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第三章 干脆玩久一点

赤涛这一走,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但看女帝叶玮珊仍望着空中,没有人敢擅自移动,每个人都等待着下一步的指示。

“侯将军。”叶玮珊终于回头轻喊了声。

“司令。”一个看来五十余岁、背着双锏的军装女子,往前躬身说。

“通知海外部队先躲个几日,赤涛这阵子一定会到处找人泄忿。”叶玮珊说。

“是,我马上办。”侯将军退了几步,到一旁以轻疾传令。

叶玮珊跟着目光转向魔法部队说:“狄韵统校,出列。”

狄韵一怔,连忙往前奔出,她这时穿着魔法袍,当下依魔法师的礼节,双手抱胸,躬身行礼说:“司令。”

叶玮珊脸上挂着抹淡淡笑容,缓缓说:“这场战役,你与下属随官献策有功,做得好。”

“司令,这是我们该做的。”狄韵忙说,至于那种“都是司令领导有方,属下不敢居功”之类一听就知道是马屁的言语,狄韵自然不敢在精明睿智的叶玮珊面前摆弄。

“但也说得太晚了,差点赶不上。”叶玮珊笑容微敛说:“下午写一份事由报告到司令部,以便奖敘。”

“是。”狄韵心知肚明,要是理由不充分,八成还犯了延误军机的罪状,毕竟若提早知道,在充分测试与准备之后才开战,说不定可以想办法配上息壤牢活擒赤涛,从此再无后顾之忧……此时却只能换取百公里内的安宁。

虽说不大可能从奖励变成惩戒,但可能会被训上几句,这报告不能乱写……都是那笨蛋不好!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拖到最后一刻才说?

“大家都辛苦了。”叶玮珊目光扫过众人说:“部队自行解散。”说完,叶玮珊身形飘起,往广场外掠去,十圣中的其他几人,也跟着四散离开,这时部队才纷纷转身,往通往塔下的通路移动。

狄韵还没离开广场,安荑和雪莉已经挤了过去,两人都很讶异,不明白为什么狄韵突然立了大功,雪莉正兴奋地追问,狄韵却没立刻回答,只望着沈洛年那端,却见他正皱着眉头烦恼,不知在思索什么。

却是沈洛年刚刚听着赤涛和叶玮珊的对答,心中不免暗惊,这赤涛的宝库莫非正是当初自己最后偷的那一个?他居然找到自己扔在山溪附近的衣裤,还因为金乌珠而寻来找人类晦气,自己可真是捅了一个大娄子。

其实除了金乌珠和火洗布,自己什么都没拿啊,都是纳金族那些鼠头人搬走的……不过也不能去找赤涛解释,应龙如此凶恶,上门自首岂不是找死?还好这件事情总算叶玮珊处理得当,最后逼得赤涛许下了承诺,擎天塔百公里内可不小,只要请大家别猛生小孩,短时间内问题应该不大……“沈凡似乎老是在发呆。”雪莉顺着狄韵的目光望过去,好笑地说:“韵小姐,要我去叫沈凡吗?”

“我自己去吧。”狄韵沉吟说:“我还有事情要问,你们俩先回司令部休息。”

雪莉和安荑应是的同时,也对望了一眼,雪莉是忍不住偷笑,安荑却露出了担心的表情。狄韵看着两人的神色,不免有点尴尬,但这种事情往往越描越黑,什么都别说,对方久而久之自然会明白,狄韵也不多解释,别了两人,自行找沈洛年去了。

沈洛年果然还在发呆,他已经从赤涛的事情,想到了玛莲、赖一心、叶玮珊刚刚的反应,以及黄宗儒、吴配睿的态度……好奇怪啊,和过去的他们似乎完全不同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沈洛年却一点头绪也没有,他正皱眉思索,突然被人扯了扯说:“喂!”

