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 看着前方却想着后方 第五章
涅克斯·修利哲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他虽然目光炯炯地在看着我们,但可以看得出来他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赶快闭上你那张惊呆了的嘴巴吧!要不然在这混乱之中所扬起的灰尘,就会全飞进你的嘴巴里了!涅克斯就这么张大嘴巴地呆站着,一直瞪视着我们。此时,我看到有一只半兽人正往涅克斯的背后冲过去。
“小心!你后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哈斯勒已经转身猛冲到涅克斯身边了。他将涅克斯推到旁边,用剑把那只直冲过来的半兽人手中的大刀给弹开。锵锵!他把弹了上去的长剑直接一个动作向下直划,劈开了那只又半兽人的脸孔。可是哈斯勒的嘴里却完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被哈斯勒推到一旁的涅克斯,先是踌躇了一下,然后就弯着腰,呆愣地站着。这家伙真是奇怪!他该不会是得了痴呆症了吧,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样子呢?这时涅克斯突然转头,瞪视着我们,咬牙切齿地说:“你!去死吧!”
这个疯子!涅克斯把长剑高举在头上,正要往前冲过来。在这一瞬间,我一面心里想着杀人会不会很罪过,一面把巨剑举到后面准备劈下去。这个混蛋,事实上,要这样直接劈砍下去的话,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
此时,忽然有一只半兽人跳到了我和涅克斯中间。那个家伙立刻向涅克斯刺过去,而涅克斯则是直接用长剑劈了下去。咻!大刀和半兽人的手臂立刻往上空飞了出去。
“吱!”
半兽人一面抬起被砍断的那只手臂,一面惨叫着。涅克斯继续维持原来砍劈的姿势直接往前冲,用肩膀撞倒了那只半兽人。涅克斯用长剑往下刺的模样使我最后忍不住把头撇开。杰米妮举起前脚,并且用鼻子大声嘶叫。咿嘻嘻嘻嘻!
我回过神来,一面拉紧缰绳。虽然很幸运地没有跌落到地上,但我的神志现在等于和跌落到地上没有两样。我的眼角惊瞥到有一道闪光,我往旁边一看,有一只半兽人正要冲向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我。我根本无暇思索,就把巨剑往旁边挥砍过去了。当当!大刀被弹出去的感觉从我手中传达过来。此时,杉森高喊道:“涅克斯!我们是来救你们的!现在我们双方先不要打斗!要是你敢攻击我们,我们就丢下你们不管!”
然后,吉西恩也一面砍了一只冲到他身旁的半兽人,一面高喊着:“快一点!这些半兽人正在形成新月阵形!”
什么是新月阵形?我赶紧往左右看,结果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因为原本在我们一行人和涅克斯一行人之间,分散在左右两边的半兽人都直接斜斜地跑着,经过了我们身旁。那些半兽人就这样挡了我们的后路,正想做出一个包围阵形!我向涅克斯摇手高喊:“赶快过来!我们是来帮你们的!”
“什……么?来帮我们?你说你们是来帮我们的?”
这家伙到底是人类还最巨魔啊?他的手、胸口和脸上都沾满了半兽人的血,外表简直就像是个恶魔。而这个恶魔眼神呆滞地看着我们,还一直反复说着我说过的话,行为简直就跟个恶魔没两样。他这副样子真的会把人弄得疯掉!真是的!此时妮莉亚喊道:“贾克!快点把你发呆的会长带过来!再不快点就没机会了!”
从涅克斯背影之中突然现出贾克的身影。虽然涅克斯感觉有异,正想往后看,但贾克已经用匕首的刀柄撞了一下涅克斯的后颈。
啪!涅克斯直接就倒了下去,不过贾克及时抓住他,并且把他扛到肩上,他喊道:“哈斯勒先生!我们走吧!从前面穿过去!”
哈斯勒稍微点了点头之后,立刻开始朝我们这边跑来。虽然半兽人在中间阻挠,不让我们会合,但在哈斯勒挥动着的手臂前方,是没有任何半兽人可以站立超过三秒钟的。哈斯勒一面跑一面在那股速度上加上臂力,挥动长剑,所有半兽人手臂与大刀都一下子就飞了出去。在哈斯勒的手臂所到之处,甚至还有一只半兽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被完全切开来。而在哈斯勒后面,贾克正扛着涅克斯跑了过来。
那些半兽人也向我这边冲过来。随即,杰米妮又再度提起前脚,气势汹涌地一跃,使得那些半兽人都犹豫地往后退。激动的高喊声、尖叫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简直让人震耳欲聋,但是我努力不让自己摔落下去,并且打落了飞向我而来的大刀。
哈斯勒在瞬息间快速跑到我身边,瞄了我一眼就直接跑到我的后面。而跟随在后面的贾克跑近我之后,就像是用丢掷地把涅克斯交给我,并喊道:“会长就拜托你了!”
我把涅克斯放在马鞍上,然后直接让杰米妮掉头。此时,卡尔喊道:“全部掉头回去!妮莉亚和温柴!朝左右散开,开出一条路,让尼德法老弟走!”
我回头便看到贾克已经坐在吉西恩背后,而哈斯勒则是坐在杉森背后。我们一行人全都开始往后掉头跑回去。
“吱!抓住他们!抓住这几个家伙!”
妮莉亚随即用尖锐的高喊声回应着:“你们这此混蛋家伙!想要接近高贵的仕女就得先刷牙!”
妮莉亚将她那枝三又戟的尾端用双手抓着,像是在甩链枷似地前后左右甩着。三叉戟的枪身闪闪发光,妮莉亚的身体周围跟着被画出了好几个巨大的圆弧形。相反地,温柴则是相当吝于出招。他不轻易挥剑,可是只要有半兽人靠近他,他就会一一刺击它们。
“Ahn choudar!”
