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佛海妖宅 第九章 茶王
火车如蛇一般慢慢地在青山间爬行,闷热的车厢里吹进凉爽的微风,把众人的汗臭掀得满厢乱舞。廖老二唾沫横飞地讲茶王的故事,老谋深算的他肯定不会白忙一场,搞不好讲完故事要收钱。
廖老二本想继续说故事,赵帅却打断道:“ 常州的君山,不是在宜兴吗,它是隶属无锡市的吧?”
“小兄弟,我没骗人!”廖老二有点不高兴,“古时候宜兴曾叫阳羡,它一直是属于常州的,到了1983年才划给无锡。我们年纪大了,习惯旧时的叫法,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的。”
我闷哼了一声,示意赵帅别打岔,李秀珠也不怎么高兴,狠狠地瞪了赵帅一眼。接着,廖老二继续说,唐朝时,茶文化已经很兴盛了,除了其药理,还有娱乐享受的功能。写出世界第一部茶书《茶经》的陆羽是唐朝人,他曾在宜兴待过,因此发现了阳羡茶,更大力推荐,阳羡茶因而被选入贡茶之列。
阳羡茶也称晋陵紫笋、阳羡紫笋,晋陵就是常州。《茶经》中就有记载:“阳崖阴林,紫者上,绿者次,笋者上,芽者次”。后来因需求量大的关系,紫笋茶分摊给浙江长兴县制造。在古代,阳羡茶称作阳羡紫笋,长兴茶一开始称作湖州紫笋,后来就把紫笋茶冠名独属长兴茶,而阳羡茶依旧叫阳羡茶。现在,人们通称阳羡茶为江苏宜兴所产,而紫笋茶为浙江长兴所产,但其实它们同属一宗。
既然君山是贡茶产地,所以就聚集了很多唐朝的茶中高人。高人一多,就经常斗茶,有一个叫阳天灵的人力压众人,夺得魁首。据传,阳天灵有一本《茶经》,但非陆羽所写的那本,而且阳天灵的那本是残本,后面的内容被人撕掉了。曾有茶人讨教,想看一眼残本《茶经》,但阳天灵拒绝了。
阳天灵在君山建了一个茶王谷,专授人茶道,甚至医人百病,延人寿命。可没人知道那个茶王谷究竟在君山的哪个地方,曾有人踏遍了大山也一无所获,只有阳灵天自己愿意,才有人能找到他。阳羡茶在宋朝更是得到文人雅士的喜爱,很多人都想去唐贡山拜见茶王,但依旧难以见到,尽管茶王已经换了很多个人。
茗战起源于唐朝,盛于宋朝,宋朝时更是几年办一次浩大的茗战,每次也都是由茶王来评定优胜者。茶王的传人都是由茶王亲自选的,那个传人被选中以后,必须改姓阳,跟随第一个茶王阳天灵。茶王虽然行踪隐秘,但在南宋朝时发生了一件事情,这让茶王被更多的人关注。
原来,在宋朝时,茶王已经传给了一个叫阳悟道的人,但在一年一度的茗战时,阳悟道竟当众被人毒死。要知道,茶王能从茶味读出茶叶的年份、种类、火候,因此茶里若是有毒药肯定瞒不过茶王的法眼。阳悟道被毒死后,所有人都惊呆了,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阳悟道可能已经预料大限将到,所以前一天已经将茶王之位,以及残本传给下一个人。
茶王的历史已经一直延续到旧中国被列强入侵,当时国将不国,但那时又举行了一场很大的茗战,甚至有洋人到场挑衅。那时,茶已经流于世界,更有人不要脸地说印度才是茶的原产地。茶王按照传统,本该到场,可是到了茗战结束时,茶王也没有现身。那时,有个英国人以精湛的茶艺压倒众国人,所以大家都希望茶王来教训那个洋鬼子,可是却等来了一场空。
尽管国人不肯承认,但那个英国人却自诩茶王,从那天起茶王的归属也再无定论,而茶王谷也似乎彻底消失了。近代,国内国际都有茗战,可仍旧没有公认的茶王。最近,有一个有钱有势的英国人花了很多年时间,好不容易在世界各地打通关系,准备办个很大的茗战,选出公认的茶王。
我听到这里,就问廖老二:“你说的没出现的茶王就是阳成山吧,那挑衅的英国人叫什么名字?”
廖老二想了想,说道:“洋人的名字太难记了,好像是叫什么来的,你问这个干嘛?”
