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机密

北京什刹海,老胡同中,有着重重的院落。这里环境优美,傍着水边,不少四合院都是先前一些名人的故居。

如今,虽然什刹海热闹了起来,不复往日的幽静,可是还有很多老派的家族和有钱的富户愿意一掷万金,在这儿买个四合院,住的就是一个讲究儿,一个富贵。

曹魁面色阴冷,凝视着匆忙破门而入的家人,“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家主,那徐克身上的跟踪仪,忽然没了信号。”

听到这个消息,曹魁浑身一震,不过他掩饰得好,看上去还是一片平静,可端茶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显示出了他内心所起的波澜。

“知道了,下去吧。”曹魁冷声说道。

看着下人的背影消失在院落里,曹魁抬手,嘭的一声将团龙青花瓷的御用茶碗摔在了地上。他像一条饥饿的狼一样,在屋内焦灼地走来走去,牙咬得咯咯作响,“徐克揭秘心切,又是个嫩雏,恐怕破坏我计划的可能性不大。郭老四啊郭老四,你曹哥我,还是小看你了啊!”

“家主,我们还要不要联系那些外国人?要不,计划暂停?”

曹魁听到这个忽然从屏风后传出的心腹的话,抬起手说:“计划照旧,郭老四他们真有造化从这个窑里出来,我自有办法让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浙江青田,刘仲正眯着眼睛品自己刚刚泡好的那壶径山银毫。

屋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刘季的父亲推开门走了进来着急地说:“爹,你看刘季的本命灯!”自从刘仲要刘季走后,回来就吩咐儿子找来刘季常用的物件,在他的房间里摆了一个本命寻元阵,这就等于派了个探子跟在刘季的身边,虽然不能事无巨细地得知他的消息,可是根据这阵里的油灯的火苗,也能判断出他到底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出没出什么事情。

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刘家自刘伯温后,世代都是独苗,若是刘季有了什么风险,恐怕家门断根,刘伯温能从墓里爬出来跟自己的后代玩老命。

这本命灯一法,原本就是他们这一门的秘法,三国时期,有诸葛亮五丈原用本命灯吸星辰之力为自己蓄寿,后因为魏延的莽撞踢了灯盏,才知道这是自己的命数,以后就规定门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使用这种方法。

虽然看起来是几件物件,加个青铜油灯这么简单,其实,摆阵之人还要损三年的寿命,才能使阵法运转正常。

所以,听说刘仲要摆这个阵法,刘季的老爹就心里一阵害怕,知道刘仲肯定是推算出了什么风险,才会以自己三年阳寿为代价,想保刘季的平安。

自从这灯点燃之后,刘仲就命儿子不要外出,每日里就坐在厢房里看着这灯光。

没想到一直平稳的火苗今天却起了异变,吓得刘季的父亲走了三魂,少了六魄,只恨不得自己能飞到儿子身边去,用自己的一命换他一命。

一向沉稳的刘仲听儿子这么一说,也变了脸色,放下茶盏的时候竟然把水洒了一地。他顾不上衣服湿了水的狼狈,快步出门向着孙子的房间,一路快走,那脚程让刘季的父亲都自愧不如。

进了刘季的房间,迎门的地上就摆设着那阵形,阵用八片龟甲压了八个方位,中间把刘季用过的物品、穿过的衣服鞋子摆成了一个人形,在那人形里面,有用芦草的灰烬撒出的刘季的生辰八字,在芦草灰烬的上面,端正地放着一盏青铜小灯。

灯的造型古朴,有三寸高下,灯口上,刻着云纹。灯口到灯身中间的灯颈膨起,远远看上去有些类似西藏的法器转轮,灯身是个扁形状的壶体,这正是传说里的武侯本命灯。

这样的灯,原本有八八六十四盏,流传到如今,却是一个也难以寻觅。

这盏在刘家的灯却是灯中的主灯,传言在打造的时候这是最后一个,没想到灯尚未成时,有天外玄铁降临,融入了这灯的模具当中,这玄铁就是我们现在说的钢铁陨石,据说因为玄铁本身富含宇宙射线或者叫星力的原因,这盏灯比其他的本命灯更加具备灵性。