大喊的同时,妮莉亚和温柴开始往左右推进。那些半兽人则是一面后退,一面因互相碰撞而跌倒。妮莉亚和温柴两人往左右推挤时,在他们之间形成了一个空间,卡尔、杉森和吉西恩便立刻跑了出去。接着是我在他们后面开始奔驰。
我们瞬间形成了一个三角形,跟来的时候队形刚好相友。最前面是卡尔,然后是杉森和吉西恩,最后面则是妮莉亚、我以及温柴奔驰着。那些半兽人虽然想要靠过来,但是吉西恩和杉森用非常凶猛的姿势推挤过去。这使得半兽人刚刚才形成的包围阵势都被破坏了,我们就如同离了弦的飞箭般向前奔驰。怎么会这样?城墙为何看起来如此遥远呢?难道连东部林地也像温荣所说的沙漠一样会移动吗?可恶!到底何时才能跑到城那里呢?
就在这时,我感觉城墙一面有某样东西在闪烁着。随即,城墙一面就开始飞来一些光柱。那些光柱飞过我们头顶,射中了我们背后的那些半兽人。原来是亚夫奈德使出来的法术!接着,便从后方开始不断传出那些半兽人的惨叫声。
“吱一!”
卡尔回头对我们喊道:“所有人呈一字形排列!”
这一次我总算听懂是什么意思了!卡尔早该讲得这么简单易懂!我紧抓住涅克斯的后颈,快速往左边奔驰。妮莉亚也跟我转往同一方向,温柴则是朝右边转了过去。五个骑士现在呈一直线排开,马头并排着奔驰,然后卡尔将箭搭在长弓的弦上。不对,卡尔他是想做什么呀?紧接着我看到卡尔的姿势,差点就忘记抓紧涅克斯,险些让他落马。
卡尔将腰身往后倾,躺在马上,头也是尽量往后弯,就朝着后面射出了一箭。咻!吱!吉西恩用难以置信的口吻说道:“卡尔!你该不会是乌塔克的后代子孙吧?”
卡尔再度坐直之后,喊着:“对于我的家世,等到进了城之后我再解释,冲吧!呀啊!”
刚才看起来还十分遥远的城墙,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高耸在眼前了。城墙上面的警备队员摇着手大声喊叫着:快!赶快!再跑快一点!再快一点!然后弓箭手们从城垛上伸出身体,开始不断射箭。
在我们头上,箭矢如雨般倾泻而来。那些箭从头上飞过去时所发出的嗡嗡响声,居然能让人听起来这么高兴!眼前出现木栅栏了。而且我还看到木栅栏后面的城门正慢慢地被打开。现在没问题了!然而就在此时,“你们是绝对逃不掉的!”
毛骨悚然这句话正是我现在最好的写照。我害怕地回头看。我看到那只头戴黑色头盔的半兽人从他旁边的半兽人手中抢了一把大刀,把手举到肩后准备投掷的模样。糟糕!
“嘎啊啊啊!亨德列——克!”
他又说这种话,那只黑半兽人如此高喊着,并且掷出大刀。大刀像一条黑蛇般摇摆着头部,越过荒地上方飞了过来。嗡嗡嗡嗡!
“咿嘻嘻嘻!”
为何天空会突然跑到地的下面去呢?我的身体重量好像完全消失不见了?砰!我的后脑勺突然受到撞击,眼前变成一片白色。呃,呃呃!我的脸颊上碰触到地面,瞬间传来一股极端痛苦的感觉。我的背被用力碰撞,同时感觉快要无法呼吸了。拜托快点停下来!我一面翻滚,一面在心中大喊着。天和地的位置好像会永远持续地交换着,不过我最后终究还是停止了翻滚,我听到半兽人们的高喊声。
呸!我吐出了跌落时跑进嘴里的灰尘,同时,血和口水也被掺杂着吐了出来。我勉强抬头看了一下。
“咿嘻嘻,嘻嘻!噗噜噜!嘻嘻嘻嘻!”
我不知道什么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呀?这只大块头动物倒在地上胡乱蹬着脚,不停涌出血来,到底那是什么东西呢?这只动物一直不断跺脚想要站起来。为什么它会一直站不起来呢?
“呃……,呃呃。是,是杰米……妮?”
是吗?它是……我的坐骑杰米妮吗?可是它为什么躺在那里呢?马也会躺下吗?而且它为什么流这么多血呢?呃?这个是……
大刀?杰米妮一直想站起来,可是终究还最只能做到摇晃四肢的动作而已。杰米妮怎么会站不起来啊?
“杰米妮——!呃啊啊啊啊!”
“咿嘻嘻嘻!咿嘻,嘻!噗噜噜噜!”
“呃啊啊!呃啊啊!呃啊啊啊啊啊!”
我用手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可是当我要用脚撑着地面的那一瞬间,脚一滑,我又再砰地跌倒在地了。我再度把身体转过来,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可是双脚仍然还是不听使唤,结果我又再次脸颊朝他摔倒下去。咳!我简直快喘不过气了。我又再试一次,手臂摇摇晃晃地撑着地面。我又摔倒了。
“嘎啊啊啊!呼呼呼。咳咳!”
我试着撑起来,可是又倒下去了。我拼命摇晃着身体,挥动手臂。我用双脚踩住地面,可是却又往前倒下去。我全身都在挣扎着,我一定要站起来,一定要站起来!我又再一次用快速度跌倒在地了。
“咿嘻嘻嘻嘻!”
杰米妮,杰米妮!真该死!我一定要站起来才行!砰!这个该死的地面怎么会这样子?
“修奇!啊啊!修奇!”
是妮莉亚的哭喊声夹杂着尖叫声。杰米妮,杰米妮!我一定会站起来的。所以你也要站起来才行!你这个……混帐东西!这匹欠揍的苯马!赶快起来!砰。起来啊!它的身子挣扎着。它不断喷出血来。快起来啊!砰。我的嘴里冒出阵阵热气,喉咙里则是吸进了非常多的灰尘,简直快窒息了。我流着眼泪。眼前一片灰蒙蒙的,耳边被泪水弄得烫了起来。
快站起来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呃啊啊啊啊!”
天空一片黑暗。难道已经是晚上了吗?在黑暗之中有数十只手臂向我伸过来。这些……是半兽人的手臂吗?呃!
“嘎啊啊!这个狡猾的人类混蛋!看你能够……吱!往哪儿逃咳,呃呃。不要……不要再踢了!不要再打了。不要。不要……。拜托不要再打了。我叫你们不要再打了!