沈洛年回过神,转头一看,却是狄韵站在自己身旁,刚扯了自己袖口两下,一面正瞪眼说:“想什么!喊了也没反应。”

“有吗?太小声了吧?”沈洛年说。

狄韵白了沈洛年一眼说:“我有事问你,跟我来。”

“去你妈那边谈对吧?我刚好有事想找她。”沈洛年一面走一面说。

狄韵本来确实是要把沈洛年带回狄纯居住的地方,但听到这句话,她心中微微一惊,还搞不清楚这人和自己母亲的关系,最好少让他们碰面,当下她心念一转,引着沈洛年往另一个方向走,一面说:“我妈没空。”

“又骗人。”沈洛年一面跟着走,一面没好气地说:“心眼小的丫头。”

这浑蛋!这时不便和沈洛年吵架,狄韵回头瞪了他一眼,一路把他往塔顶边缘处带去。

两人走到了一问独立的小屋前,狄韵推开门,领着沈洛年走进。

这房间空气带着一股闷味,看来有一阵子没人使用,不过走入屋中,却又是窗明几净,并不如想象中的满是灰尘,屋中分内外,外面是个小厅,里面也许是房间。

沈洛年打量的过程中,狄韵则往窗户走,一面说:“把门关上。”

沈洛年掩上门的同时,狄韵将窗户打开透气,这才回头说:“我有些事得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沈洛年说。

“我再确认一次。”狄韵看着沈洛年说:“你除了想去龙宫以外,想不想当官?”

“没兴趣。”沈洛年摇头。

“我说的不只是军官。”狄韵横了沈洛年一眼说:“比如政务官之类的职位呢?虽然你这笨蛋大概什么都不会……”

这丫头是想吵架吗?沈洛年翻自眼说:“都没兴趣。”

“那你去了龙宫以后呢?打算靠什么生活?”狄韵问:“离开军队继续当光灵师行医?”

沈洛年倒真的没想过这问题。从百年前道息弥漫,自己被卷入这世界的变化之后,几乎就没思索过这种事。老实说,虽然干了一个多月医生,但那也不是自己喜欢的事,若随着自己的性子,应该不会选择住在这城内吧……总之若能问到怀真的去向,当然得先去找那狐狸,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了。

沈洛年想了想,摇头说:“突然问这个干嘛?山里面哪儿都可以住,又饿不死人。”

住山里?母亲就是那两年隐居到山中,才怀了自己的……狄韵不禁又有点起疑,不过无论沈凡或母亲都说不是,追问也没用,只能以后多留意,就别让自己找到证据……狄韵不再提此事,只说:“刚刚司令要我写报告,你该也听到了。”

“应该会升你官吧!”提到此事,沈洛年有点高兴地说:“这样算有领先吗?”

狄韵白了沈洛年一眼说:“功劳当然是有,但首先得解释清楚,为什么直到那么紧急的时刻才提出这个建议。”

沈洛年一头雾水地说:“那时候才想到,当然那时候才说啊。”

“废话!你这人怎么笨到什么事都要人仔细解释?问题就在于为什么会突然想到!”狄韵皱眉说:“若照实说,就得扯到你会魔法却不会咒语的事……这件事谁也不会相信,若要证明,又多一番下夫。”

这丫头真的好凶,不够聪明又不是我的错!沈洛年呆了呆才没好气地说:“那怎办?”

“首先,你的魔法到底是怎么学的?谁教的?”狄韵问:“我连这都不知道,这个报告怎么写起?”

“能不能说那办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啊?”沈洛年说:“扯到我就很麻烦,教我的人早死了。”

这傻瓜难道不知道,若处理得好,这是一件大功吗?居然一点都不在意……狄韵看了沈洛年片刻后说:“今天以前,这世上有谁知道你会魔法?”

“除了你和你妈之外……”就只剩杜勒斯了,可是杜勒斯不知道自己身份……沈洛年摇摇头说:“没有了。”

“骗人!”狄韵瞪眼说:“难道艾院长也不知道?”

“你这疑心丫头!”沈洛年瞪回去说:“我一个星期前连风移咒都不知道,她又怎么知道我会魔法?”

这也有道理……狄韵想了想,凝视着沈洛年说:“真的没骗我?”

“没有啦!”沈洛年说。

“那……现在只能这样说……”狄韵沉吟说:“就说你的魔法是我教的。”

“嘎?”沈洛年说:“你有办法教人魔法?你会画魔法阵?”

