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圣王的心愿
萝纱原本正被艾里如艺术般优美精妙的战斗技艺迷得心神欲醉,一下子警醒过来,忆起了自己的使命。
萝纱飞临至罗炎身前时,他意识到威胁,攻势回光返照般再度疯狂强悍起来。可惜,朝她去的攻击都被艾里半点不漏地截下,萝纱得以从容地取出贴身佩戴的水晶坠子来。
“……只要压制住罗炎片刻,把水晶坠放在他身上,然后按着我教你的方法修复封印,这样血冥幻晶便会从罗炎额上脱落,他就可以从此摆脱血冥幻晶魔力的控制……”
修雅昔日所说的有关如何重新封印罗炎的话,再次在萝纱脑中响起。她不断在心中默诵,以确定自己接下来的步骤准确无误。
把水晶坠握在手心,萝纱开始快速颂念修雅所授的修复封印的咒文。自保的本能令罗炎不断挣扎着要避开她,但艾里和萝纱配合得十分默契,一个压制住罗炎的反击,逼得他无法退避,另一个则灵活地配合艾里进退,寻找着合适的空当随时准备出手。萝纱同样有转化自天地的巨大力量在身上,就算无法成功攻击罗炎,但只是以轻巧的身法黏在罗炎附近的话,还是没什么困难的。
维洛雷姆也没有闲着。他瞪大了眼在一旁看着,准备一旦萝纱遇到危险就冲上前救助。
萝纱颂唱咒文声悠悠地传扬开去,清朗而隐约透着一股神秘气息。不仅知晓内情的艾里和维洛雷姆屏息而待,就连周围的盟军士兵也觉察到这股气氛的非同寻常,仿佛就要发生什么大事一样。他们不自觉也紧张起来,不错眼地注视着艾里、萝纱和罗炎三人的动静。
咒文并不是很长,萝纱很快便顺利地吟唱到了尾声,而这个时候,她却隐隐浮现出不大对劲的感觉。母亲所授的咒文是分毫不差地念出来了,她自信并没有做错什么,但……
平常施法,在颂念咒文时她可以感觉到魔力的波动变化,咒文将近完结时,内心也会对将要发出的魔法有所感应。而这一次,颂念咒文时她就感觉自己像是在念一串无意义的音节,咒文无法触及内心,也未能引发自己的魔力产生任何变化。现在咒文将近完结,她仍是无法感觉到任何魔法发动的迹象!
当初修雅只是将咒文传授给她,并没有对如何施展魔法作太多说明,看起来她是认为这魔法以自己的资质来说并不难。后来修雅的几次出现都来去匆匆,一直没有机会再谈及此事。而萝纱自己对这个看来并不太难的魔法一直相当自信,连禁咒魔法都能轻松掌握,没理由会在这个简单的魔法上栽跟头吧?
但现在,萝纱不由得开始怀疑,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关窍自己还不知道呢?
心中虽是暗自忐忑,可总不能试都不试地中途放弃。萝纱没有别的选择余地,只有指望这个修复封印魔法本身就是这样子古怪了。咒文一念完,抓住罗炎格挡艾里攻击时露出的空隙,她飞快地伸出手去,掌心所握的水晶坠转眼间已贴上罗炎的前额!
完成了吗?!
一瞬间,三个人就像同时变成木头人一般,动作都停顿下来。
水晶坠一触及罗炎,他的身体不由得僵住了,不知是否下一刻自己便会失去生命。他旁边的艾里又是松了口气,又觉得紧张,也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期待着接下来会看到什么样的变化。
而此刻心神受到最大撼动的人,却是萝纱。
握着坠子的手触碰到罗炎额头的那一刻,先前的不好预感果然应验,并没有任何魔法力量如她期望地施放出来。就在她因施法失败而心神动摇之时,一股怪异的波动经由她附在罗炎前额上的手,横霸地直闯入她胸臆之间。
“咦……”
只来得及发出半声轻咦,没等萝纱辨明究竟是怎么回事,转眼间一股躁乱凶蛮的旺盛杀意便自她心底翻涌上来,立刻夺去了她的神智。一时间,她脑中什么都不剩,只有一股恨不能立刻挥刀大砍大杀一番的念头。萝纱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光也跟罗炎一般,放出了疯狂的红光!
