啊?我跟你说,于海鹰,我的事儿你赶快给我办了,否则咱俩没话。”说完将门重重地关上。
望着于海鹰,罗静一脸的歉意。
于海鹰家门开了,乔红穿着睡衣揉着眼睛走出来,问:“这大清早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碍于面子,于海鹰没有直说,而是应付道:“没事儿,陆涛这阵睡懒觉,肚子都睡大了,我想拉他起来锻炼,他就跟我急!”说着将乔红拉进家里。
罗静一脸愁容,下了楼。
12
陆涛躲着不见于海鹰,这可把于海鹰急坏了。
于海鹰在办公室打电话:“给我接陆副支队长……什么……不在啊?”
他按下电话继续拨,话筒里传来一阵阵忙音。
他又给陆涛手机打电话。电话里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报告!”张武喊道。
“进来。”
张武满面春风地开门进来。
于海鹰将电话放下,笑着说:“哎哟,张少校,张副参谋长,很威武嘛!”
张武:“谢谢参谋长关照。要不是参谋长关照,我这两毛一还不知那年才能扛上呢。”
于海鹰用手抚摸了一下张武的少校肩牌说:“不是我关照,关键是你自己干得好!但是说你干得好,并不是说你就没毛病。”
张武:“我知道自己满身都是毛病,下步我一定改!”
于海鹰:“什么毛病啊?”
张武:“……酒。”
于海鹰:“酒能壮胆,也能乱性,知道吗?”
张武:“知道,我一定改。参谋长,没事我就走了。”话没说完就要溜。
于海鹰:“站住!怎么一说酒,你比兔子跑得还快?”
张武停住脚步回头说:“我一定改。”说完又要走。
于海鹰:“站住!正事还没说呢。”
张武转身问:“参谋长,你有什么指示?”
于海鹰:“今天晚上杀个回马枪,既然市里让咱们给开发区打扫打扫卫生,咱们就要把它打扫得干干净净!”
张武挺直身,响亮地回答:“是!”
13
深夜,紧急集合号响起,战士们全副武装,飞速跑向操场,集合完毕。
张武跑到车前向于海鹰报告:“除了陆副支队长,其余都到齐了。”
于海鹰:“通知陆副支队长了吗?”
张武:“通知了。”
于海鹰:“那他为什么没到?”
张武:“陆副支队长说他身体不舒服,请假了。”
于海鹰脸色有点不好看。
张武:“部队集合好了,您要不要讲两句。”
于海鹰:“我讲什么,今天晚上是你指挥!”
14
城市已进入梦乡,运兵车队急驶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于海鹰用手机拨打着陆涛的电话,终于通了,他问:“陆涛吗?你在哪儿呢?”
“海鹰啊,我不舒服在医院躺着呢。哎,我不是跟张武说了吗?他没向你报告吗?”陆涛在电话里说。
于海鹰听到电话听筒里传来歌曲的音效声,于是又问道:“你在哪家医院,我们去看看你。”
陆涛:“看就不必了,你把事情办好就行了。”
于海鹰讽刺道:“你这医院挺热闹,怎么医生、护士都唱歌啊,不会是住进精神病院了吧?”说完,“啪”地将电话挂掉。
15
歌舞厅包厢内,陆涛怔怔地举着手机,过了一会,冒出一句:“你才精神病呢!喂,喂。”没有回音,他生气地把手机挂上。
邱永兴走到他身边问:“老陆,你这又是跟哪个小姐吵架呢?”
陆涛没表情地说:“于小姐!”
邱永兴笑着说:“没有关系啦,小姐有的是,黄小姐还等着你二重唱呢。”
陆涛心不在焉地说:“唱什么唱啊?”
邱永兴并没发现陆涛的反常,还在兴致勃勃地说:“《我不知道》啊,这首歌不是你最爱唱的吗?”