李秀珠会意地看了我一眼,我也很吃惊,心说怎么这么巧,难道就是佛海妖宅的主人——莱尔*纳尔森?这个洋鬼子回英国后,就没再到佛海来,不知道他最后是什么样的结局。我对茶王的事情挺感兴趣的,可祖父从未提起这些事情,也许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既然廖老二这种人都知道,已经成为茶中高手的祖父为什么会不知道,又或者是他不想提罢了。
廖老二提到的残本茶经应该始于唐朝,但那时后的书如果流传到现在,没被翻烂也已经自己烂成灰了,我手上这本到底是不是茶王手中的那本?廖老二看我想得出神,便问我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起了点什么。我听廖老二的口气,明显是想用茶王的故事套我的秘密,所以我慌张地否认。
想当年我撒谎当饭吃,可这时却不争气地脸红了,除非廖老二是蠢货,否则小屁孩都能看出来。李秀珠曾在我房里看见过残本茶经,也知道佛海妖宅的来历,聪明伶俐的她马上替我解围,把话题转移到廖老二有没有老婆的这件事情上。廖老二不知是计,就被李秀珠越带越远,好像忘记了刚才的追问,不过廖老二仍时不时往我这里瞥一眼。
赵帅听完故事后,又把仇恨记了起来,他发现廖老二总是看往这边,所以就诋毁地说廖老二可能真的有断袖之癖。我恶心地起了鸡皮疙瘩,问廖老二去云南哪个地方,他张嘴就说去大理,然后又问我们去哪里。我总觉得廖老二怪怪的,不想被他知道我们的行踪,于是就骗他说是去丽江。
终于,火车到达了昆明,我们三人一下车就要和廖老二分道扬镳。廖老二眼神闪烁,从包里掏出一个丝绸裹着的东西,等他打开一瞧,竟是一对阴阳牺杓。这东西绝对是宝贝,用得久了才会如此黑亮,以至于分辨不出阴阳。廖老二说我们有缘有识,这对牺杓就送给我做纪念,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他。
我心里十分想要,嘴上却说着虚伪的话,假装推辞。廖老二不由分说地将这对牺杓塞给我,说了句青山不改,绿水常流,然后就钻进了拥挤的人群里。我受宠若惊地站在原地,一个字也没说,心想自己何德何能,市侩的廖老二为什么对我这么热情。望着人群,李秀珠和赵帅前所未有地站在同一战线,痛快地欢呼廖老二滚蛋,但又马上冷眼相对,像是在说谁认识你啊。
到了昆明,我们休息了几天,办理了一些证件,顺便在昆明买了点儿东西,诸如匕首、手电什么的。勐海在西南边陲,听说那里闹瘴气,吃井盐缺碘得大脖子病,吓得我们买了大量的日用品和食品,甚至没忘了带上肥皂、海盐等,赵帅老妈还特地塞了一小缸家里舍不得吃省下来的咸肉。
李秀珠近9年没回勐海,从北京带了很多礼物回来,打扮得像大家闺秀,根本看不出她曾做过小姐。从昆明到勐海还有近千公里,昼行夜宿都必须再行四天车路,那时很多路段还不是柏油路,沿途一大半都是清一色的土石毛路。我们坐着班车一路展转,蜿蜒盘旋的山路上看得见的只有遮天蔽日的茫茫灰尘,可怜的李秀珠变成了灰姑娘,而我和赵帅就成了要饭的脏小伙。
到西双版纳沿途都有“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崇山峻岭中藏有无数平地。车子在国道昆洛公路上行驶几公里后便拐进了便道,开始了狂巅乱簸的艰难历程。毛路很窄,一般仅能供一辆拖拉机、班车通过,若对面有车来,须远远地鸣喇叭示意,赶紧找个稍宽的路段贴近山岩不动,让对方慢慢地擦身而过,没有娴熟的车技你万不敢在这些地方逞能。
当年看过1965年的电影《青松岭》的人都知道,那拉车的马每过山口看见那棵怪榆树就受惊出险。去勐海途中要经过好几个垭口,其中那大垭口便是驾驶员一到此就会绷紧神经的鬼门关。它地势险峻,两峰夹峙中的窄路偏又呈陡坡状,而一出垭口又是急拐弯,一侧则是几十丈的深渊。尤其是雨季路道泥泞,弯道上布满深一道浅一道的车辙,稍不小心就有车覆人亡,去见马克思了。
赵帅一路颠簸,吐得不成人样,倒是我和李秀珠还好,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路上又忽然下起大雨,班车比人行还慢,我们恨不得下车步行。就在我和赵帅要崩溃时,李秀珠说马上就要到勐海了,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下车步行了。我正要拍手叫好,班车竟真的停下了下来,但离勐海县城还远着呢。
乘客们唧唧喳喳地问怎么了,司机大声用浓重的云南话大声回答,说是前面有一辆拖拉机翻车了。因为路很窄,拖拉机翻在路上,所以前后的车辆都没办法过去。有人没良心地说,怎么没翻下山崖,偏要堵住路,冷漠得如野兽一般。铅色的天空一直落着毛毛雨,山里又没有风流动,因此车上的乘客都闷得慌,大家抓住这个机会,纷纷下车透气。
我们坐在最后面,急切地想挤下车,可前面的乘客都一动不动,没有一个人下车。赵帅大吼一声,为什么还不开门下车,谁知道司机却惊慌地大叫不能开门,并试图想将班车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