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中毒

凌晨四时四十分 摩蛾维尔市街地

安东尼·“睡眼”·派克醒过来了,揉揉一双左右不对称的眼睛,在稀微的灯光下扫看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地。

“露丝餐厅”的桌椅杯盘狼藉一地。他想站起身子,手掌却按在地上一堆被踩烂的苹果馅饼残渣上,登时又再滑倒。

倒在一具横卧的女尸上——是他数小时前奸杀的侍应生。

看着她那被割去一边乳房的胸膛,安东尼毫无感觉。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杀女人。

——何况在嗑了这个“天国之门”后,胸膛里就好像注满了一股血气,非找一个“东西”发泄就不爽……

从纽约科尼岛的贫民区直到监牢,安东尼贩卖过也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毒品,可是从来没有一种比“天国之门”还要狠:那股力量仿佛令全身的血液都沸腾得冒泡,从后颈到尾椎骨却有一道冰凉的气息来回窜动。澎湃的性欲与暴怒交错地涌上脑袋,令他一时幻想自己化身成一根硕大勃挺的阳具,下一刻又渴望把任何抓到手的东西撕作粉碎……

到了最后,总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某一角向他悄声说话。最初他以为那只是嗑药后的幻觉。可是每一次都如是。而且他越来越听得清楚那把声音在说什么了。他跟一起品尝“天国之门”的同伴们谈过,大家竟然也有相同的经验,听见的都是同一个名字。

摩蛾维尔。在地图上找到这个地名时,他们都兴奋莫名。只要舔过一口“天国之门”,其他一切仿佛都不再重要。安东尼吞掉了组织的一笔贩毒资金,与两个同伴驾车南下,脑海里期待着更多“天门之国”。

那个声音的主人并没有令他失望。

安东尼再次揉眼睛。他的左边眼角骨因为监狱中一次欧斗而被打至变形,整只左眼朝下歪斜,“睡眼”这个诨号由此而来。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再舔一口“天国之门”。他摸了摸,才记起自己早前已经脱得赤裸。裤子就丢在一旁。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皱成一团的请柬。

当舌头碰触到滴干的血液时,安东尼预期中那股狂烈快感竟然没有出现。

“是份量不够吗?”他用力再舔一下。

请柬滑落在地上,一股像要呕吐的恶心感觉从腹部涌上来。

——怎么回事?

接着身体各处变得异常的痒。他伸手在肩头和胸口抓了十多下,发觉指间沾满黏糊湿润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肉屑与鲜血。

安东尼惶然再摸了胸口一把。更多脱落的皮肤与肉屑。

——为……什么?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楚……为什么……啊!这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他这才发现另一件事:那只手掌一点也不像他自己的手掌。肌肉都像干枯了一样;指甲变成瘀青色;手背长满了像癞癣一般的斑点……

他再垂头看看自己的腹部和双腿。同样的状况。

——我的身体变成了什么?

安东尼想发出惊慌的呼喊,才发现自己的舌头胀大了好几倍,几乎塞满了口腔,叫声变得哽咽。

——不要!我要的不是这个!我的要是那种快感!不是这个……

一股极度干渴的感觉袭来。他吃力地爬起身子,走到餐厅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后把嘴巴迎过去。

已经大大喝了好几口水,那种干渴却挥之不去。

——不对……我不要喝水……我要喝另一种液体……我要的是……

安东尼无法控制地一口咬在自己的左臂上。鲜血喷溅。他贪婪地猛力吸啜。

一边吸饮的同时另一边也流失。那股强烈的饥渴是无法以此满足的。

他扑向那女侍应生的尸身,从她胸口吸啜已经冷却的血液。一阵令他厌恶的苦涩。

——安东尼那已经变得畸型的身躯步向餐厅正门。他沿路拾起自己的手枪与弹簧刀。意识已经渐变模糊。他的脑袋再也无法组织任何思想。

当推开餐厅破裂的玻璃门时,他只专心地想着一件事:找一个活人,割破他/她的颈动脉,然后把嘴巴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