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陈安在车里睡着了。后面的特务不敢睡,盯着徐家大门发愣。突然,一辆军车开过来,特务捅捅陈安,陈安醒了,坐直了身子。只见军车停在徐家大门不远处,下来一个军官和几个士兵,军官向看门的卫兵晃了一下证件,几个士兵却突然扑了上去,迅速制服了门口的两个卫兵。几个人迅速进了大门。陈安大惊:“快,赶紧回去报告特派员!”车刚掉头,他便一眼看见廖云山的车停在不远的暗处。陈安一下子明白了。
特务们迅捷地冲进徐家,包围了徐杰生卧室,然后持枪破门而入。随着灯亮起来,几人呆住了,屋里空无一人,床铺整整齐齐……特务跑出来向廖云山报告。廖云山的脸一下子沉了,二话不说,命令司机掉头就走。临走,他阴森森地看了陈安一眼。陈安不禁就是一哆嗦,他知道,自己跟丢了徐杰生,噩运就要来了。
第二天早晨,陈安刚走进廖云山办公室,迎面就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陈安吓得一动不敢动。沈夺进来说:“报告特派员,车站码头,能查的地方全查了,没有线索。徐杰生家里,除了卫兵找不到一个知情人。看来,徐杰生是在陈安的眼皮子底下,有步骤有计划地离开了上海。”他冷冷地斜了陈安一眼。陈安嗫嚅地说:“我确实看着他进了家门,我眼都没敢眨一下……”廖云山冲到他面前,恶狠狠地喊:“那人哪?我问你人哪?!”陈安不敢说话。廖云山极力平静着自己,半晌,他吩咐道:“沈夺,你马上和香港联系,死盯何三顺。他徐杰生本事再大,也只能先去香港。”沈夺应声要走,廖云山又说:“还有,盯住了到达香港的每一艘客轮。一个一个给我查!”
沈夺答应了,走了两步,又停住:“特派员,只怕……希望很渺茫。”廖云山目露凶光:“为什么?”沈夺:“如果没见过徐杰生本人,仅凭照片,即使一个个查也未见得能从上千旅客里把他找出来。既然有备而去,徐杰生必然精心伪装,更何况也未见得有人会下工夫一个个查。最可怕的是,徐杰生与共产党勾结在一起,如果他到了香港之后被共产党接走了,再想找到他,就是大海捞针了。”廖云山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只能说:“哼,尽人力而顺天意吧。如果真是那样,就是他命不该绝。你按我要求的去布置,一定要尽到最大努力,否则我们无法跟总裁交代。”
沈夺走了。廖云山转向陈安:“陈安,如果储汉君再金蝉脱壳,我就一刀一刀活剐了你。”陈安冷汗淋淋,哆嗦着答应:“是……”
香港。船靠岸了,徐杰生一手拎包,一手抱着一个几岁的小姑娘,一个中年妇女挎着他的胳膊,三个人像一家人一样,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码头。
特务们在人群里找着徐杰生,不时抱怨着:“这么多人,别说找徐杰生,就是找头大象也没有那么容易……”徐杰生从容自然地从特务身边走过。出了码头大门,三个人来到安全地带。妇女低声说:“接我们的人在出口右边等我们,我去找找,你看着囡囡,等着我。”徐杰生说:“你抱着囡囡吧,更自然一些。我去买份报纸。”
妇女抱着女孩向右走去。戴着墨镜的孙万刚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有意把报纸的标题露在外面,正在等他们。妇女直奔他而来:“先生,请问东乡路是往前走吗?”孙万刚四下看看:“噢,你走反了。你要去东乡路?我可以送你过去,价钱好说。”妇女说:“那太好了。我先生在那边。”孙万刚跟着妇女,小声说:“辛苦了。”妇女笑笑:“能安全到港再累也不辛苦。”
两人来到刚才与徐杰生分手的地点,只见只有那只箱子在地上,徐杰生不见踪影。妇女急问站在箱子旁边的男人:“这位先生,这箱子是我先生的,他去哪了?”男人说:“说是买份报纸,让我帮他看一下。你是他太太,那就交给你了。”男人说着走了。两个人四下张望,人群涌动,哪有徐杰生的踪影!孙万刚知道,事情不妙了……
妇女焦急地问他:“怎么办?”孙万刚跺脚:“徐杰生还是不信任我们。”
消息传回上海,传回商行,贾程程焦急地埋怨:“徐杰生怎么这样固执?昨天要不是及时走了,他已经被廖云山害死了。”肖昆不语,皱着眉思索。贾程程看他:“怎么办!肖昆你说话呀。”肖昆说:“徐杰生到香港没跟孙万刚接头,只能有一个去向。”贾程程说:“去找何三顺?”肖昆点头:“他一定找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先住下,然后再跟何三顺联系。那样一来,他一定是凶多吉少。”贾程程感慨地说:“改变一个人真是太难了。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都不能让徐杰生产生一点信任。”肖昆劝她道:“程程,如果徐校长不信任我们,就不会离开上海。他是放不下忠义二字。可惜他以忠义之心对蒋介石,蒋介石还给他的是奸佞残忍。”贾程程说:“徐杰生为什么看不明白这一点哪?”肖昆说:“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徐杰生处在一个被蒙蔽的位置上,他看到听到的和我们看到听到的是不一样的。”
贾程程不禁黯然,她又想到了沈夺:“肖鹏也是这样啊。”
一提沈夺,肖昆的心就像被扎了一下:“他们会有明白的那一天,可那一天是需要付出惨重代价换取的。”贾程程默然无语。肖昆说:“程程,在这儿感叹没有用。你马上去香港找三顺,一定要见到徐杰生。”贾程程点头:“好吧。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何三顺的海达号军舰就停泊在香港。这天,他正在甲板上拿着望远镜眺望远处,水手跑来报告:“舰长,找你的电话。”何三顺转身进舱,拿起电话:“喂……”他立刻就被电话里的声音惊呆了,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校长?!”