“混蛋半兽人!不要再打了!呃呃呃啊!”
我站了起来,眼前看到的是那只戴着黑头盔的半兽人。我紧抓住这家伙的鼻梁,使劲地扭转我的手。那只半兽人流着血倒了下去。
我的舌头感触到从嘴唇之间渗进来的鲜血味道。我的整个胃都在翻腾,有一股想要呕吐的恶心感觉。我的身体往旁边飞了出去。好像是有东西撞上我的肩膀,我才会被推出去。原来是一把大刀飞射过来,它像是注定一定会出现地飞过来。咯吱!我的耳边突然有股凉意。同时又觉得像火烧般炽热。
我看到掉落在地上的一个耳垂。这是刚刚不久前还在我耳朵上的东西,如今却掉在地上了。这真的是我的耳朵吗?原来是长得这副模样啊。真是神奇!自己应该是看不到自己耳朵的,不是吗?我没有办法看很久。我抓住那只半兽人的大刀。它则是睁大眼睛,反抗着不让我抢走大刀。所以这家伙就吊在大刀上,我抓着大刀一扭腰,从耳朵流出的血沾到脸颊上,我觉得脖子热呼呼的。血流过太阳穴。流到眼睛里。整个世界都变成红色的。
“吱——!嘎啊!”
“唱歌!快唱歌啊,你们这些家伙!吱吱?吱吱!我要你们唱吱吱叫的歌!”
半兽人的大刀飞了过来。我无视于腿上的痛苦,扭转腰身。我闪过了那把大刀,而那只失去平衡的半兽人手中的那把大刀就插进它自己的脑袋瓜上了。噗啊啊。那家伙戴的头盔破裂之后在头和头盔之间流着鲜血。它的黄色眼睛满布着鲜血,接着它就倒下去了。在我要拔巨剑的时候,另一边有一个家伙趁机用大刀往下劈向我的肩膀。我摇晃了一下上半身,双手持着巨剑就直接转了起来。在我周围的那些半兽人都被我挥砍出去。我听到甲衣被划破的声音。到处都是半兽人充血的黄眼珠。那些眼珠被血所沾湿。有一只半兽人的下巴被我砍掉了。那只半兽人发现到自己无法再闭上嘴巴,便发出凄惨的尖叫声。
“唱歌啊!”
“嘎啊啊啊!”
“音调不对了!歌词错了!应该要吱吱叫才对!”
“呱呜呜呜!”
“不是这样唱!”
砰!我感觉后脑勺受到撞击。地面整个往上升起来,随即,我的腰部、肩膀和大腿都痛楚万分。好几个半兽人在踢我的身体,可是它们所发出的声音却令我觉得好陌生。斥骂声、吼叫声尖叫声越来越小声之后,我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了。
我讨厌黑暗。
我的春天是残酷的悲剧序曲吗?
花瓣成群飞舞时,我好幸福啊!
“吱!他在说什么呀?”
夏天是脱下衣服飞向我的女神,在炎热的空气之中,简直快令我窒息。
“吱!怪物蜡烛匠!他怎么了?这家伙现在到底在念什么?”
春天美丽过。夏天也快乐过。可是,我的周围不知不觉间都是落叶。我站在秋天里了。
这是谁都会经历一次的魔法之秋啊。
我骑着朝太阳奔驰的马,向东奔去。
啪!我被打了一个耳光。
“吱!喂,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跑在黑色泥土上……秋收的田野里……闪闪发亮的溪流……荒凉的山峰……”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吱!他到底怎么了?”
“寂寞的大地……痛苦的岩丘……我跑了又跑。”
啪!我感到一阵窒息的痛苦,再也无法唱下去。好像有人用长枪的枪杆戳了我的肚子。我的眼皮到底在哪里?眼皮这家伙,只要我稍微不注意就会跑得不知去向。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红色的胸部。原来这是我的胸部。它简直被搞得乱七八糟,不堪入目,一面沾着鲜血和泥土,真是可怕到了极点,而且好像被某种红光照映着,所以才会如此泛红。我抬头看看四周围。
有数百只的半兽人聚集着。在它们黑脸上方的天空,正是一片黄昏的景象。
我想要举起手臂,才发现到我的身体被绑在一个木头柱子之类的东西上面。我抬头看夕阳。在遍布着晚霞的红色天空里,虽然太阳像一颗红色的火球,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刺眼。而在太阳底下,半兽人的头多得数不清。我看还是抬头望天空会比较好一点。我的左眼皮好像肿起来了,几乎快睁不开来。所以我眼睛所看到的景象有些不合距离感地模糊不清。我看着西方的红色天空说话。喉咙简直干得快裂开了。
“各位先生女士……”
半兽人惊讶地看着我。它们背对着太阳,脸孔是昏暗的。只有它们白色的牙齿在闪闪发光。乍看之下,它们的牙齿可真是漂亮啊。
“希望你们去死吧……”
那些半兽人个个张大了嘴巴。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我,它们的脸孔实在是太滑稽了。我无视于嘴唇快要干裂掉,露出了一个微笑。
“嘿嘿嘿嘿嘿……”
“嘎啊啊!这个混蛋!”
其中一只半兽人举起枪杆,刺了我的腹部一下。啪!结果我笑到一半笑不出来。
“咳,咳咳,咳,咳呵!”
我该不会是已经被刺穿肠肚了吧?从我的喉头里,泄出一股胃酸味。真难过。倒不如吐出来,可能会比较好过一点……。我觉得鼻子干得发痒,喉头像是烧起来似地痛苦难受,而且整个头都在晕眩,从肚子里传来被撕裂的痛楚。全身同时发出多种痛苦的四重奏。
可恶。然后那些半兽人全都开始吵嚷了起来。眼前一团混乱。
“这个家伙!吱!现在看起来总算比较顺眼了!”
“快杀了这个人类!干嘛留他活口?吱!杀死他!就像那只发臭的马一样!”
发臭的马……马?
“咳!是杰米妮?”
那些半兽人惊讶地看着我。那时候杰米妮怎么了?那只戴黑头盔的半兽人所丢出去的大刀……?