灯内用的是紫色的油膏,也是从祖上传下来的,不知道究竟是何物。这油膏有个特性,就是燃烧起来的火苗呈现金色,而且光芒有寸许方圆,显得格外灿烂。

可是现在看起来,这火苗的情况果真不妙,光芒暗淡,颜色也变成了灰灰的蓝。小火苗无力燃烧的样子看上去似乎随时可以熄灭,门外吹过一阵风来,火苗跳跃着,然后缩到了豆子大小,让刘仲心里揪紧。

围着阵外走了三圈,刘仲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忽然,他哈哈一笑,转身走了出去。刘季的父亲连忙跟在后面,蹑手蹑脚地小心关上了门,然后随着刘仲回到了他的屋内。

“爹,小季他……”

刘仲找了布抹去了桌子上的茶水,又给自己续了一杯,然后轻轻地啜了一口,点点头说:“你别担心,有险无凶。不过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我也难以看透。”说着,他眉头轻轻地皱了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你还记得不记得小季跟孩子们去乱葬岗玩,回来闹了大病的事儿?”

刘季的父亲不知道他提这事情的用意,点了点头说:“当然记得,刘季这孩子自从生下以后,一直就很壮实。我从来不认为他会有什么急病,没想到被村子里的大孩子们诳去玩耍,结果捉迷藏的时候进了外村以前的乱葬岗。从那回来,他就像得了风寒,浑身发冷、颤抖,还总是不愿意说话。每到晚上情况就越发严重。”现在想起,刘季的父亲还是忍不住眼圈有些发红,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心事。

那个时候村子里都说这个孩子保不住了,请了几个大夫,无论什么针药都没有效果。最后他跑到了钱塘找了一个有名的中医跪求人家跟自己回家看看刘季,结果那中医来了之后,望闻问切后丢下两个字:惊厥。然后摇头顿足说自己无法救治,尝试着扎了几针之后,就婉言告辞,要刘季的父亲节哀顺变。

看到救治无望,刘季的母亲急切之下,也发了一场大病。这病来得快,刘季的母亲走得也快。只剩余刘季的父亲对着孩子发愁。当时通讯还不算发达,刘季的父亲再三占卜后,只隐约感到这孩子有救,还要应在自己父亲的身上。

不过当时刘仲去西藏访友,苦于无法联系,等他回家,家里已经大变,小刘季也病得看上去已奄奄一息。看到家里惨变,刘仲也是颇为愧疚,好在他救不了死去的儿媳,却能救得了孙子。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把刘季带到自己房间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头上,刘季活蹦乱跳地出了房门,刘季的父亲欢喜之余,才发现老爷子跟着走出房门,头上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一片。

刘仲长长叹了口气说:“你是不是还在埋怨我外出迟归,家里惨变,让这个孩子没了母亲?”刘季的父亲忙低了头说:“儿子不敢,其实,这个就是我们刘家的孽运。”刘仲叹息说:“自古以来,你看哪个人逆天改命,或者扭转乾坤而不受到天罚?自从先祖凭堪舆术帮助朱元璋定了江山,身死之前就已经言明,我刘家子孙有天罚宿命,注定有子而无媳,你想想看,你的妈妈不也是在你二三岁时就已经死了,任凭你爷爷本事高我一筹也无计可施。”

头一次听父亲说这样的秘密,刘季的父亲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刘仲喝了口茶继续说:“这天罚一命,先祖说过有后人能够扭转,不过却也需要偌大的功德。这个人应在刘家,特点就是生有天眼,我没想到,这个人就是小季啊。他到了那乱葬岗上,被阴气开了天眼,一时不适,阴气入体聚集,才有了风寒的症状。为了保他平安,我只能封了他的天眼,把阴气顺到他的全身,虽然看似好转,其实也没有根治。不过这一次他北上,冥冥中我知道他必定有所奇遇,或者能借助其他大阴中的至阳解了那顽疾,重开天眼,才能够完成功德,扭转宿命。”

