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风花树

胡灵到城里打工没多久,就认识了同样在厂里的夏志立。两人情投意合,都是外来的打工者,自然有很多共同的语言,没多久,两人就相恋了。他们约定,等赚到一定的钱后,就回去结婚,再开一间小门店,就可以过着安安静静的日子了。

可天有不测之祸,就在他们一起期盼着美好的将来时,却发生了一起大祸。这天胡灵上班时,由于一时疏忽,衣袖被卷进了机器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左手已经被拖了进去。她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就昏了过去。

胡灵醒来时,发现左掌已经没有了,眼中的泪刷地流了出来。她很希望看到夏志立,可却没见他的人影,她问同事们,可人们都说他太忙来不了。她住院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出现,后来才知道,夏志立已经离开了厂子。

她知道,夏志立一定看到她变成残废了,不想再见到她,可又觉得不好说出口,这才选择了偷偷离开。虽然人们都不断地劝慰,但情人的背叛远比身体所受的伤更让她感到心痛,她只觉得心灰意冷,只是不断地掉泪。

住了一段时间院,伤势几乎好了,她盯着已经没了手掌的左手,又见照顾她的同事不在,就悄悄地离开病房。来到楼顶,她看了一眼这座打过一年多工的城市,默默地流着泪,走到楼顶边缘。她知道,从这里跳下去,世上所有一些恩怨都消失了。

就在这时,就感到脸上“啪”地被一样东西打了一下,这一下冷不防,她被惊得退了几步。那物件从脸上跌落地上,却是好大一朵花,样子红得可爱。

难道有人看出她要跳楼,特地拿花来砸她的?她俯下身将花捡起来,再向四周看一眼,想看是谁丢过来的。只见楼梯口站着一名护士,对着她笑道:“已经是秋天了,风花树又开始飞花了。”

胡灵奇怪地问:“风花树?什么是风花树?”

护士告诉她,这里的城外的虎山顶有一株奇特的树,每到秋天,树上的花朵就会随风飘散,好多花都飘落到城里来,而且这树奇怪,上面的花像是怎么也飘不完似的。那护士说:“据说被花飘到身上的人,就一定会有好运,看来你一定会祸去福来的。”

胡灵只是苦笑一声,都成残疾人了,还说什么好运啊。这时,她又看到有花朵从空中飘过,真的是风花树开始飞花了。被人撞见,她暂时打消了想死的念头,慢慢回到了病房。胡灵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这花在她第一次想死的时候,不偏不斜地正打在她脸上,阻止她跳楼,就算明天还想死,也要先去看一看这株奇怪的树后再死。

次日,她趁着人们不注意,又偷偷地离开病房,出得医院大门,她打了一辆的士,直奔城郊的虎山。来到山脚,果然看到山顶有一株大树,她沿着小路往上爬,没多久就来到了树下,些时正好一阵风吹过来,树上成千上万朵红花,如一片红云般四散而去,在空中越飘越远。

就在她欣赏着这美丽的奇景时,就听有人笑道:“你也是来看花的啊!”

胡灵一看,树后露出一颗头来,一个女子正对着她笑。她不由点点头,说:“好漂亮的花啊!”

女子问:“你能不能帮一帮我?”她本是个热心的人,看到有人求助,就走过去,就看到一个女子坐在树下,似乎有些面熟,却想不出在哪见过了。她问能帮些什么,女子说:“我要你扶着我走一阵,刚才走上来,已经累得不行了。”

她这才注意看女子,却发现只有一条腿,不禁吃惊地问:“你的腿——”

女子点点头,将右手臂一扬,却是空的。女子说:“不但我少了一办腿,手也只有一只呢!”这一下胡灵更是吃惊,刚想问她是怎么成这样的,女子面色一变,说:“我的仇人已经追上来了,能不能扶着我找个地方躲一躲,千万不能让他看到我。”

她立即将女子扶起来,女子指着前方一处茅草挺深的地方说:“快,到那里去吧。”两人搀扶着走了过去,刚将身子藏好,就听到有人叫道:“小燕!”一个男子奔了上来。他沿树的四周看了一眼,又在几处杂草茂密的地方搜了一阵,喊了几声,没听到回音,就慢慢地下了山。

胡灵奇怪地问:“这人像是在找你啊,为什么不敢见他?”

小燕叹息一声说:“我怎么敢见他啊,一见到人,非死不可。我欠了他好大一笔债,可却还不起,他将我的手脚全砍断了,还逼着我还。这次要让他看到,非打死我不可。”

胡灵哪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狠的人,女子见她脸上变了色,就说:“现在还得换个地方躲,他估计已经看到我往这山上来了,一定会想办法找到我的。他去其它地方没找到人,过一会肯定又上来仔细搜的!”

小燕不敢怠慢,立即从草丛里走出来,胡灵扶着她躲到刚才男子已经搜过的杂草堆里,果然没过多久,喊声又传了过来,男子又来到山顶了,还几乎走到了她们面前,两人大气不敢出。他将刚才还没搜过的地方全找了一遍,还是没看到人,这才带着失望的神色离开。

两人这才舒了一口气,等过了一阵,就想一起下山,却发现男子就坐在山腰的小路中,要想下去非遇上不可。小燕叹道:“你自己下去吧,千万别说遇到我,看来他没找到人是不可能走的了,我要想离开,只能从山的另一面走。”

可这山的另一面却没有路,还尽是悬崖,就算身子正常的人上下都有困难,何况小燕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腿。胡灵哪肯让这样一个人自己走这么险的路,说扶着她说:“好,我陪着你下去!”