“我的马,咳咳!我的马……到底怎么了?”
一直站在那里看我的那些半兽人先是嘻嘻笑了出来。然后就开始对我揶揄了起来。
“啊,那匹马?它的肉实在是太硬了,呸!吱!”
“咯路咯!吱吱吱!可以吃就很不错了。吱!”
有一只半兽人挺起它的肚子,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呜呃呃呃。
其他半兽人看到它那副模样,都拍手大笑了出来。这些家伙竟然杀了杰米妮……?把杰米妮杀来吃了?
“呃啊啊啊啊!杰米妮!杰米……妮咳,呜咳,咳!”
“杰米妮咳?吱!杰米妮咳?呱哇哇哇哇哇!”
其中一只半兽人模仿我的样子,还装做一副在哭的模样。而其他的半兽人则是在一旁笑得快跌倒似的。我真想当场杀了这些家伙!我全身扭动着,但这只是徒增我的痛苦而已。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
“啊?吱,吱!怎么了?要不要我把那匹马全还给你?呕,呕!”
那只半兽人把手伸进嘴里,装出一副要吐出东西的样子,随即其他的半兽人就都击掌大笑。它们在笑?它们竟然在笑?它们竟然还笑得出来!
“这些该死的混蛋,呃啊啊啊!咳阿,咳!把我解开来!我,我要杀了……你们!”
啪!在我旁边的一只半兽人打了我一个耳光。半兽人的粗糙手掌上擦过,我的皮肤好像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我们都已经说要全还给你了,吱!你怎么好像很不高兴?吱!”
我只能做的就是无力地垂下头来。周围的半兽人笑声则越来越是高涨。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对不起,杰米妮。杰米妮。这匹笨马,我对不起你!
此时,突然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使其他声音相形之下变得很小声。
“闭嘴!吱!不要做这种肮脏的行为!吱吱,吱!”
我感到眼角一阵热烫的感觉。我费力地睁开眼睛,但眼睛里都是泪水,根本看不清楚前方。我眨了一下眼睛,让泪水流下,两颊顿时觉得非常刺痛。可能是因为泪水流进脸颊的伤口的关系。
“吱!咦?怎么泪流满面了?这样看起来又更顺眼了,吱!”
我看到那只在残酷地嘲笑我的半兽人了。那是一只比其他半兽人还要来得高大的半兽人,原来就是那只戴黑头盔的半兽人。这个混帐东西!是它丢出大刀的!
“喂。……抱歉,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您伟大的名字?”
“吱!人类,我叫亚克叙!亚克叙。”
“啊……,是吗?那么。咳咳。呼。咳嗯!伟大的亚克叙啊。修奇·尼德法……谨以忠诚与亲爱向您建议……,您不想变得和其他半兽人一样高吗?”
“吱?变得一样高?”
“我的意思是,将您伟大的脑袋瓜砍下来的话……您觉得如何?”
砰!亚克叙的拳头直直嵌进了我的脸,使我眼前一片晕眩。在我紧闭的眼皮上方可能因为有夕阳光线照射下来,所以在暗红色的黑暗之中,看到星光闪烁。我的头是不是已经飞落出去了?
“吱,吱!这一拳,是在称赞你的勇气!呱哈哈哈哈。你这小鬼真是大胆!吱!”
“啊……,谢了。可是如果你再用一拳称赞我的话……我就杀了你。”
“死到临头还这么大胆!你这小鬼比起那些腐烂的半兽人,吱!要顺眼一百倍。”
“吱!亚克叙!说话小心一点!”
“你闭嘴,吱!”
亚克叙并不像其他半兽人,它没有拿着大刀。这家伙就像人类一样,在腰际佩带着一把大宽剑,可是它现在拔起了那把宽剑,像是要杀了那只插嘴说话的半兽人似地看着它。那只半兽人则是一面噗噗吐出鼻息,一面往后退。它们这样子真是令人看了讨厌。我又再抬头看着天空。血红色的夕阳光碰触到我垂下来的头发,使我的头发闪闪发光着。不知是因为流血还是因为流汗的关系,沾在脸颊上的头发使我的脸直发痒。杰米妮。多么美丽的黄昏啊!在天空中奔驰的时候,别忘了偶尔要想到我。杰米妮。
可是为什么耳朵会这么痛呢?啊……因为刚才耳垂被砍下来了。那时候,在和半兽人打斗的时候。当时我们和半兽人……
我们一行人呢?
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围。首先,我发现身体被捆绑在木干上,完全无法动弹。这些半兽人不但绑了我的手臂,而且连胸部和腰部也用绳索缠绕着,甚至连脚踝也捆绑住。这种绑法几乎可以说是在捆绑一头食人魔。我转头看左边,也有另一根木干立在那里,有一名男子被捆绑在上面。我突然打了一个寒噤。这不会是尸体吧?不过,我随即看到他的胸口正在跳动着。
这名男子是涅克斯。
涅克斯也和我一样,被紧紧捆绑着。不知他是不是昏过去了,或者他只是低着头?涅克斯被夕阳光直接正面照射,全身都泛着微红色,不过仔细一看,其实他混身是血。他的衣服被撕裂,而且沾了血的头发都往前垂下。我留意观察了一下他的手。幸好!涅克斯还戴着OPG。那么我的手应该也是一样。虽然我们现在不可能弄断这些绳索,不过,有OPG就算很幸运了。然而其他人呢?
我虽然环顾了四周,却只看到半兽人。那么其他人一定都进了城门了吧。亚克叙一边看我,一边露出笑容。
“对了!吱吱,吱!这是你们狡猾人类的惯用伎俩!吱,你的朋友把你丢下不管就跑掉了!”
“……那是因为我的朋友知道这样做,会让我很高兴。”
“你会很高兴?吱吱!你高兴吗?真的高兴吗?”
咳嗯!这个混蛋!亚克叙竟然用刀柄用力戳了我的胸口,害我一时喘不过气,连话也说不出来。我剧烈咳嗽,咳到都快从喉头里吐出血来,然后我正眼直视着亚克叙那家伙,我说道:“我建议你。最好是……现在杀了我。”
“吱?为什么?”