“萝纱?”维洛雷姆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萝纱身上,最先发现情况不对,焦急唤道。
“呼……”萝纱被他的唤声惊动,喘着粗气转过身,望着维洛雷姆的方向。眼光落到维洛雷姆身后方聚集的大群盟军士兵时,她身上蓦然放出强烈的杀气!
杀!我要……杀!
在已被那股强烈杀意主宰的萝纱眼中,这大群大群的士兵已再非友军,而完全成了她满足杀人欲望的绝好对象。眼中的红光更甚,她不假思索地挥出几道闪电,轰向那些还未察觉已经大祸临头的士兵们!
幸好维洛雷姆一早就已有所准备,及时施放出魔法结界挡住了她的攻击。“平常我是不会阻止你做什么事,但这次要是不拦下的话,等你恢复后肯定会被你扁死!”
未能如愿看到血腥的死亡场景,萝纱恨恨瞪向他,眉目间一片凶恶狰狞,全无半分原本的清纯可爱。维洛雷姆伤脑筋地皱起眉头咕哝着:“这可一点也不像我所喜欢的萝纱啊!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着了魔……”
“是血冥幻晶!”愣愣看着的艾里在目光落到萝纱触碰到罗炎眉间红石的那只手时,忽然醒悟过来,“她被血冥幻晶的魔力影响了!”
当初修雅第一次现身,从她那儿闻知血冥幻晶之事后,他查阅文书资料,约摸也知道了血冥幻晶拥有能控制人心神,让人变得嗜血好杀的奇异力量。现在看萝纱的情形,定是因为触碰到幻晶,也受它影响了!
血冥幻晶的魔力部分流向萝纱的同时,影响罗炎的力量相应便有所减弱,一直在努力控制自我的罗炎终于重新夺回了几分自我意识。趁着萝纱和艾里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他轻松地退开一步,让萝纱的手不致再碰到血冥幻晶。
距离这么稍微拉开,罗炎便能看清萝纱的手,他的目光即刻被萝纱手间闪烁的那一点莹亮清辉吸引住了。那看来平凡的水晶坠上,却凝聚着太多令他怀念思慕的人的气息……罗炎的眼神蓦然变得温柔而感伤。一扬手,他已从萝纱手中取走了那抹清莹。
“告诉丫头一声,这链坠对她已经没什么大用了。不如借我带回去,让它多伴我些时日。”
丢下这一句话,罗炎的身形转眼已远扬至数丈外,向着先前圣王令谕传递过来的方向急速飞去。
“糟糕!”艾里立刻明白罗炎是要前去刺杀弗里德瑞克,更何况罗炎带走的项链乃是重新封印他的关键,无论如何失落不得!他展动身形,便欲紧追上去。
“喂!帮我制住萝纱啊!”偏偏在这时候,后头的维洛雷姆杀猪般大叫着求助起来。
血冥幻晶虽然已经移开,但先前侵入萝纱的那股已经完全发作,让她杀性大发。维洛雷姆先前的阻挠破坏令他成为新目标,萝纱不由分说就发动了一连串的魔法,没头没脑地向他狂攻而去,轰得他哇哇惨叫不已——虽说萝纱的魔法还伤不到他,不过心上人毫不留情对自己下杀手的景象,显然对他的心灵造成了深重的打击。
自己的攻击都太过霸道,他不忍让她受伤,便束手缚脚地无法还击,一时间竟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向艾里求助:“你制住她别让她乱动,我来驱除血冥幻晶的魔力!”
艾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无法丢下发狂的萝纱。弗里德瑞克的重要性根本不能与萝纱相比,只能怨他运气不好了。艾里暗叹一口气,以迅捷无伦的身法贴近萝纱身后,轻松地在她背后勒住她手臂,让她无法挣动。凭他能胜过魔王的身手,用来对付这没学过武技的小姑娘自是不在话下。
维洛雷姆急速趋上前去,伸掌抵住萝纱额头,将一股气劲注入她体内。凭着和她同样的魔族体质,维洛雷姆的气劲激发起萝纱自身的力量,帮助她将侵入体内的幻晶魔力驱出体外。到底萝纱接触幻晶的时间不长,片刻后她眼中的红光已经渐渐消退干净,重新回复了神智。
一清醒过来,萝纱看到艾里在后面架着自己,面前的维洛雷姆又一脸凝重地抵着自己的前额,她愕然道:“你们在干什么啊?到底怎么……”
话至中途,她想到丧失神智的前一刻发生的事情,惶急地向四面张望,找寻罗炎的身影。“他呢?他去哪儿了?”