刘季的父亲听到这里,面色大变,跪下求刘仲说:“爹,你能不能想办法再帮帮小季?”刘仲这次一笑很是慈祥,从那个飘然出尘的老人刹那间回到了人间,让刘季的父亲感觉到了一丝的温暖。

“想,我怎么不想。”刘仲无奈地说,他神色里也多了一些痛苦,“天道轮回,可谁能真正说清楚,如果我帮得上,我就是舍了老命也要帮他一帮,可惜我能做的太少,我只知道刘季前途需要帮手,我已经拉下老脸求了一个老友。他有只枭面血尸,那东西虽然凶残无比,可我知道它能够帮助小季一次。”

话说到这里,刘仲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他挥挥手说:“你先去盯着本命灯吧。”

等儿子出了门,刘仲脸上神色变幻,其实他多次算过这事情的结果,只觉得事情是天大的事情,而且危险重重,其中有些关窍,人力都难以抗拒。

刘仲叹了一声,心想,恐怕这次不但要求他人出手,自己也一样要出手相助。自己老命一条死了倒是不怕,只希望孙子真的能够逢凶化吉才好。

这边刘仲心里暗自发愁,那边刘季的父亲已经忙碌起来。他进了儿子的房间,先是关了门窗,唯恐有风吹灭了灯火,做完之后还是显得不放心,又抱起了床上的单子薄被,一股脑地盖在了门后和窗户上。

屋子里昏暗下来,只有那盏小灯的火苗在微弱地闪烁着。因为空气不流通,一会儿时间,他身上就出了一身的大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火苗,就算如此,却也看到那火苗猛地一跳,似乎有要熄灭的意思。他紧张地走过去,想蹲下去用手护住那火,可是慌张之下,竟然在蹲下的时候用手带翻了那盏小灯。

心里似乎一下被抽空一样,他格外恐惧起来,脸色苍白,不敢相信自己的莽撞就这么扼杀了自己的儿子,刘季的音容笑貌和儿时喊爸爸的清脆声音在他眼前耳边一一流过。他不顾温度,慌乱地用手把那小灯扶了起来。

眼前的一切让他心下大喜,犹如雨后的晴天一样开朗起来,那盏灯的火苗变得重新明亮起来,光芒大作,他手舞足蹈,高兴得犹如一个孩子,连忙朝着先祖的墓地遥遥地跪了下去,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刘季逐渐地苏醒过来。他首先看到的就是常盛憨笑的脸,这家伙不顾轻重地给了刘季胸口一拳,“得,就知道你死不了。”

“郭老四和徐克呢?”刘季问,常盛因为徐克偷袭了刘季,面色不愉地朝着他们两个昏迷的地方努了努嘴。刘季扫了一眼,两个人还都在昏迷当中,轻微地叹了一口气,推开常盛问:“我们这是在哪里?”马上,他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他看到了墙壁上的两幅画像,认出了其中那幅布衣的正是挂在爷爷房间里的先祖的画像。

刘季按照刘家传下来的规矩,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在条案边跪下,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磕了四个头,这叫四面四向拜天地,因为堪舆大师们往往生前行改命点龙之事,死后要子孙四向拜天地,可以减轻他们的罪责。

最后,他神色端正庄严地对着自己先祖的画像,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刚要起身,忽然听到身后也“咚咚”响了几声,刘季诧异地回过头,才发现是常盛,他看刘季这么做,自己也跟着跪在地上,这几个头倒是磕得实在。

边磕头,常盛嘴里还边念念有词,“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磕,反正不是坏事,我也磕几个,有什么坏事别找我啊。”刘季觉得好笑,把他拉了起来。两个人准备寻找一下这里有什么出路,商量过后,决定一人负责两面墙壁。

话音没落,就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两个人回头看,发现那两幅画像中间的墙壁上逐渐凸出了一块,然后慢慢向外,竟然是个带着抽拉轨道,有消息控制的机关。