何三顺立即下船。他边走边谨慎地来回观察着,在确定无人跟踪的情况之下,才向酒店走去。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三顺倒底是个粗人,他没发现,早就死盯着他的国民党特务们,紧随着他找到了徐杰生藏身的酒店。
何三顺匆匆忙忙进了酒店,找到徐杰生的房间。一见面,他就问道:“这么说校长您……不打算再跟共产党接触了?”徐杰生叹口气说:“说实话,我内心也是很苦闷。不接触是不想辜负共产党。来香港的海路上,往事历历在目,好比昨天,无法推却。我与总裁在一起几十年了,历经腥风血雨曾经并肩作战。如果不是廖云山在其中离间,我们不会如此生疏。”何三顺张口说:“可是校长……”徐杰生制止他:“先等等吧。总裁会很快知道我离开上海的,如果不出我所料,他会想办法跟我联系。我徐杰生这辈子从没有亏负于人,现今国内大势已去,我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雪上加霜,对总裁落井下石了。”何三顺着急地说:“可是校长……唉呀,您知道我嘴笨,这个老蒋我反正觉得他不可靠。”徐杰生说:“我不去猜测,也不想猜测。无论总裁怎么想怎么做,我绝不先负于他。”
话说到这份上,何三顺很无奈。两个人一时无话。可就在他们默默相对的时候,一份电报已经到了廖云山手中。
廖云山看着电文,松口气:“果然不出我所料,徐杰生到底是去找了何三顺。”沈夺说:“看来徐杰生并不是跟着共产党跑了。”廖云山看他一眼:“你幼稚,不跟着共产党跑,他何必不辞而别?看来徐杰生是想带着何三顺这条走狗投靠共产党。”
沈夺想了想,点了点头。廖云山说:“不能由着储汉君再这么拖下去了,离共产党召开新政协只有七天了,必须在这之前把储汉君送到台湾。”沈夺说:“义父,我觉得这件事必须稳妥。储汉君是个刚烈的人,硬来的结果只有逼死他。”廖云山冷冷道:“沈夺,我发现那一枪把你的锐气打没了。七天的时间你想怎么稳妥,七天的时间想改变一个人,你觉得可能吗?储汉君之所以踌躇不前是因为储兰云和陈安,不是心里没有抉择。现在摆在储汉君面前就两条路:一、向我低头妥协,去台湾。二、成全他的志气,让他为共产党玉碎于前。”
沈夺没说话。他现在话越来越少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不想多说。而在他的心里,也不知为了什么,越来越多的思想搅成了一团……
廖云山想抓住储汉君,肖昆当然也不能放过做储汉君的工作。他来到储家,说了徐杰生的事情,苦口婆心地劝道:“储先生,徐校长的经历是面镜子,您不要再犹豫了,必须尽快离开上海。虽然兰云下落不明,您离开上海对兰云非常不利。但我可以明确告诉您,即使您违心迁就,也一定不是好结果。我只是剖开事实让您看见真相,何去何从还要您自己定夺。”储汉君说:“肖昆,这两天我也在反复想这件事。我想……见见你的上级,石云。”
肖昆一愣,想了想问:“您见他的目的是什么?”储汉君说:“有一些重要的原则性问题,我想当面跟他谈谈。”肖昆尽量缓和地说:“储先生,我认为目前已经没有这样的安全条件了,这样的会面会非常危险,我建议您还是慎重考虑。”储汉君含糊地说:“这两天我听见很多风言风语。见面并不只是为我个人的事,还有一批民主党派人士的去向问题。有人在我面前大发怨言,说中共远近亲疏的标准没有诚意。郑乾坤被暗杀,韩如洁走了之后,我更是被举到台前,在这个关乎团体和个人命运的时刻,我总不能辜负众望啊。”