“要不然你……会被我杀死。”
我说完之后便立刻咬紧牙关。真是奇怪?为什么没有用枪杆捅我或者给我一拳呢?我睁开眼睛看了看亚克叙。他则是笑着对我说:“是吗?吱咯咯咯!咯咯咯!有谁可以永远活着长生不死呢?”
“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杀死你,我就能够,吱,长生,吱咯!不死吗?咯咯咯!吱!”
这到底算什么半兽人啊?这简直就是贺坦特风格的半兽人啊!
虽然我很费力才得以睁开眼皮看前方,但我还是尽可能睁大眼睛看着亚克叙。这家伙正在高兴地笑着。他的脸背对着阳光,不过我还是对于能看到半兽人脸上浮现出如此开朗高兴的表情而意外不已。
亚克叙停止咯咯笑之后,严肃地说道:“吱!能够长生不死的,就只有那伟大的圣者亨德列克,吱吱。除了他以外,有谁能在时间的轮回里,吱!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呢?”
什么意思?呃!我睁大眼睛,感受到一股极大的痛苦。我都还来不及说什么,亚克叙这家伙就已经高举着右手臂,喊道:“亨德列克万岁!”
可是周围的那些半兽人并没有跟着高喊,只是静静地看着亚克叙。半兽人真的有可能这么安静吗?它们的这份安静好像是在表现出完完全全的敬意。亚克叙对于那些半兽人的沉默,并没有显现出任何不高兴的脸色,他把手臂放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个非常沙哑的声音。
“虽然不能永远不死……却可以永远死。”
我和亚克叙同时转过头去。涅克斯仍旧还是低着头。但无疑的是,这句话确实是他说的。涅克斯还是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地说:“所以我们全部……可以像神一样获得永远的特质。咳,咳咳。咳嗯!死了之后就是永恒性。”
亚克叙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涅克斯。它当然会听不懂喽!
“你好像以为别人……不知道你是在家修行祭司。呼呼。喂……你这是在对我们半兽人传教吗?你这个蹩脚的在家修行祭司……”
突然间,涅克斯抬起头来直视亚克叙,说道:“亨德列克……还,还没有获得永恒性……咳,咳。你刚才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在涅克斯抬起的脸上,两只眼睛像火花般闪烁着。对,他问的正好是我十分好奇的问题。我安静地把原本对涅克斯的不满压在喉头里,看着亚克叙。亚克叙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是在问他是不是还没有死,吱!当然是啊!因为伟大的圣者亨德列克,吱!是绝对不会死的不死之身!”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会死?”
“因为他是伟大的巫师!吱!”
“你有看到吗?你有看过还活着的,咳!咳咳!亨德列克?咳咳!咳!”
涅克斯无法把一句话好好讲完,就一直激烈咳嗽个不停。我看到他嘴里同时吐出了口水和血,不禁感到一股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然而涅克斯一面咳嗽着,却还是一直瞪着亚克叙。亚克叙用不高兴的眼神看了看涅克斯,对他说:“一定要看到才会知道吗?吱!有些事是不用看到就会知道的,人类啊。吱,吱!如果看着前方想着后面,那么就连后面的东西也能看得到。”
周围的半兽人都用赞叹不已的表情在看着亚克叙,而亚克叙则是得意扬扬地耸了耸肩。他真是了不起!我实在是难以相信这是从半兽人嘴里讲出来的话。不过,他好像引用错误了。原本这句话后面应该还有另外一句话。可是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路坦尼欧大王的话呢?
涅克斯瞪了亚克叙好一阵子,然后就作出失望的表情,低下头来。他又再咳了几声之后,就安静下来了。这个混帐家伙在永恒森林里分裂后,就变得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我费力地张开干渴的嘴唇,说道:“喂……,亚克叙。呼。半兽人为什么会称呼亨德列克,呼,为朋友呢?”
亚克叙转头看我,仰着鼻子说道:“对于朋友当然要叫他为朋友,吱!要不然要叫什么?”
“亨德列克是……人类,不是吗?咳嗯!咳,而且他还帮助路坦尼欧大王,咳咳!杀死了无数的半兽人……?”
我问到一半,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感觉。因为亚克叙惊讶地张大嘴巴,正在展示它那满嘴的漂亮牙齿。怎么了?亚克叙竟然是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他看着我说道:“你在说什么呀?吱!”
“我有……说错吗?”
“吱吱!亨德列克对抗的敌人是,吱!神龙王!不是半兽人!吱!不是半兽人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呀!吱,跟亨德列克作战的是,吱吱吱吱!神龙王啊!”
什么意思啊?我努力想要直视亚克叙。可是亚克叙的身影却变成两个、三个了。他说的话是没错,可是呢?这个愚笨的半兽人到底是想说什么呀?我好像又快失去意识了。亚克叙的声音开始变得很微弱。
“他对我们,吱!施予天大的恩惠,吱!把我们从神龙王那里,吱!救了出来!如果不是他,我们半兽人怎么可能存活下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拜托不要一边摇晃……一边说话。
我的耳朵实在是疼痛万分。所以我不知不觉骂出一句脏话,然后睁开眼睛。可是我却看不到什么东西,只看得到以黑色为背景的一些红色圆点。那是一些不断在晃动着的红点,我总觉得这就好像是在故乡山丘上所看到的萤火虫,令人看了头晕目眩。这使得我又再骂了一句脏话。
“闭上你的嘴巴!”
从黑暗之中传来了涅克斯的声音。你现在是在叫我闭嘴吗?
“你是在叫谁闭嘴啊?”
我转过头去,在一片昏暗之中,模糊地看到涅克斯的样子。我再把眼睛的焦距调了一下,才看到原来周围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晚上了,那些半兽人在处处点燃了营火。
他妈的。被绑在这里半天的时间,我的身体已经不太像是自己的身体,手指和脚趾都已毫无感觉。胸膛是在哪里,腰部又是在哪里呢?呃!那么说来,我被绑着站在这里半天了吗?我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沉到下半身去了。绳索摩擦着我肿胀的双腿,令我感到一阵痛苦。而且严寒的夜风一吹,身体就会一直抖个不停。然而,这只是痛苦的一小部分延伸而已。我每次身体一颤抖,绳索就会像在啃我的肉似的,揪痛我的身体。真想死了算了……可恶!我要振作点!我还活着,而且未来我一定还会继续活下去!
