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日出

    当东方的第一抹鱼肚白透过云的间隙播撒到了人间,大地便拂晓了。现在是凌晨五点二十三分,四通八达的街道看起来很是静谧,偶尔有几个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在车站的遮雨棚下翘首而盼,喋喋不休的抱怨着晚班的城市公交。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以至于刘宏的咖啡厅还处在停业状态,招牌的霓虹灯灰朦朦的,连玻璃门窗也是紧闭,顺着玻璃往里看,只能瞧见一片昏暗,没有丁点儿灯火,估计里面的人还在睡梦中。
    在咖啡厅门口的空场子上,停着一辆已经熄火的一汽大众,这辆车的车厢很是狭窄,大约只有普通的士的一半。但轮胎却是厚而高,看起来挺结实的样子。周身摒弃了原来的银色风格,而是喷上了一层炫丽的黑漆,看新旧程度,大概是才买不久改装车。此时的轿车侧对着咖啡厅的入口,车门半敞着,一个略有些发抖的女孩斜靠在上面,脚踏着前座。她仰着脖子,喉咙咕咕作响,不知是为了解闷还是为了壮胆,此刻正一口一口的喝着小瓶白酒。大功率的车灯将她的周围照的清清楚楚,如同白昼。
    大概是酒精的副作用起了效果,不一会儿,她那细细的蛾眉就情不自禁的上下扭曲,‘唔、唔’蹲身大吐起来。良久,脸色酡红的她才直起身子。转而抬起右臂,瞄了下手表上的指针,看了良久才不舍的放下手臂。没过几分钟,却又抬起手看起了时间,举止紧张而急切,满脸忧色。时不时还用眼角的余光怯怯的扫视着四周的黑暗角落,那表情,就像生怕哪里会蹦出个妖魔鬼怪。
    秒针滴滴答答的表盘里抖动,走得很颤。同样颤抖的还有女孩紧绷着的心脏,因为她正听到有一连串的脚步声,沉闷而急促的向她靠近!
    “蹬,蹬,蹬!”
    “蹬,蹬,蹬!”
    这是女士高跟鞋的踩踏声,混杂在这个节奏里的还有一声声清晰而模糊的喘息。这要是在平日,倒也没什么。但发生在现在这个环境,现在这个不同寻常的时间段,却足以让她心脏狂跳。
    是这间咖啡馆的职员?不,不可能。昨天明明听到那个受伤的老板说给她们放了一周假期来着。那会是路人?不,也不应该,因为这里错开了城市的繁华路线,幽静清雅的痛死,却也寂寥而荒芜。莫非是……它!嘶……难道这么快就来了?……害死了葛杰,害死了小胖,害死了江海哥哥。还害死了自己刚刚认可的男友,它最终的目地到底是什么?莫名的纠结如一条巨蟒将她团团缠住,越来越紧,越来越狠。
    声音越来越近,女孩与之伴随的呼吸也变得愈发剧烈,她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都要凝结成块。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她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更多的,是思考对策。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低身从车子里摸出一把美式电筒,倒掉了酒瓶里残余的白就去,接着白皙的右手倒扣起瓶颈,慢慢的挨了上去。
    “是谁!!”她问。听到了女孩尖声的询问,对方显然也是一顿。
    此刻的女孩猛的打开电筒开关迅雷不及掩耳的朝着声源地照了过去,现在的她竟然不像先前那么恐惧了,反正是死,反正是要死的,不如挺着胸膛迎上去。
    “啊!”远处的脚步声就戛然而止。接着传来了‘扑扑’的皮包落地声,最后就是女子本能的惊呼。“难道真是路人?”女孩脑子里的念头飞快闪过,乘势端起手电筒往前一伸,再次问了一声:“喂,你是人是鬼?”说归说,但她右手的酒瓶子却已经举到了肩膀位置,虽然自己力气不大,但只要对方有问题,当头就能给他砸个脑震荡。
    “呀!又……鬼……鬼又来了!救命。”一个女声颤抖着声线呼叫道,紧张的都带了点口吃。
    女孩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于是索性把手电筒抬高了半米。电筒的光柱穿过黑暗的介质,隐约的照到了刚才发出声音的位置,那里此时正有个手足无措的清丽女子呆立在原地,蜷缩一团,环抱肩膀的双手瑟瑟抖动。
    看到了对方的面目,女孩心里的悬着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垂下了紧握酒瓶的手,松了口气道:““额,原来是荆姐,刚险些吓了我一跳!”
    “你是花蕊?”荆城垣也认出了女孩,使劲的用手抚了抚胸口。“还说我吓你?你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差点没吓死我,唉!”
    “哦,是吗?看来我们都成惊弓之鸟了。”花蕊望着荆城垣,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听了荆城垣的话,花蕊憔悴的颤了下睫毛:“你睡得着吗?”