肖昆点点头说:“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他思忖了一下:“这样,我马上向上级请示,很快就会有答复的。我想,廖云山的耐心也快用完了。他在等着您为兰云的事向他开口哪。”说到兰云,储汉君黯然:“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肖昆趁机劝道:“其实,即便您答应去台湾,陈安也是死路一条,这是显而易见的。而兰云的生死倒并不一定在您是否去台湾上。”储汉君期待地看着肖昆,肖昆说:“这件事我已经向上级汇报了。我们会想出办法给廖云山施压。廖云山是个政治流氓,一旦您北上,他杀害兰云要承受社会舆论的谴责,恐怕得不偿失。”储汉君想了半天,点点头:“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
香港。为确保安全,何三顺为徐杰生安排了一处僻静的房子,并立即接出徐杰生,安排他住了进去。何三顺说:“校长,这个地方非常安全,在决定下一步行动之前,您暂时住在这儿。我会常来看您的。”徐杰生四下看看,赞许地说:“好。”
二人进了楼里。监视他们的特务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
章默美把一封信放在沈夺面前:“队长,这是贾小姐离开上海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说完,章默美就出去了。
沈夺急忙撕开信封,贾程程清秀的笔迹出现在他眼前:“肖鹏,我走了。我离开上海,是为了要帮我叔叔照看生意……”沈夺腾地站起来,冲出门去。
于阿黛正在值班室值班,沈夺冲进来:“赶紧给我查一下今天去香港的船几点开?”于阿黛马上查了一下:“应该是十分钟之前刚离港。”
沈夺失望了。他知道自己也许永远见不到贾程程了。眼泪夺眶而出,他急忙转过身去,不让于阿黛看见。大脑在一瞬间好像停止了活动,他晃晃悠悠地走到操场上,看着那封信,贾程程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他心上:“当我决定不辞而别的时候,心里充满伤感,有许多的问号啃噬着我的心,无一例外是关于你的。你好吗?你会看清廖云山利用你的诡计吗?你会理解肖昆不再怨恨?你还会和我见面吗?”
沈夺眼中蓄满泪水,转移视线看着远处,无力地坐在台阶上。半晌,忍住伤心,他接着往下看:“我是这样地牵挂你。我甚至没法说清到底是什么时候,你越来越深地渗进我心的,是肖昆无数次说起你时难以自抑的哽咽,是二娘想起你时悲伤的眼神,还是那棵大树下,少年肖鹏那颗孤独被伤害的心,抑或是你看我的目光里挥之不去的深情……你就这样融进了我的生命,在我违心地不断地强迫自己拒绝你之中,我无法推拒地拥有了你。”沈夺看不下去了。他慢慢向前走去。傍晚的天色越来越浓,他再次展开信纸。“所以在得知肖昆放弃廖云山逼迫的选择,你被杀害时……有那么一刻,我内心深处清晰地感觉到,我永远难以原谅肖昆。肖鹏,其实想必你早已经心知肚明,我们的立场是不一样的,我们背负的责任是不一样的。这却是我第一次明确地告诉你。告诉你,是为了尽我所能尽的最大力量劝导你,因为我深深知道,你选择了为阴谋尽忠,我不能看着你回头无岸忏悔无门。廖云山他绝不会信任你,你只是他与303对抗的武器,一个他早已决定毁灭的牺牲品。你要相信我和肖昆的话,因为我们是至爱你的亲人……”
沈夺的心被狠狠扎痛了,用信纸捂住自己的脸。少顷,他起身,向军校门外冲去。他要去找肖昆,他要去问清她的去向。路在今天显得很长很长。他冲进商行时已是大汗淋漓。什么也没有说,他劈头盖脸地问:“她去哪了?”