“呃,封印失败……然后你被血冥幻晶控制了心神……”艾里支支吾吾道。
萝纱霎时间回忆起了心神陷入混乱之时,感觉到的那强大杀意,再看到远处盟军军营中掀起了一股骚动乱象,很快便意识到了二者之间的关联,顿时如遭雷击,煞白了一张脸。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喃喃道:“我不但没能封印他,还拖住了你们吗?竟是因为我……”
“别介意那个,那种小事不重要啦!倒是你,身体没问题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对维洛雷姆来说,萝纱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
见萝纱已经恢复正常,又有维洛雷姆在一旁殷勤安慰,艾里放开了手退出几步,道:“维洛雷姆你照顾萝纱在这里休息一阵,我过去那边看看情况如何。”说完,便飞速向罗炎离去的方向追去。
“……我没事。我们也赶快过去吧!”萝纱只是心神一时受到冲击,自身并未受创,恢复神智后便没有问题。心中记挂着事情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恶化成怎样的状况,在维洛雷姆搀扶下站稳了身子,她也急急追赶过去。
三人赶到军营骚乱之处时,见到的便是一大片倾颓残毁的营房,大群手握刀剑的兵将团团围在一处,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惊怒愤慨中混杂了不知所措的神色。人群中,艾里看到以前曾接触过的那个样貌平凡而气质肃杀的将领也在其中。这人应是圣王的心腹爱将,圣爱希恩特倾尽全力出征,圣王当然没理由不带来加以重用。
先前艾里等人与罗炎激斗的场面,盟军全军上下就算没亲眼见到也闻听过了,因而他们往人群内层移动时并没有人加以拦阻,很快艾里他们便看到了人群中心的景象。
弗里德瑞克还活着——至少是现在还活着,但离死亡也只有一线之隔了。罗炎站在圣王的背后,一手扣住他的肩,一手则握住了他的咽喉要害。凭罗炎的力量,只要稍一用力便可以捏碎他的喉咙。只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急于动手。
“如果有什么遗言,就趁现在说吧!”
从被挟持的圣王身后,传来魔王透着淡淡嘲讽的话声。周围的盟军士兵都道他是猫戏老鼠般存心戏谑,个个怒形于色,只是顾忌圣王的性命而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而艾里等人却立刻意识到罗炎已经从先前完全被幻晶魔力操控的狂暴状态中恢复了过来,现在的他尽管仍旧会执行仁明王交付的任务,却会依自己的意志而尽可能地给仁明王的敌人以尽量多的好处。他这样问并非是恐吓或嘲弄,而是给弗里德瑞克机会,让他向部下交代好紧要的身后之事,比如对帝都的作战计划之类……
艾里自知以眼下的情势,再强的人也没办法在罗炎掐断弗里德瑞克脖子之前救下他,只有尽量减少圣王死亡所造成的损失了。担心盟军不能体会罗炎的心意浪费了这个机会,艾里站到人群前列扬声道:“圣王陛下,有什么未竟之事,还是抓紧时间说出来吧!”
走到近处,弗里德瑞克的容貌神情已能看得清楚,艾里讶异地发现他此刻的神色竟是一派安然,从容若定,仿佛完全没把身后掌握着自己生死的刺客当一回事。见艾里出来,他居然还有心思自然地跟他点头打招呼。“你来了。先前我还在奇怪,现在军情正紧,若没有要紧的事你应该不会来见我。”他一笑,翘起拇指往身后比比,“原来,就是为着这位先生吧?”
虽然鄙薄弗里德瑞克肆意牺牲他人的为人,艾里等人也不由佩服起他的从容气度。在死亡的威胁面前还能保持这般风度,确也不辱“圣王”这名号了。
“是啊,”艾里遗憾地摇摇头,“可惜,还是于事无补。”
“哦,不必介意。你会为了救我而这么辛苦地赶了几百里路来这里,我已经很承你的情了。”圣王无所谓地笑笑,看起来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是从这一句话才开始到场旁听,恐怕没人会想到他说的是自己的生死之事。“不过我确实没有什么事需要交代了。”
“真的什么都不用?”艾里疑惑地搔搔脑袋,不清楚他是不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比如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啊什么的?”