陆涛苦笑了一下,跟着邱永兴走到歌台上。
16
于海鹰面无表情地坐在歌舞厅门外的车上,看着红男绿女进进出出。夜深了,他看见陆涛从歌舞厅里走了出来。
于海鹰按了一声喇叭。
陆涛循声走了过来,一见是于海鹰,故作镇静道:“我在医院头痛呆不住,出来散散心。于海鹰,你想怎么样吧?”
于海鹰看了陆涛一眼,说:“上车。”
陆涛不耐烦地说:“上车干嘛?”
于海鹰:“我就是要跟你谈谈。”
陆涛:“谈什么,你到底要跟我谈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事儿办不好,咱俩没话。”说完转身就要走。
于海鹰:“你先别走,要是办好了呢?”
陆涛吃惊地看着于海鹰,忙问:“办好?你办好了?”
于海鹰:“你先上车,我再跟你说。”
陆涛将信将疑地拉开车门上车,汽车离去,消失在深夜的街市上。
17
街上的灯光在汽车的玻璃上晃过,于海鹰驾车,陆涛坐在副驾驶座上。
陆涛看了一眼于海鹰,说:“转业的事儿你给我报上去了?”
于海鹰没有说话。
陆涛:“总队首长是不是同意了?”
于海鹰还是没有说话。
陆涛急了:“哎,我说于海鹰,你大半夜不至于拉着我在车上默哀吧?!”
于海鹰狠狠地瞪了陆涛一眼,继续开车。
越野车开进支队院内,停在空旷无人的操场上。于海鹰和陆涛下了车。
陆涛不高兴地说:“你把我拉到这儿干什么?是不是又想给我上课,告诉你于海鹰,我现在没功夫听你说,也没心情跟你吵。报告你到底交上去没有?”
于海鹰看了陆涛一眼,接过他的话茬:“真不像话。”
陆涛:“你说什么?”
于海鹰:“我说你真不像话!就是走也得走得明明白白、堂堂正正、体体面面,哪能像你这样胡闹的?任务不参加,请假泡病号,不在病房里躺着,跑到歌厅胡乱叫,你说你这还像什么样子?你这是臭狗屎论堆了!”
陆涛:“我这堆臭狗屎也是让你给堆起来的!”
于海鹰:“陆涛,你别闹了,我已经想通了,同意你走。”
陆涛吃惊地看着于海鹰,稍顷,说:“那就谢谢了!”
于海鹰:“但是,报告我还没给你交上去。”
陆涛:“为什么?”
于海鹰:“因为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走?”
陆涛半天说不出话来,奇怪地看着于海鹰笑了笑,说:“我为什么要走?转业报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不认识字啊?”
于海鹰:“你别跟我玩虚的,我要知道你真实的想法。”
陆涛:“什么真实的想法?就是要脱军装,就是要去挣钱!就是讨厌你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我的人生,听明白了吧?”
于海鹰:“难道你脱军装就是为了去挣钱?”
陆涛:“对!就是为了挣钱!你知道吗?儿子给我捎来信说要上贵族学校、要出国,我出生入死、牺牲奉献,在部队干了几十年连这点儿钱我都交不起,难道不该去挣钱吗?老爷子们牺牲奉献是为了我们这一代,而我们牺牲奉献是为了下一代。可到现在除了这身穿旧的军装,我们又能给孩子们什么?别人的孩子能上贵族学校、能出国,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不能?”
于海鹰:“孩子上了贵族学校出了国就能当贵族吗?当了贵族他就一定高贵吗?怪不得你看不上这身军装呢。”
陆涛激动地说:“于海鹰,你以为穿了这么多年的军装我脱下来就那么轻松吗?七十年代,我们穿着这身军装走向战场,多少战友的血都印在这上面;八十年代,我们穿着这身军装来到了特区,多少汗多少泥都写在这上面;九十年代,我们穿着这身军装站在商海起伏的哨位上,看着一片片高楼耸立,看着一盏盏霓虹闪烁,一句牺牲奉献,有多少委屈和苦涩的泪都藏在这军装后面;到了新世纪,我脱下军装,换上一身新的衣服,难道有错吗?”