我又再一次将注意力放在眼睛上。
哦,他妈的!我宁愿看到的是半兽人的脸孔。
涅克斯这家伙一直在看我。他那双像尸体的眼睛正燃烧着阴沉的火焰。我一看到如此毫无表情的脸,就不禁起鸡皮疙瘩。我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巴说道:“因为你这家伙的关系,我才会落到这种地步,我的马才会变成半兽人的点心。你还想怎么样?”
这说话声音未免也太过沙哑了。这真的是我的声音吗?虽然我现在比较不会咳嗽了,可是说话的时候还是感觉嘴唇都快破裂了。
我很想舔湿我的干燥嘴唇,可是却连一滴口水也没流出来。
涅克斯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然后又再低下头。
“神经病小鬼,是你自己要跑来的,想怪谁?”
“你应该要谢谢半兽人才对。”
“什么意思?”
“我现在是很想逃离这里,可是我更想要做的,是想出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要不是我被半兽人层层捆绑着,我早就揍你揍到你想哀求饶命都没办法说出来。”
“肮脏的嘴里只说得出肮脏的话……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你说什么?”
“愚笨的家伙,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这家伙是不是想看人捶胸而死的样子啊?我原本想大声喊叫,但还是算了。对了,这家伙在永恒森林里失去了自己。我对这混蛋的愤怒好像突然失去了方向。对于连这家伙自己也记不得的过去行为,我应该责备他吗?真是的。
“我告诉你吧。事实上你是我儿子。”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
“是你对我下了诅咒,把我变成这么年轻的。你不记得了吗,儿子?”
“……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你这个……混蛋!”
我无力地笑了,涅克斯这家伙也露出了微笑。妈的。这下可好了。我竟然和一个想打死我的家伙,被捆绑在一群半兽人里面,开着无聊的玩笑而嘻笑着。没想到陷入同样的困境竟能引发这种难得的作用!我笑完之后,环视着四周围的情况。
我的视力变差了吗?四周围只看得到营火。有几只半兽人在稍远的地方坐着聊事情,偶尔朝我这边瞄一眼,可是却完全看不到他们以外的其他半兽人。那些半兽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因为环视四周而移动我的头,随即从耳朵又再传来疼痛的感觉。我皱起眉头,问涅克斯:“该死。我真的好痛啊。对了,你到底还记得什么呢?”
涅克斯只是用空洞的眼神望着前方。我正在烦恼到底是应该用更大的声音说话,还是应该用慢一点的速度夹杂着骂人的话,并且以有些发火的方式来说的时候,涅克斯开口说道:“一片空白。”
“什么?”
“我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就如我在大迷宫时所说的,我的头脑里面完全是空白的。”
我看空白的应该是你这家伙翻白的眼珠子吧。哼。
“你为什么要去大迷宫呢?”
涅克斯的头移动了一下,他正眼直视着我。这家伙的眼睛还是有一股憎恨的目光,可是也带有渴望某种东西的眼神。真是的。他好像遗忘了一些憎恨。我看到他失去了自己的五分之三,变成这副狼狈模样,心中不由得产生了同情心。真是的。
“你说说看。这件事你应该还没忘记吧。你告诉我之后,说不定我可以帮你。搞不好可以帮你恢复记忆……”
我突然想到,涅克斯会不会真的可以恢复记忆?涅克斯并不是忘却了记忆,而是记忆整个被消灭掉了。那些记忆已经跟着他死去的其他部分一起永远消失了。可是能找回的是哪些记忆呢?
涅克斯开始说话。可是他的语调却很灰心。
“可恶。我再怎么盯着你看,都无法引出任何情绪。”
“情绪?”
“你是一定无法想象的,小鬼。看到一个无论怎么看,都不会让我产生任何情绪的人,你一定无法体会这种情形。对方的眼神明明显示他认识我,可是我再怎么盯着他看,还是想不起来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事……你是无法体会这种感觉的。这和看到完全陌生的他人是不同的。情绪被传达过来,眼神也被传达了,可是我还是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无话可说,只是静静地等着。这是你自己该去承担的事。没办法了。现在的我就连张嘴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不过,就算我有力气,恐怕也不会说什么吧。
涅克斯用一种像是放弃了的口吻,开始说道:“我是为了找寻神龙王的八星中所剩下的一颗星,才会去大迷宫的。”
“等等,你说什么?是什么八星?”
“神龙王的八星……你不知道那个东西吗?啊,对了。没有人知道。不过,我是从……”
涅克斯突然把话停住。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用没有聚焦的眼神看著前方:“我是从……哪里得知的……?到底是谁呢?”
“是谁告诉你的?哈斯勒?希欧娜?”
涅克斯很快地转过头来。他直视着我,说道:“希欧娜?她是谁?告诉我!她是什么人?”
我的天啊。这家伙到底还记得什么呀?我本想稍微摇摇头,可是吓得赶紧停下动作。因为从脖子传来骨头快断了的感觉。这些混蛋半兽人!
“喂。你应该知道你想征服拜索斯的事吧?”
“当然!这个念头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不去。就连在做梦也挥之不去。可是希欧娜到底是什么人?”
“希欧娜是杰彭的间谍。她是在帮你的人。”
“杰彭的间谍?为什么呢?”
“天啊。仔细听我说,你这个家伙!杰彭不是和拜索斯在战争吗?可是你如果推翻了拜索斯,对杰彭而言是件好事,不是吗?所以杰彭帮你引发叛乱,代价是等你成了国王之后,对杰彭国道歉发表投降宣言。你懂了吗?”
涅克斯的眼里浮现出赞同的目光。他慢慢地说道:“是吗?这个计划不错。也就是说,要树立一个傀儡政权喽。”
“没错。我所知道的就仅止于此了。因此,我和你是站在相反的立场。”
“是吗?原来如此。所以你讨厌我。……那么,那个叫希欧娜的杰彭间谍是在帮我的人,是吗?好让我能够叛乱成功。嗯。树立一个傀儡政权。”
涅克斯仿佛象是要努力记下来似的,把单字一个一个地用心反复地念着。可怜的家伙!他是想把失去的部分再补回来吗?真是令人怜悯。
“是的。对了,龙之星到底是什么呀?所谓的八星,和路坦尼欧大王的八星有什么关系啊?”