“虽然没画过,但缔约魔法阵我倒是学过……”狄韵说:“不过帮人缔约必须先向魔法学校申请并登记……看来只好请杜勒斯叔叔帮忙遮掩,就说我为了让你增加自保能力,向叔叔口头报备过,因为前几日军务繁忙,没来得及正式中办。”

沈洛年好笑地说:“杜勒斯愿意帮你作弊吗?”

“都是你害的,还笑!”狄韵瞪了沈洛年一眼,想了想又说:“我就报告说……虽然你有怪力,但出城战斗还是有风险,所以想试试能不能让你成为魔法师,毕竟有光灵师随队帮助很大,没想到真能成功……也可以顺便解释当时为什么没让你去找东将军。”

这丫头脑袋果真动得挺快,沈洛年笑说:“所以……因为我刚开始学咒语,才能恰好提出‘使用初级缓速咒’这建议?”

“对!”狄韵说:“一般初学者,就算想到,也不敢贸然提出,大家都认为,年长的魔法师、魔导师,大多聪明睿智,不大可能有什么用法没想到……不过他们其实大多都专心于冥思研究魔法,这种施行细节反而容易忽略……虽说这样解释的话,你的咒语学习速度颇不合理,但这倒不怕人查验,你本来就莫名其妙乱念都能施法。”

还要顺便骂自己一句?沈洛年翻白眼说:“随便啦,只要杜勒斯肯帮你,那就没问题。”

“另外,你既然不愿当官……”狄韵皱眉说:“你和犬戎族作战的三次功绩,我已经建议以动奖处理,司令部还没议处下来。这次又这样送上去,啧……我只好以你身为光灵师,对军伍统帅毫无兴趣当理由往上呈。”

“很好啊,有什么问题吗?”沈洛年不大明白狄韵为什么不高兴。

狄韵却不便解释,一般来说,军伍中连续立下大功,除非这人实在不适合升官,不会次次都只以勋章或奖金呈报,否则主管有阻碍下属晋升之嫌,通常发生这种情况,长官在报告上都必须详述相关原因。

当然也不是没有特例,而特例通常也都发生在“随官”这个职务身上。一般来说,越高阶的将领,随官越是重要的心腹,并不适合随便更换,虽然没有特定的头衔,但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代表长官出面处理一些事务,所以高级将领的随官大多与主管一起晋级,保持“低一阶”的状态。比如狄韵如今是校官,沈洛年、安荑等人就自动等同尉官,相对地,随官的功绩也会直接算到长官的身上。

狄韵心里有数,若这次依然不让沈凡调离随官这个职务,虽然自己的功绩会增加,但也代表沈凡确实是自己的重要心腹,两人更准备以这种主从关系长久相处。他毕竟是个男子,连立了这种大功都还把他留在身边,闲话想必不少……而且既然拿“对军伍统帅没兴趣”当理由,又为什么愿意当自己的随官?别人不误会也难。

可是既然答应了带这人去龙宫,又不能让他带兵,除随官也没别的职务好安置了……看来到龙宫之前,只好忍受一阵子闲言闲语。

这些念头,狄韵自然不会对沈洛年解释,她一开始询问沈洛年要不要当官,本就为了确定这件事,若沈洛年对什么政务职位有兴趣,还可以写在报告上,以他尚须历练学习为理由推扯,等日后再帮他安插,但如果他去了龙宫以后就要离开,当然不能随便写上去。

沈洛年不知道狄韵这么多烦恼,他等了片刻,见狄韵只沉思着不说话,想了想突然开口问:“今天杜勒斯用的就是三级巨石咒吗?”

狄韵回过神,听清了沈洛年的话之后,摇头说:“巨石咒哪有这种威力?那是杜勒斯叔叔独创的‘陨坠咒’,利用的不只是重力,那是很高级复杂的咒语,也很耗魔力。”

“他还能自创咒语?”沈洛年可真有点佩服。

“几位魔导师都能研究出新咒语,不过这种高难度、大量耗魔的复杂咒语,也只有杜勒斯叔叔能用……”狄韵不想多谈此事,摇摇头说:“你这次立了大功,消息应该已经传了出去,恐怕会有记者找上门,懂得怎么应付吗?”

