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画影

范大江是一名行走江湖的画师,他背着画夹在各城市间奔波,每天站在街头替人家画一些画像,或者到风景区去招揽一些生意,日子也过得充足和快乐。

当他踏入凤城时,就觉得这座城市有点似曾相识,特别是城西那座雕像,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那雕像刻的是一只巨手,高高地举着一把火炬,更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他想,也许是一些画报上常常有这类的图画罢了。

范大江这晚就住在离雕像不远一家旅店里,往外看,雕像那只手举着的火炬正好对着这个窗口。他心里总觉得,这雕像配着这周围的建筑,总像是见过的。

次日,范大江背着画夹来到了雕像旁的墙边,开始招揽生意,不久就卖了两幅画。这时,就听身后有人叫道:“请您给我画一幅画好吗?”他回身一看,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穿着粉红色的套裙,人长得很漂亮,站在那里,让他觉得,整个街道似乎都为之一亮。

范大江立即说道:“好啊,我现在就给你画。”他叫女子坐好后,拿起画笔就开始作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不一会儿,一幅肖像图就画好了。他扬起画交给女子说:“你看看,还满意吧!”

女子高兴地接过画,只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叫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叫你给我画画,你怎么将别人的画给我,这是谁啊?”

范大江莫明其妙,从女子手上拿过画来,这一看,不禁吃了一惊。只见纸上画的却是一个男子的头像,满脸都是横肉,和眼前女子娇好的面容简直是天地之别。他以为自己是给错了,可画夹上,就只有这一幅画,不由奇怪地说:“怎么会这样,我刚才明明画的就是你吗?”

女子哼了一声:“难道我长得就是这样?真是莫明其妙。”

旁边一些看热闹的人都笑了,有人还笑范大江是不是看到美女就手不听使唤了。他脸一红,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刚才怎么回事了,我重新再给您画吧!”

女子说:“算了,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不要画了。”说罢转身就走。

范大江呆呆地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出神,实在想不通,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刚才他一直是画女子的头像,如何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男子?他想顺手撕了这张画,但刚要动手,又觉得画得挺精致的,就挂在身后墙上的那几张样稿旁。

本以为这事是一时的迷糊,没想到,第二天,又出现了同样的事。他给一名穿红色连衣裙的漂亮女孩画像,等将画交到女孩子手上时,女孩大叫道:“你是怎么弄的啊,这是我吗?”

范大江吓了一跳,急忙拿过画来,果然画上又是一个男子,脸上满是横肉。他回头再看昨天画的那一张,发现画上竟然是同一个人,只不过现在这张画上的男子手里还握着一把刀子,一付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人一看心里有些发寒。

女孩子又气呼呼地走了,围观的人都笑他看到美女走神。范大江真迷糊了,为何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变成这样了?他刚才一直专心地给女孩子画的啊。

两天都莫明其妙地画同一个男子,范大江心里充满了疑惑。他拿下昨天画的那张头像来看,可想了好久,也没想出,这个男子是谁,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么一个人啊。幸好这时又有人来向他求画,范大江将两张画一起挂到了身后墙上。

这天傍晚,范大江吃了晚餐后,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就早早的入睡。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醒了过来,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有些不舒服。他一看钟,才是九点多,就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出了旅店。

来到城中的十字街头,这里有好多人,夜宵的摊点不少。他胡乱在一个摊点前坐下,点了一碗水饺,吃完后,才觉得肚子里舒服多了。这时他已经没了睡意,就在城里逛了一阵,看一看这里的夜景。

等他回到旅店时,已经是十二点了,他打开房门,刚想上床就吃了一惊,床上的被子刚才似乎被人动过了,而画夹放的地方也被人移了一个位子。

范大江急了,急忙拉开抽屉,里面放着的皮包仍然在。他猜想是服务员曾经进来过,也就不在意,回到床上继续睡下。

等到天亮后,他再去雕像前摆画时,却突然发现画着奇怪男子的两张画不见了。这时,他才想起头晚房间有人进来过的事,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损失,他也不再去理会。这天他一直提醒自己,给人画画时,千万别再出错。

可事情就是这样奇怪,到下午时,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叫他画像。他画好后,还仔细看了一下画,确定没有意外,这才将画递给女孩。但女孩刚接过画,就吓得将它给丢了,叫道:“我是诚心跟你买画,你不想给我画就算了。我和你无怨无仇,你想吓死我啊。”

范大江奇怪,将画拿起来仔细看时,上面画的竟然又是那个男子。但这次画得更加恐怖,男子的一双眼带着凶残的目光,半边脸上全是血迹。他急忙向女孩子道歉,表示重新给她画,但女孩却说:“算了,我现在不想要画了。”

看来这城里真的邪门了,范大江只觉一股寒意直窜脑门,他再也没有心给人家画,急忙收拾画夹,往旅店走,刚画好的那张画也不要了。他打算好好睡一晚,明天就离开这个奇怪的城市。