凸出来的是个中空的石块,有点像家里常见的抽屉。在那“抽屉”里,摆放着的是个土色的东西,圆形,上面平坦,周围边上是一根根捏制出来的柱子,工艺显得格外古朴。刘季伸手,慢慢把那东西拿了出来,常盛则密切注意着有没有什么暗器被引发。

好在一切平静,直到东西完全被拿离了抽屉,两个人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里面还有!”常盛忽然惊讶地喊。刘季重新向里面看去,在那个圆形物品的下面,有着十几个陶土人偶。常盛一咧嘴,拍了刘季一巴掌说:“我怎么看这些跟你在潘家园讨人家的那个泥人那么像呢?”

刘季经他这么一提醒,才豁然想起,那东西果然跟自己讨的那个人偶除了服装不一,倒真有几分相似。他激动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得龇牙咧嘴,才确定不是做梦,可是还是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怎么也不相信在这里能看到辟雍。在潘家园,自己只是抱着侥幸心理,不想放过那个机会,可是那机会渺茫到了百万分之一,估计比随便在大街上捡张彩票就中了六合彩的概率大不了多少。

可是谁知道就这么巧,在这个费尽苦心走到这个地步的墓地里就发现了这个东西。这个时候刘季也顾不上想自己的处境,怎么出去那都是后话,见识辟雍是最迫切的事情。

伸手把那些人偶一个个拿出来放在地上,然后把辟雍摆放端正,刘季先从人偶里找出了里面的皇帝,头上戴着高高的玉冠的那个,按照辟雍上的斑点,对照着放在了中间的位置,然后依次下来,是为王相将帅,还有十几个平民与学子,堪堪地摆满了整个辟雍的位置,只剩余一个地方,缺少一个人偶。

从包里把裹了几层的人偶拿了出来,看那脚下隐藏的斑点与那个位置的斑点正好相对,刘季高兴得一拍大腿,“成了!”

辟雍在这个时候,也慢慢地发生了变化。那上面的皇帝自己转动起来,没有传说中的经史子集出现,只是带着那群人偶都面向了那两张画像的墙壁。画像这个时候已经翻卷过来,在刘伯温画像的背面,写着八个大字:“进洞十步,骨骸藏密。”

常盛和刘季的目光都望向那个石抽屉出来的方形洞口,那大概只有不到一米的高度,在石头上挖掘而成。若要进去,估计只能爬着才能进去,不知道这十步如何计算。

不过要是不依言而行,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路了,这样一来,倒也是无法逃出生天去。常盛眼睛一转,说:“半仙,这洞恐怕有什么古怪,不如我们先不进,把徐克或者郭老四叫醒,让他们打个头阵。”刘季摇了摇头,一则自己对先祖信任有加,始终不相信他会设计害人,哪怕他算不出这回来的是自己的子孙,二来如果郭老四或者徐克进了洞内,洞内没了机关,他们却能关了这通道,以徐克的性格和对刘家的恨,他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刘季站起来也不说话,走到墙壁前,用力把那石头抽屉向外一托,然后屈身爬了进去;常盛倒也不再犹豫,跟着也爬进了洞口。

大概前进了八米左右,洞穴里的地方忽然大了起来,有一个人站立的高度,四周宽有百余平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白骨。刘季想到那八个字,在刚进这个大些的洞的边沿停下来,用手扒拉开那些白骨,不一会儿,他的手感觉碰到了一件什么硬东西,触手冰凉。刘季知道,这一定不是骸骨,摸索之下,倒像是一个长方形的玉盒。

那玉是上好的寒玉,最能储物,无论水火刀兵都不能侵,只有至关紧要的物品,才会用到这种东西保存。刘季喊了一声常盛,两个人不好掉头,只能慢慢向后退去,十几分钟左右,就退出了洞穴,重新回到了高台之上。