“别理他们就好了,不是吗?”沈洛年说。

“虽然是这么说……”狄韵皱眉说:“你可别太没礼貌,司令确实不大在意那些人胡写,但其他人可未必,若让一些将领看不顺眼,在旁掣肘也很讨厌。”

如果会对狄韵的竞争有影响,倒不能太任性,但自己可不擅长演戏。沈洛年抓抓头说:“我尽量避着他们吧?不然怎办?”

也只能这样了,狄韵狄韵轻叹一口气说:“总算暂时解决了赤涛,接下来就是犬戎族的问题了……希望他们早点来。”

“早点来?”沈洛年诧异地说:“你有病吗?这么爱打仗?”

“你才有病!”狄韵火上心头,叉腰骂:“越早来代表来的狼人越少,懂不懂啊?笨蛋!白痴!智障!愚蠢!”

妈的,这小恶女又聪明又凶,和她吵架很容易吃亏,为了去龙宫又不能跟她翻脸……沈洛年没好气地说:“你吵死了!你妈不是跟你说要有礼貌吗?”

狄韵哼了一声,这才白了沈洛年一眼说:“你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派人找你。”

可以走了?沈洛年如逢大赦,忙说:“太好了,再见。”当下转身就往外跑。

这是什么态度?可恶的浑蛋!狄韵看着沈洛年的背影,忍不住咬牙用力顿了顿足。

却说沈洛年奔出这屋子往外绕了绕,一时却找不到出口。沈洛年可不想回头问那小恶女,反正这塔也不大,路该不会太难找,便当下顺着边缘乱绕,希望能看到那高起的楼梯入口。

正越绕越迷糊的时候,前方突然有几个炁息反应接近。沈洛年微微一怔,闪入一旁林中,躲了起来。

这附近没什么房屋,周围大多是林木花草,算是比较安静的地方,沈洛年隐身不远处有个小空地,恰有三人正往那儿走,而这三人的炁息都不怎么容易感应,看来都是高手,其中有一个还挺熟的,似乎是老朋友?

这时三女走到空地停下,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轻笑说:“奶奶!别激动……只是运气不好啦。”

“怎么能不激动?”另一个中年女子声音带着点怒意,不高兴地说:“我刚刚才知道,当初你是第一个放弃的?你这傻孩子还真大方!”

“妈,一般来说,光灵师本来就不适合随队,这确实是特例,怪不得如鸿。”又一个女子开口,不过这女子声音却比其他两人都还苍老些许。

光灵师,说自己吗?沈洛年忍不住探头偷看,场中三人果然都不是陌生人,那个发脾气的女子,正是老朋友玛莲,她这时右臂倒已经恢复成正常的模样,原来那是可变化的?

至于笑嘻嘻挨骂的则是拿着银色长枪的张如鸿,而那个打圆场的年长女子,则是不久前才受叶玮珊嘱咐传令的中年女子——“侯将军”。

原来那位侯将军是玛莲的女儿?不对……玛莲女儿应该姓张,所以是侯添良和奇雅的女儿,玛莲的媳妇?这么看来,张如鸿该是侯将军的女儿?

这时张如鸿正笑说:“发函给圆足教本就只是个形式,表示我们都想到了最优秀的医生,但又不想影响圆足医院的运作……谁知道艾院长那天突然变出个方便外借的光灵师出来?”

“那也别放弃啊!”玛莲瞪眼嚷。

“当时司令规定特别队限制五十人,光灵师加上助手,得占两个名额呢,奶奶。”张如鸿还是笑呵呵地说:“而且光灵师对圆足教和岁安城都很重要,又不能自保,带出去很麻烦的,谁知道沈凡是特例?还有,当时若三人抢一个光灵师,那更难看了。”

“那……等她们先放弃!”玛莲说:“大家都别带人走。”

“唉啊,不用想也知道,小韵一定会说让我们决定。”张如鸿笑说:“难道我们这些做姐姐的,还能跟她一起装傻?”