回到旅店后,范大江躺在床上蒙头大睡,但却怎么也没法入睡,这几天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总觉得这城里似乎是来过的,但又想不出什么时候曾经到过。更奇的是,画上的男子到底是谁,为什么接二连三地将人家画在纸上,而且一次比一次恐怖。

范大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觉得肚子饿得厉害,脑袋也隐隐生疼。想到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他决定今晚好好逛一逛,于是就出了旅店,往城中心的街上走。来到一家小炒店里,他点了两个小菜,要了一瓶啤酒,独自喝着。

刚喝了一杯,就感觉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他抬起头来,看到门外有条黑影一闪。他猜测,可能是门外路过的人,正好看自己在独自喝酒罢了。

从小炒店出来,范大江又到城里的其它地方逛了一阵,只觉得城里的好多地方,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夜渐渐深了,他正走着,就发现身后不远似乎有一条黑影在跟着,他一转身,那人影就不见了。范大江吃了一惊,只往人多的地方走,可走了两条街,那个人似乎仍跟在后面。

范大江也弄不清是什么人跟踪自己,但他有预感,这人一定是对自己不利的。他又在来往的人群中穿梭,又走了两条街,跟踪的人这才不见了。

看来已经将人甩开了,范大江没有心思再逛,就往旅店方向走。此时夜已深,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快走到那座雕像旁时,已经看不到有行人了。昏暗的路灯下,只见雕像旁有一团黑影,像是一个人正低着头坐着。

范大江刚走过雕像前,那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一看,这男子满脸横肉,双眼中有一股寒光在闪,那样子却极熟悉的。范大江猛然醒悟过来,这人正是这两天不断画出来的男子,真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么一个人,他不由惊叫:“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嘿嘿一笑,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总画我的像挂在墙上?”说罢,手里抽出一把刀来,刷地向他刺来。

范大江大惊,急忙伸手一挡,刀刺在他的手臂上,顿时鲜血飞溅。他慌了,大叫一声“救命啊!”右脚向男子踢去,正踢在对方膝盖上,那人退了一步,但很快又握刀扑了上来。他一面大声求救,一面和男子博斗,身上又中了两刀,顿时昏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却已经躺在医院里,这才知道,他被刺倒时,正好有巡警路过附近,听到喊声立即赶了过来,男子束手被擒,他也被送进了医院。看着身旁的警察,范大江突然觉得脑子特别清醒,大叫道:“我记得他是谁了,半年前,他就在那座雕像下杀了一个穿红衣的女孩,他是杀人凶手。”

警察说:“我们审讯时,他已经交待了。我们只是奇怪,你为什么每天都画他的像挂在墙上?”这才告诉他,这个男子半年前曾在那雕像下抢劫,还杀过一个女子,案件一直没有破。男子正庆幸能躲过了呢,没想到这两天偶然看到,范大江在雕像旁卖画,还将他的画像贴在墙上,怀疑范大江知道自己杀人的事,这才打算灭口的。

男子打听到范大江住的旅店,当晚就潜进旅店里,可到了房里,却发现范大江并不在里面,所以他只得翻开画夹将两张画像拿走。没想到范大江又在街上将他的像画了出来,他就决定,不顾一切也要杀人了,这晚跟踪,可一直没机会下手,就跑到周像前等着。没想到刚将人刺倒,接着就被捕了。

范大江长舒一口气,他这时已经将过去的事全想起来了。他半年前曾经到过这城里,白天也在那座雕像下卖画,有一个晚上,夜已经深了,他到城中玩回来,来到经过这处街头时,就听到一声求救声。他从街角处一看,只见雕像下,一个男子握着一把刀子,正抢劫一个红衣女子。

他很想冲出去帮那女孩,可看着歹徒手中的刀,又一下子犹豫了,最后眼睁睁地看着歹徒将刀捅进了女孩的身子里,然后逃走。他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得转过另一条街跑回了旅店。次日,他就听人们说,城里昨夜发生一起案件,一个歹徒抢劫并杀死了一个女孩。

范大江怕惹上麻烦,次日就离开了这城里,可歹徒杀人的情景却时时出现在他脑海里。他恨自己当时没有站出来,一直为没能挽救女孩的生命而后悔,更希望这段记忆从自己的脑子里消失。这种心情一直折磨着他,没多久,他就害了病,病好后,果然忘记了这城市所发生的一切。真没想到这次偶然来到这座城里,却发生了这些怪事,还将那名歹徒引出来了。

听了他们叙述这几天的经过,医生说,范大江患的是一种选择性失忆。由于他心里一直内疚,不断自我暗示,要忘掉这段痛苦的记忆,于是在患病后,真的将这段记忆忘记了。可来到这座城市后,城里的景物又不断地刺激他,特别是红衣女孩叫他画像时,那些被忘记的记忆又出现了,而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才出现,面对着女孩,画的却是歹徒的像。而歹徒最后的致命一击,终于使他的记忆又完全恢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