肖昆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先去香港,然后转道美国。”沈夺盯着肖昆,半晌:“你什么时候才有勇气,在我面前承认自己是303?”肖昆平静地说:“其实,在廖云山逼我做选择的时候,在你被子弹打倒那一瞬间,你就应该明白,我是谁。”沈夺恨恨地说:“三个多月前车站相见到现在,我被你戏于掌中,你心里是不是非常得意?”肖昆眼里闪过深深的痛楚:“肖鹏,从三个多月前车站相见到现在,我们付出了爸爸的生命,二娘的生命,双全的生命,你的生命,如果你真被打死了的话。我会得意吗?作恶者是谁你真的不清楚吗肖鹏!即便我是共产党的303,即便我有无数次机会无数个理由除掉你,我也不会那么做。你要知道,两党的对抗并不因为谁没有穿着军服没有挎着枪,后面没有一队人马就显得势单力薄。”沈夺看着他:“承认你的身份,就不怕我把你绑走吗?”肖昆庄严地说:“在你我的生命里,我们有各自高于生命的信仰,所以我们不仅是肖昆,也不仅仅是肖鹏,只是你选错了道路。肖鹏,跟储先生一起北上吧,这是我和程程最渴望的!下决心吧,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你是我弟弟,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沈夺愣愣地看着前方不语。肖昆低声说:“肖鹏,二弟,别再犹豫了。”沈夺缓缓转过头看着肖昆:“我是爸亲生的吗?”肖昆的心被狠狠刺痛,半晌没有说出话:“在我和你之间,如果让人挑其中一个是爸的儿子,有一百个人,一百人都会挑你。你像他的翻版,像他又活了一次,有让人心碎的仁义心肠,也有让人痛心的软弱之处。”
沈夺的泪往上涌,他狠狠地咽回去。肖昆说:“对一个像爸那样宁折不弯的人来说,毁灭最爱的,是为了保住活着的尊严,尽管他被这种尊严所杀。但愿这一点……你不要像他。”沈夺突然站起来,长久地凝视着肖昆,许久,他将那把勃朗宁手枪放在了桌上,什么也没说,走向门口。肖昆猛地站起:“二弟——”
沈夺在门口站定,却没有勇气转过身来。肖昆迅速拉开抽屉,拿出童年那把驳壳枪,冲到沈夺身后,扳过他的身子,拉过他的手,将枪塞到他手里:“我还是要物归原主。”沈夺低头看着手中的驳壳枪,肖昆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童年的声音又在两个人的耳边响起了——“这枪就归你了。”“真的?!”“真的。”“那你今后要玩,就要算跟我借,可以吗?”“当然可以。”
……
沈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肖昆。片刻,他拨开肖昆,拿着驳壳枪冲出门去。随着门砰然关闭,肖昆扑到书桌前,双手拿起那把勃朗宁枪,痛苦地捂住脸。
肖昆来到储家:“储先生,上级批准我的请求了,石云书记今晚到达上海与您面谈。见面时间定在八点,地点在梅花村。”储汉君点头:“好,这个时间是吃饭的时间,不容易引人注意。”肖昆郑重地说:“石云书记是冒着生命危险与您会面的。这次会面关系重大,我们必须完全保证您和石书记的安全。您也知道,现在您已经不是自由身,不知道有多少个特务在监视您。为保证万无一失,我安排了一系列掩护手段。您一定要按我要求的做。”
储汉君答应了。随即,两个人商量了许久。
这天傍晚,厨娘在餐桌上摆了两碟简单的菜饭,储汉君一个人孤独地坐在餐桌前。厨娘问:“老爷,我看您气色不太好。要不,先喝碗汤?”储汉君摆摆手,拿起筷子:“我有点不舒服,你去把我的药拿来。”厨娘答应去了,不多时拿着药进来,一眼看见储汉君倒在地上,厨娘大惊:“老爷——”她急忙扶起储汉君:“老爷,您这是……”储汉君虚弱地说:“给……肖昆打电话……”
肖昆很快到了,储汉君被抬进车里,肖昆开车,车飞快驰去。储汉君被很快送进医院,几个医生护士一阵忙碌,马上开始输液。医生说:“情况不是太严重,今晚住院观察一下吧。”医生说完出去。肖昆锁好门,储汉君从床上坐起来,肖昆帮他拔掉输液管,轻声说:“储先生,马上有人带您出去,车在后门停着。谈完后会有人送您回到这儿。”储汉君问:“你不去吗?”肖昆摇摇头:“我不能去。特务就在外面,我必须坐在外面假装陪着您。”储汉君点头:“好吧。”肖昆扶着他:“多加小心。”
一个女护士从屋里的另一扇门进来。肖昆低声:“储先生,您跟着她走。”护士也说:“储先生,我会把您安全带到车上。”储汉君说:“让你们费心了。”看着储汉君跟着护士走了,肖昆这才走出,轻轻带上门,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远处,特务在暗中监视着肖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上,一切平静。储汉君被带到郊外一个幽静雅致的小屋,进了屋,他摘了帽子和假胡子。看表,马上就到八点了。