于海鹰:“别人脱军装没错,但你脱军装就是错的。”
陆涛嚷了起来:“为什么?”
于海鹰认真地说:“因为我们一起发过誓,要把这身军装穿到底,活在军营中,死在军旗下!”
陆涛:“时代在变,人也必须变,总不能刻舟求剑吧。”
于海鹰:“有的东西能变,有的东西永远不能变。”
陆涛笑了笑,说:“这世界上就没有不能变的东西。”
于海鹰:“有!就是忠诚、就是信念、就是我们曾经发过的誓言。”
陆涛:“好啊,于海鹰,我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我是个叛徒、是个逃兵,就你是个英雄,那我就告诉你,于海鹰,我烦你,不想见你,永远都不想见到你,听清楚了吗?”
陆涛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于海鹰,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陆涛也为自己的话感到震惊。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又僵在那儿了。
营区的熄灯号响了,长长的号声划破了夜空,也划过了他们的心灵。
于海鹰流泪了。
陆涛也流泪了。
远处,营房的灯光一盏盏熄灭了,仿佛在向陆涛的军旅人生告别。
18
星期天,于海鹰一人摆弄着电脑,他最近迷上了电脑,经常废寝忘食。
乔红抱着一瓶葡萄酒,拎着一些食品兴高采烈地走上家属楼道,踢了两下门,半天于海鹰才把门打开。他看都没看乔红一眼,直接走回电脑桌前继续摆弄电脑。
乔红看着于海鹰,一脸失望地把东西摊在桌上,说:“于海鹰,你这是干什么呢,对我视而不见呀?!”
于海鹰头没抬,说:“怎么叫视而不见,我已经见你进来了。”
乔红:“我进来穿的是什么衣服,拿的什么东西?”
于海鹰:“反正你穿的不是军装,拿的也不是钢枪。”
乔红走到于海鹰身后使劲打了他脖子一下,于海鹰这时才转过身来仔细看了看乔红,说:“哟,今天收拾得真漂亮。”说完转过身还要摆弄电脑,乔红一下将电脑扣上。
“你猜猜,我今天为什么收拾得这么漂亮?”
“庆祝陆涛转业吧?”乔红上去就踹了于海鹰一脚。
“那就是庆祝我没有转业?”
乔红生气地走了。
于海鹰赶紧站起来,说:“那还有什么?不会是你又怀上了吧?”
乔红拿起桌上的奶油面包冲着于海鹰就扔了过去。
于海鹰反应很快,一把将面包抓住,看乔红真的生气了,放下电脑赶快跑过去哄乔红:“老婆,你收拾得漂亮是因为你高兴,但是你为什么高兴呢?我还真不知道。”
乔红:“告诉你吧,傻子,我找到工作啦。”
于海鹰开玩笑地对乔红说:“不会又是个副总吧?”
乔红瞪了于海鹰一眼,说:“是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
于海鹰:“原来还是个副的。”
乔红:“不管正的副的,是我自个儿考上的!”
于海鹰平静地说:“是吗?那太好了,你总算有事儿做了。祝贺祝贺!”说完又走回去要摆弄电脑。
乔红跟着过来,边走边说:“我的天哪,是不是电脑里有病毒,拷贝到你的脑子里了。”说着走过去看于海鹰面前的电脑。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于海鹰和陆涛的合影。
于海鹰连续按下翻键,他和陆涛的照片一张张地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乔红:“你怎么把这些照片都装到电脑里的呢?”
于海鹰:“我把照片扫描到硬盘上,就拷进来了。”
乔红:“咦,我发现你这家伙真聪明,电脑不如你的脑呵,当然就看你在哪儿用心了。”
于海鹰长叹一口气:“哎,都过去了。”
看着于海鹰伤感的表情,乔红的心情也沉了下来。她答非所问地说:“风和日丽的,叹什么气呀?”
于海鹰:“乔红,咱们快点儿吃饭吧,吃完饭你陪我上趟街。”
乔红:“上街干嘛去?”