涅克斯突然对我露出狡猾的眼神。那种眼神真令人看了不舒服。不过,就是因为这种个性你才会失去记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情报,你也得跟我说你所知道的事。
“咳,咳嗯,哼嗯。可……可是那个叫希欧娜的人为什么没有和我在一起?在永恒森林里,和我在一起的就只有哈斯勒、贾克以及那个叫蕾妮的丫头。那个人为什么不在?”
这个家伙!我可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人。
“你想问我,就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你这个臭小子,赶快说!”
“闭嘴!你应该还记得在大迷宫里的事吧?我可从来没有怕过你。”
怎么样?你这样像要杀人似地瞪着我,又能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温柴是怎么瞪人的?我用温柴那种目光瞪着涅克斯。他则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发出声音:“我真想杀了你,这个混蛋小鬼!”
“哈,您是说要让我得到永恒性吗?”
涅克斯退缩了一下。看来我这个答案说得还真对。你仔细看好,所谓得意洋洋的笑容就是这种模样。涅克斯一看到我的脸孔,立刻变得立刻不高兴的表情。我说道:“八星,以及龙之星到底是指什么东西?”
涅克斯以沉郁的声音说道:“你一定听过路坦尼欧大王的八星吧。”
“这是拜索斯人都知道的故事,不是吗?”
“不对不对!这是拜索斯人误传的故事。”
“什么意思?”
“咯咯咯……,你知道他们的正式名称是什么吗?”
“什么正式名称?有这种东西吗?”
“是的。他们的正式名称是八星的追寻者。Eight star seeker。简短地说,就被叫做八星了。”
Eight star seeker?后来被简称为Eight star?涅克斯继续说道:“他们是寻找八星的人。而且他们刚好又是八名骑士,久而久之,这个故事就被遗忘,流传成八星是这八名骑士。这是你头一次听到这件事吧?”
“嗯,是啊。可是原本的八星是指什么呢?”
涅克斯很快地移动他的头。
“轮到你说了,小鬼头!”
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公鸡要啄蚯蚓之前移动头部的动作,速度快得令人觉得可怕。可是他的上半身却一动也不动。真是令人看了反感的家伙。
“你想要知道什么?”
“希欧娜那个间谍为什么没有和我在一起?”
“呼。据我所知,那个女的跑去拜索斯皇城暗杀国王陛下。”
涅克斯睁大了他的眼睛。可是他的声音还是很低沉。
“暗杀国王?”
“这件事在当时应该是个秘密,所以我们都不太清楚这件事。可是你在戴哈帕和我们打斗的时候,明明希欧娜也和你在一起。不过那之后却都没看到希欧娜。而且几天之后,拜索斯皇城里就发生有人渗透进去皇宫的一场骚动。所以可以简单推断的是,你一定是在戴哈帕和希欧娜分道扬镖的。”
“戴哈帕?你说的就是那个发生神临地的都市吗?我在那里和你们打斗过吗?”
“没错……。等等!你知道神临地的事?”
“什么?嗯,那个我当然知道。……我知道?知道?”
涅克斯表情茫然地看着我。虽然他的眼睛向着我,可是几乎没有聚焦在我身上。这张不安的脸孔真的是涅克斯·修利哲的脸吗?
把我的OPG像是自己的东西似地抢走,把挡路的小孩子用马踩踏而死,将和平的戴哈帕市无缘无故变成神临地,叫部下到永恒森林去之后却全让他们送死的,就是这名男子吗?
“真是奇怪。神临地是在杰彭开发出来的技术。可是你说你记得?那么你还记得和杰彭的合作事项喽?”
“杰彭?合作?不知道。我不知道。可是我还记得神临地。对了……,那天清晨。我埋了一个基顿的圣徽……。等等,我埋圣徽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吗?不对。当时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从某个人手中拿到圣徽的。那并不是我制造的……。对了。我还问了那个人有关那个东西的事。问他如何制造出圣徽。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要埋基顿的圣徽?一定要埋那个东西才可以吗?”
“你真的埋了圣徽……,而且你还记得神临地!”
涅克斯像是一个被挨骂的小孩,用可怜的眼神看我。我真快疯掉了。我觉得我简直和老师没有两样。杉森要是看到我和涅克斯如此和气地在谈话,一定会昏厥过去。哼。
“喂,为什么我要埋基顿的圣徽?我,我拿到那个东西,然后就埋下去了!我还询问要如何准备这种东西。没错。我问了!我既然问了,就代表那东西并不是我准备的!是吧?小鬼?”
“请叫我修奇。可恶。埋那个圣徽是在仪式的最后,也就是仪式的证据。证明做过了仪式,那片土地就会变成神临地。”
“啊,圣徽就像是祭品的功用吗?”
“没错。啊,不对。我对神学不了解。所以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像祭品那样,是对神力的反向支给,还是像图章那样只是一种证明的东西。你应该比我还要了解才对啊?”
涅克斯用一副仔细思考的表情,问道:“有没有其他类似祭品的东西呢?”
“我不是说我不知道吗?嗯,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我在某个领地看到希欧娜利用圣徽制造出神临地。可是有一位比我聪明的人,他说这力量并不是从圣徽上面引发出来的,而是五十个小孩的……什么东西来着?什么信仰呢?”
“你是指全信仰?”
“啊,没错。全信仰。那是什么呢?”
涅克斯沉重地解释着:“全信仰是指没有目的性的纯粹信仰。小孩子的纯真信仰并没有方向性。如果是大人,就会知道某个固定的神,像艾德布洛伊或者卡兰贝勒或者雷提等神,他们因为了解那个神,所以会跟随着信仰她。他们的信仰就存明显的方向性。可是小孩子们的信仰只是对于可怕且伟大的东西在盲目茫然地跟随。所以,可以用一句话简略地说明:如果能利用这股纯真的信仰力量,就可以对任何神奉献这股力量。你想想看,我们可以在小孩子面前指着半兽人,教他们说那是只巨魔,不是吗?”