石云的车也在往这儿赶。他坐在后排,前面是两个精干的警卫员。快到了,警卫员回头:“石书记,梅花村快到了。按303同志的计划,接应的人应该在前面那栋三层楼前等我们。”另一个警卫员一指:“已经来了,靠过去。”车停到路边,一个地下党员快速上车后说:“石书记,储先生已到了。303同志让我们先扮成您进去,如果没有问题,再通知您与储先生会面。”石云点头说:“303同志长期做地下工作,到底经验丰富啊。”地下党员:“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就进去。”警卫员说:“我跟你们去。石书记,万一有情况,我能对付一阵。”石云说:“好吧。如果发现情况异常,想办法赶紧撤退。”
两人下车,石云的车向隐蔽处开去。两人来到小屋前,轻轻叩门,储汉君起身,打开门。警卫员说:“您是储先生吧?”储汉君说:“正是储汉君。这位是石云,石书记吧?”假扮石云的地下党员伸出手说:“我是石云。储先生,您好啊。”储汉君握住石云的手说:“久闻石书记大名,今日终于一睹庐山真面目。快请坐。”几人落座。见没有异常情况,心渐渐平复下来。警卫员正要说出真相:“储先生……”
话音未落,门开了,冲进来一群持枪的国民党士兵,三人被团团围住,不禁大吃一惊。廖云山进来了说:“石云先生……”他的眼睛突然定住了,显然,他已经发现了眼前的石云与他掌握的资料相差甚远,但他马上掩盖住了自己的失望情绪,将计就计道:“若不是储先生的美意,你我哪有机会在此相见?”储汉君脸腾地红了:“廖云山,你胡说八道——”
假扮石云的地下党员不顾一切地拔枪射击,但对方枪先响了……廖云山马上退出,警卫员在沙发的掩护下打死几个国民党士兵,终于寡不敌众,二人当场牺牲。看着突然发生的血腥的一切,储汉君欲哭无泪……
廖云山和被押着如失魂一般的储汉君出来。一个军官跑来说:“报告特派员,周围彻底搜过,没有发现嫌疑人。”
廖云山暗暗失望。
医院里,肖昆看表,焦急地等待着。突然,他听见屋里有声音,一愣,站起来,进了病房。进来,看见是刚才送储汉君的司机在屋里。司机满头大汗,神色惊恐不安。
肖昆急问:“出什么事了?!”司机说:“储汉君把我们出卖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肖昆如五雷轰顶:“石书记哪?”司机说:“幸亏你事先让人假扮成石书记先进去,否则石书记就被扣在里面了。石书记已经安全离开了。”肖昆稍放下心来:“储先生哪?”司机恨恨地说:“那个叛徒跟着廖云山走了。”肖昆摇头:“储先生不可能出卖我们……”司机:“我亲耳听见的!送他进去之后,我扮成侍者,枪响的时候,我正端着茶水走到门口,我听得一清二楚。”
肖昆缓缓跌坐在床上。
这时,廖云山已把储汉君带回了特别行动队:“储先生,说是你给我通风报信并不冤枉你。虽然你计划周密,却还是被你儿子识破了,不能不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想知道他是怎么识破的吗?”储汉君一言不发。廖云山笑着说:“陈安,进来。”陈安推门而入,不敢看储汉君。廖云山说:“当着你爸爸的面,说说你是怎么识破你爸爸的计谋的。”陈安低声说:“那天肖昆走了之后,我在厨娘回家的路上截住了她,我威胁要杀她全家,她把听见的只言片语告诉了我……”
储汉君痛心地闭上眼睛。廖云山赞许地看着陈安:“陈安,虽然你姓陈,长在陈家。但在你身上,看得出储家勤于思考的遗风,这就是血缘关系,无法割断,无法割舍。把兰云带进来。”
陈安打开门,反绑着手的储兰云被推进来。储兰云一眼看见父亲:“爸爸——”一直一言不发的储汉君心如刀绞:“兰云……”廖云山命令说:“松绑。”陈安解开储兰云的绳子,储兰云扬手便是一个耳光。陈安举手欲打她,被廖云山抓住胳膊:“陈安,你就是忍不住一时之气,所以才到了今天必须忍一世之气的地步。兰云,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也是刚刚知道的。陈安这种做法确实极端,可他也是为了你好……”储兰云说:“我不想跟你说话。爸爸,我们回家。”
廖云山:“那可不行。兰云,你有所不知,今晚你爸爸立了大功。共产党南方局总书记被我们消灭在梅花村……”
储兰云大惊,扑到爸爸身前说:“啊?!爸爸,这不是真的?”储汉君摇头说:“不是真的。”廖云山说:“是不是真的,要共产党说了算。储先生,这件事明天一早会轰动全城,我之所以带你回来,是因为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回去,今晚必遭共产党暗杀。你总不会拿自己的命赌赌看吧。”储汉君似没听见:“兰云,跟爸爸回家。”储兰云扶起父亲:“爸爸,咱们回家,我不怕死。”储汉君抓住女儿:“好孩子。”储汉君拉着储兰云的手向门外走,陈安横在他们面前:“你们不能走!”储汉君挥手狠狠一个大嘴巴,打得陈安一个趔趄,储兰云拉开门,储汉君和储兰云一同走出去。廖云山恨得牙痒,冲陈安喝道:“你这个废物!把储兰云给我拉回来。”陈安忙应声跑出去。廖云山恶狠狠地说:“我就不信储汉君你不向我低头!”