“什么姐姐!”玛莲呿了一声说:“那长不大的小鬼论辈分比你们俩还大一辈,没让你叫阿姨就不错了。”

“她毕竟年纪比较小啊,看起来更小……”张如鸿银枪立在身旁,微微侧头,一面思考一面说:“光灵师本来就不便随军,小韵当时带走沈凡,应该只为了沾个曾有光灵师随队的名声,过一阵子本就会放沈凡回去,之后犬戎族来袭,更把这事提前了……谁知道后来又有变化?沈凡的能力,小韵应该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否则不会放他在第七临时医疗中心待这么久。过去一个月,手下人才不多的小韵,出城作战一直有点儿吃力。”

“那光灵师小子也很奇怪,怎会又是魔法师?”玛莲转头说:“秋纭!查出他的学籍和其他资料没有?”

秋纭正是侯将军的名字,她摇头说:“十六岁到二十四岁的男性魔法师,查不到沈凡这名字;户政那儿的消息还没传回来,姓沈的少说也有几万人,沈凡这名字又很普通……”

“没电脑的时代真麻烦!”玛莲咕嚷地念了念,这才说:“秋纭,刚刚你说什么‘怪力神医’,那又是什么意思?”

“神医是沈凡在医疗中心治病获得的称号,听说他医疗知识丰富,下针如神,缝合伤口之速天下无双,救人无数,所以被称为神医。”侯秋纭又说:“至于怪力,是歼灭犬戎族那日早上,城外坑道作战时被部队士兵取的绰号,细节我还不清楚……前几日,小韵已经连送了三次功绩报告,每次都和他有关。”

“奇怪呢,沈凡看起来明明没功夫,也没炁息,怎么打得过狼人?”张如鸿突然说:“难道和魔法有关?真该找他过招看看!”

“去吧!”玛莲转怒为喜,咧开嘴笑说:“如果好用,最好把那人抢过来自己用!”

“妈,不行啦。”侯秋纭苦笑说:“那是小韵的随官,如鸿跑去找人家麻烦,若给司令知道了还得了?”

“我当然不会直接找去……”张如鸿目光闪动,微笑说:“总有办法的。”

居然想来找自己麻烦?沈洛年一面偷听,一面暗暗吃惊,这玩枪的女人似乎像玛莲年轻时一样爱胡闹,但又比她奶奶精明,实在太可怕了,绝不能让她找到。妈的!那句——“总有办法的”,是跟那个号称武尊的热血师父学的吗?

“总之这次小韵立下大功,你可得小心点。”玛莲说:“虽然输赢还早,但若最后你和黄家丫头输给她,那可让人笑掉大牙。”

“知道了,奶奶。”张如鸿笑说。

“就这样吧,我去找你外婆问问有没有好主意。”玛莲抓抓头,纵身间浑身炽焰爆起,轰地一声炸响,仿佛像个裹着火焰的红色大炮弹一般,向着南方飞射,眨眼间消失无踪。

“如鸿。”侯秋纭见玛莲去远,想了想,眉头微蹙地回头说:“你既然没兴趣,要不要让你爸爸再和奶奶说看看?何必硬凑上一脚?”

张如鸿沉吟片刻,举起枪,耍了个枪花笑说:“妈,可是现在有点好玩了耶。”

“什么好玩?”侯秋纭一愣。

“以前我觉得……小韵除了脑袋不输人之外,论功夫、论魅力、论心腹,甚至各将领的支持度,她都比不过我和清嬿,刚好我本身也不怎么想当司令,所以才不想和清嬿比下去。”张如鸿一面把枪在身前身后旋绕,一面说:“可是小韵越来越不简单,短短几天内,只靠个光灵师就后来居上,若沈凡的能力是她一手变出的花样,最后还不知鹿死谁手呢……我这时候退让,她们两个还是得比,那不是白退了?干脆玩久一点。”

“你什么都当成在玩!”必侯秋纭微微板起脸说:“这种事也可以胡闹的吗?”

“妈!”张如鸿呵呵笑说:“若我真放弃了,小韵和清嬿你支持谁?”