刘季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盒,忽然才醒悟过来,为什么昏迷前,在高台上要靠手电视物,而现在这里恍若白昼,他仰脸向上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高台上多了一个几近透明的顶子,想是用琉璃做成,里面有光芒射出,应该是那海底最为珍贵的夜明珠。他不由得在心里赞叹古人设计的巧妙,自己触动那八卦破了幻阵引发了机关,高台下沉时,这隐藏在那大殿不知何处的顶子跟随而下,要不是发现了这个洞穴里的玉盒,恐怕再高明的人也只能坐着等死了。

微微用力,玉盒就被掀开,里面露出一方白绢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你能到此,必是徐家儿孙无疑,自明起兵以来,吾与令祖交好……”

看这头一句,刘季就能断定,这字不是出自于徐达之手,又加上这字体十分眼熟,与家中刘伯温亲手书写的祖训一般无二。刘季心里纳闷,怎么这徐家的祖墓里,却有我刘家祖先所写的字条?

继续看下去,刘季大吃一惊。

这个古宅自从明朝起,就是一个秘密。原来明朝建立以来,朱元璋手下没有那么多干练臣子可用,许多大臣以前都是贩夫走卒,乍一富贵,遇到了捞钱的机会,就像饿绿了眼的狼遇到了肉,贪污受贿之风日盛,为了能够减少这样的事情,朱元璋立律,贪污银一百两者剥皮。

因为这个刑法实在残酷,有多少执行的狱卒牢头家传刽子手在执行之后都剧烈呕吐,不愿再次执法行刑。

毕竟在酷刑之下,人人胆裂,多有传言说朱元璋残暴不仁,是为暴君。

为了能平息这种说法,朱元璋就决定着人秘密找一个场所,处置这些贪官污吏,选来选去,从沙场老将中选择了徐达。一来是徐达为人谨慎稳重,值得信赖;二来就是徐达为帅多年,生死搏杀不知道见了多少,并不畏惧这剥皮之刑的残酷。

徐达接到了旨意,心里暗自喜欢,也想尽快脱离南京这个是非之地。因为心里喜欢燕王的做派,于是就在北京城郊外盖了这所宅子,但凡有贪污的官员,送来之后,即进入地下祠堂行刑,那日刘季他们在那里看到的刑具,就是行剥皮之刑的用具。

后来朱元璋因为受风水之扰,对功臣开始肃清。刘伯温来找过徐达,谈到了一件隐秘的事情,那就是两个人于战乱年间,在甘肃得到了两件忽必烈要人送回蒙古的成吉思汗陵墓的秘宝,一张羊皮卷地图,还有那枚玉佩。

徐达本建议交给朱元璋,以举国之力开那成陵取宝,造福天下。可刘伯温却说了风水之事,怕朱元璋日后越发暴虐,得了这财富,未必造福天下,说不定会给天下带来灾祸。

刘伯温建议,自己和徐达各保存一个物件,他掐算说来,需要等数百年后,自己和徐达的子孙一起去开那成陵,才是天数。

就在两个人分了物件以后,没过多久朱元璋就开始向徐达这里送来那名为贪污,实际上是被肃清的功臣,其中不少还是徐达以前手下的战将。朱元璋怕徐达不忍下手,每次送来时必定派有钦差监督。

这一来,徐达却是落了心病,知道自己兄弟部下冤死,逐渐有了他们向自己索命的梦境。加上年纪日增,地下又潮湿,终于是得了搭背疮,借这个借口回了南京,再也不想继续这个差事。

刘伯温来看他时,徐达病情已经有了好转,那些故意闹出去的风声是徐达想借恶鬼索命,自己遭报应得恶疮来刺激朱元璋,让他对功臣的诛杀有所收敛。

不过,终究因为身体不好,徐达的病又复发。这时朱元璋已经腻烦了徐达上的关于恶鬼索命的折子,心魔大起,想杀了徐达却又怕群臣躁动。

徐达看出了他的想法,眼看自己继续活着也是受罪,故暗里派人告诉刘伯温,祈他想办法能够让自己速死,不要牵连子孙,而且让朱元璋能有所顾忌,不杀老臣子。

刘伯温佩服徐达的舍身,这才冒着危险故作了《烧饼歌》,做出了为了给自己求情告诉朱元璋杀徐达的假象。

为了成全徐达的愿望,他说这徐达明是生疮,实是那些被剥皮的罪人不服怨气所致,想要不累及皇上,就必须要徐达和一干负责这秘密刑罚的官员死后也不能入棺,背十字成稻草人状,无皮而受雨打风吹才能保这些冤魂不再作祟。