走廊里传出储兰云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储兰云被拖走了。廖云山冷笑着,等待着储汉君回来。楼道里,储汉君看着哭喊着被拖远的储兰云,老泪纵横。半晌,他咬牙向外走去。
深夜,肖昆收到电报。电文是:“友人择日启程,你速去香港相助。”肖昆心情矛盾复杂地看着电文,他知道,这是上级要放弃争取储汉君了……
廖云山也对储汉君彻底死了心,他深夜叫来了于阿黛:“于阿黛,坐。”于阿黛坐下,廖云山说:“于阿黛,你是最后一届毕业生里最优秀的一个,也是特别行动队最出色的一员。”于阿黛说:“谢谢特派员赏识。”廖云山看着她:“我想让你执行一个非常特殊的任务。”于阿黛:“特派员请说。”
廖云山还在兜圈子:“说是特殊,就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我在这儿想了一晚上,翻来覆去,怎么想怎么都认为你最合适。”于阿黛问:“是什么任务?”廖云山咬牙:“暗杀储汉君。”于阿黛一惊。廖云山说:“我知道你很意外,但说意外,也不应该意外。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对储汉君仁至义尽,而这个人却不断向共产党出卖我们,造成我们在很多事情上的被动。”于阿黛起身立正:“您没有必要告诉我原因。我只执行长官命令。”廖云山赞赏地说:“我没有看错,你果然是女中豪杰,日后也必是党国栋梁。这件事,你一个人去执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必须果断利索,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于阿黛点头:“明白。”廖云山看了看表:“已经是午夜,你收拾一下,不要穿军服,之后马上动身。”于阿黛应道:“是。”
于阿黛出去之后,廖云山拿起电话:“陈安,你过来。”
不多时陈安进来说:“特派员。”廖云山说:“一个小时之后,你给肖昆打电话,就说……有人要杀储汉君,只要他一到储家,我们就把他抓起来。”陈安要走,又停下:“是共产党要杀我爸爸吗?”廖云山说:“储汉君不听我的劝告,一意孤行,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这么做,是要戳穿共产党的阴谋。”陈安信服地点头。
于阿黛回到宿舍,推门进来,看见坐在暗中的章默美:“你在干吗?”章默美说:“我在等着你。”于阿黛一言不发脱军服。章默美看着她:“你要出去?”于阿黛不语。章默美感觉到不对,下床,站在于阿黛面前:“阿黛……”于阿黛转过头:“你很长时间没这么称呼我了。”章默美说:“一定有大事,我从你脸上能看出来。能……能告诉我吗?”于阿黛一咬牙,低声:“特派员让我暗杀储先生。”章默美如遭晴天霹雳,一把抓住于阿黛:“你不能去!”于阿黛心里已有了主意,她冷静地说:“不去是不可能的。如果想救储先生,你去找肖昆,让他把车停在那个不用的侧门外。之后,你翻墙进来与我会合,到时候你会知道怎么办。”
于阿黛说罢三下两下穿好衣服要走,章默美一把拉住她:“阿黛——”于阿黛咛嘱道:“别忘了带上肖昆的枪。记住,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就全完了。”于阿黛说完走出,章默美缓缓坐在床上。想了一阵,她迅速起身,冲了出去,直奔肖昆的商行。
肖昆正在办公室里徘徊,痛苦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突然,听见后门有轻轻的敲门声。他大惊,赶紧拿起枪走到后边的屋门:“谁?”外边是章默美的声音:“是我,快开门。”肖昆打开门,章默美迅速溜进来。肖昆问:“你是怎么进来的?”章默美:“我翻墙进来的。快,廖云山派于阿黛去暗杀储先生了。”肖昆一震,马上冷静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章默美:“于阿黛亲口告诉我的。她已经动身了。”肖昆思索着。章默美说:“你千万别犹豫,于阿黛这个人是可靠的。”
肖昆当然更知道于阿黛是什么人,但他不能说:“我的车在大门口,是幌子,不能动。你从后门出去,穿过两条巷子,在那儿等我,我有备用车。”章默美转身要走,肖昆拉住她:“默美,小心。”章默美点点头,出去。肖昆回到办公室,赶紧拿起毛笔写了几句什么,拿起纸匆匆走出。
这时,于阿黛已经到了储家门外。监视储汉君的特务们在车里打盹,于阿黛冷静地观察着周围情况。
