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坛城
空旷的地底大厅内,夕阳的余晖从几十米高的一个圆形洞孔斜斜地透射到大厅的底部。万展飞清瘦落寂的身影就沐浴在这道神秘的光晕之中。
静园老和尚盘坐在万展飞的旁边,他双手合十,双目微闭,一副打坐入定的样子。隐露和香玉站在万展飞的身后。香玉用手给万展飞轻轻揉着肩膀,隐露魂不守舍地东张西望,他似乎很不适应这儿的环境。
白瑞峰带回来的那个玉琮摆在万展飞面前的地上,在夕阳辉煌的光柱里,玉琮散发着温润细腻的光泽。
兆丰和日渥布吉以及张幺爷他们分别坐在地厅里那泓水池对面的鹅卵石上,像虔诚的教徒静静地看着万展飞。
大厅里依旧是那么的安静,除了从穹顶上岩石的缝隙间偶尔滴落下的水滴,打在那泓水池里发出的滴答声外,便没有了任何声响。
万展飞一直闭着的眼睛这时突然间张开。他仰起头,看了看穹顶上的那个出口。出口因为在穹顶,看起来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窟窿。强烈的光柱把万展飞的眼睛晃得眯缝起来,他朝着透射下来的那道光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阳光的味道真是好啊!香玉,你闻出阳光的味道了吗?”
香玉边给万展飞揉着肩膀边微笑着俯下身,将嘴凑在万展飞的耳朵边轻声说:“我记得你以前就这么问过我的。”
“我问过吗?”万展飞扭过头,望着香玉。
隐露立刻显得老大的不自在,不耐烦地说道:“你给他揉揉就行了,还没完没了的了。以前享受惯了还是咋的?”
万展飞朝着隐露呵呵笑道:“隐露,你连我老万的醋也吃?”
隐露急得有点抓耳挠腮,说:“我和香玉都这么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还吃哪门子醋?我是看不惯你这臭德性。”
万展飞哈哈地大笑起来,不理会隐露了,朝香玉说:“你给我的颈椎多揉揉,坐了那么多年,腰椎、颈椎都坐出毛病了。”
香玉很体贴地顺着万展飞的意思揉过去,边揉边问:“是这吗?”万展飞一副享受的样子,应道:“对,对,就那儿,多揉揉。”
隐露终于忍不住,一把把香玉拉开,说:“让我来给他揉,你那力道侍候不了他。”万展飞也不推辞,脸上露出几分诡异的坏笑,任凭隐露在他的肩膀和后颈上揉捏。
隐露边捏边咬牙切齿地问:“这下受用了吧?”
万展飞轻描淡写地说:“力道还是不够。”
隐露气得牙齿咬得更紧了,加大了力道。万展飞笑道:“有点感觉了,呵呵……”
隐露恶狠狠地边揉边说:“有点感觉就好了。我还以为我的力道不行了,手底的功夫生疏了呢。”
万展飞又呵呵地笑道:“是有点生疏了。你连基本的穴道都不咋找得准了。”
隐露气得使劲在万展飞的背上捶了两拳,大声骂道:“老子不揉了,别把你舒服死了。”
万展飞呵呵笑道:“隐露,你还是这么恨我,还是这么巴不得我死。”
隐露说:“关键你没死啊!我恨你也得有用啊?”
万展飞笑道:“我幸好没死,要是我真死了,你隐露这辈子连恨的人都没有一个了,那得多无趣啊?呵呵……”
隐露忿忿地说道:“你别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我来不是看你笑的,我一会儿就消失,还是回我的小茅草屋待着稳当。你这儿哪是人待的地方?看着心里头都泛凉。”
万展飞说:“你既然好不容易跟香玉两个来了,就在这儿多待两天吧。张韦博的那个后花园里还有一壶茶一直等着你去喝呢,呵呵……”
隐露极其不耐烦地说道:“你咋又把他这个瘟神扯出来了?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还这么忌讳他?他已经到台湾去了,这辈子怕也没有机会再回来了。俗话说‘落叶归根’,他这辈子连根都没有了,也够不幸的了,你还忌讳他干什么?”
“我不是忌讳他,是我不想提这个人的名字。妈的个巴子,什么玩意儿!”
“呵呵……隐露,是你把人家最喜欢的东西骗走了,你还记人家一辈子的死仇。你这是相当没有道理的。”
“得得得,你别越扯越远了哈。说正事。”隐露突然就妥协了。
万展飞呵呵笑道:“我还真有正事要你去马上帮我办。”
“我就知道来了就没有啥好事。你说吧,啥事要我给你办的。”
万展飞突然沉下脸,一副失落的表情,说:“我那猴儿受委屈了,受大委屈了,已经在冰窖里搁了好几天了。你能帮我把他唤回来吗?”