吃这一吓,朱元璋果然收敛了许多,念在徐达过去功劳,也没有再对他的子孙下手,还赐了白银修建陵墓。刘伯温怕这陵墓设计粗糙,会有那盗墓的行家或者被剥皮人的家人进来坏了老友的坟墓,才亲自做了设计图,布下了重重机关,甚至把北京建城时的地龙也封进了这地下的障井之中。

这徐达死得仓促,未来得及把一切详细写入遗训中。所以徐家子孙都以为是刘伯温害了徐达,而徐达提到了墓中有那羊皮卷的时候也很隐晦,又没有把数百年后之事写入,这徐达的儿子便认为父亲墓中这刘基又做了什么手脚,于是立下训条,子孙后代有子嗣后,择人进入陵墓,却没想到给了子孙一个天大的负担,落了个子孙惨死的局面。

虽然世代都有土行的人物跟着进入,可是必定不敌那地龙和朱蛤,不是被腐蚀了皮肤,就是被朱蛤吞入肚里。只有徐克的父亲只被溅上了那绿液,觉得不妙,就自己逃出,结果也是死在了家中。

刘季叹了口气,按照这绢上记载,羊皮卷就在那棺材之中,开棺的办法也极其简单,就是像他刚才那样叩头,按照那个顺序在棺材正前方叩上一遍,这亦是刘伯温交给徐达子孙设计图上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徐家祖宗为何遗漏了那么多重要的东西。

现在看起来,人只要进入棺材之中,拿了羊皮卷,自然就可以离开这墓地,重新回到那古宅之中。

刘季按绢上的方法,在棺材前叩了头。那怎么也打不开的棺材自己轻盈地滑开棺盖。巨大的棺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圆柱形的羊皮卷,因为时代久远,呈现出了烟熏似的黄色。

“叫醒他们,准备离开。”刘季对常盛说。

常盛虽然痛恨徐克,但是作为警察,他心里还是不愿意任何一个人无辜送命。他过去用脚踢了踢地下昏迷的两个人,“嘿,你们俩倒清闲,还想不想出去了?”两个人被重重地踹了几脚,没有任何动静,常盛上了脾气,一把将徐克抓了起来,准备直抽他两记耳光,可是看到徐克的脸,常盛吓了一跳,徐克面色发青,眉心有一道黑色的印记。奇怪的是他竟然面带笑容,说不出的恐惧诡异。

扑通一声把他撂在地上,常盛又去看郭老四的情况,郭老四的样子和徐克一模一样,只是皱纹多点的他脸上笑得眉头都快展开了。

可能因为昏迷时间过长,郭老四几乎感觉不到在呼吸的样子,身体开始发凉,常盛知道,要是这样下去,怕是过不了多长时间,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

见常盛扔了这个又抓那个,刘季就知道出了问题。走过去仔细一看,搭了搭两个人的脉门,见两个人的脉搏若有若无,刘季皱起了眉头。这明显是那个血誓阵烟雾的毒气聚集,自己只知道血可防止中毒,可是能不能治疗,却不大清楚。

不过到了现在,就算是只有微弱的希望也得试试,见他又把手指放进口中,常盛连忙拉出来他的手,自告奋勇说:“这次你看我的。”说着有样学样,把手指咬破,然后望着刘季。刘季指着郭老四的鼻孔,要常盛把血抹了进去。