肖昆的车疾驶着,车轮在路面滑过。车内静悄悄的。半晌,章默美说:“肖大哥,有一句话,在心里滚过很久了,一直说不出口。但今天我必须说,因为……如果我牺牲了,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来,我会感到很遗憾。”肖昆回头看着章默美。章默美平静地说:“我喜欢你。”一股暖流涌到胸口,肖昆的眼睛潮湿了,他伸过一只手,默默抓住她的手。前面,是储家的高墙了……
于阿黛飞身跃过高墙,三步两步便落到院子里。她轻轻走到那个从来不用的侧门察看,见有一堆干树枝放在那,她过去把树枝移开,轻轻开门,在门缝里看了一眼,只见肖昆的车停在不远处,便放下心来。又一条黑影从墙上跃下,是章默美。两人会合,向储汉君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的储汉君听见声音,站起来:“谁?”章默美和于阿黛推门进来。章默美叫了一声:“储先生。”储汉君看着她们两个都身穿黑色紧身衣,明白了:“该来的总算是来了。默美,在我死后,希望你帮我照看兰云……”章默美辛酸地流下泪,她马上擦了一把:“储先生,我们是来接你的。肖昆的车在侧门,我送您出去。”储汉君一愣。于阿黛说:“事不宜迟,赶紧走吧。”章默美拉起发蒙的储汉君出了书房,走向后院侧门。储汉君声问:“这是怎么回事?”章默美:“廖云山派于阿黛来暗杀你。她不忍心,让我通知了肖昆,肖昆就在门外等着您。”储汉君站住:“默美,我走了你们怎么办?”章默美:“会有办法的。您放心走吧。”
章默美打开门,把储汉君塞出去,赶紧关上门。在门缝里看着储汉君上了肖昆的车,车迅速开走,章默美才松口气。回到书房。她看着于阿黛说:“阿黛,现在我明白,孙万刚的事,是我错怪你了……”于阿黛顾不得说这个:“肖昆的枪带来了吗?”章默美掏出枪:“你要他的枪干吗?”于阿黛说:“总得为我自己找个交代。默美,你听我的,我们先搏斗,之后你用肖昆的枪向我开枪,一定要打中至少两处。”章默美大惊:“啊?!不行!”于阿黛厉声说:“不行我们就都得死!”
章默美呆了,掏出肖昆写的那张纸:“你们是商量好了吗?我才明白肖昆为什么写了这个……”于阿黛看也不看:“一个军人还怕见血吗?之所以叫你来,是因为你枪法准,你有一身功夫,我们真打真斗,才不会让人看出漏洞。快!”于阿黛说着向章默美冲来,章默美只好迎战于阿黛,刹时间,屋里打得乱成了一片。
于阿黛喊道:“开枪,快!开枪之后你赶紧走!”章默美拿着枪下不了手。于阿黛说:“章默美,你还是不是军人?!你再犹豫下去就没时间走了!”于阿黛拿起椅子向章默美砸来,章默美一咬牙,上下两枪,看也不敢再看,转身便跑出了书房,于阿黛倒在血泊里,咬牙举枪四处扫射……特务们闻声砸开大门,冲进来……
廖云山赶到医院时,于阿黛还昏迷在手术床上,手术在紧张进行。廖云山匆匆走来,一个特务迎上说:“特派员。”廖云山没说话。特务掏出肖昆写的纸条递给廖云山:“这是在储汉君书房捡到的。”廖云山拿起看着,只见上面写着:“廖云山,你的阴谋破产了。303”廖云山气得三下两下撕碎纸,少顷:“于阿黛怎么样?”特务说:“医生说,再晚来五分钟,就没命了。”廖云山:“告诉医生,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救活于阿黛。”
特务应声去了。廖云山独自一人站在长长的走廊里。他知道,自己是失败了,真的失败了,一切都已经破碎了,像是噩梦。杀机在他的心里腾起来,又跌下去,再腾起来,他真想杀掉他面前所有的人……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拖得长长的,像一条血痕,惊心动魄地掠过地面……
贾程程来到香港,见到何三顺。何三顺像见了亲人似的,迎上来握住贾程程的手。“贾小姐,能在香港相见,真是意外的惊喜啊。”贾程程也笑着问:“三顺,一切都好吧。”何三顺说:“都好。只要不看见廖云山的脸,一切就都好。”两人都笑了。何三顺问:“就你一个人过来的?肖老板哪?”贾程程说:“他还在上海。”何三顺收起笑容:“噢?他怎么……没一起过来。”贾程程说:“三顺,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肖昆一得知徐校长到香港后没跟我们的人接头,就立即让我到香港来找你。我们知道,徐校长对蒋介石还抱有幻想,但这种幻想是极其不现实的。你想想,徐校长是抗日名将,可以说是一个非常杰出的军事家。可在蒋介石挑起内战的这三年间,他宁愿在军校赋闲,也不愿在战场上与中共交战,仅凭这一点,蒋介石能原谅他吗?可能在战败撤退台湾之后,封给徐校长高官厚禄吗?三顺,你冷静地想想,就能想出其中因果。徐校长是你的恩人,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他自己心无诡诈,也许,就会想不到别人的阴险毒辣。你一定要好好劝劝他呀。”