于海鹰神秘地说:“现在保密。”
19
超市的货架上摆着五颜六色的货物。黄昏,川流不息的人们在挑选货物。
于海鹰和乔红走过一个又一个货架,不知该买什么。
于海鹰茫然地问:“那你说买什么?”
乔红摇头说:“我哪知道呀,我又没送过礼。”
于海鹰:“你爸不是副司令吗,你总见过别人送什么吧?”
乔红:“讨厌,于海鹰,你这意思我爸是腐败分子喽?”
于海鹰:“我没这个意思,但是我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
乔红:“人家缺什么,你就送什么。”
于海鹰:“我看人家什么都不缺。”
乔红:“我看谁都不缺,就你缺。”
于海鹰:“我缺什么?”
乔红:“你缺心眼啊。”
于海鹰看着乔红,笑了笑。
20
新春佳节转眼又要到了,支队大门口已经挂好了“欢度春节”字样的四个灯笼。于海鹰和乔红走进大门,乔红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东西。
哨兵向他们敬礼。
21
支队招待所内,陈然戴着眼镜正在批阅文件,敲门声响了。陈然放下手中的文件,摘掉眼镜,起身开门。
于海鹰和乔红拎着东西站在门口。
陈然看看两人,又看看乔红手中长长的东西,奇怪地问:“哎哟,稀客呀,你们两口子怎么来了?”
于海鹰有点局促地说:“我们……”
乔红马上接过话说:“我们来看看市长。”
“请进,请进。”说着陈然将于海鹰和乔红让进屋,给他们倒水,边倒水边问:“参谋长,身兼两职,百忙之中还有空来看我啊?”
于海鹰突兀地说:“我想给您送点儿东西。”
陈然吃惊地看着于海鹰,说:“哟嗬,这个世道真的变了,就连于海鹰也学会送礼了?看来我躲到部队也不安全,真是无处藏身啊!”
于海鹰忙说:“也不是什么礼,就是一把剑。”说着从乔红手中夺过剑,将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说:“你看看多漂亮。”
陈然端着两杯水,愣住了。
乔红见状赶紧把剑夺了过来,将于海鹰推到一边说:“哪有你这么送礼的,市长要是胆小,还不让你吓着了?”
陈然苦笑了一下说:“我真不知道你们俩这是什么意思?”
乔红忙说:“没别的意思,我们家于海鹰听说您正在修身养性学习剑法,就想送你这么个小玩意儿。”
陈然将两杯水放到桌上,说:“于海鹰,就是为了这个?”
于海鹰:“上次我儿子过满月,您送我们家一架飞机,我现在送您一把剑,不过是礼尚往来嘛。”
陈然接过剑看了看,说:“深夜送剑,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荆轲献图送匕首,那是行刺暴君,参谋长送剑是不是为了斩贪官啊!”
于海鹰一脸紧张,慌忙解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陈市长春节躲在我们这儿过,可是我们廉洁自律的楷模啊。”
陈然:“我可不是什么楷模,我就是个逃兵。”
于海鹰和乔红相视一眼,不解地问:“逃兵?”
陈然:“是啊,我为什么节假日都住到你们这个大院里,就是为了逃避送礼。送礼的人既然能找到你,那都是有拐弯抹角的关系的。父母亲戚,老首长,老师同学,上司领导等等介绍来送礼的人,哪个我也惹不起。可是,收了人家的礼,那就等于是收了一颗定时炸弹啊。所以只好躲,可是躲得了初一,没躲过十五。你这个庙看来也不清静了,于海鹰,乔红的事儿是人家自己凭本事考的,我也没有帮忙,你用不着谢我啊!”
于海鹰:“今天我们来不是为了乔红的事儿。”
陈然:“那就是为了陆涛的事儿?”
于海鹰和乔红都惊讶地看着陈然说:“您怎么会知道的?”