侯秋纭沉吟了片刻才说:“小韵的模样,实在有点不适合啊……而且那孩子虽然聪明可爱、让人疼惜,遇事只怕没有清嬿沉稳。”

“妈你别被她的样子骗了。”张如鸿吐吐舌头笑说:“小韵可是又稳又狠呢,多打几次仗你就知道了。”

“是吗?”侯秋纭有点意外地说:“这阵子没什么机会和她接触,倒看不出来。”

“像你一样想法的将领、官员其实不少。”张如鸿笑说:“我倒要看看,小韵要怎样在受人疼爱的情况下,同时让人产生信赖感?若她真能办到,清嬿的优势可就没了。”

“那你呢?”侯秋纭皱眉说:“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总之现在撒不得。”张如鸿眨眨眼说:“妈,你忘了我和你们不同,若我主动撤下来,马上就得靠边站了。”

侯秋纭一怔,恍然大悟地说:“没错,等局势明朗再说。”

“就是这样。”张如鸿往外走说:“难得赖爷爷有空,我去找他练一练。”

“我也得下塔了,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侯秋纭和张如鸿一起往南走,不久后两人各走不同的岔道,分了开来。

沈洛年这才知道,原来张如鸿一直不怎么想当司令,这对狄韵来说,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她们三个也太大意了一点,随便就找了个地方聊天,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偷听……话说回来,既然侯秋纭准备下塔,跟着她走岂不正好?当下沈洛年顺着感应的方位,沿路走去。

不过沈洛年倒是误会了三人,且不提侯秋纭身为岁安城四将军之一,岁安城中除十圣之外,本就少有敌手,另两人一个是修炼百年的玛莲,另一个是习练道咒之术、吸收妖质十余年的发散型张如鸿,任何体内具有炁息的人在附近,绝难逃过她们耳目,至于一般非转仙者的人民,当然更不可能闯到擎天塔上,何况这儿又是塔上比较荒僻的所在?今日恰好沈洛年在旁,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当然,也因为三人谈话内容,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只是祖孙三人的闲聊,所以随便找个无人处就这么谈了起来,对沈洛年来说,除了搞懂一些迷惑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知道张如鸿正打着抓自己过招的主意。这女人若当真是赖一心的得意门生,不会功夫的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可得小心谨慎、避而远之。

沈洛年远远追随着侯秋纭,总算找到了下塔的路线,他等到侯秋纭离开后,这才顺着楼梯下塔。

不料刚从塔门旁的数名守卫身边走出,一群普通人就拥了上来。他们手中拿着纸笔,七嘴八舌地抢着问一连串的问题,沈洛年还没听清楚,心中已经知道,这想必是鼎鼎有名的记者,看来因为叶玮珊最后那几句话,自己和狄韵立功的事已经传了出去。

自己不会说好听话,一开口恐怕就是帮狄韵扣分,还是闭嘴为上。当下沉洛年微微皱眉,想绕过这群人往外走,但记者却钻来钻去的总挡在他眼前,想走还找不到路。

既然要用手推开才有路,可以顺便把这些挡路的家伙打翻吗?沈洛年正有点按捺不住,前方的记者突然分开,一个貌美女子带着笑容挤入,轻扯着沈洛年微笑说:“下来了?沈凡。”

咦?这是谁?看脸孔明明是安荑,怎么态度却像是雪莉?再仔细一看,这确实是安荑,那张脸虽然在笑,内心却冷漠如昔,根本不是真心的。

这时安荑轻拉着沈洛年,拨开记者往外走,一面微笑说:“大家辛苦了,沈凡现在需要休息,抱歉让一让、让一让。”

周围记者哪管这么多,依然声嘶力竭地喊着重复的问题,仿佛不相信对方不想回答,只是没听到。

沈洛年还是第一次被这样包围,他不禁暗暗佩服,这世上最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恐怕就是记者这种人了!他们一定相信用力地不断喊下去,对方终究会回答吧?

沈洛年还在佩服中,安荑却已经把沈洛年拉到人圈外的系马桩旁,将一匹准备好的马匹缰绳取下。她一跃上马,对沈洛年招手说:“快。”

沈洛年只好跟着跃上马背,手刚扶着安荑的腰,安荑已经一扯缰绳,让马在长嘶声中立起前蹄,这下前方的记者只好纷纷让开,当下安荑一踢马腹,带着沈洛年绕过擎天塔,往城北奔去,身后的记者们一下子四面散开,也各自爬上自己的马匹,追着两人身后奔驰。

沈洛年虽然看时辰还有点不大灵光,但方位倒还能分辨,见安荑一路往北,他轻扶着安荑那随着马身挪动的柔软腰肢,诧异地说:“要去哪儿?”

