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心无忌善与恶 故伎重演露马脚 9
将黎晓玲送回家,司徒笑载着李开然来到聚缘酒吧。昨晚九时许,聚缘酒吧的确发生了小的骚动,不过很快平息了,酒吧里的人也认出了伍文俊的照片,在这一点上,伍文俊没有说谎。
但司徒笑并不会因为这个就排除伍文俊的嫌疑,他取出地图:想伪造不在现场的证据,聚缘酒吧离南湾立交又太远了点,虽说时间充裕,只是……还是得先弄清楚,究竟凶手是如何制造车祸的,如果有凶手的话!嗯,等等!
司徒笑看着地图上的标注,赫然发现,从聚缘酒吧后巷穿过去,就是地铁站口,坐南二环线只两站路,不需十分钟,上去则是恒绿公司,难道说,伍文俊想制造的并非是不在车祸现场,而是不在恒绿公司?昨天一天他都和瞿森律师在一起,他此刻最想查明的应该是公司资产账目,那么,卓震和他的父母又是怎么出了车祸呢?真的只是巧合吗?
司徒笑心想地铁很好查,马上道:“开然,联系地铁公司,我们要昨晚九至十点南二环线在十字街站和中邮站的站台监控和出入口监控。哦,现在很晚了,明天去,记住别忘了。”
“接下来又去哪里,笑哥?”
“我们去医院,你……要不你先回家休息,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没事儿,我精神着呢。”李开然眼皮直打架,强忍着一个哈欠没打出来,跟着笑哥也好几年了,还是不及笑哥生猛。
司徒笑看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半,正是一个人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希望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来。”
第一人民医院,虽然不及宜兴人民医院那么贵族化,却是海角市最好的公立医院了,专科方面与宜兴人民医院各有所长。
重症监护室外,卓思琪果然还没走,双亲遗体还在医院里,病房里那个人,是她的亲大哥,她两眼微红,晶莹的泪滴挂在脸颊,梨花带雨,见者犹怜。
见司徒笑走来,卓思琪微讶,刚走一拨,又来一拨,这些警察到底在做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抹去眼泪,眼神坚毅起来,换上了冰冷的表情看着司徒笑他们。
司徒笑也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心理防线如此坚韧,看见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连正常的情感流露也隐藏起来,自己难道真的就那么面目可憎吗?
“伍夫人,你好,我是警司司徒笑,这位是我同事李开然。对于你哥哥和你父母的事,我深表同情,你要坚强一点,我们警方会尽全力查明这起事故的原因,若是有人蓄意图谋,我向你保证,不会放过凶手。只希望你的哥哥能度过这一关。”司徒笑三言两语,让卓思琪的鼻尖和眼圈又红了起来。
“我知道,我的同事已经来打扰过你了,我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又来,只是,我刚从伍家过来,听到一些关于你和伍文俊先生的矛盾,如果这起车祸是有人故意制造的,而那个人又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位,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更详细的信息,对案件的侦破会很有帮助。”
卓思琪泫然欲泣,心思百结,良久才叹息一声:“你想知道什么,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你那位同事了。”
见卓思琪衣衫单薄,身体语言僵硬,司徒笑示意李开然倒杯热水来。
“我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在你丈夫去世之后这段时间,伍文俊先生的各种反应和行为举止,任何你能回想起来的细节,我会从中甄别有用和无用的信息。”司徒笑知道,若卓思琪认定车祸是人为造成的,她就会绞尽脑汁去回忆。
深秋寒凉夜,捧着热乎乎的水,卓思琪的心似乎进一步软化下来,身体慢慢放松,眼泪又不知不觉滴落在水杯中,她慢慢地喝着水,似乎在一面回忆,一面伤心。
“他平日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人,只是一直没惹什么大祸,他哥哥也都由着他。自打他哥哥死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很多,每次见到我都冷言冷语,在家里也不大说话了,没事就跑出去和他那些狐朋狗友胡吃海喝,夜不归宿。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股权转让协议他也签了,我,我以为他心里已经放下了。难道……”卓思琪直起身子,望向司徒笑道,“司徒警官,我这段时间,总觉得被人跟着,我心绪不宁,一直以为是自己心理有问题,我哥他说他没这种感觉,难道是……”
“卓女士,这条线索很重要,请你详细回忆一下,你是在什么时候、哪些地方感到自己被跟踪的?”司徒笑聚精会神,伍文斌在死前也曾告诉过自己的弟弟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应该不是巧合。
卓思琪神思不定:“嗯,大多数是我一个人的时候,时间真的记不清了,我老公还没死,应该是三周还是两周前就有那种感觉,我去购物,带永龙出去上街,做头发,美容,总共只有两三次,我也不是很确定,难道那个时候文俊就想……可文斌还没出事啊?”