陈然爽朗地笑了起来,说:“为了陆涛的事儿,你们肖主任已经把我的电话都快打爆了。看来这事儿我要是不帮忙,不光他缠着我不放,你也饶不了我呀。”
22
乔红和于海鹰走进家属楼的门洞,二人兴奋地说着什么。乔红三步并作一步地往楼上跑,正想敲陆涛家门,于海鹰追了上来把她拦住:“你干吗去?”
乔红:“给陆涛报个喜啊!”
于海鹰:“你就别添乱了。现在事情还没有定,再说他整天想单干当老板,要是知道我去找过市长,说不定就不去了。”
乔红:“为什么?”
于海鹰:“我们男人之间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懂。”
乔红:“不就是为了面子吗?你们男人真虚伪。”说着两人悄悄开门回家了。
23
一个阴雨绵绵的上午。
韩非坐在车里向市政府大门口张望着,看见陆涛兴冲冲地从楼里走了出来,赶快下车迎上去:“谈得怎么样了?”
陆涛笑了笑。
韩非试探地问:“是不是让你当副市长啊?”
陆涛瞪他一眼说:“想得美!我够那个级别吗?上车吧。”
韩非给陆涛拉开车门,发动车离去。
韩非驾车,陆涛坐在副座上点燃一支烟抽着,心情不错。
韩非急了,问:“大哥,市长到底让你去哪儿啊?”
陆涛按捺不住激动,说:“你猜?”
韩非开玩笑地说:“不当副市长,总不至于让你去看大门吧?”
陆涛笑了,说:“看大门那是老于干的,我能去吗?别瞎猜了,让我去海关当副关长。”
韩非一听兴奋得手舞足蹈:“哎呀,那副关长可比当副市长好呢,海关可是个肥缺呀。”
陆涛又瞪了韩非一眼:“什么肥缺不肥缺的,你想让我搞腐败啊,哪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韩非连声说:“对对,为人民服务。我早就说了您天生是个当官的料,用不着去公司看人家的脸色,也别着急自个儿干。商场如战场,过去的好朋友一到公司就变成了金钱关系。不过,搞公司还是来钱快啊。”
陆涛:“你以为我就是冲着钱啊?”
韩非笑着说:“那当然不是,您从来都是视金钱如粪土啊!如果你要是挣了两个亿,你肯定也是捐出去,为人民服务。”
陆涛听了韩非的话哈哈大笑,说:“就冲你这句话,我也得挣三个亿,怎么着也得给儿子留点儿吧。”
韩非也笑了。
24
毛贼清除了,可部队却没撤。开发区给市里打了报告,要求部队再留一段时间,确保开发区的长治久安。特勤中队就在开发区的一块空地上搭起了帐篷,驻扎了下来,可是矛盾却随之而来。
开发区帐篷内,张武抱着军用水壶狠狠地灌了几口,随手将水壶扔到了一边,刚躺下就听到有人喊他,他没有搭理。
一个人走近他,俯下身子看,张武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问:“参谋长,你怎么来了?”
于海鹰看着张武,又环视了一下四周,说:“这儿条件太差了,是不是有点儿委屈张少校了?”
张武:“不是委屈,是憋闷。”
于海鹰:“有憋闷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还要打报告?”说着将一份报告扔在桌上。
张武:“我这是按程序办,我要求撤兵!”
于海鹰:“你有什么权力要求撤兵?开发区驻兵是总队党委定的,你只有服从命令,没有什么条件可讲!”
张武:“我不是讲条件,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要给资本家站岗?我要求调回去!”
于海鹰走到张武床边,取过他扔在床上的军用水壶,拧开闻了闻,说:“你又喝多了吧?”
张武理直气壮地说:“我没喝多。”
于海鹰:“没喝多怎么说胡话。”
张武:“我清醒得很!”
于海鹰:“清醒你还想当逃兵?”