一直等了有半个钟头,郭老四和徐克还是没有复苏的迹象。常盛看看刘季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眼看着这哥俩要交待了。”刘季摇摇头,心说,我也不是万能的,又不是百毒不侵。虽然这么想,要让他放弃这两个人的性命,刘季还真的做不到。无奈,刘季只能把身子俯得更低,几乎贴着两个人的脸仔细地观察两个人的样子。

他均匀的呼吸喷到了郭老四的脸上,郭老四眉心的黑色印记像蛇一样扭曲游动起来,逐渐化成了一片黑色的圆团。随着这个变化,这些黑气慢慢从郭老四的七窍里渗透出来,刘季的鼻孔似乎成了一个黑洞,有巨大的吸力一样,把这些散在空气里的黑色物质转成青色,吸了进去。

郭老四的面色红润起来,一边不远处,徐克眉心的那个黑色的印记似乎也受到了牵引,慢慢地也发散了开来,这次看上去情况更加独特,那黑色的气体在空气里转化为青色后,形成了一条筷子粗细的气条,像龙卷风一样打着转转,直奔刘季的鼻孔。

常盛瞪大了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刘季,直到他把那些气体吸完,他冲过去一拳打在刘季肩头说:“成啊,哥们儿,这是传说里的采阴补阳吧。”被他这一打,原本就因为吸入青气而暗自叫苦的刘季,顿时觉得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成了冰碴,他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像一个木偶一样浑身僵硬。就在常盛发呆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两声呻吟,郭老四和徐克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局面,郭老四跑过来把刘季手里拿着的那张绢给夺了过去。

他脸色阴晴不定,时而喜上眉梢,时而眉头紧锁。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徐克的身上,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徐克则是看到了祖先的画像,连忙磕头连连,祷告着要自己家族不再受那诅咒的伤害。然后他站起来,一脸轻松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刘季,呸地吐了口唾液说:“该!”

话音没落,一个拳头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徐克觉得鼻子一酸,有鲜血流了下来。

常盛怒道:“王八蛋,要不是为了救你们,吸了你们的毒,他哪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郭老四一愣,手里的绢掉落了下来,紧走两步到了刘季面前伸手去拉他的手,却被猛地冰了一下,急忙把手缩了回来。

徐克冷笑说:“救我?没必要,不是他刘家人作祟,我徐家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宁愿和他一起死在这里,起码我徐家自此后再也不受这个诅咒困惑!”

“你去看看那绢上的字!”郭老四声音陡然高八度,“不管今天用什么办法,也要把他救回来。”刘季能听到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切,苦于无法张口。

徐克去捡了那绢在一边看,常盛着急地问郭老四,能有什么办法。

郭老四摇摇头,他看完绢册就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两个人早就走了,在土行里讲利不讲义,见了明器,恐怕背后下黑手的都有,若是别人受了什么致命的伤,不落井下石已是难得,像这样来救护别人的,恐怕是少之又少。

人心都是肉长的,利再大也大不过情字。郭老四虽然觉得自己有些愚蠢,但已经认定,必须要带走这小子。

徐克面色渐变,失魂落魄一般问自己:“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活了近四十年,师门变仇人,仇人变朋友,这转变着实大得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要说能够坚持祖训,不管多有风险还一条道跑到黑地来探这个墓地,徐克从骨子里也是个有担当的汉子。虽然这个转变有些大,看似受了些打击,不过他很快就缓了过来。

徐克缓慢地走向刘季,常盛攥紧拳头,警惕地看着他。徐克在刘季面前蹲下,一把抱住刘季,似乎丝毫不畏惧那寒气,轻轻地摇晃着他的身体,“刘季,刘季,你醒醒。”

只有在这一刻,才是这个徐家掌门人的真情流露。从他儿时起,家族的诅咒就像个魔鬼一样压在他的内心里。他虽然锦衣玉食,实则寝食难安,怕那个魔咒会在什么时候降临到自己和孩子的身上。

于是,他重新开始利用过去拉好的土行关系,谁知道又碰巧遇到了刘季,他想这次自己一定能破除这个诅咒,可是遇到的重重困难更让他痛恨给自己家带来灾难的刘家,仇恨蒙蔽了他的内心和眼睛,才让他不顾一切一次次向刘季下手。