    “我在想,刚才来的要是咒怨,我现在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与其这样担惊受怕的活着,倒不如死了好。|”
    “唉!”荆城垣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了花蕊:“蕊蕊。听我的好吗?我们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去轻言死亡。我们需要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笑着活下去。这样才能为大家报仇,知道吗?他们在天上正看着我们呢,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说到这,一向坚强的荆城垣再也抑制不住的低声啜泣了起来,花蕊伏在她的肩上,也眼圈通红的哭了。两个被命运和死神联手玩弄的女子,就这样互相安慰着。
    “姐姐,你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吗?”伏在荆城垣肩膀上的花蕊痴痴的问。
    “会,会的。”荆城垣连连点头,垂到腮边的泪水犹如荷叶上的晶莹露珠,让观者我见犹怜。说完,她放开花蕊,把手指着浩渺的星云:“你看……那颗……那颗,还有你头上的这颗,他们都是江海,葛杰他们,花蕊闻言把头抬得老高,嘴一弯,笑了。
    两个人聚在一起,总比一个守在黑夜里要放心得多。良久,荆城垣和花蕊便一字儿在车边上排开,无聊的互相接着话茬儿,表面上虽然有说有笑,但是心里的那份阴霾却一直挥散不去。只是她俩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堆满物品的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似乎做出了最后的抉择。欧阳陌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两片玻璃镜片被车灯折射出一道反光,虽然这个动作有些扮酷的嫌疑,但的确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之一。有时候,他最适合的,不是抛头露面。而是在别人的背后,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直到欧阳陌数完了第一千五百圈秒表,天才变得透彻了起来。看看时钟,也到了六点了吧。
    说来也巧,就在此刻,随着“叮。”的一声,咖啡厅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随着门的拉开,随之露出了一个臃肿的身影,看那双望见女人就发-春的眼神就知道是谁了—你猜对了,正是财叔无疑……
    “我说两个小MM,来的这么早啊!快,让大叔抱抱。”财叔张开膀子,殷勤的咧着嘴大笑。这家伙果然本性难移,大清早的还没刷牙漱口,就相当敬业的干起猥琐大叔的勾当了,果真是英雄不问出处,流氓不看岁数。另一边,荆城垣和花蕊不约而同的捏住了鼻子,因为财叔这家伙的口臭味加臭脚丫子味,确实非常的…咳咳…不是太好形容……
    “我了个去的,你这两丫头片子,大清早的,捂着鼻子干啥哈?”财叔挠了挠斑秃的河马脑袋,不解道。
    “您……臭!”歇了半会,荆城垣才屏着呼吸,强自挤出了两个字。
    “臭?我臭吗?”财叔一愣,赶紧拉了拉鼻孔,四下里闻了起来。片刻,他才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其实财叔我是一个挺在乎个人卫生的人,一个月洗一次澡,一周洗一次脚,三天刷一次牙。不过你们运气不大好,正巧碰到了我第六天没洗脚,第二天没刷牙的状况,呵呵。味儿是稍微有点,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何止稍微。”黑衫黑裤黑色风衣的欧阳陌陡然出现在荆城垣和花蕊的背后,瞳孔一缩,又停在了和财叔并肩的位置。看向别处,有些厌恶的撇了撇嘴。
    “嘿嘿,缩地成寸。”财叔一抬眼皮,也不惊奇:“这算什么,有本事给我变个小萝莉出来!嘎嘎。”旁边的欧阳陌听到这句话,顿时一个踉跄,差点被雷倒。
    “你……”他指着财叔,竟无语凝噎。
    “我什么我,我就是个棒槌,哈哈哈哈哈。”财叔叉着腰神经病似地大笑道。欧阳陌再次被雷住,这次跟他一起被雷倒的还有荆城垣和花蕊。
    “好了,既然你们人都齐了,那就赶紧开道吧,祝你等一路顺风。”财叔挥了挥手打发着三人,而自个却神色有些匆忙的瞟了瞟里屋。
    “怎么了?”欧阳陌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不置可否的别过了头,也朝里屋望了望。
    “你们走,我也赶紧开溜,不然你那师兄醒来不生劈了我,哈哈。”财叔鬼鬼祟祟的低声道。
    “到底”,
    “怎么了?”欧阳陌依旧是喜欢只言寡语。
    “你进去了看看就知道了!我看你那师兄流了血,给他做了个包扎,受不了了,哈哈。”财叔笑的坐了下来。欧阳陌眼神动了动,但还是遵着财叔的意思进了咖啡厅的里屋,那里也是刘宏的招牌买卖‘周易驱魔会所’的所在。
    刚一推门,欧阳陌先是直了眼,然后竟也同财叔那般大笑起来。
    “师弟,你笑什么?”被惊醒的刘宏睡眼惺忪的抹了抹眼睛,一幅不知所以然的无辜表情。他昨天流的血倒是不少,以至于睡得很沉。
    欧阳陌没回答他,只是抹着笑出来的眼里指了指墙上的镜子。“嗯?”刘宏歪着头,不明所以的对那望去,镜子里的他,裸露的胸膛上缠着一条绷带,上面仍有些淡淡的血迹,应该是昨晚财叔细心包扎的无疑。让他费心了,刘宏心里对财叔这老头产生了一丝感激,不过随后的观察顿时将这股感激抛到了九霄云外,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头上,被恶作剧般的扎了两个大大的兔子耳朵,看起来就如同动漫里的兔八哥一般,难怪欧阳陌会笑得那么猥琐,笑得那么给劲。五秒钟后,一个掀破屋顶的嗓音歇斯底里的喊道“陈发财,老子要生劈了你这个棒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