张武:“不是我想当逃兵,现在特勤中队有十一个官兵都提出来要探家。”
于海鹰:“胡闹!”正要发火,帐篷外传来一声响亮的报告声,他回过头去,只见少尉林阿山站在门口,他的身后还跟着肖明亮。
于海鹰忙问:“林阿山?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着就要走出去,又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张武一眼。
张武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将水壶藏了起来。
25
于海鹰、肖明亮、林阿山三人站在帐篷边上的草地上说话。
肖明亮:“海鹰啊,小林这次毕业回来,还带来了一套科技强军的作训方案,我看了,很有针对性,思想也很超前。”
于海鹰高兴地说:“小林,几年不见,进步不小啊。”
林阿山谦虚地说:“那只是纸上谈兵,我希望首长能给我一次实践的机会。”
于海鹰说:“林阿山,我同意肖主任的意见,你就到你哥战斗过的特勤中队当队长,但是暂时是代理的,希望你能尽快转正。”
林阿山马上立正,大声回答:“我绝不辜负首长对我的期望。”
于海鹰:“去吧,你先向你们的张副参谋长好好汇报,让他也清醒、清醒。”
“是。”林阿山愣了一下,转身跑了。
于海鹰望着跑远的林阿山,心里面有一丝欣慰。过一会,他转过头对肖明亮说:“政委,张武就是闹了点儿小情绪,问题不大。”
肖明亮看了一眼帐篷,点了点头,拉着于海鹰到一边,说:“陆涛已经去海关报到了,你知道吗?”
于海鹰点了点头说:“这家伙不让我们送,就着急走,真不够意思。”
肖明亮说:“我正想告诉你呢,他说支队穷,想为支队省点钱。欢送宴就免了,他非要做东反请咱们。”
于海鹰笑了笑说:“这哪是为咱们省钱啊,他分明就是想耍回牛、出出气!”
26
告别宴安排在金澜最高档的天天渔港大酒店的总统包间。陆涛身穿海关制服满面春风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出门迎接贵宾,门开了,进来的是市长陈然,陆涛忙走上前握住陈然的手,将他让到主宾座。
陈然冲着大家说:“有点事儿来迟了,抱歉啊,你们怎么不先开始啊?”
陆涛忙说:“您是主角,您不来我们怎么能开始呢?”
陈然笑笑说:“这话说得有问题,今天的主角是你,是在座的大家。我就是来凑个热闹罢了,你就开始吧。”
陆涛端起酒杯说:“今天很高兴这么多战友、至爱亲朋能来,特别是我们陈市长在百忙之中能够抽出时间过来,这第一杯酒,我敬陈市长……”
陈然打断陆涛的话:“我刚才不是说了嘛,今天的主角是你和大家,不要按照官场规矩,今天可是战友聚会。”
陆涛:“您说得对,可这第一杯酒非得敬您不行。因为没有您的关心就没有我陆涛的今天。”
大家应和地说:“说得对,说得对!”
陈然:“这话说得不对。陆涛,你能到海关去,我就是给你牵个线搭个桥,可没有利用职权,除了你自身的条件不说,你真正要感谢的人,主要是你们肖主任还有……”
于海鹰暗示陈然。
陈然接着说:“还有你的战友,为了你的工作,肖主任不知打了多少电话,跑了多少路。”
陆涛端着酒杯,愣了愣,说:“那好,第一杯酒我就先敬我们的老政委。在支队的时候,我这个人浑身的臭毛病,亏了老政委处处体谅我,提醒我,能遇上你这样的老大哥,我真是三生有幸!”说完眼圈已经潮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肖明亮的眼圈也潮了,他拍了拍陆涛的肩膀说:“这第一杯酒我不能喝,应该让海鹰喝。这件事儿我是跑了跑腿,但那是于海鹰拿枪在后面逼着我呢。”
陈然接过话说:“这事儿我证明,大过年的,于海鹰两口子还为你的事儿专门跑来给我送礼呢。”
陆涛愣住了,端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
于海鹰和乔红站了起来,陆涛走了过去,看着于海鹰,半天说不出话来。
于海鹰和乔红的泪水也在眼圈里打转。
陆涛:“……我敬你们。”
乔红:“陆涛你别说敬,要敬我们该敬你。没有你,于海鹰的小命早就扔在战场上了;没有你,我恐怕今天也来不了;没有你,大家今天也不可能在这儿相聚。”