小燕对她投来感激的目光,两人搀扶着,沿着斜坡慢慢往下爬,却在这时,胡灵突然感觉脚底一松,顿时觉得身子往下一沉,不由惊叫一声,身子滚了下去。就在这时,她的右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就听小燕叫道:“别慌,踩着岩石,慢慢爬上来。”

此时,小燕的身子也躺在斜坡上,左手抓着她,一只脚勾着坡上的树枝,正在吃力地将她往回拉。胡灵的脚蹬了几下,慢慢地踩着岩石,重新爬了上来。

两人都累得坐在岩石上不断喘着气,就听有人笑道:“我说你跑到哪去了呢,原来你在这啊,幸好我没有离开,听到叫声就赶过来了。小燕,别跑了,跟我回来吧!”却是男子又来到了。

小燕脸色一变,叹息一声站到了崖边,说:“你还是走吧,你要不走,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男子的脸色也变了,突然大叫一声:“小心,别走过去!”胡灵一惊,就看到小燕身子一歪,她刚想过去拉,男子比她更快,已经从她身旁冲过去,抓头小燕的手猛力一扯,小燕身子顿时被拉了回来,但男子却因用力过猛增,身子向前扑了出去。随着一声惊叫,男子从崖上跌了下去。

小燕的身子也被拖倒,但她的手仍紧紧地握着男子的手,唯一的一只腿勾在岩石上。男子此时悬在空中,叫道:“你快放手,要不连你也一起掉下去的!”

却在这时,小燕用腿勾着的岩石松了一些,胡灵急了,也扑上去,压着她的身子,手抓在她肩上,同时也用腿勾住一棵小树。就听小燕叫道:“我不会放手的,我一定要救你上来。”

小燕的身子动了动,腿又勾住了另一块岩石,胡灵这才松了手,也学着她的样子,用腿勾稳身子,伸出手去拉男子的另一只手。两人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男子拉了上来。离开崖边,三人都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用尽了。

男子喘了一口气,说:“小燕,你别躲着我了,跟我回去吧!”

胡灵见男子仍然要叫小燕走,不禁叫道:“你怎么还这样呢,就算她欠你的债,她已经成这样了,刚才也算救过你的命了,为什么不可放过她。”

男子奇怪地问:“欠债,欠什么债?”

小燕“扑哧”一声笑了,这才解释原因。这男子叫阿奇,一直暗恋小燕,可小燕却爱上了另一个男子,没想到天降横祸,她的手脚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而男友又离开了她。阿奇听说后,主动来找她,说出了自己的爱,并愿意一辈照顾她,可小燕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成了残疾,根本不配拥有他的爱,这才躲着他的。刚才小燕是怕胡灵不帮她躲人,这才骗说是仇人找上来。

胡灵也被这两人给闹乐了,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他既然是真心的,你也应该接受他嘛,何况你现在也逃不过他啊!”

阿奇也说:“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小燕这才红着脸,点了点头。阿奇大喜,叫道:“我们回去吧,走,我背着你上去!”

他们再又来到坡顶,此时,正好一阵风吹过,风花树上成千上万朵花全往他们身上飞过来。阿奇背着小燕一路走,就像游在花的海洋中,无数花朵在身旁翻飞起舞,胡灵不由得看呆了,情不自禁叫道:“好美啊!”

小燕一声娇笑,说:“只要你心里有爱,爱的花朵同样会陪伴着你的。”

胡灵回到医院,几个同事一看到她,急忙过来拉着她说:“你终于回来了,今天是去哪了,好多同事都到城里到处找人呢,怕你一时想不开会做傻事。”

她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想不开的,世上还有这么多关心我的人,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这天,病房门打开,走进一个男子,却是夏志立。他手里拿着一束花,站在她面前说:“对不起,求求你原谅我。我现在才发现,没有了你的日子,世界根本没有了颜色。”

胡灵眼中的泪流了出来,她转过身去叫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了。我现在已经成了一个残疾人,不会拖累你的。”任凭他如何哀求,她却铁了心肠不再理会。

一连很多天,夏志立都来到病房,任她如何冷嘲热讽,他只是默默地做事,仍是不断地道歉。胡灵见赶不走,也只得任由他了。没多久,她出院了,夏志立更是高兴,一路张罗着,但胡灵仍是冷冷地对着他。

夏志立叫道:“请你相信,我现在是真心的。不错,我是想逃避过,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离开你,不管这辈会遇上什么,我都要陪着你一起度过,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一些同事也纷纷劝她,给他一个机会,胡灵眼中的泪又流了下来,慢慢地点了点头。

这天,胡灵向讲他了在风花树旁发生的故事,是小燕的话,让自己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夏志立也颇为惊奇,两人一起来到郊外,想看一看这株奇怪的树,可来到山顶一看,上面一切依旧,唯一不同的是,根本就没有风花树的影子?

他们问了山下的人,人们都说这山顶并不曾有这么一棵树,胡灵真是迷糊了,想不通那天的事是真是幻,突然她大惊道:“我想起来了,难怪那天看到小燕我觉得有些面熟,她长得和我在楼顶看到的护士一模一样?那名护士我也只见过那一面,后来在医院里,再也没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