司徒笑已经不知转了多少个念头,卓思琪没有说谎的话,那就是有人想谋害他们夫妻两人,伍文俊没理由会这样做;另一种可能,卓思琪说谎,那情形又完全不同,可能是一凶双杀的格局,卓思琪雇人用警方一时不能查知的手段杀了自己丈夫,而伍文俊反过来也雇那名凶手用同样手法想杀卓思琪,卓震不过是凶手杀错了目标;还有第三种可能,一个尚未进入警方视线的局外人布置了这场暗杀,并试图以卓思琪和伍文俊的矛盾来掩盖事实真相,那名局外人是谁?他肯定和伍家有某种关联,是生意上的,还是情感上的?卓思琪在外的情人?如是这样,为何不放过卓思琪,怕暴露自己?可是警方并没有伍文斌死于谋杀的线索啊,难道是自己的连续追查惊动了那名主谋?太多的疑问千头万绪,司徒笑一时竟有抓不住重点的失力感。
雇凶杀人,是很棘手的案件,因为所有的线索都与雇主没有直接联系,而杀人凶手又与死者没有直接联系,两头断掉会让警方陷入泥沼,如果凶手是同一个人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接连跟踪伍文斌和卓思琪都被警觉到,说明他的跟踪技巧并不高明,两次都是利用车祸,说不定是在车上做文章,难道他是汽车修理工?
卓思琪并不知道,在这短短一瞬,司徒笑已经想了很多,只见那位警官强制露出让人稍感宽心的面容,尽量平和地问着:“我的同事或许已经问过你了,这里我还想再问一遍,你和你丈夫通常都是各开各车吗?”
“是的,公司里事很多,我和文斌平时都很忙,都是各开各的,一年也很难合坐一次车。”
“那你的车最近有做过保养检修吗?”
“三个月前做的保养,平时也就是洗洗车。警官,你怀疑文俊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这个女人反应很敏锐,马上又道,“可是他哥哥呢?他哥哥的车难道也是他动了手脚?不可能啊,他和他哥哥……绝对不会。警官,会不会是因为文斌出了车祸,文俊始终不信你们警方的说辞,所以他……他去我车上做了手脚?”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跟踪又是为了什么?伍文俊若想对车动手脚,他不需要跟踪,他动手的机会有很多。跟踪发生在伍文斌死亡之前,是不是伍文俊和伍文斌找人在调查卓思琪偷情的事呢?那伍文斌被人跟踪又是什么原因?卓思琪发现自己被跟踪,担心奸情暴露,想先发制人,反过来找人跟踪伍文斌?若两个都不是,是同一个凶手,难道是为了寻找替汽车动手脚的机会?那应该守着车啊,不应该跟踪人啊?如果卓思琪真的是设计杀害伍文斌的凶手,那么这个时候她为何主动提出自己被跟踪的事情?是知道凶手的本事,害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希望利用警方的力量捉住那个受命行凶的人?那能否从她口中多套取些凶手的信息呢?
司徒笑发现,他们的线索太少,而可能性太多,就像电视里常说的那句话:“一切皆有可能。”
“车已送去我们鉴定部了,若被动过手脚,应该查得出来。卓女士,你在感觉到被跟踪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可疑的陌生人给你印象比较深的?”
“没有,要那样我早就报警了。”卓思琪没有犹豫。也是,如果是雇凶杀人可能她与凶手没见过面。
“那么,你在最近时间有没有接到过一些陌生电话,或是令你感到莫名奇妙的讯息之类?”司徒笑小心地引导着,如果卓思琪与凶手有关,并怀疑凶手现在准备掉头对付自己,她应该透露一些凶手的信息才对。
卓思琪想了很久,摇头道:“没有。”
“真的一点都没有?比如说,你从来没见过的号码,却发来短信,约你去哪里见面,或是什么你从未去过的酒店俱乐部到了什么东西,让你去取之类的?”
“没有,真没有,你到底想问什么?”卓思琪的语音又开始带着警惕和敌意。
司徒笑反思,自己这句问话有触到她什么地方吗?是了,酒店容易让人联想到偷情和私会,这位卓小姐还真是敏感,小心又小心,都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可能是我想岔了,”司徒笑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那这样说来,卓女士对自己是否被跟踪并不确定,所以就算真的被跟踪了,对那名跟踪者也是毫无所知。不知道卓女士是否认为,那个可能跟踪你的人,可能是伍文俊先生或是伍文俊先生找来的人呢?你觉得……他们可能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跟踪你呢?”
卓思琪低头不语,稍后放下水杯道:“我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不正该是你们去查的吗?”正说着,急匆匆地赶来一个人,是伍文斌的远房亲戚伍彤。
“卓总,卓总经理他……”伍彤不知从哪里赶回来的,气喘吁吁,显然被这个消息吓到了。
卓思琪平静道:“嗯,事情已经发生了,彤彤,先把我父母亲的后事处理好,这些是要联系的人……有什么不懂的,问陈经理……还有……”
卓思琪和伍彤小声地商议了一会儿,才对司徒笑道:“你看,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知道的确实有限。”
司徒笑起身:“那打扰了,如果卓女士想到什么,请随时打电话与我们联系,我们有了最新进展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和你的家人。”
走出医院大门,冷风一吹,原本的些许睡意顿时全无,司徒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开然,很复杂啊。”
“是啊,笑哥,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笑哥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很巧,伍家接连遇到两起车祸?”
“巧不巧,查下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