隐露见万展飞突然露出这么慎重的表情,再也不敢掉以轻心,说:“你是说庹观出事了?”
万展飞沉重地点点头,说:“这孩子是真的出事了。腹部挨了一枪,血流干了,我找不回他了。”
“咋会出这事?你不是说这辈子就让他侍候你了吗?”
“我都差点没有逃过一劫,何况我的这只猴儿。”万展飞说到这儿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那你咋不早说?还跟我东说南山西说海的。赶紧带我去看看啊!”隐露说。
“猴儿就在那个冰窖里,你自己去看看吧。我身子又不方便。”万展飞说。
这时白瑞峰从一处暗影里走出来对隐露说:“还是我带你们去吧。”
万展飞却说:“你就不要去了。这儿还有事情。”
隐露已经拉了香玉,朝黑色的甬道里走去……
万展飞将一直摆放在面前的那个玉琮拿起来,就像把玩一个宝贝似的在手里掂过来倒过去地看,嘴里喃喃自语地说道:“这东西在地底下也不知埋了多少年了,都有土色沁在里面了。是该它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白瑞峰这时在万展飞的面前蹲下,说:“原先我们一直担心是张韦博把这东西带走了,没想到它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它该躺的地方。”
“其实我们是高估了张韦博了。这人啊,终究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性子,改不了。贪!贪财贪色,贪生怕死。他当初窥觑卧牛村地底下的东西其实就是冲着金银财宝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比金银财宝更宝贝的东西。这人心啊,一旦走上了偏门,就很难回到正道上来了。退一万步来说,这东西就是真被张韦博带到台湾去了,他也只会把它当做是一个宝贝,或者用来把玩,或者束之高阁,而不会知道这是一件可以沟通天地的法器的。”
白瑞峰从万展飞的手里把玉琮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也对着阳光端详。万展飞看着白瑞峰,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神采。
“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白瑞峰摇了摇头,说:“仅凭这个,我还真是看不出什么。但是,上面的几个符号,我倒是可以断定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几个缺失的符号。”
万展飞说道:“是啊!符号的意义有时候远远大于文字的意义,它可以直抵人心,而文字在这方面显然要欠缺得多。有一种叫曼荼罗的东西,也有叫它‘坛城’的,那就是一种用图案和符号组成的大千世界。我们居住的这个地球,宇宙的结构,生命的各种境界,都包罗在其中。只要对着它清静观想,就可以看见里面隐藏着一个无比神奇的世界。其实啊,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有一个‘坛城’的。只不过,它是被掩藏得太深了,能够看得见它的人太少,更不用说用清静观想的方法去面对它了。而你手中的这个器物,就是类似于坛城的一件东西。”
听万展飞这么说,白瑞峰把手中的玉琮把玩得更加仔细了。
这时,万展飞朝一直站在水池对面的佘诗韵温和地轻轻招手,说:“来,你过来。”
佘诗韵走过来,万展飞让她把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端详起了她的掌纹,喃喃自语地说道:“还真是苦了你的心性了。这个世间,混浊的东西太多,灵性飘逸的东西越来越少了。你这掌纹,都快看不清纹路了。”
说完他将佘诗韵的手放下,然后让白瑞峰把玉琮放到辉煌的夕阳下。玉琮的光晕愈加的温润通透。
万展飞又让佘诗韵像他一样盘腿坐在玉琮跟前,然后让她用双手像呵护心灵之石一般地拢着玉琮,轻声朝佘诗韵说道:“慢慢闭上你的眼睛,尽量放松你身体的所有关节,感觉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松弛的,彻底松弛的,包括你脸上的每一块肌肉。一直放松下去,脑子中想象蓝天、白云、广袤的原野、郁郁葱葱的森林……”
佘诗韵照着万展飞的话做了。她和万展飞的身影此时都沐浴在夕阳光影中,显得高贵而且迷离。
大厅里的气氛在此时也起了微妙的变化,所有的人都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身体内的那颗一直跳动的心在逐渐地沉寂下来,越来越安静,越来越空灵,越来越飘逸。奇迹在不经意间真的发生了。只见佘诗韵呵护玉琮的双手的手背突然间变得透明起来,一束束伸缩不定的光芒在她的手心间发出,玉琮也在此时仿佛被突然点亮,发出了灿烂夺目的光芒,整个大厅的空间也在此时被无限地拓展,广袤的原野出现了,沉郁的森林出现了,蓝天、白云、河流、一望无际的原野、穿着奇异服饰的在田间劳作的人们……