在看到四百年前留下的因果后,徐克内心里重感情和善良的一面终究复活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随着他的摇动,刘季觉得自己两只眼眶里忽然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一股更加阴寒的气息贪婪地在他全身游走着,把那些吸进来的寒冷的青气吸引进去,转了几个周天,重新潜伏到了他的双眼之后。

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变了,似乎一切都变得清晰了许多。

一种浓郁的气息充斥在了整个墓穴之中,其中,从自己胸前散发出的是一股传说中的金黄色龙气。

这让刘季惊愕,看其他三个人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这些气体。自己这状况,像极了堪舆门派中那可遇不可求的开天眼。

难道,是自己因祸得福,开了天眼不成?

看到刘季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三个人都喜上眉梢,放下刘季让他休息一下。郭老四走过去拿了那羊皮卷,然后让他们依次进入那口随他们一起沉下的巨棺之中。

棺材的盖子无声地盖上,整个棺材似乎在一个轨道里滑行,让人感觉天旋地转,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刘季数着心跳,计算着时间。一直数到四千多下,几个人觉得棺材似乎忽然竖立起来了,然后身体被抛了出去。

几个人眼前一亮,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那古宅的院子当中,那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棺材大小的地洞,向下看,黑糊糊的,似乎看不到底,也不知道那棺材是如何从墓地里走了这条道路把自己送了上来。

不过自从出洞之后,再看天空那刚刚出来的太阳,橘黄色的光芒显得如此亲切。几个人狼狈地对望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开始火辣辣地疼痛,整个人都变得疲惫了起来。

忽然,徐克笑了起来,看向其他三个人,眼睛里满是亲切。

郭老四把羊皮卷递过去给他说:“这个应该是你的,我老了,看来是到了应该收山的时候!”

徐克摆摆手说:“算了,这个给我也没用,我破了这诅咒也安心了。你若是不要,送给刘兄弟算了。”

常盛呵呵地笑了起来说:“怪了—以前,你们你争我夺,都无非是想要这个东西。现在却一个个假模假样地谦让起来了。”郭老四想了想,实在不想走路,转了几转又转到了刘季身边,抓着他的手,在地上抓了把土,然后朝自己嘴巴里放去。

这是土行里最大的土誓,表示对一个人的信任和友好,传说立了这个誓言的人只要有所违背,入土即化石,被活活地困死在其中。

这徐克在曹门也曾学过,不想郭老四竟然对刘季用了出来。郭老四做完这一切,把羊皮卷塞进了刘季的手里,说:“何去何从,还是你决定吧!”刘季虽然不知道土行的规矩,但也知道郭老四这么做有他自己的意思。

徐克勉强站起来,拉开院门。自己来时的汽车还在门外,他拉开车门,然后拿了电话拨了号码,交代了几句之后回到院子里说:“各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伤再做别的打算吧。刘兄弟,你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到我那里逗留几天,让我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

刘季还没答应,常盛忽然喊了起来:“肯定要去,吃不死你不算完,我知道你最有钱。”他使了个眼色让刘季相信自己,因为他从徐克眼神里看到了过去在战友眼睛里看到的神色—一起死里逃生的情谊。

“好吧。”刘季简单地说,他已经想到了,羊皮卷、黄龙佩,均在自己的手中,祖上留书说过,成吉思汗陵,将来由后代开启。想来,爷爷所说的宿命,即是要自己根据这两件物件,去揭开这一个能让举世震惊的秘密吧。

单丝不成线,孤木不成林,这秘密,曹家能得到,不一定就没有其他人知道其中的秘密。眼下说不定有多少双眼睛隐藏在暗中,盯着自己呢。

再者,自己对于这土行的买卖,并不怎么了解。而这一行,遇到的凶险也说明,发掘成陵,必然需要内行和充足的财力。所以,自己必须要靠眼前这几个人的帮助,才能解开手里这个沉甸甸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