“啊……,那么那种信仰,不对,是全信仰,只要诱导就可以对任何神奉献出力量,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而且因为那是种完全盲目而且不求任何代价的纯粹信仰,所以力量很强烈。可是要诱导出小孩子的全信仰是很困难的事。
因为诱导全信仰的……施展者?祭祀者?不管怎么称呼,总之那个施行者也必须拥有小孩子的心境。可是你说动用到了五十个小孩?”
“是啊。咦?真奇怪。在戴哈帕好像没有听到有小孩失踪被绑架,而且听说不只是戴哈帕,伊斯公国到处都有都市发生神临地那种事……。真是奇怪!”
“什么呀?什么意思?你是说并没有动用到小孩子?”
“是的。在卡拉尔领地,有小孩子消失不见。可是伊斯却没有那种事发生。”
涅克斯又再仔细地思考了一阵子,然后他轻轻地回答:“哼,这很简单。一定是用了杰彭的小孩子。”
“什么?”
“要绑架五十个小孩是很困难的事。你所说的那个领地一定是很偏僻的领地吧?”
“没有错。”
“可是要在伊斯各地做那种事并不是件易事。所以可想而知,他们一定是动员了杰彭的小孩子。可能仪式也是在杰彭国内进行的。
然后那个圣徽是仪式的证据,而且为了标示出现神力的地方,会把它移到伊斯。这种方式比绑架小孩要来得容易多了。这是种很厉害的武器。因为没有人会怀疑圣徽的力量。”
“喂,慢着,我问你一个问题。那些被动员的小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什么意思?嗯,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因为那是全信仰所发展出来的信仰。嗯。他们可能会终生成为怀疑猜忌的人类。他们很难再对任何东西存有信赖或信仰。有这种人,不是吗?”
“什么……,天啊!竟然做出这种残忍的事?”
“那又怎么样!在古代的仪式里,甚至还有把小孩子整个当做祭品奉献出来的。现在这种方法算是比较温和的作法了。”
涅克斯甚至还一边嘻嘻笑着说道。
“你说的不是你的真心话吧?”
“是我的真心话啊。”
“你这个该死混帐假祭司!”
“你说什么?”
“如果谁也不相信的话,连父母也会不信任,连情人也会不信任,甚至连自己都会不信任,让别人过这种人生,你却说是比较温和的作法?这是该从一个祭司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涅克斯突然猛地移动肩膀,可是绳索却一动也不动,涅克斯随即使用和我相同的方法。就是大声喊叫。
“那又怎么样?这个世上有什么值得相信的?甚至还有人主张万物皆是虚假,皆是幻象,不是吗?能够活着就已经不错了!难道活着,还要有什么特别高尚的方法吗?”
“虽然没有什么高尚的方法,但却有悲惨的方法!那些孩子有什么罪,为什么要让他们遭受这种悲惨的事情!”
“是我做的吗?你给我闭嘴!”
我和涅克斯无言地瞪着对方好一阵子。看来这家伙的眼神已经处在不正常的状态。虽然他的嘴巴像是很合理地说出话来,但是内容却一点也不正常。这会不会是失去了大部分自我之人的症状啊?
还是他原本就是这种人呢?这实在是不得而知了。
坐在离我们稍远处的那些半兽人一看到我们在吵,就立刻大声喊道:“吱!你们真吵,人类!你们躺的木柱床铺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吱吱!要不要我让你们更舒服一点啊?”
我想要舒缓我的呼吸,但这真是件困难的事。虽然身体的痛苦也是种痛苦,但是快令人疯掉的是,和这个家伙谈话时实在是太痛苦了。
“他妈的。好。不管怎样,在戴哈帕拿圣徽给你的人……应该是希欧娜吧。”
涅克斯又露出高兴的表情了。我看到他因为一句话就立刻高兴起来,真是不得不同情他。
“希欧娜?是那个间谍拿给我的?”
“刚才不久前我们不是谈到了吗?那是杰彭制造出来的。所以应该是杰彭的间谍希欧娜拿给你的吧。不要问我为什么她要给你。我所说的全都是猜测的。”
“什么,可恶!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不是事实?”
“事实?哼。谁知道事实呢?你刚才不久前不是说过吗?万物皆是虚假?”
我冷淡地盯着他看,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像是下巴被人揍了一拳。
我从来就没看过有人这么会变换表情。我也不知不觉地声音变得比较不那么坚持了。
“我这样猜测应该是错不了。你并没有准备圣徽,不是吗?那么是谁拿给你的?基顿的圣徽是由杰彭开发出来的,所以应该是希欧娜拿给你的。希欧娜和你之间好像有订了什么约定吧。”
“约定……,订了约定?什么样的约定?”
“啊啊,混帐家伙!希欧娜为什么会拿给你那个东西,你难道一点都无法推测吗?”
涅克斯又再度以白痴般的表情呆呆地看着我。他一定是完全不了解我在说什么。真是令人头痛!
“喂,所谓的约定,嗯……希欧娜说要帮我成立一个傀儡政权……可是这和伊斯的都市变成神临地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知道。现在轮到我了。”
涅克斯的脸上又再浮现出怒气。你想做出什么表情都随便你!
“原本的八星是什么?路坦尼欧大王为了寻找这八星而集结了八名骑士,是吗?啊,我先告诉你,要是我觉得你象是在说谎,我也会说谎。只要一有那种感觉,我就会悄悄地对于你的过去说谎。知道了吗?”
涅克斯咬牙切齿地看着我。我低头看了一下绑在身上的绳索。
真难过!我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大伙儿现在到底在做什么?他们说不定正在城里计划如何把我救出去。可是克雷布林队长或安提哥尔市长会答应吗?卡尔虽然看起来一副很理性的样子,可是在我看来他是完全相反的人。他一定是一直在吵着要救出我吧。嗯。我不由得感到很对不起他们。他们来救我当然是很好。可是比起救我,倒不如跑去应付再过几天就要来临的克拉德美索的苏醒,会比较好。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就这样浪费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