“今天没事,我带你到处走走。”安荑微笑说。

这是小恶女布下的什么古怪陷阱吗?但若要色诱自己,雪莉比这笑容中透着寒气的安荑好多了吧?

之后安荑没多说什么,就这么策马直奔,沈洛年观察着安荑的动作,倒是颇为佩服,马术还是要练的,自己虽然勉强也能用蛮力逼迫着胯下的马儿听话,但比起安荑这么人马合一、操控由心,可是远远不如,有机会倒得请教一下。

两人一路沿着干道往北奔,很快地奔出了岁安城息壤砖的范围。沿路上先是经过了好些正在重整的农、牧场,又过了片刻,慢慢农、牧场也变少了,大片高高低低、不同种类、叶片细小的绿色小乔木,一丛丛地往外蔓延,过没多久,海涛声远远传来,竟似已经接近了海边。

到了这附近,身后的马蹄声渐渐变小,那些一直追着的记者,不知为什么纷纷停下了马匹,安荑带着沈洛年绕过几座小土丘,到了一处可以遥望北面海岸的地方,停下马,回头看了沈洛年一眼说:“下来走走吧。”

又恢复成那种纯粹礼貌的表情了,沈洛年松开手,跳下马匹说:“怎么回事?”

安荑跃下马,拍了拍马颈根处,牵着缰绳走了几步,这才说:“没什么,只是想带你出来走走,这几天你都待在宿舍吧?不觉得气闷吗?”

很明显这是假话,沈洛年看了看安荑,也懒得追问,随口说:“记者怎么不追了?”

安荑回过头说:“这儿偶尔也会有从海边上岸的小妖怪,加上附近没有农地,也没派驻军队,一般人不敢过来这儿。”

“那可轻松了。”沈洛年四面望望,满意地说:“我在这儿盖间房子住好了?”

安荑摇了摇头说:“你现在是韵小姐的随官,属特三营一员,怎能随便自己搬出来住?”

“你是带我来这儿躲记者的?”沈洛年说。

“可以这么说。”安荑说:“过一会儿之后,我带你往西绕,从城西回司令部。”

“那现在要干嘛?”沈洛年四面看看,说实在话,这儿除了吹风也没什么好看的,若身旁是个聊天或吵架对象也就罢了,问题是安荑似乎把自己当成死物一般,一点兴趣都没有,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看看海吧。”安荑淡淡地说。

想看海啥时不能来看?莫名其妙!不说拉倒。像狄韵那样劈里啪啦地臭骂,沈洛年反而可以接受,大不了回骂两句,但这般打迷糊仗沈洛年可就受不了啦。他沉默了两秒,转身说:“我自己回去,再见。”说完沈洛年轻轻一点地,往南方飞腾,反正自己的奔行速度其实比马匹快不少。

这人是怎么回事?安荑一惊,忙叫:“等等!”

沈洛年已经飘出了七、八公尺远,他落地回头说:“怎么?”

安荑迟疑了一下,走近说:“你……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沈洛年转身挑眉说。

安荑一时之间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应付,她虽然一向待人冷淡,但因为长相亮丽明艳,也很少有男子会给她钉子碰,没想到沈洛年和一般男子颇不相同……她上下看了看沈洛年,沉吟了一下才说:“这几日记者一定想挖出你的新闻,我和你稍微走近一点,让他们有文章可作,就不会影响到韵小姐的声誉。”

原来是怕外人认为自己和狄韵有关?沈洛年还是第一次想到这件事,他好笑地说:“那也不该让你……我看雪莉演这种戏还比较在行。”

“雪莉不行。”安荑摇摇头,瞄了沈洛年一眼才蹙眉说:“她有时管不住自己。”

怕雪莉弄假成真吗?沈洛年正想笑,安荑又说:“而且若是记者把注意力集中到雪莉身上,更不好。”

也是,若真有人跟踪雪莉,发现她有一大堆男朋友轮班,事情可就麻烦了……沈洛年耸耸肩说:“所以你要假装我女友?”