“真的不需要。”弗里德瑞克现出与面临死亡威胁的处境极不协调的自信神态,“和凯曼的战争到了这个地步,胜败已大事底定,就算没有我,盟军里也还有拥有足够才能担当得起领军重任的人。”
“那……难道就没有像是金库的钥匙藏在哪里啊,什么王室口耳相传的秘密啊这类的事可说吗?”艾里不死心地追问,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哦!还有你死了谁来继承王位这个大问题啊!你不是还没有子女吗?结束战争后你的国家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休养国力,如果你什么都不安排就死了,国内肯定会因为继位人选的问题乱成一团,没准又会冒出些野心家把你的国家闹得四分五裂……”
“不会再有这种问题了。”圣王失笑,还是摇摇头,“你好一段时日没怎么和我们深入接触,不知道圣爱希恩特已和以前不大一样。现在,圣爱希恩特再没有人独占权力和国家的重要机密。国家的权力由各阶层的人们共同分担,互相制约,就算我人遭到不幸,自然也有其他人能接替我的责任。圣爱希恩特不会因为我个人的离去而出现危机的。所以什么金库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这就是先前在路上那军官说到的改革吗?艾里对什么权力分立制约的政体闻所未闻,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听那军官说过大概,他也没想到竟是这么彻底的变革。那个为了夺得王位不惜除掉所有手足的三王子,在登上王位手揽大权后,竟然会主动削减自己的权力?!
连事不关己只是随便听着的罗炎,也露出兴味的神情,由得他继续把这些无关主题的话说下去。
而接下来,弗里德瑞克更不负他所望地做出了更出人意料的发言。他微微侧转头,向身后的罗炎微笑道:“事实上,尽管不知道凯曼派出的这位本领惊人的先生究竟是什么身份,我还是想向你表示我的谢意。”
“果然……我确定这家伙算计人太多,头壳坏了去了!”艾里以手加额,仰天长叹。
一旁扶着萝纱的维洛雷姆也笑嘻嘻道:“如果现在捏着他脖子的人换成我,我是肯定舍不得下手的。这么好玩有趣的人哪里找去?”
“一直以来我都在困扰于一个问题……”那一边圣王陛下继续说道,“虽然国内的变革应该算相当成功,但我似乎做得太好,以致使国内对我的拥戴有些过头了。我的原意是只把圣王作为一个供着好看的摆设就行,但议会却推举我来执政。这也还罢了,可我所做的一切决断都被奉为权威真理,没人想去质疑,更不要说监督制约了。照这样看,至少我在世的时间内,‘圣王’依旧是一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有我在一日,国人忠君至上的陈旧观念便很难从根本上改变。况且我也无法保证,当我年老时会不会变得昏庸自利,忘了当初的志向。”
吐出一口浊气,弗里德瑞克心平气和地笑了起来。“国内的变革已基本走上正轨,需要我去做的事已经不多……时至今日,对我一手倡导的这场变革而言,我已经是个阻碍者而多过促进者。如果这个障碍消失,国人们就必须从我这个圣王的羽翼下走出来,学着自己来掌握国家的命运!长远来看,这对圣爱希恩特是大有好处的。”
当自己成为变革的阻碍时,他连自己也想加以铲除?不独是艾里,在场所有听到圣王这番话的圣爱希恩特人都倒抽了口冷气。营地中顿时响起一片焦急的喧哗。
“陛下请三思!”
“请陛下务必为举国上下拥戴您的无数子民保重身体哪!”
“圣爱希恩特不能没有陛下啊!”
……就是这样,所以才说我的存在不利于国家啊!对于周围将士的阻拦,弗里德瑞克的感觉只有无奈。他微微苦笑着继续说下去。
“喂,大家安静下来。先说明一点,我还没强到能若无其事地自杀的地步。所以这段时间来,我一直都在犹豫挣扎着究竟该怎么办。多亏了这位先生的到来,让我除了死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也让我从此不必再烦心这事,怎能不说声谢?”
他侧转身,淡淡回视身后的刺杀者。对一个本身已不怎么把死亡放在眼里的人来说,自然无需在刺杀者面前束手束脚,畏首畏尾,圣王因而更显现出一股超脱凡俗的英伟气概。
艾里忽然发现,自己再无法兴起对他的厌恶之心了。一个不珍视别人的生命,为了达到所谓的崇高目的,可以毫不在乎地让他人为自己牺牲的人诚然十分可恶,但若是这人对自己也一视同仁,当有必要时,同样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来实现他所追求的理想呢?