于海鹰没等乔红的话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给自己倒满酒。
一时间包厢里寂静万分,只能听到倒酒的声音。
于海鹰哽咽着说:“兄弟走好,就算送你了。”一个送字没说完,泪水已经潸然而下。
乔红和罗静见到此情此景,也哭了起来。
所有在场的人都哭了。
肖明亮抹着泪走过来,于海鹰、陆涛、肖明亮三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27
席罢人散后,陆涛、于海鹰、乔红、罗静回到了寂静的家属院。
陆涛没有回家的意思,他对于海鹰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
罗静正要上前说什么,被于海鹰拦住,示意他们先回去。
陆涛上车,于海鹰也跟了上去,车开到了支队操场。陆涛开门下车,向支队操场走去,于海鹰跟在后面。
空空的操场上,静静地矗立着双杠、沙袋等各种训练器械。陆涛走过来轻轻地触摸着它们,离别之情油然而生。
突然,陆涛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去。
月光下,于海鹰在远处站着,在看着自己。
陆涛注视着他。
于海鹰也注视着陆涛。
就在这时,熄灯号又响起了。军营的一扇扇窗户在陆涛眼前熄灭,他从军的生涯也在此时画上了句号,不知不觉中,两行泪水流出了陆涛的眼睛……
28
新的一天又来临了。
清晨,陆涛家的门开了,陆涛穿着海关制服,夹着包从屋内走出,罗静也跟着出来了。陆涛看了一眼于海鹰家的房门,里面没有动静。他扶正自己的大檐帽,阔步走下楼去,开始了他的海关人生。
陆涛和罗静走出门洞时,忽然愣住了。于海鹰和乔红站在海关的轿车旁边等着他。
陆涛笑着说:“你们两口子这是干嘛呢?”
“第一天去上班,我们总得送送吧。”乔红说。
陆涛:“我是去海关,又不是去幼儿园,干吗这么费事儿?罗阿姨一早上已经千叮咛万嘱咐,把所有的问题都说了一个遍了。”
于海鹰走到陆涛面前,拍了他一把,说:“让你的车到大门口等会儿,咱们俩走走。”
陆涛看了于海鹰一眼,示意司机到门口去等。
29
营区小路上,于海鹰和陆涛边走边说,乔红和罗静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于海鹰:“昨天只顾喝酒了,很多话想说却没机会。”
陆涛:“看来我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俩的话这辈子是说不完了。”
于海鹰:“那当然,除非你不是陆涛。”
陆涛:“有话就说吧,我洗耳恭听。”
于海鹰语重心长对陆涛说:“你是分管缉私工作的副关长,这个岗位可不一般啊。”
陆涛:“那以后肯定有不少事儿还得麻烦参谋长啊!”
于海鹰瞪了陆涛一眼,说:“我跟你说正经话呢。”
陆涛:“我没不正经啊?!”
于海鹰:“陆涛,这个岗位可是个风口浪尖,你千万得把握好自己。不仅要守好国家的关,也要把好自己的关啊。”
陆涛:“参谋长,你的话我会像背条令一样把它铭记在心。”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口的汽车旁。
远处,有不少上班的干部向陆涛打招呼,陆涛也得意地向他们挥挥手。
陆涛:“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就到这吧。海鹰啊,现在我不会再因为把你这个冤家调来而后悔了,你也不必再为乔红的事儿而内疚了。从今天开始,就没有人再跟你吵架了,你就安心地到总队当你的参谋长吧。”说完向于海鹰招了招手,上车离去了。
陆涛这番不咸不淡、不真不假的话让于海鹰感到莫名的担忧,但他还是在心里默默地祝福陆涛。他目送着接陆涛的车消失,这才转身向家里走去,刚走进门洞,他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掏出手机接听:“喂,我是于海鹰……什么,开发区出事了?”
于海鹰脸色突变,瞪大了眼睛,一种不祥之兆迅速笼罩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