何三顺被贾程程说动了,再说,其实他一直也是有担心的:“贾小姐说得有道理。”贾程程问:“三顺,我可以见见徐校长吗?”何三顺有些为难。贾程程见状便说:“那我等你的消息。但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很有可能,你的一举一动廖云山都掌握,也就是说,徐校长住在哪,廖云山同样一清二楚。”
对于这一点,何三顺很自信:“这是不可能的。”贾程程说:“三顺,别太自信了。香港虽然不是战区,但同样也不太平。你一定要慎之又慎。”何三顺说:“我知道,谢谢贾小姐提醒。”
廖云山在发火:“先是韩如洁,后是徐杰生、储汉君,一个一个全跑了。”他把肖昆写的纸条拍在桌上,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把它又捡回来贴好了:“你看看303有多嚣张!你一个也没有给我堵住。”沈夺拿起纸条看了一眼,放下:“义父,昨晚储汉君的事我一无所知。于阿黛为什么被共产党打成重伤我也是一无所知。”
廖云山自知理亏,瞪眼:“你的意思,倒是我用人不力了?”沈夺说:“义父,是我无能。如果我能识破303的诡计,也不至于让义父如此被动。”廖云山不想再说了:“我们都将功补过吧。你马上带人飞到香港,我已指示香港黑帮追杀储汉君。你抢在肖昆和储汉君之前,双管齐下,务必将这两个人拿下。”沈夺答应:“是。”廖云山说:“陈安也跟你去。他会对储汉君有点用处。也许最后关头储汉君会迷途知返也说不定。”沈夺还是一个字:“是。”说完就走了。
廖云山又叫来陈安:“你马上跟沈夺飞香港。”他拿起桌上的一份密电:“总裁指令已到,徐杰生背党投敌罪不能赦。总裁指示务必除掉此人。陈安,这是你最后一个立功机会。到香港之后,你听我的命令。这件事不许告诉沈夺。”陈安应道:“是。”
何三顺听了贾程程的话,越想越有道理,便赶来向徐杰生汇报:“虽然贾小姐是个女流之辈,但她的话说得挺有道理……”徐杰生笑:“你呀,凡事都不走脑子,贾小姐的话是代表共产党说的,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何三顺顺势劝道:“校长,你看这好几天了,老蒋一点信儿都没有。我看……”徐杰生一摆手:“一个男人,沉不住气,什么事都做不成。”何三顺只好把话咽了回去。他心里其实很着急,可面对胸有成竹的校长,他没法再说什么了。他和徐杰生都不知道,沈夺已经赶到香港,就落脚在他们藏身的这幢房子对面的小楼上!
香港此时是一个表面看来风平浪静的地方,国共双方的争斗在这里都处于半隐蔽状态。沈夺的行动也只能依靠黑社会的帮助。一到香港,他立即就去拜了黑社会的山门。他得到的答复是:“沈大哥,码头的事我全搞定了,就等你一声令下。”
沈夺点头放心了。但他不知道,廖云山也到了香港,另一只黑手已开始行动,而他,是蒙在鼓里的。
陈安也并不知道廖云山来香港。他在自己的藏身地点看见廖云山时吃了一惊:“特派员?”廖云山一笑:“没想到?”陈安:“没想到……没想到……有人让我赶紧回来,我还以为……”廖云山:“你还以为能见到你爸爸。”陈安赶紧否认:“不……不是……”廖云山沉下语气:“我让你来香港,不是来会亲人旅游观光的。”陈安:“我知道。”廖云山:“你做好准备,明天听我的命令,去杀了徐杰生。”陈安立正:“是。”廖云山看着他:“你害怕吗?”陈安的笑容有点惨淡:“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廖云山说:“这就对了。杀了徐杰生,我给你记一功。以后你就算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了。”
为了尽快找到徐杰生,贾程程和孙万刚几乎找遍了香港的酒店和豪宅。但每次走出来,贾程程都是一脸失望。
“徐杰生到底会在哪里!”看着香港街头的车水马龙,她不禁感叹。孙万刚说:“我把何三顺可能找的地方都挖出来了……”贾程程打断他:“走,继续找。”两个人又抖起精神,继续寻找了……
而就在这时,一封给徐杰生的电报飞到香港,落到何三顺的手中。何三顺兴奋地举着电报纸来见徐杰生:“校长,蒋总统明天派人来接您回上海,他要亲自与您会面——”
徐杰生一把抢过,看电文。何三顺说:“蒋总统命我负责好好接待您,今晚我要到全香港最豪华的地方,大大方方地宴请您。”徐杰生看完蒋介石的电报,感动地说:“总裁劝我捐弃前嫌共赴台湾,到底是故人情深啊。”他的心放下了,在一封其实是要他的命的电报前放下了。
陈安快步出了酒店,沈夺在后面暗暗跟着。沈夺到底不是吃白饭的,他早就发现陈安似乎另有企图,也就在陈安身后放上了眼睛。陈安毫无觉察。他对照门牌,进了一幢楼里。沈夺疑惑地看着这幢楼,想了想,跟着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