纵然这样的人生观简直虐人又自虐,艾里自己是无法接受的,但能始终把它贯彻到底的人却无疑具有某种可让人敬佩之处。
“不过,是人总有求生的本能,总免不了想试一试救自己的命。”弗里德瑞克随即又道,“刺客先生,请容我提醒一下你效忠的凯曼所面临的处境。杀了我对圣爱希恩特的长远来说只有好处。盟军乃是为圣爱希恩特而战,并不是我个人的军队。就算我死了,也有人能接替我来领导盟军完成使命。相信我,我的死讯不会让盟军有分毫动摇,反而会激励起士兵的复仇意识,令他们在和凯曼军队作战时更加勇猛,好为他们心目中的贤明王者讨回‘血债’。你杀了我,只会加速仁明王的覆亡而已!”
“既知如此,”圣王不甚在意地最后问罗炎道,“你确定还是要杀我?”
四下的盟军将士又骚动起来,这一次却是因为燃起了希望。虽然迁移至海外的圣爱希恩特国内变革的具体情况,敌国不见得都知道,但至少还是有一些情况凯曼应该是知道的,以之验证圣王刚才的话,便可知道他所说属实。既然刺客是凯曼为了解困派来的,现在知道谋杀圣王只会令凯曼面临的情况更加恶化,或许就有可能收手中止任务。
周围的数千名将士不约而同地屏息以待,这片营区立刻安静得有些诡异。山间啁啾婉转的鸟鸣和着山风吹动林叶的萧萧之声清晰可闻,却非但不能令人放松,反而透出紧张感来。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人群中心处的圣王和魔王身上,因而便没人留意到艾里等几人突然大变的脸色。圣王的这番话,或许可以打动一般刺客,但却还不足以动摇情况特殊的罗炎啊!
“就人类而言,你算是相当有胆色的了。”罗炎淡漠的声音悠悠传来,“可惜凯曼将来会怎样,不在我考虑之列。我会尽量减少你的痛苦的。”
伴随着话声,他扬起原本放在圣王脖颈上的手,聚集魔力于掌中幻化出魔真剑,无声无息地从侧方贯穿圣王的脑颅。
弗里德瑞克的表情蓦然停滞,却奇异地并不显得痛苦,而是如刚刚忙完一件很辛苦的工作,放松全身微眯着眼在休憩一般的安宁。只有渐渐渗透他发梢,淋漓滴落下来的黑红血浆,悄悄告诉了人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四周的盟军将士纷纷失声狂吼起来。有人崩溃地蹲下身去,高大粗壮的汉子却像小孩一样捂着脸放声痛哭;有人摇着头狂喊,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而更多人则是没有时间来落泪哭号,冒着火光的一双双怒目死死瞪着杀害圣王的凶手,战士们忘记了先前罗炎挟持圣王时展露出的骇人本领,愤怒地冲上前去向凶手复仇。
然而,愤怒诚然可以激发人的力量,但那得在双方实力相差不远的情况下才有作用。冲杀过来的将士虽多,但即使是其中战技最强的领军将领,和罗炎的差距也一样也是天差地别。无视四面冲上来的军人那强烈得足以蚀心化骨的杀气,他轻轻一腾身踩着他们的肩膀头顶,便以超越这些将士反应极限的速度远扬而去。当被他当做跳板的士兵反应过来时,已只能远远看到他的背影。
艾里萝纱等人并没有上去阻拦。就算是他们,开始就差了这么一段距离,也一样追赶不上。就算追上,又能拿他怎样?
魔王的人影转眼已消失于山间。维洛雷姆一拍脑袋,想起什么来,向萝纱道:“啊,对了!他先前曾要我们告诉你一声,说那链坠对你用处不大,不如借他带回去……”
“什么?!”萝纱惊骇地跳了起来。水晶坠几年来片刻未曾离身,早已习惯它的存在,刚才心神都放在圣王的事上,竟没有发现不对。她一摸胸口,果然空了,一时间惶然不知所措。
怎么办?!我根本还没学会修复封印的方法啊!
她本还期望以后有机会向妈妈再问详细一点,弄清楚究竟是差了哪里不对。谁知竟连修复封印必需的坠子都失去了。
……不要问我该怎么办。这下真的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