安荑微微皱眉,上下看看沈洛年,见他似乎没有调侃的意思,这才说:“不用到那种程度,放假时偶尔一起出入,稍微有些肢体上的互动,他们自然就会加油添醋地渲染开来……只要在这儿待半个小时再回去,今日晚报,你和我的关系就会占上小半个版而。你放心,回城之后我会先和韵小姐解释。”

沈洛年不禁苦笑,别说记者,你们这些女人还不是一样捕风捉影,以为自己和狄韵有关;那长不大的丫头和母老虎一样,谁胃口这么好?

但安荑说的也没错,若真会被人怀疑,为大局着想,写安荑总比写狄韵好……既然有道理,沈洛年也不难商量,他往安荑那儿走回说:“我是无所谓,你不担心这种名声不好吗?”

“没关系。”安荑摇摇头,目光又转回北方的大海,顿了顿又说:“一段时间以后,没有人会记得,何况我们又没真做什么,只是一起出来走走。”

“那就随便你了。”沈洛年看安荑似乎没打算和自己说话,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说:“闲着也是闲着,马借我练练?我不会走远。”

安荑这才想起沈洛年不擅骑马,她想想递过马缰说:“我教你好了。”

沈洛年反倒有点意外,愣了愣才说:“好。”

当沈洛年跃上马背,安荑随即坐上他身后说:“你骑吧,我提醒你该注意的。”当下沉洛年轻踢马腹,微微抖缰,就这么载着安荑往前奔出。

既然有事情做,两人这下可不只在城外度过半小时,到了近午时分,沈洛年与安荑才骑着马往城内奔,沈洛年虽然仍不熟悉,但基本操作总算大概掌握了,此时正载着安荑往回奔驰。

当犬戎族剿灭后,城外的临时城墙就被拆除了,没有所谓的城门,记者们自然没法堵人,只能派一些人在司令部外等候,此时眼看两人驰近,记者们马上又围了上来,把司令部门口拦了起来。

“还在耶,怎办?”沈洛年扭头问。

安荑靠近沈洛年肩头,低声说:“别停,转右沿路走,然后左转。”

“继续走?”沈洛年往外一绕,避开了守着门口的记者,沿着司令部的围墙左转进入一条稍窄的道路,这儿是另一条商店街的后巷,有几辆马车正停着上下货,一般行人并不多,跟着身后马蹄声响,似乎记者又追了过来。

沈洛年的骑术不精,在这种路段更是快不起来,两人一直骑到接近巷尾处,安荑突然说:“停。”

沈洛年一愣收缰说:“然后呢?”

“你该翻得过去吧?”安荑往左方那只有三公尺左右的墙壁指了指:“过去就是宿舍。”

好主意!沈洛年笑说:“你呢?”

“我去擎天塔找韵小姐解释。”安荑说。

“别去解释了。”沈洛年皱眉说:“那个小恶……不对……韵小姐说不定会找我麻烦。”

“我就是不想让你受责备啊,总之你别担心。”安荑不明白沈洛年的真正意思,回头望了望说:“记者快来了。”

记者可不是开玩笑的!沈洛年一惊往后望,果然好几匹马正往这儿追,当下不再多说,和安荑告别后,他右掌轻拍马背,身子仿佛羽毛般地飘起,轻巧地空翻滚过围墙,落了进去。

安荑不由得一愣,这儿墙不高,手一举很容易就可以攀上围墙顶端,别说是转仙者,就算普通人也不难翻入,安荑本想让沈洛年攀爬进去,没想到他好似没重量一般,就这么飘了进去?而看似拍着马背借力,但马身居然动都没动,仿佛有股外炁托着飘起一般……这到底是什么怪力?一点都不合理啊。

“安荑尉官!请问你和沈尉官是情侣吗?听说当初你胸口受伤就是沈尉官治疗的?是因此产生感情的吗?”身后的记者趁着安荑发愣,抓紧机会赶上,声嘶力竭地喊着。

安荑回过神,连忙坐上马鞍、策马往前,她的骑术可比沈洛年精湛多了,几个转折,已经突破重围,向着擎天塔的方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